[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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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二十五章 朝堂之爭

第二十五章 朝堂之爭

  長安 崇政殿

  今天的崇政殿格外熱鬧。上一任大陳皇帝陳愜駕崩之時,新皇帝不過七歲,為了不出現外戚專權和後宮干政之事,所有有可能干政的嬪妃均被陳愜下令陪葬,其中也包括新皇的生母蘭惠妃。並且立下遺詔,但有後宮干政之人,諸大臣可群起而誅之。一時間,朝政盡歸四位輔政大臣。

  四位輔政大臣中,大將軍章盛並不怎麼出來視事,除了將京畿周圍的兵權牢牢抓在手中外,連這一月一次的朝會也極少參加。鄭、潘、顧三家也樂得如此,將朝政大權肆意瓜分,連每日的早朝也改為一次,雖然名義上是讓皇帝決定大事,不過實際上卻是由三家說了算。

  崇政殿上,章盛、鄭南風、潘澤林、顧澤恩左右危襟正坐。已是十歲的小皇帝陳博卻是絲毫不雅的躺在龍椅上,右手拿著一只碧玉雕成的小龍,左手拿著一只金燦燦的老虎,正玩得不亦樂乎,對下面一干文武百官竟是看也不看。

  鄭、潘、顧三人惴惴不安的看了從一來便一直閉目養神的章盛,三人均是茫然相視,顯然均猜不到章盛這次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連著這次,三年來章盛不過是才參加了三次月會,第一次是將三家所掌控的州各自分開,不能連成一片;第二次便是立挺被三家踩得幾乎翻不了身的四大家族,使得每一家族得以掌控一州,將三家的勢力再度打亂。比如潘家,雖然坐擁天下四州之地,但分別是涼、徐、並、交,相隔千里,根本不可能連成一片,使得實力大受影響,其他兩家也和潘家的情形大致相同。

  三家雖然早有聯手對付章盛這個最大的絆腳石之心,但先皇陳愜曾留有數道遺詔給章盛,再加上京畿周圍完全在章盛的控制之下,三家這些年來想盡辦法也無法滲透分毫,是以對章盛的從不敢有半點違抗。只是暗自期盼著不久就要到九十四歲高齡的章盛早日升天,對于這個一直讓他們摸不透的神威大將軍,三家一直是又恨又懼。

  這一天章盛第三次上朝,恐怕又會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使得三家及其親信官員,均是禁若寒蟬,連事先準備好的幾件大事也未敢提及,一時整個崇政殿除了小皇帝陳博嘟嘟呶呶的讓手上的龍虎激烈爭斗的聲音外,再半點聲息。百官中的趙、史、葉、孫四家官員均是面帶喜色,上次要不是章盛,他們四家幾乎已被三大家族完全趕出朝廷了,是以均對這次章盛的到來欣喜不已,均暗自幻想著自己家族的勢力可以再上一層,一洗現在的頹勢。

  “咳。”靜默良久,鄭南風輕咳一聲,對著皇帝施禮說道︰“啟稟皇上,昨夜涼州傳來緊急軍情,天水和安定兩郡被匈奴殘兵攻破,百姓死傷無數。兩郡離長安不足千里,還請皇上定奪。”

  陳博卻是頭也不抬,手上玉龍金虎相斗正急,當下脆聲說道︰“按大臣們商議的辦。”

  “老臣提議,可從並州、徐州抽調十萬精兵,穩固涼州,使得征西之戰無後顧之憂。”見皇帝如此說,潘澤林立即將早已準備好腹稿的辦法托出。涼州緊急,關系到他兒子的安危,他當然最為著急,不過離涼州最近的兩州卻是另外兩家所掌握,雖然三家表面和氣,但卻是誰也不信任誰,所以他更不惜遠從並、徐兩州派兵增援。

  “這樣不太好。”鄭南風搖頭說道︰“並、徐二州相隔太遠,等兩州兵馬趕來,恐怕匈奴已危及長安。雖然一點匈奴殘余興不起什麼大浪,但此事卻關于我大陳的顏面,斷不能任由匈奴橫行。是以此事必須盡快解決,剿滅匈奴,以償我數萬殘死的涼州百姓。”

  “丞相所說極是。老臣也認為此事須急辦,最好能由近鄰各郡找出一名能征善戰的將領,率兵迅速平滅匈奴。現時西征大軍已開出玉門,若不能迅速平息此事,恐怕我大陳十萬征西軍將士,難以安心征討姑師夷狄。”顧澤恩隨聲咐和道。

  “不過就是些匈奴殘余,恐怕趁兩郡防守薄弱一擊得手後,早就遠遁大漠,哪里敢兵威京畿。所以臣以為還得派出重兵,全力清剿。況且有虎賁中郎將坐鎮武威,此時定然已收復兩郡,擊退匈奴了。只是征西軍出發後,涼州兵力不足,難以徹底清剿逃亡于大漠的匈奴殘兵。是以臣提議從並徐兩州派出援軍,馳援虎賁中郎將一舉鏟除威脅涼州之匈奴殘兵。”潘澤林急忙說道。

  “你們商量著辦就是了。”陳博微微皺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潘澤林不由微微著急。這三年多來小皇帝對他們說的都是這句話,以往三人意見相同,倒也沒什麼。但現在的情況看來,另外兩家顯然有染指涼州之心。楊誠雖然由他潘家一手提拔,但到底出身貧寒,在朝堂上毫無份量。若是由鄰近兩州派兵,恐怕楊誠定會落入副手的位置,這樣一來,等潘宗向返回涼州時,恐怕勢已大變。

  “老臣認為此事還須急辦。不管匈奴殘余逃亡與否,此事畢竟關系重大。虎賁中郎將雖然在交州剿除叛亂立有大功,但畢竟此次面對的是匈奴鐵騎。況且老臣听說虎賁中郎將手下均是步兵,對付匈奴騎兵恐怕多有不便,所以應派出善于騎戰之猛將,方才適合。”鄭南風不緊不慢的說道。

  “不錯。步兵如何追擊騎兵?老臣提議調神威營統領史達貴至涼州,專責剿滅匈奴。史達貴新近剿滅匈奴左賢王部,對付匈奴的經驗非常豐富。況且神威營一向為我大陳之精銳騎兵,擔擋此事,實在是上上之選。大將軍您說是嗎?”顧澤恩對著閉目養神的章盛說道。

  “此事萬萬不可。”潘澤林疾聲說道。趙史兩家與他潘家已成死敵,一旦讓史達貴兵進涼州,他哪里還能有片刻安睡。

  “太尉覺得有何不可呢?”顧澤恩看著潘澤林,悠閑的說道。趙史兩家是由章盛一力護住,是以在他心里,潘澤林已是獨木難支。章盛恐怕無論如何也不至于反對他這個提議,只要章盛點頭,恐怕這事便成定局,潘澤林再無法反對。

  潘澤林看了一眼仍不為所動的章盛,正色說道︰“神威營確實是我大陳精銳,但史達貴卻非將才!”

  “這話從何說起。”堂下的趙史兩家官員紛紛說道,顯然潘澤林這話讓他們極為不服。

  潘澤林卻不理堂下官員的議論,兩眼盯著章盛說道︰“左賢王部只有千余殘兵,況且困守孤塞,外援盡絕。史達貴率一萬精銳鐵騎,還有兩千精銳步兵,圍困三年方得其功。臣實在懷疑他的能力,能否足以擔擋剿滅四散逃竄的匈奴殘余。”史達貴此舉確實是他的死穴,雖然其中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若不是拖了三年多,神威營恐怕早就落入潘宗向手中,不過此時一提及,眾人均是無言反駁,紛紛關注著章盛的表現。

  “匈奴攻下天水和安定嗎?”在眾人的期待下,章盛終于開口,不過卻讓眾人大失所望。眾人暗自想道︰章盛果然是老了,大家討論了這麼久,他居然連事情的起因都茫然不知一般。

  “呃。”鄭南風臉上微現尷尬之色,對著章盛說道︰“昨晚的軍情我曾命人抄報一份與大將軍,難道您沒收到?”

  “哦,忘記了。”章盛淡淡的說道,睜看眼楮看了一眼上面玩得正歡的皇帝。

  “那大將軍認為該怎麼辦呢?”鄭南風身體微微傾向章盛,和聲說道。心中卻中暗罵︰“這老不死的,就會裝糊涂。”

  “好像前不久涼州才傳來捷報,殲滅近五千匈奴騎兵,這匈奴怎麼就越殺越多呢?”章盛緩緩的說道,隨即嘆了口氣,又閉上了眼楮。

  “這……”鄭南風和顧澤恩均是沉吟不已,堂下的趙史兩族官員均微微色變,潘澤林卻是微顯喜色。看這樣子,章盛對這件事情並非一無所知,鄭顧二人的詭計恐怕難以得逞。只要章盛不站在他們一邊,潘澤林便再不擔心什麼。

  “神威營總不能閑置不用,不過我看涼州到是不用去了。步兵在內,騎兵在外,這匈奴總該滅得掉了吧。”章盛自言自語的說道。

  “大將軍英明。”潘澤林急忙贊道︰“臣以認為虎賁中郎將固守涼州,神威營由大漠清剿四散的匈奴殘余,內外配合,定可將匈奴一網打盡。”說完潘澤林不由得意的看了鄭顧二人一眼,只要史達貴不進涼州,便萬事大吉。況且神威營在大漠,再不能像以前那樣縱容匈奴,若還是久拖不戰,他便可趁機致罪于史達貴,一舉扳倒史家的勢力。

  “大將軍所言極是,就按大將軍所說的辦吧。”鄭南風無奈的說道。看著眼前的章盛,二人不由微微嘆氣。本以為搬出章盛一力扶持的史家不會遇到障礙,誰知臨了竟讓章盛提出個這樣的辦法了,讓他們兩家坐山觀虎斗的如意算盤頓時落空。

  “喏。”陳博對著放置玉璽的地方呶呶嘴,脆聲說道︰“寫好了你們自己蓋上就是。”

  “是,皇上。”四人恭聲說道。

  “還有什麼事嗎?沒事就散了吧,凡事大臣們商量著辦就是了。”陳博坐了起來,不耐煩的說道。

  顧澤恩看了鄭南風一眼,見後者點頭示意,便施禮說道︰“啟稟皇上,蜀侯之子草菅人命,嗜殺無度,蜀地百姓怨聲載道,還請皇上定奪。”

  “你們叫下面的官員辦就是了唄。”陳博皺眉說道,對顧澤恩拿這樣的事來煩自己深為不滿。

  “這……益州一直未設剌史,一般官員實在無力處理,而且政務混亂。微臣奏議,以河東郡守昭陽侯孫堯安為益州剌史,嚴查蜀侯之罪,並治理益州。”鄭南風躬身說道。

  潘澤林聞言微微色變。開始他還奇怪,鄭、顧兩家何以會管到蜀侯之子身上,原來是沖著益州去的。兩家一旦得到益州,實力便會大增,現在這個暫時的實力平衡便立時告破,況且益州臨近長安,又可制衡章盛,實在是必取之地。不過康氏雖然一直無心官場,但實際上整個益州的官員均在康氏門下,他以前也曾暗中想要收納益州官員到自己的門下,以增實力,不過益州的官員卻是滴水不漏,讓他無計可施。想來這兩家也和自己有著同樣的遭遇,是以干脆從康氏下手,再一舉控制益州。不過他和兩家到底沒有撕破臉皮,此事上也不便反駁,只得靜觀其變。

  “蜀侯造反了!”章盛突然睜大眼楮,驚訝的說道。

  “大將軍听錯了,我們在說蜀侯之子康劍成草菅人命,嗜殺無度之事。”顧澤恩皺眉解釋道。

  “哦,我還以為蜀侯造反了呢,老了,老了。”章盛嘆氣說道,又緩緩的閉上了眼楮。過了一會,又突然說道︰“你剛才說什麼事呢?”

  “我……”顧澤恩剛要說話,卻被鄭南風拉住。

  “沒事,沒事。”鄭南風卻不顧顧澤恩一臉的驚疑,堆著笑臉點頭說道。以他的精明,當然知道章盛的啞迷是什麼意思。康氏因輔佐太祖有功,被封為蜀侯,蜀地不設剌史,由康氏世代替大陳管理,並賜丹書鐵券,除非康氏造反,否則不得刑責康氏子孫。章盛的意思,自然是說康氏又沒造反,怎麼能加以處罰。

  “沒事了?那我還有點事。”章盛緩緩說道。

  “大將軍請講。”陳博看著章盛,尊敬的說道。

  “啟稟皇上,劣孫三年前僥幸立點微薄之功,執掌荊州。劣孫不過是夸夸其談之人,哪有什麼才能,是以荊州政務多有混亂。況且老臣所剩之日無幾,所以老臣想請皇上恩準免去劣孫荊州剌史之職,令其回家思過。”章盛沉聲說道。

  “大將軍言重了。”三人紛紛說道。

  “不錯,不錯。虎父無犬子,驃騎將軍天縱之才,令孫又豈會如大將軍所說。”鄭南風咐和說道。

  “老臣實在不願劣孫誤朝廷這事,諸位也不必相勸,萬望皇上恩準。”章盛語氣堅決的說道。

  “你們商量著辦吧。”陳博淡淡的說道,眼中的異色一閃即逝。

  “我認為現在荊州剌史極是勝任,除了章明忠,實在無人可以勝任。”顧澤恩淡淡的說道,眼神卻在眾人身上巡視不已。章盛當初默許章忠明為荊州剌史,現在又一力請免,讓他實在摸不清章盛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是以並不敢輕易表態。

  潘澤林和鄭南風也是一臉疑惑,對于荊州他們當然圖謀已久,若是章盛真的要放出荊州,三人的勢力必將進一步增強。只是擔心章盛另有用意,才一直好言相勸。

  “老臣心意已決。長沙王是皇上親叔,又極有才干,劣孫罷除荊州剌史後,可令長沙王暫為處理荊州政務。”章盛緩緩說道。

  章盛此言一出,三人均是震動不已。章盛此舉,擺明是做出示範,想要加強皇權,同時暗示三家。

  “大將軍此言不妥吧。太祖曾有明令,各地番王不得干涉地方政務,此例一開,恐怕……”鄭南風微微色變,語氣堅定的說道。

  “不過是暫領而已。現在皇上年幼,待皇上親政後,再作更換不遲。”章盛不以為然的說道。

  “這……大將軍果然令人敬服,不過此時正值征討西夷,此事不如待征西軍凱旋歸來後再做決議如何?”潘澤林小心的說道。

  “按你們說的辦吧,散朝!”陳博看了章盛一眼,大聲說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章盛還欲再言時,百官的呼聲已響徹殿內。章盛嘆了口氣,隨著百官退去。

  “叭!鐺!”玉龍和金虎被陳博用力擲下。“無聊。”陳博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大殿,大步向內走去。

  ※※※※※※※

  “誠哥,你醒了!”左飛羽驚喜的聲音在帳內響起。

  “唔。”楊誠緩緩的睜開眼楮,渾身的酸痛讓他皺眉不已。如此激烈的近身肉搏對他來說幾乎是前所未有的,雖然他體質極佳,也難以承受。看著眼前一臉關心之色的左飛羽,楊誠緩緩的說道︰“你怎麼來了?”

  “你都昏迷了兩天了。一听到甘保的消息,我便立即趕來,這次可真是嚇死我了。”左飛羽痛心的說道。昨日替楊誠清洗傷口時,她幾乎是淚水未停。這一戰楊誠受傷三十余處,最深的傷口近三寸,所幸有赤鐵精甲的保護,並未傷到要害。不過饒是如此,楊誠也足足昏迷了兩天,再加上峽口附近幾乎沒有水源,傷口未得到及時處理,是以恢復得極為緩慢。

  “這是哪里?峽口守住了嗎?不是讓你跟著糧隊卻玉門嗎?”楊誠急聲問道。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關心這些。放心好了,峽口守住了,糧隊有五千涼州軍護送,應該沒有問題,而且我也派人知會了玉門守軍,他們會派人接收的。”左飛羽紅著眼楮說道。

  “嗯,讓我去看看峽口。”楊誠掙扎著,誰知牽動身上的傷口,頓時皺眉不已。

  左飛羽急忙按住他的肩頭,痛惜的說道︰“放心好了,現在峽口有五百飛虎親衛和一千涼州軍守衛,而且已沿峽口築起寨牆,敵人不可能沖得過來的。”

  “好吧,你辦事我當然放心。對了,有沒有派人通知潘宗向,姑師既然兵出星星峽,肯定會派人奪取玉門,這樣就遭了。”楊誠強笑著說道。

  “你還是安心養傷,這些事我會處理。我已派人通知承業他們,過幾日就應該會趕來了。”左飛羽皺眉說道。

  “對了,我們的傷亡情況呢?”楊誠關切的說道。

  “戰死四百多人,其余幾乎人人帶傷。”左飛羽黯然說道。

  “唉。”楊誠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派人護送他們回安平,好好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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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二十七章 生死一線

第二十七章 生死一線

  阿不敢持著一把略微卷曲的長刀,如鐵塔般矗立在峽口處。“來呀!來呀!”阿不敢渾厚的聲音在山谷四散回蕩,姑師軍已是如潮而退。

  “阿不敢。”一聲慈祥的聲音從正怒目圓睜的阿不敢身後傳來,阿不扎爾領著一百名異族戰士向峽口走來。

  阿不敢聞聲轉頭後望,一見是自己的父王,不禁微微詫異。“父王,你怎麼來了?”阿不敢看了看阿不扎爾身後跟隨而至的一百戰士,疑惑的說道。根據楊誠的安排,每一隊要守足兩個時辰,才可以由接下的隊替下,更何況阿不扎爾一直跟在楊誠身邊,並沒直接參加戰斗。是以阿不敢突然見阿不扎爾帶人到峽口,心中頓生疑惑。

  “稍後父王要帶人沖進峽谷。”阿不扎爾看著身前幽深無比的星星峽,面色平靜的說道。

  阿不敢睜大眼楮驚疑的看著阿不扎爾,直至阿不扎爾點頭確認,才不可置信的說道︰“父王您帶人沖進峽谷?”

  阿不扎爾愛憐的擦去阿不敢額上的一片血漬,嘆聲說道︰“這仗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剛才我和楊將軍商量好了,準備派石匠鑿石封谷,暫時阻住姑師軍的進攻,以便讓大家捱到援軍到來之時。父王帶這一百勇士負責保護石匠,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

  “不行,這太危險了,父王,讓孩兒去吧!”阿不敢一臉絕決的說道。雖然阿不扎爾說得甚為輕松,但阿不敢怎麼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凶險。要想保護石匠,起碼得守住石匠兩步之外的地方,而且峽壁之石極為堅硬,豈是片刻能鑿得下來的。就算成功堅守到石匠鑿落巨石之時,被巨石堵在峽內的機會仍遠遠高于安全退出,這幾乎算得上一項九死一生的任務。

  阿不扎爾搖了搖頭,深深的看了阿不敢一眼,堅決的說道︰“不用了,你眼里若還有我這個父王,就安靜的守在這里,等著父王出來。”

  “這……這一定是那個大陳將軍的主意,他是想置你于死地啊。不行,我現在就要去找他!”阿不敢憤怒的說道,狠狠的跺了跺腳,轉身便向楊誠所在的高台方向奔去。

  “站住!”聲音不大,卻有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進去嗎?”阿不扎爾沉聲說道。

  阿不敢立在原地,雙手用力握著力柄,青筋暴露。“若沒有了父王,復國又有什麼意思。”阿不敢雙肩抽動,悲聲說道。

  “痴兒。”阿不扎爾嘆聲說道,走上去將手搭在阿不敢的背上,看著遠處的天空淡淡的說道︰“蒲類雖是小國,但卻是我阿不家族經營數百年的心血,每一個阿不家的子孫都有責任讓它繼續延伸下去,即使是付上生命的代價。現在憑我父子兩的力量,又怎麼敵得過強大的姑師。楊將軍絕對是個重義守諾之人,我這一去,不管能不能成功的回來,他勢必要助我們復國,只要能讓阿不家族的血脈延緩下去,即使父王不幸死在里面,又算得了什麼呢。父王老了,但你卻正是如日方中,你一直是父王的驕傲,我相信阿不家族定會在你的手里發揚光大,那父王在九泉之下,又有什麼可以遺憾的呢。”

  “若是大陳被姑師打敗了呢?況且那家伙並不是多大的官,他怎麼可能代表得了大陳。對付這點姑師軍也讓他損兵折將,連自己身受重傷,我們又怎麼能指望他幫我們打敗姑師人呢!”阿不敢倔強的說道。

  阿不扎爾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我知道你才能勝過父王百倍,是以從來看不起任何人,若是你不能改掉這缺點,以後終將吃下大虧。虎賁中郎將、交州剌史,對大陳來說或許並不是個多大官,但一個交州已足抵十個蒲類了。整個西域加起來,也抵不到大陳的一成,連匈奴這麼強大的帝國也被大陳滅國,姑師又怎麼可能打敗大陳呢?你千萬不要小看楊將軍,據我這段時間打探所知,他竟是逐日神弓的主人。”

  “逐日神弓!怎麼會在他手里!”阿不敢初時倒還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但阿不扎爾一提到逐日神弓的名字,臉上終于為之動容,當下驚疑的說道。

  “逐日一出,號令西域。你該知道當年匈奴大單于是如此征服西域的吧,相信父王,雖然我已近垂暮之年,但卻不會輕易送死。”阿不扎爾淡淡的說道,轉身堅定的向峽口走去。

  “父王!”阿不敢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倒在地。

  阿不扎爾卻沒回頭,一邊走一邊說道︰“我知道你並不服他,若是父王死了,你切不可對他報仇恨之心。自古以來,神兵利器,莫不具有靈氣,泛泛之輩,怎麼可能成其主人。切記!”話音落時,阿不扎爾已率眾進入峽谷。

  阿不敢深深的看了一眼阿不扎爾消失的方向,持刀而起,回頭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仍穩坐在高台上的楊誠,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長刀,大步向峽口走去。

  ※※※※※※※

  “誠哥,該下去休息了。阿不扎爾國王定會凱旋而歸的。”左飛羽雙手搭在楊誠肩上,關切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緩緩說道︰“讓甘保率兩百飛虎親衛趕去峽口,隨時準備救援阿不扎爾。”

  “他們不是剛剛才替下的嗎?現在恐怕正在熟睡之中。”左飛羽皺眉說道。

  “派人叫醒他吧,讓他挑選五十名神射手,其他人就不要驚動了。”楊誠淡淡的說道。

  “只怕讓他們去也沒什麼用,如果退不回來……”左飛羽遲疑的說道。

  楊誠嘆了口氣,沉聲說道︰“我現在有點後悔讓他去了。他這一去,我的責任可就不小了。”

  左飛羽憂慮的看了一眼立在高台下舉目張望的阿不苓和如石頭般一動不動站在峽口的阿不敢,幽幽的嘆了口氣,轉身向高台下走去。

  ※※※※※※※

  “嗚……”沉悶的號角聲在峽內響起,姑師軍終于發現這支突入峽谷的部隊。

  “伏下!”听到空中隱隱傳來的異響,阿不扎爾微微色變,立即大聲喝道。

  “咻……”勁矢的數量雖然不多,但那凌厲的破空聲在這狹窄的峽谷中仍有著震懾人心的力量。三名來不及伏身躲避的士兵立即被勁矢命中,當場斃命。

  “前面的找幾具尸體掩護著,繼續前進,後面的快跟上來。”阿不扎爾處在隊伍正中,沉聲喝道。

  進入峽谷不到一里,兩軍終于相遇,此處的峽谷雖然比峽口處要寬闊,不過仍只可容五人並肩而行。一時間,刀兵相擊和箭矢之聲立即在峽谷中不絕于耳。

  “弓箭手,射最近的敵人!”阿不扎爾不斷大聲喝道。狹路相逢,兩軍士兵都沒有任何退路,戰斗也再無技巧可言,只剩下血與肉的激烈踫撞。

  姑師軍顯然從攀上石壁的數名石匠向上猜到了這支部隊的真正意圖,號角聲變得更加急促,攻勢也更見瘋狂。

  “難道他們想要堵谷?”看著前方的峽壁,林七皺眉說道。

  “那豈不是遭了?”林五和林六同聲說道。三人此時正立在離戰斗之處五百步外的一塊巨石上,一隊隊的士兵此時正迅速的向前方趕去。

  “唉,早知道當初主人不放那小子就好了,不然現在我們該坐在玉門關上和大哥他們喝酒聊天了。”听著前面不斷傳來的喊殺聲,林七嘆氣說道。

  “你那天真的看清楚了嗎?”林五和林六皺眉問道。

  “怎麼可能沒看清楚,當時我都快沖出峽口了,他雖然看不清我,但我卻把他看得一清二楚。”林七一本正經的說道。

  “那小子連主人都能將他擒下,怎麼你居然打不過他。若是那天你順利沖出去了,也沒這麼多事了。”林五看著林七,疑惑的說道。

  “唉,你也不想想,峽口那個巴掌大點的地方,根本連閃避都難做到。幾乎完全是硬拼了,我的劍哪里拼得過他的長刀。不過說實話,那小子的力氣還是蠻大的。”林七嘆氣說道。

  林六拍了拍林七的肩膀,笑著說道︰“七弟也還有說實話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又會說什麼踩滑了之類呢。”

  “哼,不就說過那麼幾次嗎?倒被你掛在嘴邊了,有你這樣的兄弟,可真夠倒霉的。”林七忿忿的說道,卻是一臉的笑意。

  “這時候還說這些,這樣下去我們的人可沖不過去,要是真讓那幾個人鑿幾塊大石頭下來,那我們這次的任務可算泡湯了。”林五看著前方皺眉說道。

  “有什麼辦法,這地方這麼窄,我們空有這麼多人,發揮不了作用啊。”林七嘆氣說道。

  “哼,這塔羌王還說那一千人是最精銳的勇士,翻點破山還沒翻過,這次回去得上主人好好收拾一下他了。”林五憤憤的說道。

  “五哥你也別怨了,前幾天你不是也跟去不久就跑回來了嗎?現在指望他們別全掉崖摔死就不錯了。”林七呶嘴說道。

  林五尷尬的笑了笑,振振有辭的說道︰“只準你踩滑了石頭,我就不可以嗎?”

  “嘿嘿。”二人均是一臉壞笑,望著林五。

  “不說這個了,如果他們順利的話,應該今天就趕到,我們可千萬別讓他們封住了峽谷。”林五正色說道。

  林七看了前面的戰場一眼,淡淡的說道︰“哼,我們沖不出去,他們想進來也沒那麼容易,過會等著吃烤肉就是了。”

  ※※※※※※※

  “咻……”破空之聲驟然密集,阿不扎爾抬頭望去,不由臉色大變。

  “糟了,是火箭!”一聲聲驚恐的呼叫聲中,數十支火箭落入兩軍交戰之處,竟是不分敵我,星星點點的火光頓時在擁擠的人群中燃起。

  “退後五十步!”阿不扎爾回頭看了一眼正全力鑿石的幾名石匠,疾聲喝道。五十步,已是他所能退的極限,若是再退,姑師軍的強弩便可直射峽壁上的石匠,封谷之舉便告瓦解。經過近半個時辰的戰斗,他所帶的一百勇士已戰死四十多人,剩下的大半是弓箭手,想要擋住敵人的前進,更加困難。

  “咻……”敵人的火箭似乎無窮無盡,冒著黑煙的大火立時在峽谷中熊熊燃起,更不住向阿不扎爾退卻的方向延伸。

  “哼,這麼大的火,看你還怎麼沖過來。”阿不扎爾盯著離自己不過十余步的大火,冷聲說道。

  “殺!”阿不扎爾的聲音剛落,幾名渾身頭火的姑師軍士兵已沖殺而至,竟是直接穿過火海!

  “上,一定要打敗這些姑師軍!”阿不扎爾大聲喝道,揮劍站在了前列。“殺!”異族勇士同聲大吼,帶著一臉的仇恨,悍勇的迎了上去。這群異族勇士均由阿不扎爾精心挑遠,不僅驍勇善戰,更與姑師有著血海深仇。是以雖然知是必死,也沒有半點退縮。更何況阿不敢正持刀立在峽口,後退回去,也是死路一條。

  “沖,沖過去!七王爺有令,後退者立斬,戰死者全家盡享尊榮,給我沖!”一名姑師將領不斷催促著,一隊隊姑師軍不斷投入火海之中,向前殺去。

  “嗯。”林七用力嗅了一下,笑著說道︰“這味道真香,來人,把上午烤的那只羊給我送來,看他們怎麼守下去!”

  “這樣下去,恐怕燒死的人比戰死的人還多。”林五看著前方的濃煙,皺眉說道。

  “怕什麼,這點人我們還死不起嗎?”林七不以為然的說道。

  林六看了看立在周圍的士兵嘆氣說道︰“這段時間我們不斷強逼他們去送死,只怕軍心已有動搖,我總覺得他們看我們的眼光有點怪怪的。”

  “放心好了,他們的家人全捏在我們手里,再恨我們又怎麼樣,敢咬我啊。況且主人不是說過了,這些人本就是用來犧牲的,用不著去收買人心。”林七滿不在乎的說道。

  “呵呵,前幾天我們被他們用火燒得夠嗆,現在也該他們嘗嘗這火燒的滋味了。”林五卻沒听二人的爭論,看著不斷向前推進的火光,得意的說道。

  “傳令下去,讓後退尚路滅火,再把寨里的火油全搬出來,今天我要把這火燒到峽外去!”林七看著已逐漸推進至鑿石之處的大火,傲然說道。

  “嗯,這倒是個辦法,怎麼一開始就沒想到呢?”林五拍著腦袋說道。

  “得了吧,要不是涼州軍能燒的東西全在之前用了,我們這點火,不是正好幫了他們的忙嗎?”林六振聲說道。

  在火箭、強弩和姑師軍不斷的攻擊下,峽內的異族勇士終于再無法守住陣腳,一退再退。峽壁上的石匠見戰場已漸漸到達自己的腳下,頓時緊張起來,雖然此時鑿石的進度正是關鍵時刻,只要再堅持半柱香的時間,便可將巨石鑿下。

  阿不扎爾此時已是須發盡卷,看了看頭頂已略有松動的巨石,當下怒目圓睜,大聲喝道︰“守住,燒死也不能再退一步,馬上就要成功了!”話音剛落,已揮劍向沖殺而來的姑師士兵殺去。見阿不扎爾沖了上去,僅余的十余人相視一眼,臉上紛紛現出絕死之色,縱身向前殺去。不斷延伸的大火,頓時將他們淹沒。

  “父王!”阿不敢看著消失在火海中的阿不扎爾頓時悲痛欲絕。“來人!死守峽口!”阿不敢抹去橫流的淚水,提起長刀,便要向峽內沖去。剛一抬腳,只覺腿上一緊,竟被人死死抱住。

  “哥,不要!”阿不苓不知什麼時候已到了峽口,見阿不敢想要沖進去,立即不顧一切的阻止阿不敢。眼見這樣的情形,阿不扎爾就算沒被燒死,恐怕也已戰死,若是阿不敢也死在谷中,那她從此便孤身一人,無所依靠了。

  “妹妹!放開我,我要替父王報仇。”阿不敢極力想要掙脫,但阿不苓卻是哪里肯放,兄妹二人頓時在峽口僵持起來。

  “王子殿下現在沖進去,又有什麼用呢?”楊誠緩緩的說道,在左飛羽的攙扶下慢慢的向峽口走來。

  一見楊誠,阿不敢立即別過頭去,冷哼說道︰“不是你的親人,你當然可以說風涼話了。”

  “唉,國王陛下力戰而死,我難道不心痛嗎?我有什麼理由來說風涼話呢?”楊誠嘆聲說道,隨即叫來甘保,令他率十名神箭手入谷阻住沖出的姑師軍。雖然現在峽壁的石匠已在姑師軍的射程之內,但大火正旺,任何人都不可能在火中停下射箭,是以幾名石匠一時暫無危險,封堵峽谷的機會極然存在。

  “若你還是個男子漢,就收起你的眼淚,不要讓你的父親死得毫無價值。如果你還是要沖進去,我也不阻止你。固守峽口和沖進去與敵人拼個你死我活,你自己選擇。”楊誠沉聲說道,轉身離去。

  “砰!”阿不敢一拳打在石壁上,憤聲說道︰“不滅姑師,我誓不為人!”

  “轟!”重重落下,漫天的塵土頓時在峽谷內揚起。

  “喔!”見此情形,谷外頓時歡聲雷動。只要剩下的三塊巨石順利落下,封堵峽口便成功了一半。況且神射手正逐個將強行越過大火的姑師士兵射殺,姑師軍暫時根本無法威脅到峽壁,照此情形,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剩下的巨石落下。

  “嗚……”號角聲在峽外突然響起,七百余名身著異族服裝的士兵突然出現在峽外不遠的山頂,正喊殺著向峽口營地沖殺而來。

  塔羌的精銳步兵終于越山而來。
optic415 發表於 2009-5-16 12:22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二十六章 內憂外患

第二十六章 內憂外患

  “咚……”急促的戰鼓聲驟然響。

  此時正是四更時分,星星峽外一片***通明,峽口處,震天的喊殺聲、箭矢破空之聲、刀劍相接之聲交織在一起,擊碎了峽外短暫的寧靜。

  楊誠穩坐在離峽口三步百的一座高台上,陣陣的火光在他猶顯蒼白的臉上不住跳躍。他已記不清這時姑師軍第幾次試圖突破峽口了,戰斗已經延緒了十天,姑師人的攻勢卻仍沒有半點停止的跡象。若不是仗著峽口絕好的防守地形,恐怕峽口早在姑師軍連綿不絕的強攻中陷落。饒是如此,峽口守軍仍然付出了慘痛的傷亡。飛虎親衛已不足五百,連同峽口一戰的損失已近千人,一千涼州軍也死傷近半,戰斗的慘烈可見一斑。

  “命令第三隊退下,第四隊上!”看著正激戰的峽口,楊誠沉聲說道。戰斗從他昏迷不久便幾乎再沒停過,每隔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姑師軍便會發起一次強有力的進攻。峽口的守軍幾乎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楊誠醒來後將剩余的飛虎親衛和涼州軍編成四隊,輪流抵御敵人的進攻,再間或以大火封住峽口,總算得以喘息。

  不過形勢卻越來越嚴峻。雖然姑師軍在這十日的進攻中損失近萬戰士,但似乎後續之力源源不斷,攻勢並未有半點頹勢。前日更有一支兩百人的精銳士卒,冒險番過高山險谷,從後面攻來,若不是阿不扎爾剛好率著從瓜州招募的一千異族聯軍趕到,幾乎連峽口也要被攻破。現在瓜州附近諸縣並沒有多少駐軍,楊誠費力征調十二縣的駐軍,也不過兩千之數,況且還要分派駐守玉門至武威沿線,確保消息通暢,是以增援部隊尚不足一千之數,加上異族聯軍和原來駐守峽口的飛虎營和涼州軍,也不過三千余人。更令楊誠擔憂的是,經過這段時間不眠不休的戰斗,箭矢幾乎就要用盡,到時要想守住峽口,將更加困難。

  “你還是去休息吧,這里有我看著,不會出事的。”左飛羽關切的說道。楊誠的傷雖然已無大礙,但仍不能進行劇烈的活動,更不用說親自參戰。而且這段時間他幾乎有大半時間都在這里親自指揮戰斗,使得傷勢的復元更為緩慢。

  “夫人說得有理,將軍還是下去休息,有我阿不扎爾在,絕對不會讓他們踏過峽口半步。”阿不扎爾拍著胸口堅定的說道。

  “不礙事。國王陛下這幾日也辛苦呢,現在還要王子殿下親自沖鋒陷陣,楊誠實在罪過。”楊誠揮了揮手,微笑著對阿不扎爾說道。第四隊的統領正是當日跟著阿不扎爾的那名青年阿不敢,當日率異族聯軍進攻那支姑師精銳之時,悍勇無比,在這幾日的戰斗中也是屢立戰功,讓楊誠一直贊嘆不已。不過阿不敢卻對楊誠似乎並不怎麼親近,頗有敬而遠之的意味。

  “哪里還什麼陛下,老朽不過是亡國逃難之人,還忘將軍不要再這樣稱呼老朽。就叫我扎爾,或者老朽高攀,叫我老哥哥也可以。”阿不扎爾一臉豪氣的說道。這幾日楊誠那鎮定自若的風姿和極為高明的指揮已讓他心折不已,況且楊誠卻一直對他客氣尊敬,並沒有因為他是亡國之君而有半點瞧不起他的意思。是以早拋下心中猜疑,真心想和楊誠結交。

  “國王陛……”楊誠開口說道,立即被阿不扎爾生氣的打斷︰“莫非將軍不屑結交阿不扎爾?”

  楊誠笑了笑,點頭說道︰“那好。老哥哥,昨日你說星星峽的姑師軍由山國、焉青、渠犁和烏貪訾離四國組成,那這姑師軍里到底是由多少西域小國組成,你可知道?”

  “這個我確不很清楚,不過你讓我管理涼州的西域人,經過我的統計,恐怕至少有十四個小國被姑師吞並。”阿不扎爾沉聲說道。

  “那按你估計,姑師軍現在到底有多少人呢?根據這幾天的攻勢,星星峽的姑師軍至少有兩萬以上,甚至五萬,難道姑師的主力竟放在這里了嗎?”楊誠疑惑的問道。這段時間他也從阿不扎爾那里了解到不少西域的情況,一般小國的軍力均在一萬以下,兵力上萬的,就算得上大國了。先前他還以為西域並沒有多少兵馬,不過照這樣看來,恐怕不會比征西軍少。

  “這個難說,不過據說姑師的勢力已延伸到貳師城了,恐怕整個西域已被吞並。那樣一來,起碼有十二萬以上。而且星星峽的姑師軍恐怕也不只四國。”阿不扎爾略有擔心的說道。

  “不是說姑師只是一個帶甲之士只有五千的小國嗎?怎麼會擴張的如此迅速?”楊誠皺眉說道。若是真如阿不扎爾所說,潘宗向這次恐怕要撲個空。像他這樣千里奔襲,只要對方避往他地,再繞道進攻涼州,征西軍恐怕再難踏入大陳的土地。

  “這個到不清楚。不過听說姑師大舉擴張之前,曾有一隊匈奴騎兵進入姑師,或許他們背後有匈奴人暗中支持。”阿不扎爾若有所思的說道。提及匈奴,他仍是面有懼色,柯里撒征服西域雖然已過了數十年,但匈奴鐵騎那恐怖的戰力在西域各國仍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匈奴,又是匈奴。”楊誠緊握拳頭,忿忿的說道。“匈奴經過三年前的一戰,最多不過只剩五千騎兵了,這還包括襲擾涼州和困在狼居胥山的匈奴部隊。整個西域就沒人能抵抗他們嗎?”

  “唉。匈奴對西域的影響將軍是不會知道的,經過數十年前那一仗,真正敢與匈奴刀兵相向的,恐怕只有一兩國而已。”阿不扎爾嘆氣說道。

  “敵人又退了。”左飛羽指著峽口淡淡的說道。

  二人極目望去時,峽口的戰斗已告結束。峽外那狹小的空地上,已是尸橫狼籍,地面的沙土在無數鮮血的浸透下早已成了暗紅色的粘稠之物,幾乎沒有片刻干過。被涼州軍清理出來的尸體填滿了峽外的幾個大坑,天氣漸漸炎熱,雖然每次戰斗的間隙楊誠都會讓人搬走峽口附近的尸體,但那股濃的尸臭味仍充塞著峽口內外數里的範圍。

  “再這樣下去,不用敵人來攻,恐怕我軍也會在瘟疫流行之下離開峽口了。”看著峽口處陸續搬走的尸體,左飛羽皺眉說道。

  楊誠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有什麼辦法,玉門守軍現在不能調動,破舟他們又還沒有消息傳來,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若不據守峽口,恐怕根本擋不住敵人的進攻。”這幾日軍營內已陸續開始出現士兵死亡,這正是瘟疫的征兆。

  “確實得想辦法了。現在所有的木柴都在堵峽口時燒光了,這段時間大家都是吃的干糧,水源離得又遠,而且也不怎麼干淨,再這樣下去,恐怕真守不了多久了。況且將軍還有病在身,實在……”阿不扎爾面色凝重的說道。

  “不如我們把峽口堵住,讓姑師軍無法從這里通過,這樣我們便可以撤後五里外的山上扎營。”左飛羽皺眉說道。

  “怎麼堵?峽谷兩邊俱是峭壁,若是能讓人攀到兩邊的頂上,或許還有可能,不過恐怕實在太難。再說就算堵上了,恐怕以姑師的實力,日以繼夜的挖掘,也用不了多久便可挖開。”楊誠搖頭說道,他也曾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姑師現在兵力強盛,最不缺的便是人力,要想堵住這個峽谷恐怕實在不易。

  “這個方法我覺得還是可行。”阿不扎爾點頭說道︰“要知道峽內如此狹窄,姑師人想要挖掘實在不容易,就算一直不停,但也只能兩三人同時開挖,我們只要堵上一里,恐怕就得讓他們挖幾個月了。”

  “可是,怎麼堵呢?現在軍中又沒有大型的投石器,如果用人手搬運的石頭來堵的話,根本擋不了多久啊。”楊誠憂慮的說道。

  “這個不妨,軍中現在有幾名于闐逃來的石匠,雖然峽頂我們上不去,但峽谷兩邊的石壁卻有不少石頭伸出,只要讓他們攀上石壁,鑿落幾塊大石,便夠姑師軍受的了。”阿不扎爾自信的說道。

  楊誠想了想,點頭說道︰“嗯,這倒也是個辦法。不過這樣一來,就得派人沖入峽谷,而且時間要拿捏得好,否則沖進去的人就再回不來了。”

  “這個沒問題,交給我辦就行了。”阿不扎爾爽快的說道。

  “你去?可是……”楊誠猶豫的說道。畢竟這可不是件輕松的差事,不僅要擋住姑師軍的瘋狂進攻,更有可能被大石擋住歸路,再沒有活命的機會。

  “怎麼,不相信我?放心好了,況且我會挑選最精銳的戰士和我一起去的,用不著擔心。”阿不扎爾不以為然的說道。

  “那……好吧,不過一定要記住,總算堵不住峽谷,也要活著回來。”楊誠拉著阿不扎爾,誠懇的說道。

  “哈哈,有你這句話,已經夠了。我一定會堵住峽谷的。你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阿不扎爾拍了拍楊誠的肩膀,笑著說道,轉身堅定的向峽口方向走去。

  阿不扎爾離開不久,緊張的準備工作立即展開。一百名由阿不扎爾親自挑選的異族戰士及幾名于闐石匠開始列隊在峽口外聚集。只待擊退姑師即將開始的進攻,便趁勢突入峽內,讓于闐石匠可以安全的鑿石。

  “咚……”戰鼓敲響,姑師人的進攻再度開始。

  “誠哥,張識文的緊急軍情送來了。”左飛羽接過一名士兵送來的涂著火蠟的信說道。

  “你看看他信上說了什麼?”楊誠急忙說道。按路程算,飛虎營的援軍應該昨日就趕來的,但如今卻只送來一封書信,讓楊誠不由疑惑不已。

  左飛羽打開信封,看了半晌,不由微微色變。

  “文弟說什麼?”看到左飛羽的表情,楊誠不由暗自著急。

  “信上說,天水和安定兩郡被匈奴攻破,張破舟他們已率飛虎營前去救援,還沒有趕回武威。等他們趕回後,便立即趕來增援,希望你再堅持幾天。”左飛羽沉聲說道。

  “什麼!匈奴居然還有實力攻下天水和安定!”楊誠失聲說道。上一次雖然鐵面將軍安然逃脫,但在他一路襲擾諸郡之後,匈奴騎兵已是所剩無幾。是以楊誠簡直已將匈奴的威脅放在腦後了,誰知道竟突然傳來這樣的消息。

  “識文還說這次攻擊兩郡的匈奴騎兵有近五千之眾,而且遠比之前的匈奴騎兵強悍,兩郡幾乎是在同一天被攻破。按時間算來,現在張破舟他們應該已趕到安定了,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還得守上十天才行。”左飛羽憂慮的說道。

  “五千匈奴騎兵?”楊誠疑惑的說道,眼神復雜的向峽口的戰場看去。

  ※※※※※※※

  “這就是了鐵精打出來的箭?”左擒虎和洪方指著桌上幾個晶黃的箭頭說道。

  “裝好箭身就可以了。”康鐵生白了兩人一眼,從一個櫃子里拿出一個錦盒,小心翼翼的打開來。掀開上面覆著的紅色綢緞,七支沒有箭頭的黑色羽箭頓時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是……”二人看到這羽箭,卻也覺得沒什麼特別之處,當下不由疑惑的問道。老程卻是眼楮一亮,伸手拿著一根羽箭,愛不釋手的看了起來。

  “呵呵,還是程小子識貨啊。洪老頭,你還別不服,我敢說除了這七支,天下再找不出更好的箭來!”康鐵生傲然說道。

  “我看看。”洪方不服氣的說道,拿著一根羽箭看了起來。箭身透體漆黑,卻又隱隱透出晶瑩的光芒,拿在手里很光滑,即不是竹木也不是鐵,洪方研究了許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信不信,你折不斷它。”康鐵生笑著說道。

  洪方不服的哼了一聲,就連刀刃他也可以輕易折斷,康鐵生竟然說這細細的箭身連他也折不斷。當下立即雙手用力,誰知用盡全力,箭身卻是未動分毫,洪方一松手,連剛才那微微的彎曲也頓時復元。

  “好了,裝上一試就知道了,這一次可浪費了我不少好東西,千萬可又沒成啊。”康鐵生嘆氣說道,一把從二人手里奪回箭身,開始忙活起來。

  不多時,七支羽箭均裝上那晶黃的箭頭。康鐵生從旁邊取下一把黑色的弓,一邊向外走去,一邊說道︰“走,試試去。”

  “神弓呢?”洪方疑惑的問道,康鐵生手里那把弓雖然和小黑大小相若,但卻是一種黑的近乎妖異的顏色,與小黑那種像鐵一般的黑色截然不同。

  “就這把嘍。”康鐵生揚了揚手中的弓,淡淡的說道。

  洪方聞言臉色一變,大步追了上去,伸手便向康鐵生抓去。

  “唔。”左擒虎剛想去支援洪方,洪方已悶哼一聲,退了回來。

  康鐵生淡淡的看了二人一眼,緩緩的說道︰“只要我手里有兵器,你們最好不要靠近我。”

  “還說不想將神弓據為己有,這把明明就不是神弓,居然想玩偷梁換柱的把戲!”洪方捂著剛才伸出的右手,氣憤的說道。他萬萬沒想到康鐵生竟然如此厲害,剛才那一下,連他也沒看清楚,便被康鐵生用弓身在手上敲了一下,現在仍是酸麻不已。

  “愚蠢。顏色不一樣就是我換了?看清楚,這才是神弓的真面目。”康鐵生揚了揚手中的弓,不屑的說道。

  “給我看看。”左擒虎向康鐵生伸手說道。他也有和洪方同樣的懷疑,不過卻對這把弓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康鐵生倒也沒說什麼,伸手便把弓交到左擒虎手里。“嗯,這把應該就是小黑了。”左擒虎撫著弓身上的紋路,點頭說道。

  “听說你的箭術還算不錯?不如便由你來試試吧。”康鐵生看著左擒虎,淡淡的說道。

  左擒虎點了點頭,接過康鐵生遞過來的羽箭,慢慢走到門口。

  “應該可以射到三百五十步吧,就射那里吧。”康鐵生指著遠處的一個箭靶說道。

  左擒虎點了點頭,吸了口氣,立即箭步而立,用力接開弓弦。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弓弦所傳來的巨大拉力仍讓他吃驚不已。

  “呔!”左擒虎暴喝一聲,用力射出。“咻!”羽箭破空之聲幾乎微不可聞。

  “什麼!”看著遠方的箭靶,洪方吃驚的說道。左擒虎竟然射空了!

  康鐵生搖了搖頭,對著一臉不可置信的左擒虎說道︰“看來你也不行。”

  “你這箭不對吧!”洪方遲疑的說道。左擒虎的箭術他自然清楚,居然連他也會射空。洪方自然不會懷疑到左擒虎身上,是以一心認定康鐵生這箭出院問題。

  “不是箭不對,是所用非人而已。”康鐵生不以為然的說道。

  洪方還要反駁,左擒虎揮了揮手,沉聲說道︰“他說的對。確實是我的問題。”

  “你怎麼可能!我第一個不信。”洪方堅定的說道。

  左擒虎看了看手里的小黑,淡淡的說道︰“我一向慣用獵弓,拉力與此弓相差甚遠。要知道,弓的拉力越大,射程便越遠,但準確率卻更難掌握,是以我雖然能拉開此弓,但要想有像使用普通獵弓那樣的準確,卻要付出十倍之力,所以要想發揮此弓的最遠射程,根本就不可能射中目標。”

  “嗯,這小子倒還懂得這個道理。這也是我不會貪圖此弓的原因,若是想要這把神弓能為我所用,起碼要花十年功夫去勤練箭術,我哪還有這個時間。”康鐵生點頭說道。

  “照這麼說來,誠小子的箭術,豈不是比你還厲害!”洪方看著左擒虎驚訝的說道。

  左擒虎點了點頭,說道︰“只看他在平時也是勤練不綴,便已遠勝于我了,我想由他來射的話,絕對可以射中箭靶。”

  “有這麼厲害嗎?”康鐵生看著兩人疑惑的問道。這把弓他也曾花不少心思研究,雖然是神品,但卻極難使用,是以對兩人如此稱贊的楊誠,極為疑惑。

  “當然!”左擒虎、洪方、老程三人同聲說道。

  “那好,馬上找他試試。”康鐵生心動的說道。

  “他現在可是在千里之外的涼州!”洪方驚訝的說道。

  康鐵生卻是大步向外走去,不以為然的說道︰“涼州?來人,備馬!”
optic415 發表於 2009-5-16 12:23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二十八章 烏雲席卷

第二十八章 烏雲席卷

  “咚……”震天的戰鼓聲頓時響徹峽口營地。

  軍旗獵獵,經過短暫的慌亂,峽口的涼州軍和異族聯軍開始迅速向高台周圍匯集。涼千余涼州軍結成方陣,嚴密的防守在高台之前,阿不敢率領的五百多異族聯軍則護在兩異。正中,飛虎親衛三列排開,嚴陣以待。

  七百余塔羌士兵人人手持一面精巧的圓質,個個精壯無比,雖是衣甲殘破,卻是更顯其悍勇之風。此時正分成三個軍陣,步伐堅定而迅速的向高台逼來。

  “唉,又是一場硬仗。”楊誠立在高台之上,看著不住接近的這支異族步兵,雙眉緊鎖。單看其奔走下山而陣形不斷,楊誠便已知這只異族步兵絕不平常,比起上一次幾乎打通峽口的那支異族步兵甚至更勝一籌。若是平常,他自然不會對這樣一支步兵產生半點畏懼。不論是在平原曠野還是在高山密林,飛虎營都足以傲視天下,但那是建立在飛虎營良好的機動和精湛的箭術之上,而現在,他卻必須死守在這里。雙翅被縛,再難發揮飛虎營真正的實力。

  “拿我的盔甲武器來。”楊誠踏在高台邊緣,沉聲說道。

  “統領大人,您的傷還沒好啊。”站在楊誠身邊的一名飛虎親衛關心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沒事。”

  飛虎親衛還欲再勸,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台下傳來,楊誠聞聲回望時,左飛羽正一身戎裝,抱著楊誠的盔甲兵器吃力的走上高台。

  “你這是?”楊誠驚訝的問道。這段時間左飛羽雖然仍是女扮男裝,但大多是穿著一身白色儒衫。是以楊誠甫一看見左飛羽如此裝扮,不由驚訝不已。

  左飛羽微微一笑,將抱著的東西放在楊誠旁邊,持弓立在高台一角,甚是英姿颯爽。“怎麼樣?”左飛羽面有得色的問道。

  “唉,你就不用吧。”看著左飛羽如此姿態,楊誠不由苦笑不已。言罷便在飛虎親衛和左飛羽的協助下快速的穿起赤鐵精甲,現在可沒有半點時間讓他磨蹭了。

  “我又怎麼了,我可是左擒虎的女兒,你竟敢小看我!”左飛羽站在楊誠身後,一邊收拾著楊誠的盔甲,一邊佯怒說道。

  穿戴完畢,楊誠握起一把赤鐵弓,深深的看了左飛羽一眼,豪氣雲干的說道︰“好!今日我們夫妻並肩做戰,就算戰死,又有何憾!”

  “呸呸呸!”左飛羽白了楊誠一眼,俏立在楊誠身邊說道︰“神箭將軍豈會死在戰場之上!”

  “哈哈哈。”楊誠爽朗的笑著,隨即面容一整,肅然喝道︰“擂鼓!弓箭手準備,射!”

  “咻……”箭雨傾注而下,戰斗立時在高台周圍如火如荼的展開。

  塔羌本就是個極為悍勇的部族,這一支由塔羌王親自挑選的部隊,更是精銳中的精銳。雖然翻越崇山險谷折損了近三百人,但戰力仍是不可小窺,更因之前已是養精蓄銳,此時突然發動,戰斗更加慘烈無比。

  “鐺!”刀兵相擊,感受到許久未曾體驗過的手臂酸麻,楊誠不由暗自吃驚。戰斗才開始不久,高台周圍的陣形已是微有散亂,楊誠眼見左邊的防線就要被塔羌步兵沖破,再顧不得其他,立時揮刀殺入戰團。

  現在與他對戰的不過是一名塔羌百夫長,但卻是悍勇無比,若不是左飛羽一直跟在楊誠身後,不斷發箭相助,楊誠恐怕已傷在其刀下。若在平常,楊誠定可在十刀內將其斬殺于刀下,只是剛才在台上射出十余箭,已拉開幾個尚未復元的傷口,此時力戰之下,已是漸漸吃不消了。

  “叮!”塔羌百夫長格開左飛羽射出的羽箭,低喝一聲,揮刀狠命向楊誠撲來。周圍的塔羌士兵顯然也發現楊誠並非普通士兵,紛紛丟下與自己纏斗的對手,呼喝著向楊誠圍了上來。

  “   ……”左飛羽緊咬下唇,在楊誠身後不斷張弓射前,接連射殺數名塔羌士兵,讓楊誠頓感壓力倍減。在這激烈的混戰中,她已無遐顧及其他,只是緊跟在楊誠身後,全力射殺著每一個想要靠近楊誠的敵人。

  戰斗在高台附近的每一個角落激烈的進行著,已是久戰力竭的涼州軍正節節敗退,傷亡的數字也在不斷的迅速上升著。原本嚴密的陣形也松開幾個缺口,不斷有塔羌士兵趁隙突入,殺入飛虎親衛的箭陣之中。

  “哇!”一名塔羌士兵揮刀斬殺一名飛虎親衛後,正向繼續向內沖殺,幾支羽箭已閃電飛來,頓時結束了他接下來的行動。高洪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暗呼好險。護在陣前的涼州軍已越來越少,敵人開始不斷沖擊著飛虎親衛的戰陣,若不是他及時組織幾名神射手專門對付沖進來的敵人,恐怕此刻陣形已亂。

  “鐺……”急促的刀兵相擊聲中,楊誠不住後退。雖然有左飛羽在後協助,但隨著周圍的己方戰士不斷減少,形勢已愈加危急。此時更有三名士兵在那名塔羌百夫長的帶領下圍攻他,楊誠的身形再難如之前那樣靈活,一時更是險象環生,再用不了多久,定難逃喪命刀下之局。

  左飛羽此時已是雙眉緊鎖,用力咬著的下唇已流出絲絲鮮血卻猶然不知。為了保護楊誠,她也是數處帶傷,所射的箭也再難保持之前的精準。“誠哥,羽兒先走一步了!”左飛羽暗自嘆道,抬手一箭向正從一旁向楊誠攻去的一名塔羌士兵射去。勁氣襲來,一名塔羌士兵已揮刀向她砍來。雖然她本可以躲閃,但楊誠定避不了從旁邊攻來的一刀,是以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射殺攻向楊誠的那名塔羌士兵。

  “ !”鮮血濺滿臉龐,想像中的那股劇痛並沒傳來。左飛羽疑惑的睜開眼楮時,攻向自己那名塔羌士兵正立在自己兩步之外,驚恐的看著自己胸口冒出的刀尖。

  “唰!”長刀抽出,塔羌士兵頓時頹然倒地。一個強悍的身影卷起一陣勁風,揮刀向正圍攻楊誠的四名塔羌戰士攻去。

  “ !”正一心一意向楊誠全力進攻的塔羌百夫長,只覺腰間一涼,身體頓時再不能隨自己的意念動彈,雙眼狂喜的眼神隨之暗然,轟然倒地之時,看著自己猶自站立的下半身,仍不敢相信發生的事情。

  “只要還有一名士兵,統帥就不應該親自上陣!”阿不敢手技雙刀,將余下的三名塔羌士兵逼得連連後退,頭也不回的沉聲說道。

  楊誠愣了一愣,還未來得及道謝,阿不敢渾厚的聲音再度傳來︰“還不去你該去的地方!守住這里是我的責任,你的責任用不著我來告訴你吧!”

  楊誠臉色一窘,雖然阿不敢態度並不友善,但所說卻是句句有理。自己身為一軍統帥,仍改不了當初作為士兵沖鋒在前的習慣。雖然或可彌補一處的危急,但對于大局卻是有害無益。這一點他又何嘗不知道,形勢對己方有利之時,他倒還能鎮定自若,但形勢危急之時,他便再難控制自己親自沖殺的沖動。

  “走!”楊誠深深的看了正奮勇沖殺的阿不敢一眼,拉著猶自呆立在那里的左飛羽,快速向高台奔回。

  “左邊進來了!”

  “後面,後面進來了!”

  “不要全射那一個,哎呀,右邊又進來了!”

  高洪滿頭大汗的站在飛虎親衛身後,不住的吼叫著。隨著塔羌士兵越來越頻繁的突入陣中,飛虎親衛也再難保持之前的鎮定,幾番下來,高洪已是心急萬分。

  “前列收弓拔刀,中列掩護前列,後列繼續向外射箭!”雄厚有力的聲音在高台上響起,飛虎親衛頓時為之一振,先前的慌亂頓時消散。

  “統領大人!”高洪看著突然出現在身邊的楊誠,激動的說道。

  “辛苦你了。”楊誠拍了拍高洪的肩膀,極目向高台四周望去,有條不紊的下達著一道道命令,原本即將潰散的陣形頓時為之一整。

  “什麼聲音?”左飛羽抬頭望向不遠的山頂處,驚疑的說道。

  “轟……”聲音越來越大,逐漸讓人感覺整個大地也在不住顫抖。

  “這是……”楊誠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遲疑的說道,眼中竟帶有一絲喜色。

  “騎兵!”陣陣驚呼聲中,一匹黑色的駿馬出現在山頂,馬背上一名全身黑甲的騎士顯得常顯眼。

  一匹、兩匹、十匹……越來越多的黑色戰馬在山頂涌現,如同一朵黑色的陰雲,籠罩在山頂,連正是當空的太陽也頓顯失色。

  “哈,來得正是時候嘛。”騎兵中唯一一名沒戴頭盔的壯漢看著山下的情形,笑著說道。

  “來,給飛虎營的弟兄們送上我們的見面禮!”壯漢爽聲說道,舉手一揮。

  “殺!”震天的喊殺聲將峽口的戰斗聲完全掩蓋,轟隆的鐵蹄聲中,黑色的烏雲如離弦之箭般向峽口席卷而來。雖然這只騎兵不過兩千人,但聲勢卻如千軍萬馬一般,使得天地無色。

  “哈哈,咳咳。”楊誠發出一聲爽朗的笑聲,隨即牽動傷口,讓他咳嗽不止。

  左飛羽輕輕的撫著楊誠的背,疑惑的說道︰“難道是……”

  楊誠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立即昂然而立,振聲說道︰“老朋友來了!可別丟了我們飛虎營的臉!”

  “殺!殺!殺!”飛虎親衛三聲喊殺,士氣頓時大振。

  見此情形,任何都明白了這支騎兵的身份。從星星峽越山而來,絕對不可能帶上戰馬,而這支突然出現的騎兵,必定是大陳的軍隊。

  見到己方如此陣容強大的援軍,原本士氣低迷的異族聯軍和涼州軍頓時發出陣陣歡呼聲,在楊誠的指揮下開始有組織的向塔羌士兵發起反攻,戰斗再不是初時那幾乎一面倒的局面。

  “嗚……”低沉的號角聲在塔羌士兵陣中響起。號角一停,塔羌士兵突然全力反撲,退逼攻上來的涼州軍後,便立即結陣向峽口奔去。顯然見勢不對,妄圖打通峽口通道,讓星星峽內的姑師軍可以迅速來援。

  “鐺!”金鳴之聲在高台響聲,楊誠看了一眼一臉疑惑的高洪,淡淡的說道︰“交給他們吧,我們沖上去反而礙事。”

  “原地休息,把營里所有的酒肉給我搬出來。”宏亮的聲音從高台傳出,峽口處的戰斗已然奏響。

  “出槍!”領頭的壯漢一聲暴喝,原本雙手持韁的騎兵們立即行動起來,一支支長達丈五的長槍頓時從馬鞍處取下,長槍斜指,雪亮的槍尖散發著陣陣懾人的光芒。

  眼見騎兵離自己越來越近,這群塔羌士兵頓時分為兩隊,後隊開始在原地結陣,準備硬憾騎兵的攻擊,前隊則繼續全力向峽口奔去。經過剛才的激戰,塔羌步兵傷亡不過兩百余人,但涼州軍和異族聯軍的傷亡便已近千人,此時更是臨危不懼,陣形組織絲毫不亂,盡顯其強悍之色。

  “轟!”槍尖重重的剌在塔羌士兵的圓盾之上,整個盾牌頓時碎成數塊。“ !”槍勢未受絲毫阻礙,毫不費力的透過塔羌士兵的身體,將其帶著繼續向前沖去。

  兩強相遇,但結局卻已注定。面對著天下最為強悍的黑甲雄兵,塔羌的這支精銳步兵便顯得那麼渺小和無力。僅僅一次沖鋒,立陣而待的二百多名塔羌士兵頓時所剩無幾。更讓他們驚恐的是,丈五的長槍在這群黑甲騎兵的手里,竟如使一把小刀般靈活無比,那些僥幸逃過長槍沖擊的人,還沒來得及慶幸,便被長槍掃中,頓時淹沒在隆隆的鐵蹄之下。

  “一個不留!殺!”將塔羌的後隊輕易擊潰後,裴成奇大聲喝道。旋即揮起長槍,向逃向峽口處的塔羌步兵追去。

  “收槍!前隊繞行引弓!後隊立陣發弩!”

  “轟、轟、轟!”最後三塊巨石終于墜下,一直駐守在峽谷的甘保擦了擦額頭的血漬,率眾退出峽谷。剛一退到峽口,才驚覺這支不住沖來的步兵竟不是己方部隊,當下心中一驚,立即組織十余名飛虎親衛退守峽內。

  “咻……”黑甲雄兵並沒有讓塔羌步兵等多久,如雨的箭矢頓時連綿不絕的向塔羌陣中傾注而去。

  “   ……”塔羌步兵的盔甲在黑甲雄兵的勁矢之下,如同一張薄紙,連半點防護的作用也難起到。

  “七王爺,七王爺!”率先沖入峽谷的塔羌將領急聲叫道。

  “咻……”回答他的,卻是十余支破空而來的羽箭。

  ※※※※※※※

  “砰!”史達貴一拳重重的砸在幾案上,猶不解恨,雙手用力一揮,頓時將幾案上的物品揮落一地。

  劉虎已除去面具,恭敬的立在一側,任史達貴如何發泄,仍不抬頭看他一眼。

  “這個老東西,千算萬算,就沒想到竟然是他插上一腳。”史達貴忿忿的說道,用力拍著幾案。

  見史達貴已漸復平靜,劉虎抬頭小心的說道︰“難道是大將軍……”

  “哼,除了他還會有誰。本來這次是有十成把握讓我去涼州的,現在卻讓我在大漠殲敵,還說什麼里應外合,我呸!”史達貴怒聲說道。

  “大將軍不是站在我們一邊的嗎?怎麼會……”劉虎疑惑的問道。

  “這老家伙,不知道是在想什麼,居然會幫潘家。”史達貴氣憤的說道,站起身來,看著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行軍線路圖,連連嘆氣。

  “原本以為這次涼州定會落入我史家手中,唉,這下子……”史達貴按在地圖上的涼州之處,嘆氣說道。

  “要不,屬下再去攻一下涼州,讓朝廷知道,憑現在的涼州軍隊,是無法保障涼州安全的。那樣,或許會改變主意也說不定。”劉虎試探的說道。

  史達貴揮了揮手,沉聲說道︰“現在形勢不同了。上一次已經讓章盛這老家伙起了疑心,若是再用這招,恐怕會惹怒了他。我們現在還得仰仗他才斗得了潘家,為了一個涼州而惹怒他,那就太不值了。”

  “難道我們現在就坐等潘宗向得勝回來?”劉虎不甘心的說道。雖然他和潘宗向並無深仇大恨,但史達貴若不能顯達,他便永遠只能做現在這個副統領。若是史家被潘家斗垮,那他便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更可能受到株連,能保不保得住性命,也未可知。

  “哼,得勝歸來,哪有這麼容易。”史達貴冷哼說道,手指不斷在地圖上游走。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劉虎輕聲問道。

  史達貴一拳砸在地圖上西域的位置,陰狠的說道︰“潘宗向不是在西域嗎?我們也去!我要讓他無法活著回到玉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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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二十九章 峽口論兵

第二十九章 峽口論兵

  裴成奇策馬飛奔至高台下,猛然一收韁繩,黑色的戰馬發出一聲震耳的嘶鳴,穩穩的停了下來。人雖然就那樣隨意的坐在馬背上,卻不住散發著一股強大的威勢,讓周圍的涼州軍和異族聯軍肅然起敬。裴成奇斜眼看著楊誠,淡淡的說道︰“嘿,你小子也太不夠意思了。說好了三年後在安平等我,居然一聲不吭的溜了。”

  “呵呵,這次算我欠一頓酒。”楊誠一邊走下高台,一邊笑著說道。

  “不是吧,堂堂的交州剌史,虎賁中郎將,居然這麼小氣?這下我不是虧大了?日夜不停的趕了千多里路,到頭來就一頓酒把我打發了。”裴成奇苦臉說道。

  楊誠疾步走到裴成奇馬前,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點頭說道︰“嗯,一頓酒是不行,反正我這幾天還不能喝酒,就以水代酒好了!”

  “什麼!”裴成奇剛翻身下馬,聞言立即憤憤的看著楊誠,大聲說道︰“一頓酒就一頓酒,都當這麼大官了,怎麼剛說的話也變得這麼快。”

  “哈哈哈……”二人相視大笑不已,搭著肩大步向營帳走去。

  阿不敢坐在營地一角,一邊包扎著身上的傷口,一邊看著與楊誠並肩而走裴成奇,眼神異樣復雜。直至目送二人進入營帳,才喃喃自語道︰“大陳竟然有如此強大的騎兵,為何之前我從未听說過呢。”轉頭出神的看著正列陣歸來的黑甲雄兵,陷入沉思之中。

  “三年不見,發了大財了。”二人在營中坐定後,楊誠一邊給裴成奇倒酒,一邊笑著說道。輪及自己,卻果然倒了一碗清水,舉碗向裴成奇示意而干。

  裴成奇端碗喝下一大口,不禁皺了皺眉頭,噠著嘴說道︰“這酒還真他媽難喝,可不可以用來換幾件赤鐵精甲玩玩。”

  “哈哈,湊和了吧。在這里,喝水都不容易呢。”楊誠笑著說道。

  裴成奇看了看碗里的酒,仰脖一氣灌了下去,抹著嘴角的酒漬淡淡的說道︰“發財,哪比得上你這個封疆大吏。原本還以為跳出那個小島,可以天地任我縱橫,唉,出了小***,又跑到一個大***里,一樣由不得我。”

  “怎麼會?且不說每一個士兵配備的武器,就是那匹戰馬,我也是想都不敢想,還敢說你混得不夠風光。”楊誠奇怪的說道。雖然只是遠遠觀望,但每一個黑甲雄兵所配備的短劍、長刀、弓、弩、槍均是精良之極,連被稱為大陳第一營的神威營,裝備恐怕也遠不及他所見的黑甲雄兵所配備的裝備。更何況那兩千匹高矮一致、完全沒有一絲雜色的黑色駿馬,這樣優秀的戰馬,又要顏色一致,就連極盛時的征北軍,也是望塵莫及。

  “嘿,你倒識貨。當初要不是看上這些戰馬,我才不會被那老家伙套住,弄得這三年來一天也不得清閑。”裴成奇面有得色的說道。

  “老家伙?難道這些戰馬……”楊誠驚訝的說道。

  裴成奇看了楊誠一眼,本想伸手去倒酒喝,剛伸到一半,想了想又收了回來,雙手枕著頭,舒服的靠在椅上,淡淡的說道︰“戰馬和所有裝備,都是老家伙送我的,不過他卻休想我說半個謝字,本來好不容易走出那個鳥島,想好好玩他幾年。一下子有了這些東西,哪里還有心思玩,這三年全陪這些東西了,想想就後悔。”

  “送的!”楊誠失聲叫道,心中不由大為疑惑。黑甲雄兵所裝備的每一樣東西,幾乎都難以用金錢衡量。若真是一個人送給他的,這個人的手筆未免太驚人了,而其背後的實力,恐怕也同樣不可想象。

  裴成奇不以為然的看了楊誠一眼,淡淡的說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點東西,對老家伙來說算得了什麼,我還嫌他太過小氣了呢。”

  楊誠吸了一口冷氣,怔怔的說道︰“你說的老家伙是?”雖然楊誠騎術並不怎麼精湛,對戰馬的認識也不多,但卻知道黑甲雄兵所騎兵,正是天下聞名的河曲馬。那可是專供守衛京畿地區的精銳部隊使用的,就連當初與匈奴戰事最激烈時,趙長河費盡心思,也得不到一匹。也唯有如此膘悍的河曲戰馬,才能在背負全身重甲,並攜數種武器的黑甲雄兵的情況下,仍有著驚人的速度。

  “秘密。”裴成奇神秘的說道,看了看放在幾案的那壇酒,終于還是忍不住自己倒了一碗,一飲而盡。“這麼遠來看你,居然給我喝這麼酒,越想越覺得吃虧。”

  “真的不能說?”楊誠看著裴成奇,傾身說道。

  “現在知道對你並沒好處,是時候了我自然會告訴你。”裴成奇認真的說道。

  “哦。”楊誠現出失望之色,淡淡的說道︰“那你這次也不是只為了看我這麼簡單吧。”

  裴成奇一邊倒酒一邊說道︰“你以為老家伙會白白給我這些東西?我可得為他辦三件事,這只不過是第一件。”抬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楊誠,笑著說道︰“這個倒可以告訴你,前些日子有人攻下安定和天水,還殺掉幾萬百姓,這事你總知道吧。”

  “匈奴人干的吧,這個我當然知道。若不是出了這事,今天也不會這麼狼狽了。”楊誠坦然說道。若不是因為安定和天水被克,飛虎營此時已全部聚集于此。那樣的話,哪里能輪到區區的數百塔羌步兵發威,就算攻入峽谷,奪回星星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裴成奇曬然一笑,仰脖喝下倒起的酒後笑著說道︰“匈奴?哈哈,你不要告訴我這是你心里的真實想法。”

  “難道……”楊誠驚疑的說道。他雖然也在懷疑,畢竟匈奴經過上次一戰,實力已大打折扣,更在其後飛虎營的清剿中連連敗北,整個涼州幾乎已絕跡。況且對于鐵面將軍的真實身份,他已有很大的把握,幕後的真正勢力,並不難猜。但他卻不願相信是他們干的,屠殺數萬百姓,而凶手也是大陳的軍隊,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實在難以想像。

  “嘿嘿。”裴成奇望著楊誠笑而不語。

  “那和你到涼州來又有什麼關系呢?”楊誠皺眉說道。

  “老頭子說了,若是有人還想玩這樣的把戲,不管是誰,叫我把他。”裴成奇冷聲說道,左手在脖子上用力比劃了一下。

  “張破舟他們不是已帶飛虎營去了嗎?現在這種形勢下,叫你來又有什麼用。”楊誠疑惑的問道。雖然裴成奇這次幫了他一個不小的忙,若不是他及時趕到,最後的結果雖然不至于一敗涂地,但恐怕勝也是慘勝。但對方這樣毫不知會的就派黑甲雄兵到涼州,雖然他已隱隱猜到裴成奇口中那老家伙的身份,但仍不免有些不舒服。說到底,現在涼州的安全是由他來負責,這樣一來,不僅完全無視飛虎營的存在,更是對他能力的一種否定。

  “怎麼,不高興我來涼州。”裴成奇笑著問道。楊誠臉上那絲不快雖然一閃即逝,卻沒有逃過他的眼楮,當下立即猜出楊誠的想法。

  楊誠舒了口氣,淡淡的說道︰“開始有點,現在沒了。對付他們,你確實是不二之選。況且以我的身份,自然也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只要涼州穩固,我高興還來不及。”

  “呵呵,你也別這麼小看自己,我可在老家伙面前替你說了不少好話,看樣子你還蠻對他的眼的。”裴成奇一本正經的說道。換了是他,他一樣會有楊誠這樣的想法,畢竟算起對付匈奴這件事情上,楊誠做得並不算差。只是對手換過之後,結果卻再不由他掌握。

  “你可不要害我,若是他老人家突發奇想,也給我弄個套,那可就壞了,我還想著這事一了,就辭官嘯傲山野呢。”楊誠皺眉說道。

  “哈哈。”裴成奇意味深長的看了楊誠一眼,淡淡的說道︰“當了這麼久的官了,難道還沒讓你改變當初的想法嗎?一腳踏進來了,連我都退不出去,更何況是你。”

  “我?除了打仗我還能干點什麼,更何況以我這點本事,比我厲害的多著呢。而且這一仗過了,天下再無戰事,處理政務我又是外行,交州的事都交給葉浩天打理著,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楊誠疑惑的說道。

  裴成奇笑著指了指楊誠,低聲說道︰“連這裝糊涂的本事也跟那老家伙一樣,你還好意思這樣說。”

  楊誠臉色微微一窘,尷尬的說道︰“什麼裝糊涂,對你我還需要說假話嗎?”

  看著楊誠的樣子,裴成奇不由捧腹不已,良久才止住,揮手說道︰“好了,不談這些了,等你遇上老家伙的時候,你就知道你的大計得泡湯了。”

  “你給他說了什麼!”楊誠緊張的說道。

  “有機會你自己去問他吧,哈哈。”裴成奇大笑說道。

  “你……”楊誠一時氣急,竟說不出話來。

  “對了,我看那些異族兵也是稀松平常,怎麼你會弄成這個樣子?不僅死傷慘重,連自己也受傷不輕。”裴成奇疑惑的問道。雖然事情的始末他並不清楚,但剛才在山頂之時,對戰場的形勢他也看得一清二楚。若沒有他的出現,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楊誠看了裴成奇一眼,他自然知道若是裴成奇存心不告訴他,不論他如何問也是無用,當下也不再多想。“由你來看,剛才那支異族軍隊和我的飛虎親衛,到底誰強?”楊誠認真的問道。這一次雖然守住了峽口,但戰斗的結果卻令楊誠極不滿意,每戰之隙,他也在不斷的思考著。裴成奇統兵的經驗遠勝于他,手下更是名震天下的黑甲雄兵,是以楊誠也想真心向裴成奇討教一番。

  “飛虎親衛勝其十倍!”裴成奇肯定的說道。

  楊誠嘆了口氣,黯然說道︰“但結果卻是飛虎親衛死傷慘重,若不是今天費力堵住峽口,即使僥幸擊敗這支異族步兵,恐怕也再難堅持三日。”

  裴成奇喝了一大口酒,坦言說道︰“這是你的思路問題。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置之生地而後死。”

  “啪!”楊誠擊掌嘆道︰“裴兄果非常人,一眼便看出問題的關鍵。通過這一戰,我也想到是我治軍的思路有問題。以前總是想著如何盡量減少士兵的傷亡,甚至妄想著帶著一萬飛虎營戰士來,就要帶著一萬飛虎營戰士活著回到安平。哪知經此一戰,飛虎營最為精銳的飛虎親衛就折損過半,實在令我無地自容。”

  “你也不必自責。哪一個將領,又不想既可以得勝,又能讓自己手下的兵將全部存活呢?不折一人而勝,這樣的境界恐怕是每個人的夢想。但這卻幾乎是難以實現的,除非是像剛才那樣實力有著巨大懸殊的一戰。”裴成奇淡淡的說道。

  “不折一人而勝……”楊誠低聲吟著,半晌才自信的說道︰“若是換個地方,我卻有七成把握不折一人而擊敗這支異族步兵。”

  “呵呵,戰斗的方式我們可以選擇,但戰場設在哪里,卻是不由人做主。”裴成奇若有所思的說道。

  “是啊!”楊誠嘆了口氣,感慨的說道︰“在我的設想里,飛虎營靠著遠勝于一般步兵的速度和精湛的箭術,甚至于我夢想中的最大殺傷力的箭陣,的確可以以極小的代價擊敗數倍于己的敵人。甚至面對騎兵,也可放手一戰。但這一次,我卻不得不攻,不得不守。攻守再不由我,怎能不敗。”

  “最大殺傷力的箭陣?”裴成奇疑惑的說道。

  楊誠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只是我的一個設想。要知一般軍隊中的弓箭手,全仗著前列步兵的保持,否則便會被同等數量,甚至數量不佔優勢的步兵和騎兵擊敗。而且即使有步兵保護,也只是大致向敵陣方向射箭而已,所謂的殺傷力完全靠著密集的程度決定。就算是所謂的神射手,也並不是箭箭命中,即使命中,也容易出現有的敵人身中數箭,有的敵人卻安然無恙。”

  “的確是這樣,但若想改變弓箭手致命的缺點,恐怕絕不容易。”裴成奇點頭說道。

  “不錯,弓箭手的靈活性太差,就算是匈奴的騎射,雖然讓弓箭手更為快速,但準確卻大打折扣。而我所想的,便是兩者折中,讓弓箭手既能動起來,又能保持站立時的準確。而且讓所射出的每一支箭,都有著明確的目標。所謂最大殺傷的箭陣,更是讓一組弓箭手間形成默契,使得各自的目標均不相同,十支箭,便射殺十個敵人,絕不浪費一支箭!”楊誠感慨的說道,一臉的向往之色。

  “呼。”裴成奇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凝重的說道︰“真的能行嗎?不可能吧!如果這樣,那實在是一支恐怖的軍隊。”

  “的確很難。”楊誠點頭說道︰“不過飛虎營已經可以做到第一步了。”

  “什麼!”裴成奇驚訝的說道。

  “飛虎營的戰士已經可以在奔跑中不斷射箭,速度和準確只比原地射箭稍遜一籌而已。”楊誠傲然說道。

  “唉,看來我真沒看錯你,照此下去,十年之後,恐怕天下再難找到一支能與飛虎營匹敵的對手了。”裴成奇感嘆的說道。

  “十年?”楊誠疑惑的問道。

  裴成奇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雖然能做到這一步已是了不起的成就,弓到底比不上弩,雖然比弩發射的更快,但力道卻差得太多。若是對上現在的黑甲雄兵,根本無法起到多大的殺傷力。況且若對手是我,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展開陣形的。不過若是再苦練十年,再輔以勁力更強的弓箭,便有機會在第一輪箭雨下打亂我的陣形,得以迅速展開的機會,勝負或許未可定。”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要展開陣形呢?”楊誠笑著問道。

  “哈哈,騎兵的威力在于快速而密集的沖鋒,以雷霆之勢將敵人擊潰,再利用速度的優勢加以分割殲滅。你既然敢說不敗于騎兵,定會以零散而巧妙的陣形,以瓦解騎兵密集的隊形,讓騎兵無法順利集中力量進行攻擊。所以雖然你沒說,但我卻知道你一定有一套這樣的陣形為輔。”裴成奇自信的說道。

  “唉,十年後恐怕飛虎營仍不是黑甲雄兵的對手。”楊誠嘆道,旋又說道︰“不過有一件事你卻想錯了,不用弩,一樣可以對身著重甲的黑甲雄兵造成沉重的打擊。”

  “不可能吧,除了你那把破弓,現在恐怕沒有任何弓箭可以射穿黑甲雄兵的盔甲。況且你那破弓又不是人人可用。”裴成奇疑惑的說道。

  “呵呵,這也是秘密。”楊誠笑著說道。

  ※※※※※※※

  峽口處,剛剛恢復一點體力的涼州軍和異族聯軍,正熱火朝天的向峽口處搬運土石,準備把阿不扎爾和一百異族勇士用生命換來的成果,加以鞏固。雖然眾人均已疲憊不堪,但臉上卻盡是興奮之色。這延緩了十余天的惡夢般的日子,總算可以告一段落。

  無數的土石在峽谷中不斷累積著,陣陣激昂的號子聲中,姑師軍想要通過峽谷進襲涼州的計劃頓時落空。即使姑師軍全力疏通,恐怕也要一月之後,而那里,或許征西軍已是凱旋而回。

  “這下慘了。”看著遠處已被死死堵住的峽谷,林七苦叫說道。

  “听,這是什麼聲音?”林五皺眉說道。

  “還能有什麼,涼州軍現在肯定趁著這個機會,拼命裝運土石,想把峽谷填得更徹底,這樣他們大可拍屁股走人,坐在山頂慢慢看我們疏通峽谷了。”林七泄氣的說道。

  林六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淡淡的說道︰“主人不久就要行動了,我們還是調頭趕過去吧,說不定還能助主人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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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三十章 兵臨玉門

第三十章 兵臨玉門

  玉門關,又稱小方盤城。城如其名,整座關城建在一座方形的山丘之上,城垣堅固無比,自從數十年前大陳封閉陽關之後,這里幾乎便是西域通往中原的唯一通道。關內胡揚挺拔,泉水碧綠,而關外則是萬里黃沙,直有天地之別。

  此時日正當空,玉門關上旌旗林立,防備森嚴。玉門關守將潘宗德挺立在城樓之上,望著關外一片蒼涼的大地,眉頭緊鎖。潘宗向率著征西軍出關已經快一個月了,不僅沒有得勝的捷報傳來,連兩軍間一直不斷的消息傳遞也在五日前斷絕。而最近幾日關內派出的無數斥堠,也盡數失蹤,潘宗德鎮守玉門關已三載有余,自然知道這正是大戰之兆。

  蹄聲乍起,一支三百人左右的騎兵涌現在遠處的沙漠之中,卷起陣陣黃沙,正向關門飛奔而來。

  “是二公子回來了!”旁邊的幾名親衛興奮的叫道。

  潘宗德淡淡的看了幾人一眼,同名親衛立即噤聲不語。“回來得這麼快?”潘宗德喃喃自語著,憂慮的向兒子潘法正的方向看去。考慮到姑師極有可能繞到潘宗向背後,進攻玉門關,以斷絕征西軍的後路。潘宗德遂派潘法正率隊欲將玉門關外附近的幾個水源下毒,這樣一來,即使姑師突然來襲,也會因失去水源補給,而陷入困境。令潘宗德憂慮不已的是,潘法正出關才不過一個時辰,頂多也才趕到離玉門關最近的一處水源。照現在的情形看,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轟……”伴隨陣陣的轟鳴聲,漫天的塵土在潘法正背後揚起,灰塵的範圍不住擴大,聲音也愈加清晰。

  蹄聲!無數的鐵蹄之聲。潘法正身後五里外的沙漠里,一群黑布蒙頭的騎兵正餃尾追來,數量竟至一萬以上!

  “嗚……”號角之聲立即在城樓上響起,數十架巨弩被推上城樓,五千名手持強弩的士兵迅速的奔向各自的城垛,裝填弩矢,熟練有序。寬達三丈的城牆上,投石車、弩車在弩手身後一列排開,操縱投石車和弩車的士兵紛紛就位,城牆上一片忙碌之色,卻並未有絲毫的雜亂,盡顯玉門守軍的優良素質。

  “敵人沖到三里外立即關上城門!”潘宗德果決的說道,一臉凝重的看著關外緊追不舍的姑師騎兵。

  “萬一二公子……”副將詹興超遲疑的說道。潘宗德雖有三子,但唯有這潘法正可堪一用,是以一直甚得潘宗德和潘宗向的寵愛。現在姑師騎兵越追越近,如果真的在姑師騎兵離關門三里外關上城門,潘法正恐怕在劫難逃。

  “我豈為一己之私,置關防于不顧。就看他的造化吧。”潘宗德淡淡的說道。

  看著關門越來越近,潘法正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最近的姑師騎兵離他僅有五百步之遙,而且距離仍在不住的縮小。照這樣的情況下去,就算他逃進關內,恐怕也讓姑師軍有機可趁;況且以他父親的性格,斷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哪怕他是他的親生兒子,也會被拒之關外。

  潘法正不由暗自後悔,若是早幾日便向父親進言,哪里會落到現在之局。雖然他見勢不對,便馬上向玉門關撤退,但關內的戰馬在沙漠里奔跑的速度卻難及西域戰馬。

  “你們干什麼!”潘法正突然覺得身邊有些異樣,回頭張望之際,卻見緊跟著自己的三百騎已調轉馬頭,向姑師軍沖去。

  “二公子保重!”最後一騎回頭說道,策騎追上自己的戰友。

  “都給我回來!”潘法正厲聲叫道。潘法正平日體恤下屬,沒有絲毫世家子弟之氣,一向深得士兵們的敬愛。這三百人更是常隨他左右,感情篤厚。此時不顧性命,也要保住潘法正之命,讓他如何不深受感動。

  “唰!”回應潘法正的,是陣陣長刀出鞘之聲。“殺!”三百人齊聲發出震天的喊殺之聲,奮力向滾滾而來的姑師軍迎去,散發出陣陣一往無前的氣勢。

  潘法正深深的看了自己的親衛騎兵一眼,扭頭策馬狂奔。

  “唉,二公子平日善待部屬,才有今日之果。”看著那三百騎逐漸淹沒在姑師騎兵中,詹興超感慨的說道。

  三百涼州騎兵雖然拼死一戰,但畢竟實力相差太巨,不過是短短的一瞬間,便在蜂擁圍上的姑師騎兵陣中,消失無蹤。但姑師軍的步伐卻是為之一緩,與潘法正的距離再度拉開。

  離城門還有一千步,潘法正抬頭看了一眼立在城樓上正眼也沒看自己的父親,一臉悲痛。

  “嗚……”低沉的號角聲在姑師騎兵陣後響起,原本策馬狂奔的騎兵頓時停住,沒有片刻的停留,便列著整齊的軍陣,不慌不忙的向外退去。

  城上的涼州軍微微松了一口氣,目光迎向已沖至城下的潘法正,欣喜不已。潘法正雖然軍職不高,但整個玉門關守軍對他均抱有好感,見其脫離險境,陣陣歡呼聲立即在城牆上響起。

  潘法正拾階而上,臉上卻沒有劫後余生的喜色。與他朝夕相處的三百騎兵全部戰死,一日不能為他們報仇,他便一日不能展顏。

  “爹,詹叔,姑師軍五萬余眾,已抵四十里外。”潘法正快步行至二人身前,沉聲說道。

  “說了你多少遍了……”潘宗德板著臉說道。

  “知道了,將軍大人。”潘法正沒好氣的說道,詹興超暗自在一旁偷笑不已。

  潘宗德悶哼一聲,皺眉說道︰“四十里外?也就是說連一處水源你都沒成功破壞?”

  “孩兒還沒趕到,就遇上姑師大軍,哪里有機會。此時姑師軍定在水源處扎營,我軍可趁其立足未穩,予以迎頭痛擊,孩兒願為先鋒,擊退姑師!”潘法正懇切的說道。

  “哼,就這樣白白丟了三百多人的性命了,你還嫌不足?”潘宗德斥聲說道。

  “你們也不用爭了,姑師軍已經來了。”詹興超指著關外,沉聲說道。

  “什麼!”二人驚訝的應道,轉頭向關外看去。

  剛才追擊潘法正的一萬姑師騎兵已退至關外五里,正在下馬原地休息。遠處的沙漠盡頭,一隊隊姑師軍正不斷涌出,騎兵、步兵,在玉門關外七里處逐漸排開。隨著後隊的輜重陸續抵達,姑師軍竟開始忙祿的安葬營扎寨,對城牆上嚴陣以待的涼州軍竟一眼不看。

  “竟然敢把營帳立到我眼皮底下了,哼,真當我玉門關兩萬將士為無物嗎?”看著敵方的舉動,潘宗德憤憤的說道。

  “難道他們竟要強攻玉門關!”潘法正驚訝的說道。

  “不會吧,不過五萬人,怎麼可能攻下玉門關。”詹興超疑惑的說道。大陳對玉門關已苦心經營十余年,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大陳最難攻克的關塞。況且物資儲備豐富,守城器械完備,任何人要想攻下這里,都將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潘氏父子卻沒吱聲,仍在不斷涌現的一輛輛輜重車輛和一隊隊的士兵,均是一臉凝重。

  整整一個下午,姑師軍卻沒發起任何攻擊,一直埋頭趕建著營地,木石築成的寨牆不斷延伸,形成一個弧形,將玉門關通向西域的道路完全擋住。兩萬姑師騎兵悠閑的在城牆五里外布成五個方陣,讓玉門守軍沒有半點機會接觸到他們身後逐漸成形的營地。

  見此形勢,連潘法正也再不敢提襲業之事。玉門關內一片寧靜,在潘宗德的命令下,大部份士兵均在城牆上休息,所有投石車和弩車也蓄勢待發,隨時準備著迎接姑師軍的第一輪攻擊。

  直至傍晚,圍在玉門關外的寨牆終告完成,負責守衛在外的姑師騎兵紛紛退入已搭建完畢的營帳,整個營地除了忙個不停的工事兵,再看不到一個士兵的身影,顯然也在休息備戰。建好寨牆和營帳的工事兵卻仍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竟開始在營地後築起寨牆,此舉不由讓玉門守軍大惑不解。莫非姑師軍還要防備從西域來的敵人?或者征西大將軍不久便會返回?在種種猜測和關外一夜未停的築牆聲中,一夜就此過去。

  接下來的三天里,姑師軍仍然沒有半點進攻的意思,只是專注的加固寨牆。姑師軍的士兵更連寨牆也沒有踏過一步,只是在潘法正組織的幾次試探進攻時,回應以漫天的箭雨,讓玉門守軍難作寸進。

  “這些姑師人是來築城的嗎?”潘法正立在城樓,看著關外的姑師營地忿忿的說道。

  “照這樣看來,征西軍多半撲了個空。姑師人一定想以此城擋住征西軍,不讓征西軍回到關內。”潘宗德皺眉說道。

  “難道他們不怕我們兩面夾擊?”潘法正驚訝的說道。

  潘宗德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如今我們與征西軍的消息已經完全斷絕,要想兩面夾擊,談何容易。更何況姑師人的營寨布局極是高明,就算兩面夾擊,恐怕也無法討好。看來姑師著實不簡單,僅立營這一手法,就連我也望塵莫及。你可千萬不可有半點輕敵之心,更不能因仇恨失去冷靜,否則定會吃下大虧。”

  “知道了。”潘法正低頭說道,顯是為這幾日自己的數次失敗慚愧不已。“不過我們就任由姑師人在這里築城立寨嗎?”潘法正皺眉說道。

  潘宗德嘆氣說道︰“有什麼辦法?敵人的厲害你又不是沒嘗過,況且玉門守軍不過兩萬,實在經不起太大損失。我們只需要穩守便可。咦”潘宗德似乎發現什麼,指著姑師營地驚疑不已。

  二人凝神相望之時,只見一直平靜如水的姑師營地里,突然熱鬧起來。營帳中的士兵紛紛鑽了出來,朝後營涌去。隱約可聞的鐵蹄聲在營後傳來,隨即便是數萬人的歡呼之聲,使得城牆上的玉門守軍側目不已。

  林智身著一身異族華服,胸前繡著一只栩栩如生的七爪金龍,顯得威嚴無比。

  “拜見大王!”一見林智現身,整齊的立在兩旁的數萬官兵立即跪倒一地,齊聲恭敬的呼道。

  林智輕輕的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全都回營休息去吧。”

  “大王有令,全體將士回營休息。”策馬立在一旁的林二扯著嗓子高聲叫道。

  “謝大王,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之後,所有士兵開始有序的退去,整個營地再度陷入平靜之中,盡顯其有素的訓練。

  林智淡淡的看了一眼恭立在數百步外大帳外的林一,龍行虎步的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喃喃的說道︰“本事沒什麼長進,講派頭到學會了不少。”

  “大哥要遭殃了,你說主人會罰他做什麼呢?”林二偷笑著對林三、林四說道。

  “罰他去藍氏城,而且每年回來兩次!”林三壞笑著說道。

  “不是吧,你這麼毒。”林二做出夸張的表情,看著林三說道。

  “藍氏城不是還沒攻下嗎?”林四疑惑的問道。

  林二和林三白了林四一眼,不屑的說道︰“那還不是早晚的事。”

  林四點了點頭︰“這倒也是。要不是主人老想著打回大陳去,我們大月氏那群膽小鬼收拾了。”

  “哪來這麼多廢話。”听著後面三人低聲議論,林智皺眉說道。三人相視一笑,隨即板著臉噤聲不語。

  “拜見主人!”還有二十步時,林一疾步迎了上來,欣喜的拜道。

  “起來吧。”林智淡淡的說道︰“姑墨王的派頭,可是越來越大了哦。”

  林一剛要站起,聞言立即跪下說道︰“林一不敢,主人現在身份尊貴,林一豈敢怠慢。”

  林智搖了搖頭,繞過林一向大帳走去。“現在不過當個蠻夷之王,有什麼尊貴可言。起來吧。”

  “林一一定謹記。”林一恭敬的說道,向迎面走來的林二三人擠了擠眼,與三人並肩向大帳走去。

  五人在帳內坐定後,林一面有得色的問道︰“營寨完全按主人的設計建好,主人覺得怎麼樣。”

  “一般而已。”林智淡淡的說道。

  “哦。”林一呶了呶嘴,失望的說道。隨即狠狠盯了一臉壞笑的三人,恭敬的向林智問道︰“攻下玉門,主人就要登基了吧。”

  “那還不成,以我們現在的身份,很難讓中原百姓心服。”林智搖頭說道。

  “誰敢不服,通通殺掉!”林三不以為然的說道。

  林智看了四人一眼,淡淡的說道︰“對付西域的方法用在大陳身上,只會適得其反。得不到百姓的擁戴,再強大的力量也只是過眼雲煙。”

  “那攻下玉門之後……”林一疑惑的問道。

  “利則進佔涼州,與大陳對恃;否則便據守玉門,西擴以充實力,伺機而動。”林智淡淡的說道。

  “啊,我還以為揮軍直接攻克長安,把小皇帝趕下來,讓主人坐上去呢。”林一失望的說道。

  林智笑了笑,說道︰“哪有這麼容易,想要一口把大陳吃下去,得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這麼大的胃口。更何況我們現在還不一定咬得動。”

  “現在大陳由那些高門世族把持朝政,哪里是主人的對手。”四人獻媚的說道。

  林智搖了搖頭,正色說道︰“章盛未死,神機營和神威營實力不遜當年,再加上黑甲雄兵死灰復燃,想要一舉攻下長安,只是痴心妄想。”

  “神機營也沒什麼了不起。在樓蘭要不是主人不許,說不定已經讓我給 嚓了。”林四不以為然的說道。

  “一步一步來,十年生聚,十年教育,二十年攻下大陳,也不算晚。”林智正色說道。

  “主人說什麼就什麼了,反正在我們兄弟七個的命,早就交給主人了。”林一恭敬的說道,三人也紛紛點頭咐和。

  林智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地圖,輕聲問道︰“林五他們三個有沒有消息送來?”

  “暫時還沒有。”林三恭敬的回道。

  “按原來的計劃,他們應該進佔瓜州,直抵玉門了。怎麼現在還沒消息呢?”林智皺眉問道。

  “林五他們那里傳遞消息過來,起碼要十五天,應該這幾日就會有消息傳來吧。主人也不必擔心,現在涼州空虛,征西軍又被烏孫和大宛的騎兵牽制著,局面完全有利于我們。”林一沉聲說道。

  林智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等這次攻下涼州,也可以恢復你們原來的名字了。這幾年一直委屈你們了。”

  “我覺得林一這名字挺好了,況且這麼多年了,原來的名字早忘了,能跟著主人姓,最好不過了。主人用不著恢復我原來的名字了吧。”林一笑著說道,一臉的誠懇。其他三人也紛紛說著類似的話語。

  林智抬頭看了林一一眼,淡淡的說道︰“雁門第一斥堠劉志峰,這個名頭這麼響亮的,我總不能讓你一輩子叫林一,也要讓你光宗耀祖一回吧。”

  “呵呵,這些有什麼用,只要能跟著主人,讓我叫豬叫狗也無所謂了。”林一撓頭笑道。

  林智站起身來,笑著說道︰“上天何其厚我,有你們七個與我生死與共,何愁大事不成。”

  “願為主人驅策!”四人轟然應道。

  “好,不等了。林一,東西全運來了嗎?”林智傲然說道。

  “五百輛投石車、三百輛巨弩車、三百輛樓車、七百輛廂車、十輛撞車以及五十萬支火箭,已經全數準備妥當,只待主人一聲令下,便可攻下玉門關!”林一自信的說道。

  “好,就讓我們把這擋住西域百余年的玉門關,一舉攻下!”林智大聲說道。
optic415 發表於 2009-5-16 12:28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三十一章 鏖戰玉門


第三十一章 鏖戰玉門

  當晨曦的第一縷曙光照在玉門關城樓的時候,轟鳴的車輪推動之聲打破了數日來的沉寂。一輛輛投石車、弩箭車、廂車、樓車……紛紛被推出營帳,擺滿了玉門關城牆力所未及的空地上。不多時,一個強大的軍陣已告完成。站在最前列的,是三千名手持堅盾長矛,精赤著上身的且末族步兵,此時正分成三列,將玉門關外三里寬的空地堵得嚴嚴實實。森冷的矛尖散發著陣陣懾人的光芒,任何想要襲擊他們身後的部隊均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且末族步兵身後,五十輛堅實厚重的廂車一字排開,每輛廂車均需五十名身強力壯的士兵方能推動,足以讓任何箭石失去效用。廂車之後,則是分成三列的一百輛投石車,每輛均可在一里的範圍內,將百斤巨石直接彈射到四丈高的城牆之下,再堅固的城垣,也無法經受其持續的進攻。投石車之間的縫隙間,手持圓盾彎刀的刀盾兵四散而立,將每輛投石車置于嚴密的防守之中。投石車之後,則是兩個配備雲梯的步兵方陣及數十輛樓車,塞滿了寨牆與投石車之間的每一處空間。

  “看來他們真的打算強攻玉門關!”詹興超吸著冷氣說道。潘氏父子二人皆是面色凝重,片言未發。如此強大的實力,饒是玉門關堅險無比,仍有強攻的可能。更何況軍陣後的營寨中,人潮攘動,攻城器械仍是隨處可見。列陣在外的這支攻城部隊,顯然只是姑師軍的一小部份。

  林智頭戴一頂金光閃閃的王冠,身穿一件制作精美的甲冑,一柄華麗的長劍掛在腰間。此時正意態從容的向營地中一座比玉門關城樓略高的高台走去,每跨出一步,便引得營中一陣山呼。

  “大王萬歲!……”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在這一片山谷中不斷回響著,更顯姑師軍如日方中的氣勢。

  直至台頂,林智舉手示意,聲音倏然而止。林智點了點頭,安然坐在高台上一張華貴的錦榻之上,身前的鋪著黃色綢緞的幾案上,紅、黑、藍、白、紫四支令旗並列而放,林一四人則一字排開立在林智身後。

  林智淡淡的看了一眼對面的玉門關城樓,點頭說道︰“可以開始了。”

  話音剛落,林一已舉起一面紅色的軍旗,開始不住揮舞起來。寨牆附近十二處哨樓上,也隨即舞動旗幟。“咚!咚!咚!……”旗幟舞動之時,圍繞著高台的五十面巨大戰鼓同時敲響,陣陣鼓聲直顫人心,讓整個大地,也為之顫抖。

  “必勝!必勝!必勝……”寨牆外的士兵同時有節奏的低喝著,聲音低沉有力,逐漸增大。

  前列的且末族步兵在呼喊聲中逐漸退入陣中,五十輛廂車同時發出轟鳴之聲,開始緩緩的向玉門關逼去。廂車移動不久,且末族步兵分成更為零散的陣形,步伐有力的緊跟在廂車之後。身後的投石車陣也動了起來,隨後便是樓車陣和雲梯,寵大的戰陣頓時活動起來,一股強烈的殺伐之氣向玉門關肆意席卷而去。

  潘宗德冷靜的看著姑師軍不住推進,右手緩緩舉起。“投石車!發射!”眼見敵人巨大的廂車逼近二里之外,潘宗德用力揮手,大聲喝道。

  陣陣機括聲中,數十輛投石車同時發出怒吼,斗大的石彈頓時向廂車砸去。“轟……”石彈擊在廂車頂部,濺起陣陣灰塵,或應聲而列,或彈落一旁,姑師的廂車卻沒有半點停頓,仍舊不住的向城門推進。這批廂車均由林智親自設計,車頂俱是厚達兩尺的實木所制,一般石彈根本難動其分毫,強弩弓箭更不能起半點作用。

  “給我調整好,每十輛同時打一個!”潘法正怒聲吼道。

  “嘩啦!”一輛廂車被十余顆石彈同時擊中,車頂雖然無恙,但兩側較薄的車廂卻再抵不住如此大的打擊,轟然而裂,除了幾名士兵順利逃脫外,余者均被厚重的車頂壓住,再不能動彈。

  見這方法有效,城樓上頓時暴出一陣歡呼聲,在數名千夫長的指揮下,投石車分成數組,開始向廂車發起了集中的打擊。

  “把弩車給我推上來。”潘法正欣喜的喊道。經他細心觀察,終于在四五輛廂車被擊毀後發現其弱點。雖然車頂堅實無比,但兩側卻相對薄弱。
  “瞄準車壁,給我射!”在潘法正的命令下,二十余架需十名士兵方能拉動的巨弩頓時開至城牆邊,一支支巨矢帶著凌厲的破空聲從城垛處向已推進至一里左右的廂車射去。

  “ ! ! !”一支巨矢透過車壁,直透幾名異族士兵,再重重的釘入另一邊的車壁。立即便有數兩廂車在數支巨矢的同時襲擊下轟然而列,停止了推進。

  潘宗德拉住正指揮著弩車,忙得不亦樂乎的潘法正,指了指逐漸逼近的且末步兵及其身後的投石車陣,大聲下令道︰“潘法正!”

  “末將在!”

  “令你專責指揮弩車和投石車,絕不能讓姑師投石車發出一顆石彈!”

  “得令!”

  “詹興超!”

  “末將在!”

  “令你指揮弓弩手,把敵人的盾兵給我趕回去!”

  “得令。”

  “工事兵!準備滾油和火炭!”

  “是!”

  整個玉門關城牆上下立即動了起來,這個強大的戰爭堡壘,正發揮其無可比擬的防御實力。姑師軍每前進一步,均需付出慘重的代價,一具具尸體和破碎的攻城器械在城外的空地上不住增加著。

  “這樣下去,恐怕輪不到後隊的雲梯沖上,前面的部隊就要全軍覆滅吧。”看著玉門關前慘烈無比的戰場,林二皺眉說道。

  林一白了林二一眼,不以為然的說道︰“先給他們點甜頭而已,過會你就知道了。”

  林智並不說話,一臉平靜如水,眼看僅剩的二十余輛廂車已逼近城牆三百步外,迅速拿起身前那面紅色的令旗,隨手擲向恭立于前的傳令士兵。

  “嗚……”號角聲響,十二座哨樓的軍旗立變。

  推進中的廂車頓時停了下來,廂車後原本持盾謹慎而行的且末族步兵突然加快速度,分別聚在尚存的廂車周圍,舉盾成陣,頓時將廂車遮得密不透風。

  “姑師人在搞什麼鬼?”詹興超疑惑的說道。勁矢在且末步兵的堅盾上發出陣陣叮鐺之聲,再看不見廂車的舉動。

  片刻之後,每輛廂車上的盾陣突然散開,露出兩個黑洞。陣陣青煙夾雜著點點火光從盾陣中冒了出來。

  “這是!”在詹興超的驚呼聲中,二十余兩廂車同時發出怒吼,近五十支巨型火箭頓時飛射而出,直向城牆上襲去。

  “轟……”火油四濺,股股濃煙頓時在城牆上冒起,熊熊的大火開始不住漫延。不幸著火的士兵發出陣陣慘號之聲,無助的奔逃著,頓時在城牆上形成一股不小的騷亂。

  “神射手!用火箭把姑師人的廂車給我統統燒掉。”潘宗德氣急敗壞的吼叫著。原本在他眼里構不成什麼威脅的廂車,竟然另藏玄機,若是任由敵人這樣不斷發射巨型火箭,恐怕城牆上再無剩不下一個玉門守軍。

  “咻……”在廂車的第二支火箭發出之際,數千支火箭從城牆上傾注而下,頓時鋪天蓋地的向且末族步兵護衛的廂車傾注而下。

  見此情形,且末步兵立時四散而逃,兩架巨弩頓時出現在城牆上的玉門守軍面前。

  “ ……”操縱巨弩的異族士兵失去盾陣的保護,頓時紛紛中箭,僥幸逃生的士兵再顧不得發出第三次火箭,紛紛向後退去。沖天的大火頓時將廂車完全包圍。

  “工事兵負責滅火,其他人繼續進攻敵人!”潘宗德怒聲喝道。雖然敵人的八十多支巨型火箭並未對城牆上構成多大傷害,但卻有不少弩車和投石車陷入火中,再無法使用。而且城牆也被大火分成數段,軍令再無法像之前那樣迅速傳達。

  “轟!”一顆百斤重的石彈重重的砸在潘宗德十步外的城牆上,將三名正忙著撲滅大火的工事兵砸成肉泥。趁著城牆上騷亂之時,數輛投石車已進入城牆一里之內,開始彈射出一個個石彈,向城牆上發起進攻。

  “潘法正!”潘宗德怒聲喝道。

  “知道了,馬上就把它解決。”潘法正疾聲說道,一邊指揮著數十名士兵將兩輛陷入火海中的投石車推出,一連令人集中攻擊沖近的姑師投石車。

  “嘩啦!”一輛投石車被落下的巨石擊得粉碎,護衛在旁的刀盾兵立即忙祿起來,將破爛投石車迅速清除,剛一完畢,別一輛投石車已轟隆推進。

  隨著沖近的投石車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石彈開始傾注在城牆上。巨大的石彈夾著呼呼的風聲在玉門關前交織著,遮天蔽日。

  “咻……”數支巨矢破空而來,“嘩啦!”懸掛在城樓上書著“玉門關”三字的扁額頓時碎為五塊,急墜而下。數十輛樓車已轟然推近,車頂張著的巨弩正不斷將一支支巨矢,向城牆上激射而來。

  ※※※※※※※

  “嗚……”號角聲響,黑甲雄兵紛紛立陣在前,涼州軍與異族聯軍均是一臉驚恐之色,飛虎親衛則護在楊誠周圍,嚴陣以待。離隊伍數里外的官道上,一隊數千的人軍隊卷起陣陣塵土,正疾速撲來。

  費了一日將星星峽徹底堵死後,楊誠放棄了在山頂立寨的計劃,率隊與裴成奇向瓜州趕去。飛虎營和涼州軍幾乎人人帶傷,是以這來得時候一夜走完的路,竟足足花了兩日。走到這離瓜州還有十余里的地方,已是人困馬乏,哪里料到會突然出現一支部隊。眾人早已是驚弓之鳥,還以為玉門被克,異族軍已攻至此地。

  過了半晌,裴成奇策馬奔回,笑著對楊誠說道︰“你的飛虎營趕來了。”

  眾人均是松下一口氣,經過這兩日的趕路,隊中也只有黑甲雄兵還有一戰之力,若是真遇上敵人,恐怕後果實在難以預料。

  及至沖進,飛虎營頓時停住,張破舟、張識文、洪承業、左化龍、楊開五人立即奔至楊誠身前,恭敬的拜道︰“拜見統領大人!屬下等救援來遲,請統領大人責罰。”

  “好了,事起突然,也怪不得你們,都起來吧。”楊誠揮手說道。

  “統領大人沒事實在太好了,安排好防務之後,我們便日夜不停的趕來,若是大人有何不測,我們實在萬死難償。”張識文關切的打量著臉色猶顯蒼白的楊誠,急急說道。

  “統領大人這是……”五人發現楊誠的異樣,關心的說道。

  楊誠笑了笑,淡淡的說道︰“受了點小傷,沒事的。”

  “統領大人受傷了!”張破舟和洪承業同聲驚呼道。二人均和楊誠從安平一道並肩而戰,連敗黃功偉和謝明倫,從未見過楊誠受傷,是以一見楊誠一副虛弱的樣子,顯是受傷不輕,均是吃驚不已。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就不能受傷?”楊誠笑著問道。

  楊誠正與五人相談甚歡時,左飛羽驚喜的叫道︰“爹、飛鴻、洪老!你們怎麼來了!”

  楊誠抬眼望去時,左擒虎、左飛鴻、洪方正含笑走來,身後還跟著個一身錦服的中年人和青年人,二人卻是一臉疑惑的打量著楊誠,隱隱露出失望之色。

  “誠小子,看你這樣子,受傷可不輕喔。”洪方最先發現楊誠的臉色,當下揚聲說道。頓時引來左擒虎及左飛鴻關注的眼神。

  楊誠擺了擺手,不以為然的說道︰“已經沒事了,大家也不用這麼緊張。這兩位是?”

  “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便是鼎鼎有名的蜀侯康鐵生,另一個就是我的寶貝徒弟,也是蜀侯的兒子康劍成,這一次他們可專程為你而來,你的面子夠大吧。”洪方笑著說道。

  “楊誠見過蜀侯,有傷在身,不周之處還請見諒。”楊誠不卑不亢的頷首說道。

  康鐵生疑惑的打量了楊誠一眼,皺眉說道︰“我還以為是個多了不起的人物,看起來也沒什麼嘛。”

  原本一臉笑意的洪方頓時尷尬不已。康鐵生一向孤傲無比,本來對神弓的主人極是向往,此時看了楊誠除了比常人顯得健壯一點外,別無異處,長相也極是平常,不由失望之極。

  “怎麼蜀侯也是以貌取人的淺薄之人嗎?”裴成奇走到楊誠身邊,看著康鐵生淡淡的說道。

  康鐵生驚訝的看了裴成奇一眼,剛想說什麼,又收了回去,只是對著裴成奇微微點頭,態度卻沒之前那樣傲慢。竟是與裴成奇相識一般,讓一旁的眾人疑惑不已。

  “趕了這麼久的路,大家都累了,不如大家回鎮上,有什麼事坐下來慢慢說?”洪方站到康鐵生與楊誠中間,笑著說道。楊誠丟弓之事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洪方擔心康鐵生若是突然讓楊誠試弓,以楊誠現在的狀態,恐怕並不能令人滿意,更擔心因此而影響軍心,是以急忙阻住康鐵生。

  康鐵生點了點頭,徑自轉身向自己的馬走去,當即翻身上馬,絕塵而去,竟連招呼也不打。

  “你們怎麼把這人找來的?”楊誠皺眉說道,隨即翻身上馬,與洪方等人並肩而行。

  “沒事誰願意招惹他,現在你那寶貝小黑在他手上呢?而且還幫你打了七支箭。”洪方苦笑著說道。

  楊誠聞言一愣,驚訝的說道︰“怎麼會在他手上?老程呢?”

  “老程趕回安平去了,說要將功贖罪,替飛虎營多打制些精良的武器。”左擒虎淡淡的說道。

  洪方湊在楊誠耳邊,低聲說道︰“這家伙比老程還厲害,所以老程自己打不出箭來,便拿去找他。這一次雖然把弓箭帶來了,但要是他覺得你不配做神弓的主人,還要收回去的。”

  “什麼!小黑本來就我的,哪里由得他做主!”楊誠憤憤的說道。

  “呵呵,鐵痴果然是鐵痴,行事一向異于常人。楊兄弟你最好還是好好表現一下,讓他心服口服。你可別小看他,朝中不少大員也不敢惹他的。”裴成奇笑著說道。

  “裴兄和他認識?”楊誠疑惑的問道。裴成奇卻是笑而不語。

  楊誠轉頭看了一眼正與左飛羽談笑甚歡的左飛鴻,皺眉問道︰“飛鴻不是離家出走了嗎?怎麼會和你們一起來這里呢?不會這麼巧吧。”

  洪方笑了笑,將巴蜀發生的事簡單的向楊誠講了一遍,令楊誠稱奇不已。

  “那箭真的可以射到三百五十步外?”听及左擒虎也射空之時,楊誠驚訝的問道。以前他能射到三百步外,已是到了極限,現在竟然可以射到三百五十步,這差不多是普通巨弩的射程了,如果真的能射這麼遠,那威力將以數倍增強。對于左擒虎射空他並不感到奇怪,畢竟左擒虎從未用過小黑,就像他初時沒了小黑,用普通弓箭也極不習慣一樣。

  “不錯。”左擒虎點頭說道。

  “這樣說來,老程當日的話還真沒說錯,小黑真的有專用的箭矢,只是不知道原本配小黑的箭,有沒有機會找到。”楊誠興奮的說道。

  “你還先別高興,人家給不給你還是個問題呢?”洪方看著楊誠說道。

  “哼,在巴蜀我不能奈他何,但現在到了飛虎營里,還能由得了他。”楊誠冷哼著說道。

  談話間,瓜州鎮已近在眼前。蹄聲驟響,一騎快馬正從玉門關方向奔來。
optic415 發表於 2009-5-16 12:30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三十二章 西域之主

   看著那名飛馳而過的騎兵,楊誠突然心中一動,對裴成奇說︰“攔住他。”

  裴成奇點了點頭,用力一收韁繩,胯下黑馬發出一聲震耳的嘶鳴,閃電沖出。河曲戰馬果然不同凡響,不到片刻便已將那名騎兵追上。剛一越過那名騎兵,只見裴成奇力用一勒韁繩,戰馬頓時橫在離那名騎兵數步外的官道上。

  事起突然,那名騎兵已是來不及閃避,胯下戰馬更受驚不小,頓時將背上的主人甩落開外。

  “你怎麼騎馬的!我有緊急軍情,耽擱了可是砍腦袋的事!你……”騎兵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立即指著裴成奇破口大罵起來,話未說完,抬眼看著馬背上的裴成奇正舉著一支強弩,森冷的矢尖正對準自己的頭,頓時將未完的話強吞了回去。

  “有人要見你。”裴成奇淡淡的說道。

  騎兵畏懼的打量了裴成奇一眼,倔強的說道︰“你是什麼人!我有緊急軍情,要馬上趕去匯報虎賁中郎將,而且要回長安找太尉大人,沒時間和你磨蹭。”騎兵雖然看不出裴成奇的身份,但卻也分得清裴成奇那身裝束並不比潘宗向手下的神機營遜色,恐怕來歷不凡,是以抬出楊誠和潘澤林的名頭,想要壓住裴成奇。

  裴成奇笑了笑,收起強弩說道︰“這就對了,要見你的人還就是虎賁中郎將。”言畢便策馬緩緩的向楊誠那邊行去。

  騎兵正在猶豫之際,飛虎營已向這邊趕來。這名騎兵雖然沒見過楊誠,但對于飛虎營的裝束卻听過不少。那種暗紅色的盔甲,天下也只有飛虎營一軍使用,別無分號。是以再不懷疑,翻上已在一旁靜下來的戰馬,揮鞭迎了上去。

  “卑下張康,拜見楊將軍!”行至眾人簇擁的楊誠身前,騎兵立即翻身下馬,跪下恭敬的拜道。

  “听說你有重要軍情要稟報我?”楊誠已從裴成奇口中得知大概,當下便直奔主題。

  “是的,啟稟楊將軍,姑師進攻玉門關,潘宗德將軍請楊將軍速召集涼州所有兵馬,前往馳援。”張康急切的說道。

  “果然如此。”楊誠自語嘆道。姑師既然想通過星星峽,定是想里應外合,取下玉門關。幸好星星峽已被自己堵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當下正色問道︰“什麼時候開始進攻的,有多少人?”

  “三日前姑師軍出現在玉門關外,卻並沒有馬上發起進攻,只是在玉門關外築起堅固的營寨。小的離開玉門關時,姑師已有步騎六萬人左右,後援仍不斷趕來。”張康恭敬的說道。

  “那你著什麼急。”裴成奇淡淡的說道。玉門乃天下險關,況且建在萬仞群山之間,大規模的進攻根本無法展開。能有兩萬人同時發起進攻就已是極限,是以裴成奇對玉門關的形勢並不擔心。

  “姑師這次準備充分,又兩面築起寨牆。潘將軍擔心玉門有失,甚至征西軍也會被堵在關外,是以希望楊將軍能火速馳援,打通玉門關外的通道。”張康低頭說道。

  “嗯。那你說還要去找太尉大人?這是為何。”楊誠皺眉說道。涼州最近是越來越熱鬧了,控制起來也越加不易。

  張康看了看楊誠周圍的人,遲疑的說道︰“這……”

  “旦說無妨,這里都是自己人。”楊誠肯定的說道。

  “卑下也不知道,潘將軍只是讓卑下帶一封密函而已。”張康坦言說道。

  “哦,那好,你馬上去吧,沿途驛站均備有快吧,可保你一路無憂。”楊誠點頭說道。雖然他不知道信函的內容,但潘宗德的意圖卻並不難猜。目前涼州軍加上他的飛虎營,也不到五萬之數,萬一玉門失手,恐怕就會一路而下,連整個涼州也會拱手讓于姑師。而潘宗向的征西軍更會被拒在關外,陷入補給斷絕的困境。是以潘宗德肯定是希望潘澤林能調派援軍,以圖一舉打敗盤踞在玉門關外的姑師大軍。

  “卑下告退。”張康恭敬的說道,轉身策馬而去。

  “嗯……”楊誠看了裴成奇一眼,欲言又止。

  裴成奇搖頭說道︰“不要看我,打姑師人可不關我的事。”

  “不會吧,不就是給你喝的酒差了點嗎,這麼小氣?”楊誠笑著說道。

  “你想干什麼?”裴成奇疑惑的問道。

  “當然是馬上趕去玉門關了。”楊誠正色說道。

  裴成奇策馬向前行去,緩緩的說道︰“你著急什麼,玉門關豈是這麼容易就攻下來的,你想把你手下這些人累死啊。”

  楊誠苦笑著搖了搖頭,現在這種情況,要趕去玉門關確實不太適宜。經過十幾日的連續戰斗,士兵早已疲憊不堪,再加上飛虎親衛折損近半,對整個飛虎營的震動也著實不小。而且他自己的傷也在當日與塔羌步兵對戰時進一步惡化,若不好生調養,恐怕會留下永久性的傷害。

  “好吧。全體將士,在瓜州鎮外扎營!”楊誠大聲喝道。瓜州離玉門關不過一日路程,就算敵人再厲害,也不可能這麼快攻下玉門關吧。

  ※※※※※※※

  “怎麼樣,好了吧。”洪方看著正在帳外走動的楊誠,笑著說道。

  楊誠活動了一下胳膊,笑著說道︰“差不多了,現在射上幾百箭也不成問題了。”

  “多虧你們來了,不然誠哥這傷哪能好這麼快。”左飛羽俏立在楊誠身旁,看著已是生龍活虎的楊誠,欣喜不已。

  “那可不,爹和洪老爺子都是治刀箭傷的高手,誠哥身體又這麼壯,這點傷那還能好得不快。”左飛鴻搭著左飛羽的肩,不以為然的說道。

  洪方走過來拍了拍楊誠,又前後打量一番,點頭說道︰“我說還得感謝康鐵生,要不是他送來的藥,誠小子這傷恐怕還得幾日才能痊愈。”

  “哼,瞧他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感謝他做什麼。我就沒見過這樣的人,出趟門也要帶幾百個隨從,只不過要住幾天而已,用得著把鎮上的半條街都買下來嗎?就知道擺闊,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左飛鴻不屑的說道。

  楊誠在一旁笑而不語。這三天康鐵生也來看過他一次,態度卻仍是冷冰冰的樣子。楊誠本想向他索要小黑,但卻被裴成奇勸住。楊誠雖然極見不慣這樣仗勢凌人的權貴世族,但見裴成奇這樣桀驁不馴的人也似乎不願意自己招惹他,便忍了下來。反正按洪方和左擒虎所說,康鐵生並非想要霸佔小黑,只要自己傷一好,不怕他不給自己。

  “喲,說著就來了。蜀侯真是神通廣大啊,誠小子傷一好,就馬上來了。”洪方看著正疾步走來的康鐵生,大聲說道。

  “听說你傷已經好了?”康鐵生走到楊誠面前,淡淡的說道。

  楊誠微微點頭,正色說道︰“已經差不多了,還得多謝侯爺的良藥。”

  “那就好,神弓我帶來了。他們說你是這把神弓的主人,我倒要親眼看看,若是不行,可別怪我不客氣,要為神弓另擇主人了。”康鐵生傲然說道,雖然身在楊誠的軍營之中,卻仍沒把楊誠放在眼里,頓時引得圍在周圍的張破舟等人側目不已。

  “呵呵,當然不會讓侯爺失望。”楊誠笑著說道。

  “拿上來。”康鐵生向後面的隨從揮了揮手,立即便有一人捧著一個覆著錦緞的盒子,疾步走了上來。

  康鐵生一臉肅穆的掀開錦緞,小黑拿在他手里,再不是一把弓箭,而是一件聖物一般。也難怪人們稱他做鐵痴,對于如此神兵,他有著近乎瘋狂的熱情。

  看著康鐵生莊嚴肅穆的表情,楊誠這幾天來對他的不快也一掃而空。不僅是他,連周圍的所有人也感受到康鐵生對小黑那種發至內心的尊崇,那種表情和眼神,絕對不是可以偽裝出來的。

  楊誠也受到康鐵生的感染,一臉肅然的接過小黑和一支晶黃色的羽箭。手一握住弓身,一種異樣的感覺立即傳遍全身。雖然分隔不過數月,但給楊誠的感覺卻似乎是見到數十年不見的知心好友一般,一種熟悉和親切的感覺油然而生。

  小黑的顏色變得更為沉深,那種黑得近乎深邃的感覺動人心魄。若不是手上那種特殊的感覺傳來,楊誠幾乎要認為這一把不是小黑了。弓身上那精美的花紋也更加清晰,每一筆都似乎出自鬼斧神工,使得整把弓箭散發著一種懾人的魅力。

  楊誠久久的打量著小黑,康鐵生卻出奇的沒有出言催促,看著楊誠的眼神卻略顯異樣。從楊誠拿起小黑之時,他對楊誠就是這把神弓的主人再不懷疑,因為他感覺到小黑所散發出的那種歡快欣喜的感覺。仿佛整把弓箭和楊誠已溶為一體,弓身上那些紋路再不是死物,而在歡快的跳躍著,在他腦海里形成一幅奇妙和圖畫。那種近乎詭異的感覺讓人近乎瘋狂,卻又異常清晰,揮之不去。反而是那支他頗為得意的羽箭,顯得那樣突兀與俗陋,與神弓有著天地之別。

  “呼。”楊誠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緩緩的舉起小黑,將羽箭搭在弓弦之上。弓弦在楊誠手上不斷張開,這一次,楊誠似乎再感受不到那股阻力的存在,天地間便只有他和小黑。而三百五十步外的那個箭靶,此時顯得那樣孤獨,在烈日下兀自顫抖。

  滿弓而立的楊誠此時狀若天神,周圍的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讓人幾乎窒息的威力,再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是將目光鎖定在楊誠身上,靜靜的期待著這把神弓展現它無與倫比的威力。

  楊誠搭著羽箭的手輕輕一松。沒有任何聲音,只有陣陣微風低鳴,昭示著正不住流逝的時間。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還沒感覺到楊誠的動作,他手上的羽箭已然消失。

  遠處的箭靶上,一個光滑的圓孔同時出現。似乎是楊誠的手一放,便已射中箭靶。就算閃電,也遠不及此,如此速度,讓眾人聞所未聞。

  “呼……”一股勁風突然在楊誠身前卷起,強烈的勁氣將周圍的人臉刮得生疼,再不能睜眼而視。勁風帶著淒厲的呼嘯聲,無可阻擋的向箭靶席卷而去。

  箭至風始起……陣陣木屑在空中肆意飛舞,久久不散。

  時間似乎已被凍結,看到這一幕的每一個人呆呆的立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威力的弓箭。過了許久,人們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整個營地頓時歡聲雷動。

  “這、這、這……”洪方站在楊誠身旁,看著楊誠手里的小黑,語無倫次,不知道說什麼好。

  “此生足矣,如此神弓,當真是天地之造化。可笑我還妄圖為此弓制箭,可笑,可笑啊。”康鐵生一臉激動之色,仰天笑道。

  楊誠愣愣的看著三百五十步外化為烏有的箭靶,也是一臉驚訝之色。連他也從未想到,這箭竟會有如此大的威力,難怪當日柯里撒手持小黑,便所向披糜,建立起傲世的基業。

  裴成奇疾步圍了過來,盯著楊誠手里的弓箭驚訝的說道︰“行啊小子,黑甲雄兵的盔甲在你面前還不跟紙糊一樣了。”

  楊誠笑了笑,向一旁呆立的康鐵生鞠躬說道︰“這完全得益于蜀侯的功勞。”

  “我?”康鐵生疑惑的說道。在別人眼里他所制的七支箭已算是精妙之極,但剛才楊誠張弓搭箭之時,他便已發現,他引以為傲的箭只能說比一般羽箭好一點罷了,根本無法配得上這把神弓。

  “不錯,若不是蜀侯還小黑本來面目,它哪能發揮真正的威力。更何況蜀侯所制之箭,雖說不上完美,卻也遠勝一般之箭。”楊誠點頭說道。

  “有你這句話,就已經夠了,今後我再不會打制任何物品了。今天才知道,當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願此生能見到真正的神箭,便已足矣。”康鐵生感慨的說道。

  “蜀侯怎麼這樣說,要是你不打東西了,這七支箭幾下用光,難道你忍心看到一般的箭配上神弓嗎?”洪方在一旁瞪眼說道。他心中已在暗自盤算,按剛才這一箭的威力,雖然不能說天下無敵,但天下間恐怕也無人可以躲得過。臨陣對敵之時,豈不是想讓誰死,誰便無法逃脫,那天下誰還敢于楊誠對陣而戰。

  “七箭足矣,況且鐵精本就珍貴之極,哪里那麼容易找到。就算找到,要想打出這樣的箭,又談何容易。”康鐵生喃喃說道。

  “打完仗找回來便是了,這有什麼。”左飛鴻不以為然的說道,眾人頓時一陣大笑。

  “逐日,這真的是逐日神弓!”阿不敢一臉虔誠,一路狂奔至楊誠身前,對著楊誠手里的小黑納頭便拜,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阿不敢?阿不敢?”看著拜了十余下仍毫無停止之意的阿不敢,楊誠驚疑的叫道。眾人正在對阿不敢的舉動疑惑不解時,阿不敢的妹妹阿不苓與剛才見到這一幕的數十名異族士兵,也紛紛圍了上來,與阿不敢一樣,對著楊誠手里的小黑不停的拜起來。

  “全給我停下!”楊誠站在中央,尷尬不已,當下沉聲喝道。軍中跪拜之禮雖然並不少見,但此時幾十個圍著自己不停的拜,讓他一下子極不習慣。

  “卑賤之僕阿不敢,願唯西域之主驅策,萬死不辭。”阿不敢對著楊誠恭敬的說道,以往那股略有傲慢的神色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真誠與謙卑。其他人也紛紛像阿不敢那般,向楊誠宣誓。

  楊誠用力搖了搖頭,幾乎以為自己所見的俱是幻覺,當下大聲說道︰“全給我站起來,阿不敢,你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是,我尊貴的主人。”阿不敢順從的站了起來,恭敬的說道。

  “剛才你說什麼西域之主,還有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主人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楊誠皺眉說道,如此突然的變故,讓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阿不敢敬畏的看了楊誠手里的弓箭一眼,恭敬的說道︰“主人難道不知道您手里的是逐日神弓嗎?”

  “逐日神弓?”楊誠疑惑的問道。

  “不錯,逐日神弓。西域故老相傳,誰得到逐日神弓,便是西域之主。相傳數百年前,西域混戰不止,民生凋零。是以上蒼派一位偉大的君王一統西域,建立起一個強大的國家,讓每一個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這位君王所持,便是逐日神弓。之後逐日神弓便為歷代君王所掌握,成為權力的象征。只是在兩百多年前,神弓突然失蹤,西域也為之分裂成數十小國,再度陷入混戰之中。直到數十年前匈奴大單于柯里撒突然持弓出現,再度統一西域。”阿不敢一臉神往的說道。

  “真有這樣的事?”楊誠打量著小黑,驚訝的說道。小黑竟然有如此傳奇的來歷,實在讓他有些始料未及。但他卻相信阿不敢不至于騙自己,因為小黑正是從柯里撒的墓室中得到,這個消息除了親近之人,其他人並不知曉。

  “賤僕怎麼敢欺騙主人。只是柯里撒雖然持有逐日神弓,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卻一直得不到羿族的承認,是以西域只是表面的統一,直至柯里撒死後,逐日神弓再度消失,西域再度陷入混戰,直至今日姑師之亂。”阿不敢緩緩說道。

  “羿族?我怎麼從沒听說過西域有這樣的部族?”楊誠皺眉說道。對西域的形勢雖然並不怎麼了解,但他卻知道當然大陳與匈奴之間的數十年戰爭,確實沒什麼西域國家參與。照阿不敢的話,顯然要想成為西域之主,還要得到這個羿族的承認。

  “照你這樣說,不是誰得到這把弓,都可以做西域之主了?”左飛鴻驚奇的說道。

  阿不敢淡淡的看了左飛鴻一眼,說道︰“逐日神弓,豈是一般人所能擁有。能發揮逐日神弓真正威力的,才會得到羿族的承認,成為西域之主。羿族便是西域最神秘的一個部族,沒有人知道他們住在哪里,只知道他們是為神弓而生的一個部族,負責守衛神弓已有數百年時間,代代相傳,直至今日。”

  周圍眾人均是驚嘆不已,沒想到楊誠的弓箭竟然有如此大的來頭,當下均忍不住細細打量著楊誠手里的逐日神弓。裴成奇和康鐵生卻是對視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異色,不過大家都將心神鎖定在逐日神弓之上,再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羿族、逐日神弓、西域之主……”楊誠低聲沉呤著,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一時還無法接受。

  “如今姑師為禍西域,定是上蒼派主人親臨,讓西域再度恢復統一和安寧。賤僕願為主人前鋒,一舉掃平姑師”阿不敢崇敬的看著楊誠,志信滿滿的說道。

  “慢著,慢著。”楊誠擺手說道︰“我還是習慣你叫我楊將軍,什麼主人、賤僕之言不可再說。掃平姑師、助你復國是我份內之事,我還是希望我們朋友相處,明白嗎?”楊誠平日對功名也看得甚淡,此時突然冒出這麼多人稱他為主人,哪里習慣得了。

  “這……一切依主人吩咐便是。”阿不敢遲疑的說道,眼中卻不禁泛起一陣失望之色。

  “這樣,你們先下去休息,有事我們再商量。”楊誠看著恭立在自己周圍數十名異族士兵,沉聲說道。這麼大的變故讓他已微微混亂,是以極想冷靜下來清理好思路,當下便欲打發這些人下去,若是讓一群一臉恭順的人跟在自己周圍,恐怕他再無法靜下心來。

  “是,主人。”異族士兵齊聲說道,紛紛向各自的營地走去。

  “……”听著這些人仍稱自己為主人,楊誠不由無言以對。

  “這下好了,對姑師這一仗再不用我出手了。”裴成奇拍著楊誠的肩膀,笑著說道。

  楊誠嘆了口氣,為難的說道︰“唉,我現在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這有什麼難辦的,當個快活的西域王不好嗎?以後我想到西域游玩,便再不用愁了,听說西域不僅景色極美,而且盛產美酒和美女喔!”裴成奇湊在楊誠耳邊壞笑著說道。

  “你……唉,太亂了,我得靜靜。”楊誠皺眉說道,轉身向營帳走去。

  “我也該回巴蜀了。”康鐵生看了楊誠的背影一眼,自言自語的說道,率著自己的數百隨從徑自離去。
optic415 發表於 2009-5-16 12:32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三十三章 籌謀千里

第三十三章 籌謀千里

  大漠

  潘宗向獨自坐在大帳之中,半滿的酒杯在他手里足足握了半個時辰,卻沒有半點減少。一張當年由柯里撒陵墓中所得的綢布地圖,正平鋪在他身前的幾案上。蠟跡、酒漬隨處可見,顯然這段時日里,這張地圖伴他度過了無數個難眠之夜。

  潘宗向眉頭緊鎖的在地圖上來回巡視著,時不時伸手在地圖上緩緩的比劃。這張當年柯里撒使用的地圖果然精細無比,所有的綠州、水源、城池、部族,無不有詳細的標注,雖然經過數十年的歲月,但變化卻並不顯著。當年他一到涼州上任,便派出精銳斥堠深入西域千里,逐一查證地圖上的標注,均是毫無差池。正因為如此,他才敢夸下海口,一月內滅掉姑師。

  只是事情的變化委實超出他的意料,雖然僅花了半個月就趕到姑師國世代居住之地,哪知道城池雖在,卻空無一人。想起一路行來除在樓蘭遇到一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抵抗外,幾乎再沒遇到任何敵軍,自己原本速戰速決的計劃完全破滅。姑師避而不戰,他的十萬大軍便毫無用武之地。

  若不是十日前在一小塊綠洲上遇上一支身毒商隊,得知離大陳兩千里內的西域各族均在向西遷移,他幾乎就要放棄這次征西之戰,即使那樣會使得潘家的聲望一落千丈,也不願呆在這蒼涼的大漠之中。雖然他在以前征北軍與匈奴征戰的十年里,也曾多次深入草原數千里,有幾次甚至長達數月之久。但比起這無邊無際、寸草不生的沙漠,匈奴的草原幾乎算得上人間仙境。在這變幻莫測的沙漠中,任何人都難免生出近乎絕望的念頭,即使是他,也未能幸免。

  自從得起西域各族西遷後,他終于看到一絲希望。顯然姑師畏懼大陳的強大,想要避過征西軍的鋒芒,讓征西軍因補給進一步拉長,而放棄對姑師的討伐。若讓其成功西遷,並進一步強大,那將會對大陳形成巨大的威脅,而潘家的勢力範圍涼州,更是首當其沖。是以他不顧眾的的勸阻,一意向西追擊,及至今日,身後的玉門關已在兩千多里外了。

  正思慮間,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身,兩個健壯有力的青年將領掀簾而入,一股沙漠中特有的干澀氣息立即充塞著整個大帳。潘宗向此次帶出玉門關的征西軍,除了神機營外,另有五萬騎兵和四萬步兵。這五萬騎兵則是潘宗向這三年來蓄意培養的中堅力量。每一萬騎為一營,分別為銳金、青木、逆水、風火、赤土五營。這兩人正是逆水、風火二營統領︰郭海和蔡達。俱是涼州軍中的青年才俊,當然,也只是在極有背景的將領中而已。

  五營中除了銳金營副統領吳振翼出生貧寒外,其他均來自世家望族。潘宗向雖然也是愛才之人,但卻也是知易行難,將領的任用雖然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但有時方便別人,又償不是方便自己,久居官場,他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是以這五營統領著實讓他費了些腦筋,既要達到政治目的,又不能太過兒戲,遭至兵敗之險。不過這五名統領倒也讓他滿意,在世家子弟中,均算得上一時翹楚。

  “拜見大將軍,已發現姑師大隊人馬行蹤。”兩人齊聲拜道。

  “好!”潘宗向拍案贊道,看著二人急切的說道︰“距這里有多遠?有多少人?姑師王的車駕有沒有在其中?”

  “距中軍不過一百三十里,大概只有六萬多人。基本都是各部百姓,隨隊護衛的只有一千余騎兵和三千左右的步兵。為了不讓他們發現,我們也是遠遠觀望,不過照這樣的規模,姑師王的車駕恐怕不在隊中。”郭海正色說道。

  “一百三十里,也就是說他們明天就會進入延城了。”潘宗向聞言沉吟片刻,果絕的說道︰“郭海、蔡達听令!”

  “末將在!”二人齊聲應道。

  “令你二人率馬上逆水營、風火營沿蔥河連夜疾行,繞過姑師部眾,在延城三十里外隱蔽扎營,明日一旦發現逃散的姑師人開始入城,便立即發起進攻,趁機奪下延城。”潘宗向沉聲說道。

  “得令!”二人齊聲喝道,蔡達猶豫了一下,正色說道︰“若是延城也和前面一樣,是座空城,那我們是否直接攻城?”

  潘宗向點頭說道︰“可以。不過延城是姑師西遷的重要通道,城防堅固,恐怕姑師人不會將其閑置。若是敵人不顧逃難的民眾閉城自守,你們也不必強攻,擄獲姑師民眾後圍城等待便可。”

  “謹尊大將軍令!”二人轟然應道,轉身步伐堅定的向外走去。

  看著二人的背影,潘宗向不禁苦笑不已。當年他在趙長河麾下之時,對趙長河以大將軍自居是為不齒,而現在輪到他,也難以免俗,若是誰真的稱他為征西大將軍,心中反而會有不快。

  “大將軍……會是我嗎?”潘宗向低聲自語道,旋即抬頭向帳外大聲喝道︰“來人!”

  “大將軍有何吩咐。”一名親兵聞聲入帳後恭敬的說道。

  潘宗向想了想,沉聲說道︰“傳銳金營和青木營統領。”話一說完,猶豫了一下,又補充說道︰“還有銳金營的副統領,也一並叫來吧。”

  “吳振翼……唉,你要是個世家子弟,那該多好。”親兵離去後,潘宗向喃喃說道。

  不過片刻,三人便已齊聚帳外,親兵通報後,銳金營統領甄啟山、青木營統領章波並肩而入,緊隨二人身後的一臉堅毅自信的青年將領,便是潘宗向念叨的銳金營副統領吳振翼。

  “末將拜見大將軍!”進帳立好後,三人恭敬的拜道。

  潘宗向點了點頭,揮手示意三人站起來。

  “大將軍急召我們來,是不是要與姑師人開打了?”吳振翼一臉興奮的說道。甄啟山和章波則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令他立即閉上了嘴,望向潘宗向的眼楮卻仍是充滿著期待。

  潘宗向擺了擺手,示意二人不必計較,當下沉聲說道︰“逆水和風火二營確實已發現一隊姑師部隊,不過大多以部眾為主,人數大約在六萬左右,隨隊護衛的只有少量騎兵和步兵。”

  “他們兩個豈不是得手了?”甄啟山皺眉說道,眼楮里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面對這樣的一支隊伍,任何人都知道極易對付,想及如此便宜的大功讓人奪走,二人不禁後悔不已。早知道自己昨日搶下這先鋒探路的差事,如今已立下戰功了。征西軍出關以來,根本沒打過幾仗,對于一心想要立功的他們來說,早已心急不已了。

  潘宗向眉頭微皺,淡淡的說道︰“他們二人我另有他用。”

  “真的?”甄、章二人眼楮一亮,欣喜的說道︰“多謝大將軍,末將定將姑師部眾一舉擒殺!”吳振翼卻是略有失望,一听到所攻擊的不過是些部眾,頓覺意味索然。

  “先不要謝我,此次雖然派你二人去攻擊這隊姑師人,但卻不是要你們將他們趕盡殺絕。”潘宗向沉聲說道,心中頓時微微不快。這些人還算是他精心挑選的了,但卻仍無法免除世家子弟那種好大喜功之習,一听到有便宜撿,便高興得不得了。雖然他以前在征北軍中也是這副習性,但此時卻不希望自己的部下也是這樣,若是大家只顧搶功,對戰事的發展將極為不利。

  “大將軍難道是要將他們全部生擒?”章波皺眉說道。殺掉這六萬多毫無抵抗的部眾容易,但要想生擒,卻是千難萬難,是以二人一听潘宗向話中另有他意,便皺眉不已。

  “我要你們殲滅護衛的姑師軍後,緊緊跟在他們身後,不時追殺一部份逃得慢的,讓他們逃得越快越好。但要記住,千萬不要把他們追散了,讓他們聚集起來一路向延城逃去,最好不要讓逆水營和風火營等得太久。”潘宗向肅然說道。

  “大將軍是想趁機攻下延城?”許久沒開口的吳振翼疑惑的問道。

  潘宗向點了點頭,對吳振翼能看出自己的意圖並不感到半點意外。

  “原來如此,那末將二人這就去辦了。”甄、章二人躬聲說道,正欲轉身離開大帳時,吳振翼皺眉說道︰“末將認為不妥。”

  “你懂什麼!我們只要照大將軍的意思辦就行了!”甄啟山毫不客氣的罵道。這個平民出生的副統領雖然是潘宗向親自指派的,但他卻一直覺得是個奇恥大辱,平日對好戰無比的吳振翼更沒有半點好感。

  “讓他說!”潘宗向淡淡的說道,聲音卻是異常有力,立即讓二人再不敢發出半點聲音,但望向吳振翼的,卻仍是那不屑的眼神。

  吳振翼躬身微微施禮說道︰“其實這幾日我就一直想向大將軍進諫。大將軍深入大漠追擊姑師西遷部眾,連追十日,雖然一路越來越近,但直到今日才追上。但如今我軍離玉門關已兩千里之遙,勞師遠征,況且孤軍深入,已是大忌,更何況這里面甚至隱藏著姑師的陰謀。”

  “什麼陰謀?”潘宗向饒有興趣的說道。他也知道自己現在處于危險之地,只是形勢所迫,並不由他自己的意願。況且他現在也著實嘗到了威風凜凜的征西大將軍的名頭下,自己卻是異常的孤獨。任何人和自己說話都是恭恭敬敬的,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清楚,自己要想听到真話,已是極難。

  吳振翼略有得意的看了甄、章二人一眼,隨即肅然說道︰“姑師既然敢主動向大陳挑恤,說明其實力絕對不會太弱。但為什麼我們一出玉門關,就再見不到姑師大軍的影子呢?樓蘭外的那次試探、樓蘭城微弱的抵抗、空無一人的姑師王城,這顯然是姑師人故意布下的迷陣。而更為奇怪的是,我們開始追擊西遷的部眾時,姑師騎兵才開始不斷襲擾我軍;襲擾我軍本來極為正常,但他們襲擾的對像卻不是我們的糧草輜重,而是前面的精銳騎兵,難道他們大發善心,怕萬一得手,我們糧草不濟嗎?”

  潘宗向點了點頭,正色說道︰“不錯,姑師確實在誘我們深入。不襲擊我們的糧草輜重,只不過想讓我們自恃糧草充足,不懼長途追擊而已。”

  “原來大將軍已經知道了,那又為何……”吳振翼皺眉說道。他本就一直在奇怪,潘宗向征戰多年,況且立下赫赫戰功,怎麼會看不出敵人這點伎倆呢。如今一听潘宗向如此說來,他到是白擔心一場。

  “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姑師軍至少在十萬以上,最近襲擊我們的更是大宛和烏孫的精銳騎兵。所以現在有兩個可能,一是故布迷陣,讓我們難以放下追擊的念頭,甚至那隊身毒商隊也是其刻意安排;二是姑師軍的主力確實就在前方,所以千方百計要阻止我軍前進的速度,讓姑師王及其主力順利西遷。不管他們出于哪種目的,我們都是非追不可。”潘宗向沉聲說道。

  “這是為何?”三人齊聲問道。甄、章二人也非無能之輩,稍一思量,便不難想到其中利害,是以均露出關注的神色。

  潘宗向笑了笑,傲然說道︰“若是姑師真的舉族西遷,我們便不能放掉這個可以給予其重創的機會。挾帶部眾和大量物資,哪里趕得上我們騎兵的速度。若姑師王想要保住自己的部眾,便會被迫于我決戰,這正是我所求;若他置部眾于不顧,那也正合我意,若是能重創其部眾,那姑師要想恢復元氣,豈會那麼容易。”

  “若姑師只是想誘我們追擊,再封堵我們退路,那豈不是會有全軍覆沒之險?”吳振翼凝重的說道。

  “姑師軍雖然實力強大,但卻是由數十小國聯合而成,要想做到上下一心,配合無間談何容易。若他以為我這十萬征西軍是如此好啃的骨頭,只怕會 了他的牙。他們想誘,便由他們,如此我便一路兵進貳師城,將整個西域納入我大陳版圖。姑師軍能在大漠里藏一兩月,總不能藏上一兩年。如此擴地千里之功,又足以抵未滅姑師之罪。”潘宗向自信的說道。

  這一著卻是他適才想到的,照現在這形勢,征西之戰恐怕短期內無法解決。而自己當初又當著朝中大臣立下一月滅姑師的軍令狀,是以要想解決這個難題,便只能用更大的功勞來抵消。只要他能順利攻下西域諸城,將西域納入大陳版圖,那比滅掉十個姑師勝之百倍,軍令狀之事,自然不了了之,潘家的聲望卻會更上一層。擴地千里,這可是當年連章盛也沒有做到的,想及此處,更讓他心動不已。

  “大將軍英明!”甄、章二人立即納頭拜道。吳振翼卻立在一旁皺眉不語。

  “吳統領還有什麼要說的嗎?盡管說來,只要對大軍有利,我定會欣然采納。”潘宗向和氣的說道。

  吳振翼想了想,正色說道︰“大將軍的計劃末將也認為可行。不過現在我們與後隊輜重已相距近三百里,若是姑師派大軍襲擊後隊,恐怕我們難以顧及。若是輜重有失,那豈不是萬事皆休?”

  潘宗向點了點頭,贊賞的說道︰“不錯,所以我準備拿下延城,以其為據點,以四萬步兵駐守;而我精銳騎兵則繼續突進,從而進佔南城、溫宿、赤谷城三地。如此一來,四城互為犄角,頓成可進可退之勢;再疏通與玉門關的通道,將西域的一半地域,牢牢掌握在我軍手中。”

  吳振翼本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頭稱善︰“大將軍既然計議已定,末將定誓死效命。”

  “那好,你們馬上下去準備,半個時辰後便可出發,這一仗,可以做得漂亮點。”潘宗向躊躇滿志的說道。

  “願為大將軍效死命!”三人轟然應諾。

  “姑師軍會不會在這里呢?”三人離去後,潘宗向摁著地圖一處喃喃自語道。

  手指輕挪,玉門關三個字赫然顯現。

  ※※※※※※※

  “轟……”巨大的聲響頓時將沉睡中的潘法正驚醒。睜眼看時,四周均是一片黑暗,只有星星點點的火光,不住搖曳,斷牆殘垣,隱約可見。

  這已是姑師軍進攻玉門關的第四天了。激烈的戰斗已讓他三天三夜未有片刻合眼,是以下午時趁著姑師軍攻城的間隙倦身在羊馬垣,想要休息片刻,哪知竟一下子陷入沉睡,醒來時已是深夜了。

  “嘩啦啦……”聲音傳來,正是他這幾日所熟悉的火油傾倒之聲。當下再不猶豫,迅速穿出位于城牆下的羊馬垣,舒展了一下筋骨,縱身向城樓上奔去。

  “轟!”一顆石彈擊在潘法正身前不遠的石階上,頓時卷起一陣飛灰,撲面而來。小心翼翼的越過幾處已被擊塌的石階,已是面目全非的城樓立時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四日來,姑師人的攻擊幾乎從未停過,玉門關前的空地上,戰死的士兵尸體、石彈、箭矢、破損的攻城車幾乎堆積如山。堅固無比的玉門關著實讓姑師軍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與之同時,玉門關的形勢卻越加嚴峻。在姑師連綿不絕的進攻下,堅固的城牆已有數處破損,有幾處更塌出了一個不小的缺口。若不是玉門守軍拼死抵抗,再加上城中萬余百姓齊心協力修補城牆,恐怕這座從未被攻克的險關在昨日已經落入姑師軍手中。

  饒是如此,城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半點樂觀。隨著城牆上的最後一輛投石車在昨日被擊毀,玉門關的大型守城武器已蕩然無存,姑師軍列在城外的三十輛投石車,無時無刻都在發射著斗大的石彈傾注在城牆之上,讓玉門守軍的傷亡不斷加劇。在潘法正昏睡之前,兩萬守軍已不足八千,幸好城內物資儲備豐富,弓弩箭矢仍是用之不盡。

  “二公子!”看著潘法正登上城樓,倦縮在城垛後的士兵紛紛尊敬的叫道。

  “哼,大家都在拼死奮戰,你居然跑去睡覺,真是好悠閑啊。”潘宗德板著臉訓斥道,瞪大的雙眼里布滿血絲。

  潘法正卻也不以為意,徑直向最近的城垛走去。

  “你別听你爹說,剛才就是他叫人別打攪你的呢。”詹興超湊在潘法正的耳邊輕聲說道,略顯蒼白的臉上泛起一陣笑意。他在前日被流矢擊中,雖然已不能親自戰斗,卻不肯下城樓一步,此時站在潘法正身邊,已是搖搖欲墜了。

  潘法正輕輕的拍了拍詹興超的背,笑著看了潘宗德一眼,凝神向關外望去。潘宗德卻是做出沒看見的樣子,看著再度過來的姑師軍,眉頭緊鎖。

  “姑師人哪來的這麼多投石車!”看著不遠處隱約可見的姑師投石車陣,潘法正吸著冷氣說道。他一睡醒來,竟然發現姑師的投石車數量又增加了,當下不由驚訝不已。這幾天姑師軍毀在關外的投石車已有四百多輛了,這樣的數量,對整個大陳來說也不是個小的數字。

  “恐怕守不了多久了,正兒,過會你便騎上我的快馬,趕去長安找你爺爺吧。”潘守德憂慮的說道,卻是在眾人面前第一次稱潘法正為正兒。顯是因形勢堪憂,父子之情油然而露。詹興超聞言點了點頭,怪不得一向對潘法正嚴厲無比的潘宗德,剛才故意讓潘法正安然休息,原來竟有這層意思。

  “不用!我要和父親並肩做戰!”潘法正堅定的說道。

  “咚……”戰鼓奏響,姑師軍的石雨再度向城樓傾注而來。數千名舉著火把,扛著雲梯的姑師步兵,發出震天的喊殺聲,從車陣後面沖出,向城牆處撲來。

  “是時候了,詹兄,麻煩你了。”潘宗德淡淡的說道。

  詹興超點了點頭,舉手一揮,幾名身強力壯的士兵立即撲了上來,將潘法正強行向城下拖去。

  “放開我!放開我!爹,難道你要你的兒子當逃兵嗎?我要和你一起戰斗!放開我……”聲音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今天終于可以與將軍放手一戰了。”詹興超一把扯掉綁著手臂的繃帶,用力拔出長刀,充滿自信的眼楮里,閃爍著絕死的光芒。

  “唉,詹兄,這幾年我一直壓在你頭上,現在又要連累你與我共赴險境,實在是對不起你。若有來世,就讓我在詹兄手下當一名普通的士兵吧。”潘宗德淡淡的說道,緩緩拔出掛在腰間的寶劍。

  “唰!”劍鋒直指天際,潘宗德大聲喝道︰“強弩手!射!”

  “咻……”漫天的箭雨中,無數姑師軍蜂擁而至。
bigsing 發表於 2009-6-6 20:20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三十四章 初試戰陣

瓜州軍營

    中軍大帳中,已經痊癒的楊誠穩坐在上首,飛虎營諸將、率軍來援的酒泉郡尉翁勝華、張掖郡尉魏子澄及阿不敢左右而立。裴成奇坐在楊誠右下,把玩著一把製作精美的匕首,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楊誠環視帳內眾人,肅然說道:“玉門關的已兩次催要援軍了,雖然其他郡的援軍還未趕到,但我們也不能再等了。所以我決定馬上馳援玉門關,出發之前,大家還有什麼問題?”

    “啟稟統領大人,這幾日輜重物資均已運到,飛虎親衛的破損盔甲和武器也全部修好。如今統領大人的傷已經好了,飛虎營隨時可以出發。”張識文揖手說道。

    “我們兩部也準備妥當,只待楊將軍命令。”酒泉、張掖二位郡尉齊聲說道。從星星峽趕回瓜州後,楊誠顧及玉門危急,是以再度削減各郡駐軍,令各郡率軍來援。不過涼州境內雖然不至於無兵可調,卻也少得可憐。是以命令下達了五日之久,也只有酒泉和張掖的援軍抵達,總數也不過四千之數,讓楊誠大感失望。

    “裴兄呢?”楊誠點了點頭,望著裴成奇問道。

    裴成奇卻不抬頭,嘆了口氣說道:“我若不去,你會放過我嗎?”

    “如此甚好,有裴兄的黑甲雄兵相助,定會勝算倍增。”楊誠欣喜的說道。裴成奇本不願意去玉門關,他這次的任務也不是與西域姑師做戰,只不過這幾日楊誠均不懈的勸說,無可奈何之下,他也只好答應。

    “欸,守城最沒意思了。”裴成奇喃喃說道。楊誠聞言一笑,也不理會,開始有第不紊的分配諸將各自的任務。

    楊誠尚未安排完畢,左飛羽疾步走了進來,皺眉說道:“玉門關的緊急軍情又送來了。”

    楊誠聞言皺了皺眉頭,接過左飛羽遞來的信函一看,不禁微微變色:“這麼嚴重,怎麼前兩次都只是索要援軍,只字不提姑師的實力呢?”

    “潘宗德說了什麼?”裴成奇正色問道。

    “玉門守軍傷亡過半,姑師軍日夜強攻,已危在旦夕。”楊誠忿忿的說道。他之所以在瓜州安心靜待各郡兵馬,除了因自己傷勢的原因外,更主要的是之前的兩次潘宗德並未說玉門關的戰況如何,只是不斷催促。眾人均認為以玉門關之險,定可保一時無憂,是以對增援之事並不心急。

    裴成奇搖了搖頭,嘆氣說道:“這些世家子弟,就是這個樣子了,什麼事都要顧著顏面,真是要命。”

    “事不宜遲,我們必須馬上出發。潘宗德既然說得這麼嚴重,恐怕這回說得是老實話了,若是晚了,恐怕就來不及了。”楊誠肅然說道。

    “照我看,乾脆不救算了。”裴成奇淡淡的說道。

    “裴兄是怕萬一我們戰敗,涼州將空不設防?”楊誠若有所思的說道。

    裴成奇點了點頭,正色說道:“說實話,你和我都不是善守之人,況且星星峽外姑師人的那些攻城器械你也看到了,比起我們大陳的也毫不遜色。若想像以前對付匈奴人那樣對付他們,恐怕再無法湊效了。讓我的騎兵困在關內,這仗怎麼打。”

    “我也知道這將是場硬仗,但我們總不能這樣坐視不理吧。欸,你們現在就下去準備,一柱香後拔營出發。”楊誠嘆了口氣,向眾人說道。星星峽一役已讓他印象深刻,不論是飛虎營還是黑甲雄兵,必須將戰爭的主動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發揮最大的戰力。最忌諱的便是打這種不得不守、不得不攻之戰。而且玉門關外地勢狹小,大軍根本無法展開,對於飛虎營來說,更是極為不利。但若讓他這樣坐視玉門關被姑師攻下,他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話先說在前面,到時我可能會不聲不響的消失喔。”裴成奇笑著說道,起身向帳外走去。

    “什麼!”楊誠失聲說道,裴成奇卻並不作答,大步踏出。

    左飛羽看了一眼裴成奇的背影,靠在楊誠身旁輕聲說道:“爹、妹妹和洪老他們怎麼辦?”

    “要不,你和他們一起去武威等我,順便也可以帶他們到處走走,看看涼州的風景。”楊誠沉聲說道。

    “哈哈,好不容易遇上這麼熱鬧的事,你小子居然想讓我們去看什麼風景。”宏亮的聲音從帳外傳來,滿面紅光的洪方大步踏入帳內,左擒虎和左飛鴻則緊隨其後。

    “誠哥你這就不對了,帶上我們難道還會礙著你嗎?怎麼說我們幾個也不比你手下的士兵差嘛。”左飛鴻瞪眼說道。

    楊誠顯然沒想到他們三人就在帳外,當下略有尷尬的說道:“這倒不是,只是這次……”

    “我知道戰場凶險,不過既然我們幾個來了,就要一起回去。總不能讓你在前面拼死奮戰,我們卻躲在一旁游山玩水吧。”左擒虎堅定的說道。

    “是啊,誠哥,大家一起去吧,反正我是不會離開的。”左飛羽也在一旁搭腔說道。

    “也罷,一起去就一起去吧。”楊誠苦笑說道,照這個樣子,自己恐怕難以勸動他們。

    “耶!”見楊誠同意,左飛鴻立即歡呼雀躍不已。

    楊誠長長的舒了口氣,暗自想道:“希望玉門關那邊不至於太糟吧。”

    ※※※※※※※

    “嗚……”號角聲起。

    看著遠處揚起的陣陣塵土,裴成奇幸災樂禍的說道:“哈,這下好了,不用去玉門關了。”

    “傳令全軍,準備迎戰!”楊誠大聲喝道,表情平靜無比,心下卻暗自驚訝。大軍剛離開瓜州,便碰上由幾名士兵護送的潘法正,不過潘法正卻已是昏迷不醒。雖然那幾名士兵並未與楊誠搭話,徑直離去,但他仍然感覺玉門的形勢已大為不妙。這才剛剛走出一百里,便遇上大隊的異族騎兵,玉門關顯然已經落入姑師手中。

    楊誠立在一處小丘之上,極目遠望。這隊姑師騎兵足有一萬之眾,就算沒有後續部隊,也足以讓他難以應付。飛虎營、黑甲雄兵再加上阿不敢率領的異族聯軍及涼州軍,總數仍不足兩萬。而且除了黑甲雄兵外,便只有數百名斥堠騎兵,其餘皆是步兵,在這毫無遮擋的曠野中,要應付如此數量的騎兵,並非易事。

    “張破舟、洪承業!令你二人率本部士兵,以雁形之陣護在陣前,敵人進入射程之後,且戰且退。注意看我號令。”

    “得令!”

    “楊開、左化龍!令你二人率本部士兵,分散至左右高地,不必與敵硬碰,利用地形與敵周旋。”

    “得令!”

    “翁勝華、魏子澄!令你二人領四千涼州軍,固守中軍,不得後退半步!”

    “得令!”

    “阿不敢!令你率八百異族聯軍,居涼州軍後,隨時聽候調遣!”

    “得令!”

    “不用我的黑甲雄兵做前鋒?”見楊誠分派完畢,裴成奇驚疑的說道。

    楊誠笑了笑,說道:“怎麼可能少得了你,最重要的任務還要你去擔當呢。”

    “還有什麼重要的任務?”裴成奇疑惑的問道。

    “黑甲騎兵極善陣中衝殺,我想讓你從左右繞至敵人身後,接下來的事,便由你隨心發揮了。”楊誠笑著說道。

    裴成奇看了看楊誠,驚訝的說道:“你竟想把他們全部吃掉?”

    “那就要看你的了。”楊誠正色說道。

    “欸,勉為其難吧,誰讓我不小心上了你這賊船。”裴成奇搖頭說道,策馬領著黑甲雄絕塵而去。

    姑師騎兵不久也發現這支正在列陣的大陳軍隊,在大陳軍隊不遠處停了下來,迅速的集結著。看著對方均是步兵,雖然人數比自己多一點,但姑師將領並沒把這支逐漸分散的敵人看在眼裡。這周圍的地形雖然起伏不平,但卻並沒有深溝密林,對騎兵衝殺極為有利,是以對敵方陣形的展開不以為意。

    “殺!”姑師騎兵的衝鋒陣形甫一立成,便立即發出震天的喊殺聲,迅速向處在小丘上的大陳軍陣衝來。剛衝到一半,陣形立變,聚集在一起的姑師騎兵頓時一分為三,從左、中、右三邊同時殺來。顯然是想一舉掃蕩分散兩翼的敵人,再合圍中軍。

    “飛虎營陣勢已成,不知道我們還趕不趕得上了。”裴成奇回頭看了身後一眼,喃喃說道,胯下戰馬再度加速。

    “咚……”隆隆的戰鼓聲在小丘上響起,飛虎營與騎兵在曠野的正面硬撼之戰終於拉開序幕。

    “咻……”羽箭之聲同時最先接觸騎兵的左右兩翼響起,稀稀疏疏的數百支羽箭,所形成的破空之聲幾乎完全被戰鼓聲和喊殺聲淹沒,但給姑師騎兵造成的傷害卻是巨大的。幾乎沒有幾個中箭落馬的騎兵身上,有著多餘的箭矢,完全散開的陣形讓箭術精湛的飛虎營發揮到極至。

    射出一支羽箭後,前列的飛虎營士兵開始奮力向後奔去。而後列的戰士早已張弓搭箭,蓄勢待發。雖然人的速度遠比不上戰馬,但在異常敏捷的飛虎營戰士不斷狂奔之下,兩軍間距離的接近再沒有姑師騎兵想像中那樣迅速。

    “兩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五十步……”一名姑師騎兵千夫長暗自計算著,隨著身旁的戰友不斷中箭倒地,那種衝上去廝殺的願望也在他心中越演越烈。他的全副心神早已鎖定在他身前不遠處奔跑的一名飛虎營戰士身上,已有三名己方戰士死在他的羽箭之下,看著自己與對方的距離不住拉近,即將可以揮刀相向,姑師千夫長不由暗自欣喜,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所在的這隊衝向左翼的騎兵,正在敵人不住的退散下,愈見稀疏。

    “唰!”眼見對方已在自己身前三步左右,姑師千夫長沒有半點猶豫,緊握的彎刀泛起一陣寒光,迅速揮下。想像中的刀鋒及身的聲音並未傳來,飛虎營士兵已及時的向右閃去,反而到了不住疾衝的姑師千夫長身後。

    姑師千夫長暗叫不妙,立即伏下身子。“咻!”一支羽箭幾乎插著他的身體飛過,姑師千夫長正暗自慶幸之時,胯下戰馬發出一聲嘶鳴,一支羽箭已狠狠的身中它的脖子,深及沒羽。

    “轟!”奔出數步,戰馬轟然倒地。姑師千夫長身手也極為了得,在戰馬尚未倒地之時,便已躍離馬背,逃得一劫。剛一立穩,便發出一聲大喝,揮刀向落在他身後的那名飛虎營戰士殺去。

    “咻……”十一支羽箭從不同方向同時射來,其中有三支狠狠的射中這名姑師千夫長,讓他接下來的動作再無法施展。含恨倒地之時,另外入支羽箭已精準的射中隨後而來的幾名姑師騎兵。逃脫噩運的飛虎營戰士向分散在不遠處的十一個戰友揮了揮手,拔腿奮力向前衝去,身後數十名姑師騎兵已轟隆衝來。

    左右兩翼的戰鬥正激烈之時,中間的五千姑師騎兵終於衝到小丘之前,激烈的肉搏之戰,終於在戰場上唯一一處固定的戰鬥之地如火如荼的展開來。

    列在最前的涼州刀盾兵在身後長槍兵的配合下,死死的守住陣腳,承受著姑師騎兵一波接一波的衝擊,每有一處出現空隙,便會在中央飛虎親衛的支援下,加以迅速彌補,讓姑師騎兵難做寸進。

    楊誠鎮定自若的立在軍陣中央最高之處,眼神不住在整個戰場來回巡視,準確的把握著戰場上的每一處變化,再通過身邊的五名旗手不斷的下達著一道道命令。左擒虎、左飛羽及左飛鴻三人則圍在楊誠周圍,不斷將一支支凌厲的羽箭,射向狂衝而來的姑師騎兵。三人箭術均是精湛無比,每一支羽箭均是從不落空,左擒虎更是專挑著姑師將領出手,幾乎無人能擋他一箭之擊,給身處戰場的姑師騎兵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洪方則背負雙手,立在陣中。對於射箭,他並沒多大興趣,是以樂得讓左氏父女展現箭技。不過他也沒閒著,每當週邊陣勢出現危急之時,他便立即揮拳衝上,將任何意圖衝入的姑師騎兵拒之陣外,難越雷池一步。

    激烈的戰鬥持續了近半個時辰,小丘處由涼州軍立成的戰陣仍穩固無比,陣勢周圍的姑師騎兵屍體正不住增加,殷紅的鮮血在曠野上形成一個可怖的圓環,不住擴散。

    兩翼的戰鬥卻逐漸明朗。以十二人為一組的飛虎營戰士,看似散亂卻隱有規律的四散奔跑,不斷誘使著姑師騎兵分散追擊。原本數千人的戰鬥,已逐漸演變成遍布在周圍數裡寬的曠野中的小規模戰鬥。朝夕相處而形成的默契在這種情況下漸漸發揮出強大的作用,在速度不佔優勢的情況下仍讓姑師騎兵首尾難顧,陷入各自為戰的苦鬥之中。反而看似分散的飛虎營戰士,卻能不斷互相支持,在人數不佔優勢的情況下,竟不斷出現以多打少的局面。

    “嗚……”號角吹響,姑師騎兵的將領終於發現他分兵的致命錯誤,果斷的將正在苦戰中的兩翼騎兵召回,妄圖集中兵力將這個顯然是主帥所在的小丘攻下,以挽回敗局。

    “轟……”蹄聲驟響,早已等不及的裴成奇帶著一千黑甲雄兵從姑師軍陣後衝出,氣勢如宏。

    剛剛匯集起來,準備加入小丘戰團的姑師騎兵頓時慌亂起來。雖然還未交戰,但黑甲雄兵所散發出來的強大威勢,讓這僅存的六千多姑師騎兵膽顫心驚。

    看著四周銜尾而來的飛虎營士兵以及身後不斷逼來的黑甲雄兵,姑師將領終於意識到雙方在實力上的差距,正欲向小丘衝鋒的姑師騎兵頓時分成兩股,向後避開黑甲雄兵,如潮退去。

    “想逃。”楊誠低喝一聲,躍下所立之處,手持小黑,縱身向陣外撲去。“爹!射殺敵將!阿不敢,銜尾追殺!”聲音剛落,人已衝出陣外,一支晶黃羽箭已握在手中。

    左擒虎點了點頭,緊隨其後。早已等得手癢的阿不敢發出一聲大喝,雙手持刀,悍勇無比的衝殺而出。

    姑師將領看著小丘處躍出的楊誠,忍不住一頓。心中頓時猶豫要不要趁此機會,回身全力擒殺這個極有可能是敵軍主帥之人。就是這一猶豫,讓他再沒有踏回玉門關的機會。

    “呔!”如平地驚雷般的喝聲頓時炸響,楊誠雙腳猛一用力,高高躍起,躍至最高處時,手中小黑已是拉滿弓弦。小黑重回他手中後,每一次使用均帶給他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覺。小黑似乎再不是一件死物,而是與他著血肉相聯的感覺一般。不用怎麼找尋,他已清晰的捕捉到姑師騎兵群中立馬猶豫的姑師主將,連他微皺的眉頭和見自己躍在空中而露出微微吃驚的眼神也清晰無比。

    勁風驟起,狂沙漫天,戰馬驚慌的嘶鳴頓時在姑師騎兵陣中不斷傳來。馬背上的姑師騎兵更是驚恐不已,顯然對自己胯下一向馴服的戰馬的異變大惑不解。

    風止。猶在努力控制自己戰馬的姑師騎兵恐慌的發現,在眾騎拱衛中的主將正瞪大著毫無神采的眼睛,眉心處一個細小的血洞正汩汩的流出鮮血。“轟!”姑師騎兵主將強健的身軀重重的摔落在地,姑師騎兵那僅存的鬥志頓時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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