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6001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1:47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四十五章 故友重逢

    翻身上馬,眾人深深的看了眼身後的玉門關,想著自己竟在重重圍困中安然脫身,感覺均是有如在夢中一般。

    “你信不信,剛才只要你振臂一揮,那些姑師軍絕對會悍不畏死的為你攻下玉門關。”裴成奇看著楊誠,感慨不已的說道。

    楊誠淡淡一笑,沉聲說道:“若我振臂一揮,玉門關會不會回來倒不能肯定,但被射成剌蝟的可能性恐怕更大。”

    “怎麼可能,剛才你那箭簡直就不是人所能射出的,誰還敢有膽量向你出手,你沒看大家都把你奉為西域之主了嗎?”裴成奇一臉肯定的說道。見到剛才的情形,連他這樣的人也禁不住呆立當場,更何況其他人。

    楊誠搖了搖頭,策馬向前奔去:“走吧,若讓他們清醒過來,我們恐怕連逃走的機會也沒有了。”

    “轟……”蹄聲驟響,火光遍野。楊誠他們剛奔出數裡,便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呆了。及至對方靠近,才發現是左飛羽帶著數千黑甲雄兵和飛虎營趕來救援。眾人懸在喉嚨那顆心,總算是收了回來。若是姑師軍真的埋伏在此,他們將再無力一戰。

    “誠哥!”左飛羽顧不得在眾人面前,嬌呼一聲,縱身躍上戰馬,緊緊的摟住楊誠寬厚的肩膀。左飛鴻緊跟在左飛羽身後,卻不能像左飛羽那般,當下站在旁邊,臉色尷尬,眼神微黯。

    楊誠臉色微微尷尬,不過在左飛羽真情流露下,他也不敢有其他動作,當下拍了拍左飛羽的小手,寬慰的說道:“沒事的,你們怎麼來了?”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左飛羽嗔怪的說道。

    楊誠微微一笑。剛才他和裴成奇出來極為機密,各自挑選好人手後便直奔玉門關,並沒有知會營中任何一人。畢竟此行危險重重,若是讓他們知道,恐怕反而會令軍心動搖。哪裡料到還是給左飛羽猜到他們的行蹤,而且還帶人來援。“你怎麼猜到我們到這邊來了呢?”

    “這有什麼難猜的,我跟姐姐見你和裴大哥泡了這麼久還沒回來,早知其中有古怪。又看到飛虎營不見了五十名精銳士兵,哪裡還猜不到你們的那點心思。”左飛鴻站在一旁氣鼓鼓的說道。

    “呵呵,楊兄弟有此賢內助,真令為兄羡慕不已啊。”裴成奇樂呵呵的說道。

    “你還說,要不是你,誠哥怎麼冒這麼大的險!”左飛鴻正愁不知道幹什麼,見裴成奇開口,頓時毫不客氣的罵去。

    裴成奇看著雙手叉腰,怒目而視的左飛鴻,不由莞爾。不過想起來,若不是他的慫恿,以楊誠的性格,倒也不會做這麼冒險的事。楊誠雖然年紀比他小了少,但在老成持重方面,他卻自歎弗如。“你就不知道了,剛才你的誠哥可威風著呢,哇,連我現在都對他崇拜得不得了。”裴成奇面色誇張的說道。

    “怎麼威風了?”左飛鴻奇聲問道,左飛羽也露出關注的神情。剛才她們一路疾趕,想著楊誠他們只不過一百人冒險潛入玉門關,已是心急不已。雖然此時見眾人安然返回,但心中仍未能平靜,畢竟那面對的是數百倍于他們的姑師人。

    “好了,再不走姑師人可要追來了。”楊誠笑著說道。

    “嘿,當時……”裴成奇一邊隨著隊伍向軍營行去,一邊講著此次充滿兇險與剌激的行動。雖然並沒有添油加醋,卻也聽得眾人乍舌不已。

    “我看你可以當個說書的了,這麼能講。”行至軍營前,楊誠對猶在滔滔不絕的裴成奇笑著說道。

    裴成奇翻了翻眼,一本正經的說道:“哈,你還真別說,我也正有這個打算呢。”

    “以前還真沒發現,你居然還這麼能吹。”楊誠不好氣的說道。

    “有嗎?你敢說我這一路說的可有半句假話?”裴成奇笑著說道。

    楊誠眉頭微皺,與裴成奇相視一笑,各自回營休息。

    經過白天連續的激戰和夜晚的行動,楊誠雖然強壯無比,卻也有些承受不住。回到營帳便倒頭而睡,直至日上三竿之時,方才醒來。

    左飛羽在帳外聽得動靜,立即探頭相望,見楊誠已穿衣起床,立即縮了回去。不多時,便與左飛鴻一道一人端著熱水,一個端著豐盛的早餐走了進來。

    楊誠對二人報以一笑,當即顧不得洗臉,便狼吞虎嚥的享用起來。昨天的體力消耗著實不小,雖然充足的休息讓他精神抖擻,但肚子卻早已叫得慌了。

    左飛羽一邊愛憐的替楊誠擦著臉,一邊柔聲說道:“識文他們都在帳外等你召集議事呢,要不要叫他們進來?”左飛鴻則雙手支著腦袋,靜靜的看著楊誠的吃相,淺笑不語。

    “議事?”楊誠一邊大口喝著清香的小米粥,一邊說道:“哦,對了,是該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動了。他們還沒吃吧,叫上他們,邊吃邊說。”

    “是沒吃,不過是午飯了。”左飛鴻笑著說道。

    “啊!現在什麼時候了?唔……”楊誠張大嘴巴驚訝的說道,隨即被左飛鴻趁機塞來的饅頭堵住了嘴巴。

    左飛羽一邊擰著毛巾,一邊輕聲說道:“快到正午了,你以為還早嗎。”

    “呼。”楊誠用力將還未嚼爛的饅頭咽下,急急的說道:“快讓他們進來吧,老裴呢?他也沒起來嗎?”

    “裴大哥天沒亮就走了。”左飛羽淡淡的說道。

    “走了?”楊誠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的問道。

    “那傢伙帶著黑甲雄兵全跑掉了,枉我昨天還說他膽子大。”左飛鴻大聲說道。

    “哦。”楊誠點了點頭,這才想起當初裴成奇說他會不辭而別,自己還以為他是開玩笑,哪知竟真的走了。他當然不會認為裴成奇是因害怕而走,不過大戰才剛剛開始,沒了具有強大攻擊力的黑甲雄兵,他的力量便要大打折扣,當下不由暗罵裴成奇太不夠意思了。

    “參見統領大人!”左氏姐妹出帳不久,飛虎營諸將及幾名涼州將領大步踏入帳中,恭敬的拜道。

    楊誠一邊抹著嘴,一邊說道:“都起來吧,坐、坐!”

    “謝統領大人!”眾人齊聲喝道,左右而列。

    “咦?什麼事讓你們這麼興奮?”楊誠看著一臉喜色的眾人,疑惑的問道。

    “統領大人,昨晚的事是不是真的?”張破舟一向最為膽大,見楊誠詢問,便立即出聲問道。其他眾人均露出關注的神色,靜靜的等著楊誠的答覆。

    “什麼事?”楊誠皺眉說道。見眾人均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楊誠一時也摸不著頭腦了。

    張破舟咂了咂嘴,沉聲問道:“裴將軍所說的事情啊。”

    “哦。”楊誠點了點頭,終於明白過來,當下正色說道:“當然是真的,又沒有拿下玉門關,值得你們這麼高興嗎?”

    “這麼精彩的行動,統領大人怎麼不叫上我呢?”張破舟和洪承業同時報怨道。

    “真的把那城門……”張識文驚訝的說道。

    “眩目的光芒……”左化龍喃喃說道。

    楊誠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老裴還說了些什麼啊?”

    見楊誠沒有否認,眾人均是一陣驚歎,飛虎營諸將則在那裡跺腳擂胸,埋怨楊誠沒有帶他們前去。昨夜的消息通過裴成奇和其他人的口,早已傳遍全營,口耳相傳下,更流出數種版本,越來越神。眾人雖然不懷疑裴成奇會編造謊言來欺騙他們,但此時經過楊誠證實,感覺當然又不相同。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瞧你們這樣子,恐怕姑師軍突然殺來,你們也不知道。”楊誠不以為然的說道。那一箭雖然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但他卻一直不認為僅憑這樣便可以結束戰事,要想真正打贏姑師,還得在戰場上見真章。

    “嘩,這還叫沒什麼?現在就算給姑師人一萬個膽子,也不敢來攻擊我們了。”張破舟一臉得意的說道。

    “是啊,如此一來,當初阿不敢說的話便是真的了。統領大人有著傳說中西域之主的身份,要打敗姑師還不是易如反掌了。”左化龍也欣喜的說道。

    楊誠皺了皺眉頭,淡淡的說道:“你們真以為憑這樣便可以輕易打敗姑師軍?”

    眾人均是重重的點頭,雖然他們沒有身臨其境,但已有不少人將楊誠視若無敵的戰神了。如此恐懼的一箭,換作是任何人都不敢面對,更遑論對戰。就算沒有西域之主這回事,也足以讓敵人聞風喪膽,士氣銳減。而士氣的高低,往往可以使讓一場實力懸殊的戰爭,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

    “轟……”隆隆的鐵蹄之聲從帳外傳來,楊誠不由微微變色:“你們不會沒派人監視玉門關的動向吧。”

    “嗚……”示警的號角吹響。眾人均是面面相覷,正要作答時,楊誠已縱身向外撲去。

    數裡之外,一隊兩千多人的騎兵正疾速奔來,聲勢奪人。

    雖然眾人都沉浸在楊誠那一箭的神威之中,但此時正值中午,營地內的哨樓仍然及時發現了這支騎兵。在營帳內休息的士兵紛紛湧出,不待楊誠下領,便已迅速在寨牆後聚集成陣。經過這段時間的錘煉,不僅飛虎營,連涼州軍也初具規模,防禦的速度快而不亂,足以讓任何敵人的偷襲付出慘重代價。

    楊誠大步走向寨門,看著對方閃亮的盔甲,不由松了口氣。“是自己人,不要放箭!”楊誠大聲喝道。

    兩千騎兵在寨外一裡處嘎然而止,立成嚴密的方陣,盡顯其優良的素質。領頭的將領則策騎獨自向營寨奔來,威武的身形在陽光下焯焯生輝。

    及至對方沖近,楊誠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孔,不由欣喜的呼道:“劉虎!”

    “籲!”戰馬在楊誠一丈之外陡然停下,一臉喜色的劉虎已從馬背騰空而起,直向楊誠撲來。

    “誠哥!”“臭小子,真的是你!”兩人緊緊相擁,百感交集之下,竟無法言語。

    相擁良久,楊誠雙手推在劉虎肩上,激動的說道:“來,讓我好好看看!”

    三年多沒見,劉虎顯得更加成熟了,歷經風霜的臉上更有著一種強大的自信和堅毅。比起原來的劉虎,更顯出一種懾人的威勢,隱隱中甚至透出一股霸氣!

    “你不是在王庭嗎?怎麼來這裡了?這幾年過得怎麼樣?史達貴沒有欺負你吧?”楊誠語無倫次的問道,這意外的重逢實在讓他有些如同夢境般的感覺。

    “瞧你這樣子,好不容易遇上劉虎,你就讓人家站在這裡說啊。”左飛羽站在一旁深深的看了劉虎一眼,笑著說道。

    “這位是……”劉虎疑惑的問道。

    楊誠笑了笑,說道:“哈,我實在是太高興了,劉虎又不是客,不用顧忌這麼多,是不是啊?”

    “那是當然,誠哥比我親哥還要親。”劉虎笑著說道。

    楊誠拉著劉虎,指著左飛羽說道:“來,我給你介紹。這就是你嫂子了。”

    “喲,誠哥你可真行啊。劉虎拜見嫂子。”劉虎打趣的說道,畢恭畢敬的向左飛羽深深施禮。

    “誠哥可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呢,你們兩個這下總算可以相聚了。”左飛羽微笑著說道。

    劉虎拍了拍楊誠的肩膀,笑著說道:“這幾年我也想死誠哥了。”

    隨後楊誠便逐一將營內諸將向劉虎一一介紹,眾人當然免不了一番恭喜之言。

    “這也是我的好兄弟,張識文。文弟可是才高八斗之人,這段時間可幫了我不少的忙。”楊誠拉著劉虎走到張識文面前,笑著說道。

    張識文看了看劉虎,又看了看楊誠,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劉將軍的威名,我可是久仰了。”

    劉虎報之以燦爛的笑容,與楊誠攜手向大帳走去,飛虎營諸將則熱情的招呼隨劉虎而來的其他騎兵,整個營地頓時熱鬧起來。

    兩人一進大帳,楊誠拍了拍劉虎的肩膀,淡淡的說道:“傷好了吧。”雖然他之前便有極大的把握,鐵面將軍便是劉虎,但他仍希望得到劉虎的親口承認,更想知道此時的劉虎,是不是還是當初與自己親密無間、無話不說的好兄弟。

    劉虎看了一眼略有緊張的楊誠,緊緊的握著楊誠的手,坦然說道:“早就好了。不過老實說,誠哥的箭法比起以前可進步不少,那一箭還真狠。”

    “你怎麼這麼不明白厲害?是史達貴逼你做的嗎?你難道不知道他這是在害你嗎?”楊誠皺眉說道。

    劉虎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說道:“算是,也算不是吧。”

    “虧你還輕鬆得起來,我都急死了。這事可不算小,要是捅了出去,那可是死罪,任何人都保不了你!”楊誠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兩人在上首並肩坐下,劉虎長長的舒了口氣,舒服的靠在楊誠身上,淡淡的說道:“終於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這種感覺真好。”

    “你準備怎麼辦?”楊誠皺眉問道。劉虎的安危一直系在他的心頭,這段時間雖然表面上不再擔心,但心底裡卻一直在想著如何幫助劉虎。畢竟兩人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楊誠無論如何也不願看到劉虎名裂身死。

    “什麼怎麼辦?”劉虎緩緩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顯然對劉虎的不以為然焦急不已。“你的小命都完全捏在史達貴手裡了,你怎麼還一點不放在心上?”

    劉虎笑了笑,歎氣說道:“也只有誠哥才會這樣關心我。放心吧誠哥,我已不是那個任人擺佈的小卒子了。你以為史達貴就把我吃得死死的了嗎?哼,若是我活不了,你以為他會死在我後面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楊誠皺眉說道。

    劉虎湊在楊誠的耳邊輕聲說道:“告訴你個秘密,史達貴的神威營早就姓劉了。”

    “什麼?”楊誠拔開劉虎的頭,轉身驚訝的說道。

    劉虎拍了拍楊誠的肩膀,冷聲說道:“史達貴算什麼東西,從來都不把手下的性命看作一回事,以為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該為他去拼命,若不是幸運的生在大族豪門,哪裡輪得到他在我頭上耀武揚威。說到玩陰謀詭計、收買人心,他比我差遠了。別得不敢說,現在神威營裡我想要誰死,誰便不能多活半刻,包括史達貴在內!”

    “行啊!我還以為你小子……看來我是白擔心了。”楊誠感慨的說道。眼前的劉虎,讓他感到即熟悉,又陌生。雖然他一向不喜陰謀詭計,特別是內部之間,更讓他反感不已。不過劉虎也是為了掙扎求存,再加上與他的關係非同一般,是以倒也不如何排斥。

    劉虎揮了揮手,笑著說道:“還是誠哥厲害啊!枉我當初還想超過你,哪知道轉眼之間,你已經是一州剌史、虎賁中郎將,地位比起史達貴也毫不相讓,而我還只是個小小的副統領。更讓你娶到一個溫柔嫻淑的好老婆,真是羡慕死我了。”

    楊誠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不過是運氣罷了。你也不賴,神威營為天下第一營,即使是副統領,也不敢讓人小視啊。更何況你也不是沒機會,以後一定比我有出息多了。”

    “唉,難!”劉虎歎氣說道。如今他的地位實在尷尬不已,史家一天不得勢,就算他有天大的功勞,也難在仕途上前進半步。

    “不說這些了。”楊誠只覺氣氛沉悶,當即轉開話題說道:“剛才我看你來的方向,怎麼是從玉門關那邊過來的?”

    “不錯,就是玉門關。”劉虎淡淡的說道。

    楊誠皺了皺眉頭,疑惑的問道:“玉門關不是在姑師人的手中嗎?你怎麼……”

    “現在在我們手中了。不過說來也奇怪,昨晚我們的進攻根本沒讓姑師人損失多少,照理說他們還不至於全部撤走啊?整整八萬步騎,害得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大搖大擺的離開。”劉虎面帶疑色的說道。

    “昨晚進攻玉門關的是你們?我還以為是征西軍回來了。”楊誠驚訝的說道。

    “征西軍?潘宗向還遠在延城呢,他才不會管玉門關。”劉虎不以為然的說道。

    “為什麼不管?玉門關緊扼住他的退路,實在是他必救之地嘛。”楊誠不同意的說道。

    劉虎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潘宗向現在正忙著在西域攻城掠地,以彌補他所未能完成軍令狀之失。打回玉門幹什麼?接受朝廷的問罪?他哪有這麼傻。”

    楊誠聞言不由沉吟不已。劉虎所說倒也有些道理,現在早已過了潘宗向所立軍令狀規定的時間,若是不能有所建樹,即使打敗姑師大軍,恐怕也難逃罪責。想了想,楊誠疑惑的問道:“好像你對征西軍的動向比我還要熟悉?你們昨晚進攻玉門關,這樣說來,豈不是早就到西域來了?莫非又是朝廷派你們來協助征西軍的?”

    “史達貴可沒安好心的。之前被大將軍派人警告,不敢再打涼州的主意。所以便想跑到西域去,伺機在潘宗向背後捅上一刀。”劉虎神秘的說道。

    “啊!”楊誠聞言一驚,若神威營在征西軍背後伺機而動,確實是個不小的威脅,潘宗向毫無防備下,足以遭到重創。“那你們怎麼會出現在玉門關呢?”

    劉虎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史達貴那點小算盤,哪裡算得過大將軍。我們剛進入西域,便遇上公孫老賊,三言兩語便讓史達貴溫馴的像頭羊一樣,神威營的指揮權,完全落入那老賊手中。”

    “公孫老賊?你這麼恨他?”楊誠疑惑的問道。聽劉虎這樣說,章盛竟料到史達貴會潛入西域,提前加以預防。劉虎所說的公孫老賊,恐怕就是章盛所派。以史家現在的聲勢,當然不敢有任何開罪章盛的舉動。就算章盛不對付他們,隨便放句話出去,三大家族恐怕都會非常樂意接收史家的勢力。

    “哼。這公孫老賊雖然厲害,不過這幾仗打起來,害得神威營損失三千多戰士,那可都是我的心血,我的本錢,害得我心疼得睡不著覺。史達貴那孬種,整天只知道拍馬屁,死了這麼多弟兄,他倒是屁事沒有!”劉虎恨恨的說道。

    “章盛難道想削弱史家的實力?”楊誠皺眉說道。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幾戰的情況,但昨夜那戰卻著實是場激烈的攻堅戰,對於縱橫草原的騎兵來說,實在是以弱擊強。

    “鬼才知道這老頭的想法。不過幸好姑師人跑掉了,不然還不知道要害我損失多少兄弟!”劉虎慶倖的說道。

    “難道那個公孫老賊沒讓你們追擊姑師的逃軍?”楊誠疑惑的問道。

    劉虎搖了搖頭,正色說道:“那哪裡是逃軍,完全是光明正大的撤走。那嚴整的陣勢,就算神威營也討不了好。公孫老賊恐怕也擔心萬一戰敗了保不住他那條老命,姑師人一走,便趁勢佔領了玉門關。還叫我來通知你也進駐玉門關,不知道要搞什麼鬼。”

    “有我?史達貴要聽他的,我卻用不著什麼也聽他的吧。”楊誠不以為然的說道。有道是愛屋及烏,劉虎痛恨那公孫老賊,讓楊誠也對那人不抱絲毫好感了。

    “聽說他有聖旨。”劉虎輕聲說道。

    楊誠不由為之默然。若真是這樣,恐怕自己也不得不去了。不過心中卻猶豫不已,若是那人像對付神威營那樣對付飛虎營,暗中消磨他飛虎營的實力,他一時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就算是潘宗向,也不敢招惹章盛,更何況是他。

    “誠哥在擔心什麼?不用怕那老賊,有我們兩個聯手,他那些花樣哪有那麼容易得逞。”劉虎傲然說道。

    楊誠看著劉虎,感慨的說道:“幾年不見,你真的變了很多了,舉手投足間,竟讓人感覺到一股霸氣,或許今後你真的能成就一番了不起的功業。”

    劉虎撓了撓頭,淡淡的說道:“不是吧,誠哥也學著我那招了?現在我還只是個掙扎求存的小人物而已,哪裡敢說什麼功業。”

    “我並不是拍馬屁,也用不著。雖然我和你的目標不同,但我不幫你還能幫誰呢?要不要我把你引薦給潘宗向?以史家現在的實力,你恐怕……”楊誠誠懇的說道。

    劉虎搖了搖頭,說道:“還是等這一戰之後再說吧。潘家現在也不比史家好到哪裡去,從長遠看,說不定史家還更有機會。”

    “不會吧。”楊誠皺眉說道。

    劉虎笑了笑,說道:“這幾年我也算知道他們之間的不少內幕。潘家看似風光無比,但卻遭到另外兩家的嫉妒,日子並不好過。只要一有機會,便可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他們嫉妒潘家什麼?不是幾大家族已結成同盟了嗎?而且現在也是均分利益,不會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吧。”楊誠皺眉說道。

    “你知道大將軍章盛今天多大年紀了嗎?”劉虎淡淡的問道。

    “好像不久就九十四歲了吧,這有什麼關係?”楊誠不解的說道。

    劉虎看了看楊誠,低聲說道:“章盛餘日不多,而且子孫也沒有出色的人才,章盛死後,恐怕無人能勝任大將軍。大將軍的寶座,三家早就在暗中爭奪大將軍的寶座了。”

    “莫非潘家最有可能?”楊誠驚訝的說道。

    劉虎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潘宗向本來就在對匈奴的戰爭中立下大功,此次又不知利害的奪得征西大將軍的寶座,一旦獲勝歸來,聲勢將直蓋征北大將軍趙長河。若是章盛突然去世,其他兩家又沒有資歷足夠的武將,你說是誰最有可能升任大將軍之職?”

    楊誠不由吸了口冷氣。怪不得潘宗向臨行前顧慮重重,恐怕他也知道自己握在手裡的是個蕩手的山芋。勝也不是,敗也不是,確實讓他左右為難。照這樣看來,那出軍令狀的事情,恐怕也是潘宗向自己搞出來的,這樣一功一過,不至於讓兩大家族太過猜忌。不過事情到了這步田地,要想讓另外兩大家族對潘家毫不猜忌,恐怕已是不可能。

    事實上,兩家確實也在開始暗中聯手對付潘家,不過爭鬥並沒有進一步激化而已。所有的矛盾,恐怕都會在此戰之後,全面的爆發,到時會是什麼樣的情形,楊誠實在不願想像。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1:51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四十六章公孫無忌

    熊熊的篝火將夜晚的營地照得如同白晝,陣陣歡聲笑語蕩漾在營地的每一個角落。 雖然戰爭並未完全結束,但玉門關被重新奪回、姑師軍倉皇撤走的事實卻讓所有將士感到歡欣鼓舞,再加上楊誠夜闖玉門關的事蹟被廣泛傳播,即使是原本士氣低落的涼州軍,也對己方的勝利充滿信心。

    為了歡迎劉虎和神威營騎兵,同時也為慶祝這一戰的勝利,楊誠罕有的鋪張了一回。 鄰近幾縣的美酒好食幾乎都被購買一空,所有酒樓的掌廚也全被聘請至營中,有幾人甚至是專門派人快馬從敦煌請來。 姑師退兵的消息也同時迅速傳向四方,原本想遷居避禍的百姓也奔走相告,歡喜不已。

    楊誠和劉虎並肩走在營地中,每到一處,均引得陣陣喝彩之聲。 看著一字排開,長達里許,正忙著殺豬宰羊的士兵們,劉虎笑著說道:“用不了這麼大排場吧,這頓的開銷,恐怕不小吧。”

    “高興就好,錢財本就是身外之物嘛。況且這段時間大家跟著我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得到這點空閒,慶祝一下也是應該的。要是出了玉門關,有錢也沒地方使了。 ”楊誠淡淡的說道。 飛虎營的軍餉一向非常充足,之前他還沒什麼感覺,待得這段時間與涼州軍將士相處以來,才發現兩者間的巨大差別。 不過這也難免,涼州的人口雖然是交州的十倍,但卻遠不如現在的交州富庶,更何況要承受十幾萬的大軍,能夠讓這些士兵吃飽已算很不錯了。

    劉虎開心的笑了笑,說道:“誠哥打算出玉門關追擊姑師?有征西軍在,誠哥大可坐守玉門,享享清福嘛。”

    楊誠搖了搖頭,說道:“等這場仗打完了,才可以放心的過點清靜的日子,現在十幾萬大軍在前線,士兵們苦,百姓更苦,能早一天結束,便可早一天結束這場災難。”

    “也是。好久沒和誠哥並肩作戰了,好懷念以前的日子,這次希望能再和誠哥一起痛擊姑師,那該有多痛快!”劉虎感慨的說道。

    楊誠拍了拍劉虎的肩膀,淡淡的說道:“一定有機會的。姑師雖然撤出玉門關了,但還有數万軍隊,想那公孫老頭也不至於派你們單獨追擊吧。”

    “哼。想起那不可一世的老賊我就氣憤,總有一天我要讓他瞧瞧劉爺的厲害!”劉虎咬牙說道。

    “也不能這麼說。到底別人是前輩了,再說要不是他制止史達貴,我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呢。”楊誠勸慰的說道。 畢竟那人背後是德高望重的章盛,楊誠也不想劉虎有所得罪。

    劉虎做了個鬼臉,笑著說道:“我也只是罵罵而已,解解氣。神威營這段時間給他也折騰的夠嗆,雖然算得上立了不少功勞,但也抵不過那幾千個兄弟的命。”說到後面,神色已是黯然。 雖然他這幾年處心積慮的結交神威營內的將士,只是為了架空史達貴,一改命運完全被別人掌握的局面。 不過到底是日久生情,他雖然只是副統領,卻也早把神威營算到自己名下,每一個士兵,都是他難以割捨的心血。 如今眨眼間就損失了兩三千,叫他如何不耿耿於懷。

    楊誠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劉虎,只是用力的摟著他的肩膀。

    劉虎按著楊誠的手,精神一振,笑著說道:“對了,聽說你在安平一戰便射殺七名敵將,威風實足,你的箭術,恐怕比起原來更厲害了吧。”

    楊誠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說道:“還不是全靠小黑,若沒有他,我恐怕早就戰死了。”

    “就是潘宗向當年送你那把小黑?”劉虎疑惑的問道。 當年他和楊誠匆匆分別,對小黑的事也知之甚少。

    楊誠緩緩的取出小黑,淡淡的說道:“不就是它嘍。”

    “給我看看。”劉虎饒有興致的從楊誠手裡拿過小黑,仔細的看了看,當下箭步而立,全力拉弦。 劉虎原本也是個弓弩手,此時配合著他那挺拔的英姿,看起來倒也威武不凡。

    “呔!”劉虎一聲暴喝,弓弦已被他拉滿。 “哈哈,這小傢伙倒還挺費勁的。”劉虎側頭看著楊誠笑道。

    楊誠笑了笑,正要說話,突見劉虎臉色大變。 “噗!”劉虎緊忙放開弓弦,人卻似乎陡然受到重擊一般,一口鮮血直噴而出。 臉色剎時變得蒼白起來,上身輕顫,幾乎站立不穩。

    楊誠急忙上前扶住劉虎,關切的說道:“怎麼回事?”

    劉虎猛一搖頭,將小黑擲在地上,心有餘悸的說道:“這弓……這弓有古怪!”

    楊誠一手扶住劉虎,彎腰將小黑拾起,皺眉說道:“什麼古怪?”劉虎居然會被小黑震得吐血,這實在讓楊誠感到不可思義。 小黑雖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拉動的,但以劉虎現在的體格,就算臂力比不上他,也絕對不會差得太遠。 況且當年潘宗向未能拉滿弓弦,也只是微有不適而已,左擒虎更能滿弦射箭,雖然大失準頭,但也沒有劉虎這樣的反應。 而且劉虎初時也是一臉的輕鬆,一時間讓楊誠也迷惑不已。

    “它似乎很厭惡我……”劉虎遲疑的說道,剛才那感覺仍是清晰無比,但他也知道,這樣的話任是誰也難以接受,就連他自己也禁不住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幻覺。

    楊誠看了看小黑,又看了看劉虎,皺眉說道:“小黑不過是把弓而已?怎麼會厭惡你?”

    劉虎撫了撫胸口,臉色漸漸好轉過來,看著楊誠手裡的小黑,一臉不可思議的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明明我不費多大力氣就拉開了它,卻突然之間感覺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擊在我胸口,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楊誠微微皺眉,將小黑收了起來,見劉虎已無大礙,當下關切的說道:“可能是你這幾天長途奔襲,太過勞累了,所以才會在猛一用力之下,有此不適,休息一下就會好吧。”

    “或許是吧。”劉虎淡淡的說道,深深的看了一眼楊誠的胸口。

    “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宴會可馬上要開始了。”楊誠看著劉虎說道。

    劉虎用力拍了拍胸口,笑著說道:“沒問題,今天不把你喝趴下,我怎麼甘心!”

    “呵呵,走,今晚我們就來個不醉不歸!”楊誠大笑說道。

    “咚……”急促的戰鼓聲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營地中央的高台之上。 張破舟手持兩個鼓槌,得意的看了一眼眾人,中氣十足的吼道:“弟兄們!動手!”

    “喔!”陣陣歡呼聲中,揭開了這場盛大宴會的序幕。 沒有任何人客氣,士兵們拿出衝鋒陷陣的力氣,橫掃著桌面上的酒菜,所有的爭執也在杯碗相碰之間一笑而泯。 其中涼州軍士兵表現最為興奮,他們不知道有多少年沒享受到如此豐盛的待遇了,一時間竟將飛虎營也比了下去。

    “祝統領大人一舉平定西域!”飛虎營諸將在張識文和張破舟的領頭下,紛紛舉杯向楊誠敬酒。

    “全靠眾位鼎力相助,這一杯,該我敬大家!”楊誠霍然起身,縱聲說道。

    張破舟搖頭說道:“統領大人這話就不對了,要不是統領大人,我們現在也不過是普通百姓,哪能有今日之威風!”

    “不管怎麼樣,我們大家生死與共,幹!”楊誠豪爽的說道,仰頭一飲而盡。

    “幹!”眾人轟然應道。

    “來,再敬兩位大人,恭喜兩位大人喜得重逢!”張破舟再度舉杯說道。

    劉虎卻是穩坐不動,輕輕的搖頭,待眾人紛紛投以驚疑的眼光之際,才開顏喝道:“用杯子怎麼行!來人,統統給我換上大碗!這才能過癮嘛!”

    眾人頓時大笑,紛紛對劉虎的豪爽生出好感。 一時間氣氛變得更熱烈起來。

    楊誠雖然一向不喜歡這樣的應酬,但此時在座皆是些血性男兒,讓他也興致勃勃。

    酒過三巡,劉虎更端著碗逐個敬酒,他本就是善與人結交之人,不多時便與諸將打成一片。 更兼他的海量,若得陣陣喝彩。

    楊誠本來擔心他剛才受傷不輕,想要勸阻。 但見他現在這樣,也寬下心來。

    “誠哥,恕我冒昧,這劉將軍是不是就是……”張識文湊在楊誠耳邊輕聲說道。

    楊誠看了一眼正與眾人對飲正酣的劉虎,淡淡的說道:“我知道瞞不過你的眼睛,不過這事你知道就好,日後我再告訴你詳情。”

    “只是……好吧。”張識文略一猶豫,還是把接下來的話吞了回去。

    楊誠拍了拍張識文的肩膀,霍然而立,舉碗大聲喝道:“將士們!”

    喧鬧無比的頓時為之一靜,眾人紛紛朝楊誠的方向看來。 “明日我們便要開赴玉門關,踏上追擊姑師之途。為了讓百姓能安居樂業,振我大陳聲威,此戰!我軍必會得勝歸來,到時我們再到此地,痛飲三天! ”

    “必勝!必勝……”

    ※※※※※※※

    玉門關

    看著眼前的玉門關,楊誠不由感慨不已。 看著城樓上插滿的大陳旗幟,若不是關外聳立的千人墳,誰能想到一天之前,這裡還牢牢的控制在姑師人手裡呢?

    “拜見劉統領!”行至關外一里之時,城樓的守軍終於認出劉虎,轟然拜道。

    看著城門和城牆上恭敬無比的士兵們,楊誠也不由暗自感嘆。 看來劉虎說他暗中控制了整個神威營,確實所言非虛,這些士兵對劉虎的態度,絕不像對史達貴那種單純的畏而已,更包含著一種無比的尊敬。 史達貴一向以嚴厲的軍法治軍,雖然看似威風八面,但給他遇上劉虎,卻也難免產生這樣的結果,被完全架空了仍是猶然未覺。 不過他卻不希望劉虎與史達貴有刀兵相見的一天,畢竟劉虎所面對的,並不僅僅是一個史達貴,更有著勢力寵大的高門世族。

    “統領大人,您總算回來了。”駐守城門的一個百夫長匆忙迎了上來,急急的說道。

    “出了什麼事了?”劉虎皺眉說道。

    百夫長一邊跟著劉虎的戰馬,一邊說道:“姑師人實在陰險,表面上大隊人馬撤走了,卻在城裡埋伏了三千多人。昨晚四更時分驟然發難,雖然最後還是被我們殺了個乾乾淨淨,不過卻死了不少兄弟。”

    “什麼!”劉虎驚訝的說道,差點跌下馬來。 之前損失的三千多人已讓他肉痛不已了,現在居然還被姑師這樣陰了一下。 三千多伏兵,饒是神威營全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士,在毫無防備之下,足以造成強大的威脅。 更何況城中的地形並不利於騎兵衝殺,戰況可想而知。

    “死了多少弟兄!”劉虎恨聲說道,臉上殺氣大盛!

    “戰死八百,傷兩千多人。”百夫長低頭說道。

    “哼!”劉虎用力的握著拳頭,策馬向關內奔去。

    看著一片狼籍的玉門關城內,劉虎臉上的殺氣更濃。 一隊隊全副武裝的神威營騎兵正不斷在街上巡邏,看到劉虎,均恭敬的問侯。 受傷的戰士也並未歇著,正忙祿的搬運著一具具屍體。 四處的房屋還冒著陣陣的煙霧,不時發出吡啪之聲。 城內的不少地方更挖起一個個大坑,顯然是進一步搜查藏匿在城中的姑師伏兵。

    “你們這是怎麼搞的!”劉虎大步衝進將軍府,衝著坐在堂內的史達貴和公孫先生大聲吼道。

    叫劉虎這副態度,史達貴不禁微微詫異,看了一眼仍悠閒的喝著茶的公孫先生,不快的說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我還沒追究你昨晚整夜不歸之事,你倒敢質問起我來了!”

    “劉虎一時失態,史統領不要見怪。”楊誠急忙打著圓場。

    史達貴看了一眼楊誠,板著臉說道:“喲,原來是中郎將啊,下官教訓自己的下屬,沒犯著你什麼事吧。”當年征北戰事一結束,眾將均有封賞,唯獨史達貴,卻是等著他剿滅匈奴殘餘再一併嘉獎。 這樣一拖差不多已是四年,到現在雖然匈奴被他剿滅了,朝廷的封賞卻仍不見消息,是以到現在他也還只是神威營統領而已,算起來比楊誠還要低上幾級,心中當然不快。

    “統領大人言重了。”楊誠施禮說道。

    劉虎則是悶哼一聲,徑自在一旁坐了下來。

    “你便是楊誠吧?”聲音雖然不大,卻異常有力。 史達貴本來還想再譏諷楊誠幾句,見公孫先生說了話,也只得別頭不語。

    “正是在下,不知你是?”楊誠將目光投向坐在上首的中年人,不禁微微詫異。 劉虎左一個公孫老賊,右一個公孫老賊。 他原來以為這人一定很老了,誰知一見之下,卻不過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當下不禁向劉虎投去詢問的目光。

    公孫先生點了點頭,站起來沉聲說道:“皇上口諭!虎賁中郎將楊誠、神威營統領史達貴接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聽到這話,三人也顧不得其他,急忙的跪在堂下,恭敬的呼道。

    “欽令公孫無忌統涼州兵馬及神威營,協辦征西事宜。楊誠、史達貴全力協助,不得有誤。欽此!”公孫無忌肅然說道。

    原來這人是叫公孫無忌,楊誠不由微微一愣,這幾年他對朝廷官員也略知一二,卻從未聽過此人的名號。 是以在史達貴和劉虎拜呼接旨之時,他卻並未出聲。

    “中郎將為何不接旨啊?”公孫無忌淡淡的說道。

    楊誠微一施禮,不卑不亢的說道:“不知先生在朝中官居何職?在下雖然職位卑微,卻從未聽過先生之名。先生口傳聖旨,不知可有憑證?冒犯之處,還請先生見諒。”

    劉虎聞言不由大急,不斷向楊誠使著眼色。 這人能讓史達貴如此尊敬,來頭豈會一般,這幾日劉虎更知其性格怪異,喜怒無常,楊誠如此頂撞,恐怕已得罪了他了。

    公孫無忌微微一笑,仍是不緊不慢的說道:“憑證麼,大將軍的令牌倒是有一塊,不過倒還沒人敢向我要過憑證。”

    “那先生這是大將軍令,還是聖旨呢?”楊誠毫不改色的問道。 他當然不願意僅憑此人一句話便將兵權盡交,而且打心底里他就對朝中大員並不信任。 更何況此人對他來說名聲不顯,多半是靠著與大將軍的關係想要來撈取功勞。 再加上劉虎之前說他刻意消磨神威營的實力,更讓他留下惡感,他可不想讓飛虎營的士兵白白送死。

    “你怎麼理解都可以。那麼,中郎將你是接,還是不接呢?”公孫無忌淡淡的說道。

    劉虎用力拉楊誠的衣袖,一臉焦急之色。

    楊誠想了一想,正色說道:“請先生出示大將軍令牌!”

    公孫無忌眉頭微皺,緊緊的盯著楊誠的眼睛,臉上的表情卻讓人分不清是喜是怒。 楊誠卻是夷然不懼,毫不相讓的與其對視。

    “哈哈。”公孫無忌突然放聲大笑,從懷裡摸出一塊金色的令牌,淡淡的說道:“中郎將要不要仔細檢查一下,看看我手裡的是不是偽造的令牌呢? ”

    楊誠略一猶豫,正色說道:“不用了,我遵大將軍令就是了。”

    “哦?不怕我隨便拿塊來唬你嗎?”公孫無忌笑著說道。

    “你拿來唬我我也無法辯認,因為我根本沒見過大將軍的令牌。”楊誠坦然說道。

    公孫無忌微微詫異,皺眉說道:“那你還相信我?”

    “史統領見多識廣,既然他都相信,我也只能相信了。”楊誠正色說道。

    “好!你這人倒還夠老實,不過老實人很多時候會吃虧的。而且我還要強調,這是皇上口諭,不是大將軍令。”公孫無忌沉聲說道。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1:53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四十七章 懷璧之罪

    “公孫無忌!那人真的叫公孫無忌?”洪方驚訝的說道。

    楊誠錯愕的點了點頭,洪方的反應顯然大出他的意料。“莫非您認識?”楊誠問道。

    洪方臉色略有尷尬,點頭歎道:“久仰已久,只是無緣相識。”

    “什麼!”在場的左氏父女及飛虎營諸將均是一臉驚訝。洪方雖然二十年前便隱居天寶寨,少有外出,但他在嶺南的名頭也可是說得上家喻戶曉,是以雖然他平時極為高傲,在嶺南也是人人尊崇。現在見他居然對這個眾人聞所未聞的公孫無忌如此推崇,均是大惑不解。

    洪方白了眾人一眼,正色說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雖然我十四歲開始外出遊歷,十六歲便小有名氣,算起來也有五十多年了。但比起他老人家,我也只能算得上是個小蝦小魚而已。”

    “老人家?”楊誠疑惑的說道:“我看他也只不過四五十歲的樣子,年紀竟會比你還大?”

    “那是當然。”洪方肅然說道:“公孫無忌成名的時候,不要說你們,就是你們的上一輩也還沒出世呢。六十年前大將軍章盛力鬥匈奴之時,他的年紀比起你們任何一個都小,但已是享譽天下的一代宗師了。公孫無忌博學多才,不僅精通五行術數、奇門遁甲,更善長駐顏易容之術。當時與章盛一文一武,並稱為大陳的兩大頂尖青年才俊。”

    楊誠不由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怪不得他看公孫無忌才四五十歲,原來是駐顏有術。按洪方所說,公孫無忌至少也在八十左右了,是以洪方都要尊他為前輩。

    “不對啊?”張識文皺眉說道:“照您這樣說他既然與章盛齊名,為何章盛成了手握天下兵馬的大將軍,公孫無忌卻好像籍籍無名?莫說我們,連左前輩也似乎沒聽過他的名頭呢?”

    左擒虎聞言也點了點頭,他雖然幾乎一直呆在安平,但如果公孫無忌名頭如此之響,他也絕不可能從沒聽過。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當年公孫無忌與章盛在長安一見之後,便似乎隱姓埋名,再難見其蹤影。有人說是他因與章盛比鬥失敗,自覺無顏,從而絕跡;也有人說他被章盛折服,從而暗中為章盛效命。個中情形,恐怕除了他們二人,誰也不知道。不過照楊誠現在這樣說來,恐怕是後者居多。”洪方感慨的說道。

    楊誠想了想,疑惑的問道:“這也不對啊,按他的才能,就算不能與章盛並肩而立,也能在朝廷佔有一席之地,為何現在卻僅以章盛幕僚的身份出現呢?”

    “公孫無忌一向恃才傲物,視功名如糞土。當年章盛還是個守門官的時候,便蒙皇帝七次徵召,都被他婉言拒絕。若他要想當官,恐怕便沒有章盛的出頭之日了。”洪方一臉敬佩的說道。

    “我看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張識文不屑的說道:“當時匈奴為禍,有識之士都應群起而抗之,為朝庭出一分力。我看他也不過想沽名釣譽,想獲取更高的地位,結果卻讓皇上遇上了大將軍,而他卻只好跑到別人帳下做個幕僚。”

    洪方淡淡的看了張識文一眼,卻懶得與他爭辨,悶哼一聲後便閉目不言。

    楊誠見氣氛尷尬,急忙轉開話題說道:“好了,別人的事用不著我們來管。現在我們主要是商議一下接下來的事情。不管公孫無忌以前怎麼樣,但這一次他確實有蓄意削弱神威營的嫌疑,我不希望我們飛虎營因一些無謂的爭鬥,而增加任何無謂的損失。”

    “什麼叫蓄意削弱,我看你小子就沒點自己的主意了,那姓劉的小子怎麼說,你就怎麼信。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神威營讓姑師軍死傷兩三萬,他自己才損失掉三千多,這已經算了不得的成就了嘛。說不定沒有公孫先生坐陣,死得還更多。”洪方悶聲悶氣的說道。章盛和公孫無忌都是他年青時崇拜的偶像,尤其是公孫無忌輕視功名的性格,更與他有相同之處。現在眼見眾人似乎都對公孫無忌不抱好感,心裡當然不舒服。

    楊誠笑了笑,和聲說道:“話不是這樣說的。神威營被譽為天下第一營,盛名之下確實有他獨到之處。更何況當年征北軍離開王庭之時,征北大將軍趙長河更是將所剩的精銳士卒全部調入神威營,是以神威營裡的每一個士兵,均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士。再加上劉虎說這三年多史達貴更一直不停的加以訓練,其實力可想而知。就算不能以一當百,但以一當十卻絕對綽綽有餘。”

    “照這樣說來,飛虎營在他面前也算不得什麼了,那還派什麼征西軍去,就讓神威營一掃姑師,那不是省事多了。”洪方倔強的說道。

    楊誠不由哭笑不得,看樣子自己不管說什麼,洪方都會頂上兩句。不過他卻不敢對洪方有絲毫不滿,畢竟他千里迢迢來這裡幫自己,而且在安平也出了不少的力。當下看了一眼臉色尷尬不已的洪承業,微笑著說道:“若是在平原曠野,我們確實不是神威營的對手,甚至連逃走的可能都沒有。不過姑師畢竟不是一般的賊匪,僅憑神威營,恐怕也並沒有多大的勝算,再說了,由誰出征這種事,個中的情形實在太複雜了,一時也說不清楚。”

    “我是不懂這些,不過若你們把公孫無忌看成一個陰險小人,那天下便再沒有人是君子了。”洪方不快的說道,說罷再不理眾人,逕自出帳而去。

    眾人均是面面相覷,畢竟公孫無忌的年代離他們實在太遠,他們當然沒有洪方那種感受。不過洪方一向甚得眾人崇敬,一時均不好再說什麼。

    呆了半晌,楊誠正色說道:“好了,談正事。明天公孫無忌會在將軍府召集各軍千夫長級的將領議事,我和史達貴都被排除在外。雖然不知道他會說什麼,不過從明天起不管是神威營還是飛虎營,他都有權直接調動,甚至很有可能將命令直接傳達給你們,而不是通過我。雖然我也希望公孫無忌像洪老說得那樣,但我們也不得不防。”

    眾人均是點頭贊同。軍令一下,自然不能違抗。楊誠即使讓他們去死,他們也不會有半點異議,但若是換個人來,感覺便已大不相同了。

    “要不只要是公孫無忌的命令,我們便要求先詢問統領大人,再作行動?”張破舟遲穎的說道。他們一直跟在楊誠手下,向來還沒有外人指揮他們,一時間心裡均是沒底。

    楊誠搖了搖頭,這樣一來,飛虎營與公孫無忌乃至大將軍和朝廷的關係都將搞得很僵。況且一支軍隊有兩人發號施令,對於戰局將極為不利。

    “我看這也沒什麼,就算他繞過統領大人下令,執行的還是我們的人。只要大家接到命令後立即派人暗中通報給統領大人,再隨機應便,諒那公孫無忌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張識文淡淡的說道。

    楊誠點了點頭,這確實也是折中的辦法。想到這裡,楊誠也不由暗自臉紅。自己或許真如洪方所說,在劉虎的影響下有了先入為主之心,一時間便把公孫無忌當作小人來看了。不過他也知道政治鬥爭從來沒有道理可講,就正如史達貴暗中唆使匈奴襲擾涼州一樣,只要能夠打擊對手,哪管自己的刀下那無數冤魂。防著一點,總是好的吧,楊誠暗自想道。

    “好,就按識文說的辦。我們先小人,後君子,既不能讓兄弟們白白送死,也要盡全力打贏這場仗。這幾天就讓士兵們好好休息,破舟和承業負責檢查一下大家武器盔甲有沒有破損缺失,有的要儘快修繕補足,若是臨陣出現問題,我唯你們兩個是問!左化龍則負責士兵的水糧藥品,每人要配足七日之用;楊開你就聯絡一下武威那邊,看軍械處的物資有沒有運來,特別是破甲箭和火箭,之前帶來的已經消耗掉一半了,這次一出玉門關,想要補給就難了。”楊誠有條不紊的安排著,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踏入沙漠作戰,當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

    大漠

    姑師軍的隊伍正緩慢的行進著,每個人的臉上均是一片茫然之色,連連的失利已讓這支隊伍的士氣跌到最低點。若不是想著自己遠方的家人,恐怕早已四散而潰了。雖然如此,但這綿長得一眼望不到頭的龐大隊伍,仍昭示著姑師作為西域霸主的地位,雖然遠不及當初如日方中的威勢,卻仍沒人敢小視其可能暴發的力量。

    林智穩坐在華麗的馬車之中,眉頭緊鎖,閉目不語。林一四人左右而坐,也是一臉的憂慮,時而看向林智,欲言又止。這一次被迫撤離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其中林三更是一直將頭低埋,一臉的愧色。本來這一次他們完全有機會據守玉門,擊敗征西軍,但一切都隨著神威營的出現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不是那批糧草被奪走,他們現在仍然安坐在玉門關城樓,悠閒的看著關外無可奈何的涼州軍。雖然林智早已不怪他了,但他仍把這次的失敗全歸咎到自己身上,不能釋懷。

    “唉,不知五弟他們三個現在怎麼樣了……”林一忍不住歎氣說道。離開玉門關已三日,林智一直一言未發,車內的氣氛已讓他難以忍受了。

    看著如一尊石像的林智,四人相視而歎。林智一向極為自負,這次的打擊連他們四個也覺得難以接受,更何況是他。

    四人正暗自猜測之時,林智緩緩的舒了口氣,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眼簾輕啟,讓他們熟悉已久、充滿自信和堅毅的眼神頓時映在四人眼中。

    “主人……”四人齊聲說道,聲音中充滿著異常的驚喜。這些年來,每當林智的這種眼神出現,所有的難題便可以迎刃而解。見林智這樣,說明他已想到解決現在困局的辦法,這讓他們四個如何不歡喜不已。

    林智淡淡一笑,說道:“有什麼值得唉聲歎氣的。”看著低頭不語的四人,林智又道:“以前我太執著于自己幼年的一個心願,所以才會事事束手束腳,甚至把你們和我的性命也一併壓上。現在想起來,真是愚蠢之極。”

    “我們早就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主人了,即使主人讓我們死,也毫無怨言。”四人齊聲說道。

    林智見狀也有些感動,當下感慨的說道:“這次我們是輸了,不過幸好還沒有輸個精光,勝負仍是未可定之。至於林五他們三,你們放心,既然沒找到屍首,那便一定是落在神威營手裡了。一時間他們並無性命之憂,我早晚會把他們救回來的。”

    “多謝主人。”四人感激的說道。

    “不過神威營是大陳最精銳的部隊,史達貴也是身經百戰的強將,恐怕並不好對付。雖然我也很希望林五他們三個能安然脫困,但我希望主人還是以大業為重,相信他們三個也是這樣的想法。”林一誠懇的說道。

    林智輕輕一笑,淡淡的說道:“史達貴算得上什麼!不過只是仗著手下全是精兵強將而已。當年的威名也不過是無數士兵的鮮血堆成,若不是大單于那個笨蛋始終不肯將大權託付給我,哪裡會讓神威營成就不敗神話。不過這次他背後那人,倒著實可慮。”

    “背後那人?”四人驚訝的說道。

    林智點了點頭,肅然說道:“這次進攻玉門關,絕對不是史達貴的風格。僅以一萬騎兵進攻城牆,便可造成這麼大的威脅,更找出我也未曾發覺的漏洞,豈是史達貴做得出來的。此人對陣法的精通,恐怕猶在我之上。”

    “竟有這麼厲害的人!”林一驚疑的說道。一向以來,他們七人對林智佩服得五體投地,更從來沒有見到過林智對敵人如此推崇,頓時心中震憾不已。

    “天外有天。比我強的能人智士數不勝數,只是大多隱匿不出而已。”林智感慨的說道。雖然他一向自負才華,卻也沒有藐視天下之心。

    “有如此厲害的,再加上楊誠的逐日弓,那我們……”林一憂慮的說道。現在的情形確實讓他樂觀不起來,前有潘宗向佔據庫車綠洲,後有神威營和飛虎營銜尾追擊,再加上那把傳說中為西域之主的逐日神弓,若不是他們對林智抱有絕對的信心,恐怕連最後一絲鬥志也要喪失殆盡。

    林智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敗也逐日,成,未嘗不可於逐日。”

    “什麼?”四人疑惑的問道。

    “你們可知道羿族雖然一直沒把我們放在眼裡,但為何我每下一國,便要送一塊綠洲給羿族?”林智緩緩說道。

    林二遲疑了一下,皺眉說道:“主人想感動羿族,讓他們臣服于主人?”

    林智搖了搖頭,林一說道:“主人只是不想他們與我們為敵?畢竟我們送了他們這麼多土地,若再對付我們,那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羿族不過是西域一個極小的部族,大不了就幾千人而已。就算加上潛伏在各國的人,也比不上西域最小的國家。我為什麼要這樣處心積累的賄賂他們呢?”林智淡淡的說道。

    四人均是搖頭以對。林智當初的決定雖然讓他們疑惑不已,但卻從來沒有過多的去想。

    “那你們說說,西域各國為何很少有人與羿族為敵呢?”林智繼續問道。

    “羿族雖然人少,但據說全族都是厲害無比的神射手,而且一向神出鬼沒,一般人,恐怕都不願去招惹他們吧。”林四正色說道。

    “而且他們是守護逐日神弓的部族,逐日神弓又是西域之主的象徵,與他們為敵,豈不是挑戰西域之主的權威嗎?”林一肅然說道。

    林二搖了搖頭,說道:“西域已經混亂了上百年了,哪裡還有西域之主,就連當年柯裡撒也沒能真正當上西域之主,這樣說起,就太牽強了。”

    林智笑了笑,待四人停止爭論,望下他時,才緩緩說道:“你們說的都有一定的道理。不過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其實不是西域各國不想打羿族的主意,想想看,若是有人能打敗或者消滅羿族,甚至讓羿族臣服,那他的聲威必將急劇膨脹,讓各國震服。但是,卻從來沒有人知道羿族人居住在哪裡。像羿族這樣的存在,若不能一擊將其消滅,那留下的後患足以讓任何強大的勢力暗自地掂量。”

    四人聞言均是若有所思,不自覺的點了點頭。誘人無比的利益後面,往往隱藏著巨大的兇險,世事向來如此。

    “為什麼會沒人能找到他們呢?西域就這麼大一點,適合居住的綠洲就更小。羿族居無定所,看似為了不讓人發現,其實卻是最聰明之舉。”林智自信的說道。

    看了一眼疑惑不已的四人,林智笑著說道:“天下之爭,無不為利。西域的曆場戰爭,所爭奪的,不過只是一片片綠洲而已。但羿族卻沒有佔據任何一塊豐美的綠洲,或許有固定的綠洲,不過卻沒人發現而已。想想看,若不是權力的**膨脹到了極限,誰會為了那虛無的名頭,去惹下這可怕的仇家呢?”

    “主人送他們這麼多綠洲,難道是……”四人似乎聽出一點來,紛紛疑惑的問道。

    林智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不錯,即使以後我們失利,那反抗我們的勢力定會為這些綠洲頭疼,更要顧忌羿族到底和我們有沒有關係。”

    “可是我們送出這些綠洲,羿族似乎並沒有接受啊。”林二皺眉說道。

    林智不以為然的說道:“誰說他們不接受?潘宗向在龜茲遇上羿族的地方,不就是我們送的嗎?我所送的綠洲,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出來的,既要水草豐美,適宜隱藏,又分佈在他們活動的線路之上。試想,能有現成的水草豐美、牛羊肥腴的地方可以歇腳,誰還會願意受苦住在風沙肆虐的地方?事實證明,羿族雖然仍是居無定所,卻選了幾處綠洲為歇腳之處。受到我這樣的厚待,要不了幾年,羿族便再不是以前那個羿族,要怎麼對付他們,還不是由我說了算,至於逐日弓的神話,也將隨著羿族一同消失!”

    “主人果然高明。不過,這畢竟要經歷不短的時間,而現在,逐日弓仍有強大的號召力。”林一遲疑的說道。

    林智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逐日弓在玉門關是我們的一大威脅,但現在卻是未必。”

    “有什麼不同?”四人越說越糊塗了。

    “你們看外面的士兵,知道自己的敵人是逐日弓的主人士氣便少了一半,若是讓他們保護逐日弓的主人,甚至為逐日弓的主人復仇呢?”林智笑著說道。

    “那當然完全不同,但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出現?”林一更加疑惑的說道。楊誠現在是他們的敵人,若要為他復仇,那豈不是將矛頭指向他們了。

    林智歎了口氣,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四人均是似懂非懂,紛紛投以詢問的目光。

    “自古以來,歷朝歷代最忌諱的便是造反,其中更讓所有君王坐立不安的就是所謂的天命。楊誠得到逐日弓,便應了所謂的西域之主的天命,朝廷怎麼能放心讓他進入西域呢?一個統一的西域,絕對不是他們所願意看到的。”林智意味深長的說道。

    “即使這樣,大陳不讓楊誠進入西域,征西軍和神威營仍然讓我們難以應付啊?”林一皺眉說道。

    “而且這個傳言只流傳在西域,大陳怎麼會在意呢?”林二也疑惑的說道。

    林智笑了笑,淡淡的說道:“我們現在缺的是什麼?士氣,激昂的士氣!雖然逐日神弓的傳言只在西域,但你們別忘了逐日弓的上一代主人給大陳造成了多大的威脅!大陳就算不殺死楊誠,也會讓他投閒散置,而且還要嚴密監視。若是再出現一個柯裡撒,大陳還有誰能抵抗?只要大陳將手伸向楊誠,我們便可借此號召各族,再加上不少人曾目睹逐日弓強大的威力,到時候還不是一呼百應。”

    四人點頭稱是,這樣的局面實在大有可能,到時逐日弓倒真的成了他們的一大助力。若是大陳將楊誠害死,那起到的效果將更佳。

    “你們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了吧。”林智沉聲說道。

    “據說陽關故道雖然道路艱險,但仍有可能通過,我馬上便派人,不,我親自為主人完成這件事!”林一笑著說道。

    “養尊處優了這麼久,你當年的本事還沒丟光吧。”林智淡淡的說道。

    林一沉聲應道:“主人靜侯佳音便是!”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1:56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四十八章 暗流涌动

   長安

    章盛穿著一件粗布長衫,悠閒的躺在一張長竹椅上,左手輕輕的搖著一把寬大的蒲扇,盡情享受著這個樹木蔥郁的小院裡那絲絲清涼。此時已是六月中旬,高懸的烈日讓整個長安城也為之一靜,只有枝頭的知了,還在拼命展示著它不知疲倦的歌嚨。

    “嘿,我們在前面拼死拼活,你卻一個人躲在這裡享福,這未免也太不過公平了。”一陣爽朗的聲音從牆後傳來,一個身著勁裝的壯漢隨之躍上牆頭,高大的身形在陽光下異常威武。

    章盛仍是紋絲不動,淡淡的說道:“你和你父親一樣,到我這來從不走正門,這個習慣可不好。”

    壯漢嘿然一笑,身手敏捷的一躍而下,竟沒發出半點聲音。壯漢一邊大步向章盛走去,一邊皺眉說道:“堂堂大將軍府,防禦也太差勁了吧,若是有人想來刺殺你,那不是太容易得逞了嗎?”

    章盛微微一笑,緩緩說道:“這個問題我倒是得考慮一下,想殺我的人恐怕比長安城的人還多,或許我該改一改你的第二個任務了。”

    壯漢一屁股坐在章盛旁邊,攤開四肢遐意的躺了下來,四周的花草頓時遭殃,這壯漢正是不辭而別的裴成奇。

    裴成奇扭動著身子,擺了個令他最感舒服的姿勢後叫苦的說道:“不是吧,要我整天守著你這麼個糟老頭,那還不是要我的命?”

    章盛微微皺眉,歎氣說道:“為什麼你們父子兩一個樣?每次來都會在我的園子裡破壞一番,你可知道你身下有一棵極品幽蘭,我足足攢了一年的祿才好不容易買到的。”

    裴成奇卻不以為然。絲毫沒有換個地方地意思。“那我這一覺,豈不是睡得很值?”裴成奇笑著說道。

    章盛輕輕的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你賺得還嫌不夠嗎?”

    “反正那又不是你的,送得再多,你也不會心疼。”裴成奇不以為然的說道。

    “年青人,不要太不知足了。”章盛歎道。

    “等把你的好東西掏空了。我就知足了。對了,那邊地事情還沒完,怎麼就急著找我回來了?”裴成奇問道。

    章盛緩緩說道:“我已讓無忌卻神威營了,接下來的事有他就可以了,你還別的事要做。”

    “無忌?你是說上次送碧玉蛟那個公孫老頭?”裴成奇皺眉說道。

    章盛睜眼看了裴成奇一眼,語重心長的說道:“無忌也是你二叔,你也別左一個老頭,右一個老頭的,總得給我們這些老人家一點尊重吧。”

    “哼。你們把我困在那鳥島上二十年,我沒找你們算帳就是好的了,還要我怎麼尊重你們?大不了等你死了給你磕兩個頭而已。”裴成奇憤憤的說道。

    章盛搖了搖頭,歎氣說道:“若不是那樣,怎麼能保得住你們父子的性命,你連這點道理也不懂嗎?”

    “少來這一套,你明明知道我父親是被人陷害的,你卻不幫他。現在來說這樣地話,難道還要我感激你們?哼,當初要是我來。我才不會像我父親那樣傻,一刀結果了皇帝老兒,把你推上去做皇帝,豈不快活。”裴成奇不屑的說道。

    章盛臉色微變,肅然說道:“你可得記住你當初的諾言!”

    裴成奇曬然一笑。說道:“開個玩笑而已。我父親一生從未失信與人,我也不會例外。”

    “這種玩笑。最好不要開。”章盛正色說道,眼神中竟有一絲懾人的光芒。

    裴成奇縮了縮頭,急忙轉移話題:“姑師恐怕不行了。你派公孫老頭去,完全是多此一舉嘛。你沒看到楊誠小子那逐日弓一出,所有姑師士兵都被震懾當場,比拜爹娘還拜得用心。只要飛虎營趁勢攻入西域,與征西軍前後呼應,姑師指日可平!”說著又把當日楊誠在玉門關裡射出那箭的經過講了起來,這段經歷他已講了數十遍,如今講起來更是活靈活現。

    章盛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你只看到表面的現象,征西軍的勝利恐怕是很多人不願意看到的。若我不派無忌去,史達貴這個時候肯定已在潘宗向背後動手腳了,神機營與神威營再不是當年勢均力敵的兩支部隊,若我不加干涉,情況將倍加複雜。”說罷又喃喃說道:“照你這樣說起來,逐日弓地威力已堪比當年了,不過楊誠有了這把弓,恐怕不一定是福。”

    “哦?為什麼?”裴成奇疑惑的問道。

    “除了潘家,又有誰希望整個西域歸伏我大陳呢?更何況數百年來,逐日弓從來沒有落入一個大陳人的手中,總會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出現。是福是禍,恐怕誰也料想不到。”章盛歎氣說道。

    裴成奇撓了撓頭,皺眉說道:“我看楊誠那小子也不是個有野心的人,你應該會幫他地吧,我可不希望他這麼快就完蛋。”

    章盛苦笑不語。

    “哦,我想起來了,聽說當年你也被柯裡撒用逐日弓射過,你不會就因為這個,而袖手旁觀吧!”裴成奇憤憤地說道。

    章盛看了裴成奇一言,淡淡的說道:“連你我都能忍受,我會是在乎這些地人嗎?”

    “你!”裴成奇坐起來說道:“對了,你說楊誠那一箭和當然柯裡撒的水準差不多,不過那樣的箭射出來,有

    得掉嗎?難道是你故意撒地謊?也不對啊,後面你和幹過不少仗,他沒理由不一箭射死你的啊?”

    章盛嘴角微微抽搐,一邊解開自己的衣襟,一邊說道:“逐日弓的箭,當然避無可避,我也絲毫不例外!”隨著衣服的解開,左胸處赫然顯現出一個觸目驚心的傷疤。傷口的中心處仍顯現潰爛地痕跡,雖然經歷數十年。卻仍沒癒合。

    “這是……怎麼可能!”裴成奇驚呼道。

    章盛緩緩的蓋住傷口,夢囈般的說道:“柯裡撒是個非常高傲的人,殺人從來只用一箭,從來不屑對人射出第二箭,即使是他的仇敵。可是他卻沒有想到,我卻是天生異人。心臟並不和常人一樣生在左邊,而是在這裡。”章盛重重的按在自己地右胸,深深的陷入回憶之中。

    —

    “怪不得。”裴成奇晃然大悟的說道:“這柯裡撒倒是條漢子。不過和他打仗也太沒趣了,一上來就射殺主將,幸好我沒生在那個年代。”

    章盛搖了搖頭,感慨的說道:“只可惜柯裡撒死得太早,讓我寂寞了數十年,再找不到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裴成奇不自覺的點了點頭,雖然他還遠不能與章盛相比。但卻有著和章盛同樣的感覺。打十場輕鬆的戰爭,也沒有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讓人有那種痛快淋漓地感覺。高手寂寞,他還遠沒有到達頂鋒,卻也覺得對手難尋了。“你這傷口……不要緊吧。”裴成奇遲疑的說道。

    章盛笑了笑,淡淡的說道:“難得你還會關心人。六十年了,雖然每隔兩三月就會痛那麼一兩下,但還不是讓我熬過來了,而且熬得比任何人都要久,或許這就是讓我償還當年的血債吧。”

    裴成奇微微皺眉,雖然章盛說得輕鬆。但真實的情形恐怕遠不是如此,當下心中也不由對章盛多了一份敬意。“放心吧大伯,答應你的是,我一定會拼了命做好的。”裴成奇一臉誠懇的說道。“說句不該說的話,其實你大可把這些事讓你的兒子和孫子去做?為什麼一定要找我呢?”

    “記住你地話就行了。人總有點私心。我也不想章家間接的斷絕在我的手中。”章盛淡淡的說道。

    “老狐狸。”裴成奇低聲嘀咕著。

    “什麼?”章盛疑惑的問道。

    裴成奇笑了笑。正色說道:“沒什麼,好了。這次又讓我去做什麼?早點做完說不定我還趕得上最後一場呢。”

    章盛淡淡地說道:“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你即日帶著黑甲雄兵趕去巴郡,那個包袱裡面我已把這次地事情詳細的寫上了,蜀侯自然會配合你。我就不耽擱你趕路地時間了。”

    “不是吧,我還想在長安鬼混幾天呢。”裴成奇苦臉說道,人卻已向章盛所指的那個包袱走去。

    章盛舒服的躺在竹椅上,淡淡地說道:“這件事情你最好辦得漂亮點,要不然以後只會讓你後悔不迭的。”

    裴成奇看也不看的將包袱掛在肩上,縱身躍上牆頭,轉頭說道:“我看姑師王也不是個一般人,恐怕也會利用逐日弓的利害關係,到時你應該不會坐視不理吧。”

    章盛輕搖蒲扇,說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你想要找的人全天下也沒幾個,錯過這小子,你可能會死不瞑目的。”裴成奇沉聲說道,隨即向外飛縱而去,轉瞬不見。

    扇止,佈滿皺紋的臉不住抽搐,豆大的汗水不斷冒出。

    扇揮,幾個幽靈般的身影出現在林陰之處,隨即如一股青煙般向北消逝。

    驕陽似火,平靜的水面之下卻是暗流湧動。

    “咚……”急促的戰鼓聲驟然敲響。

    從沉睡中被驚醒的甄啟山急忙的沖出大帳,大聲喝道:“出什麼事了!”

    “啟稟將軍!敵人襲營!”一名親兵急急說道。

    “什麼!吳振翼在搞什麼鬼,快叫他率軍抵禦!”甄啟山氣急敗壞的吼道。赤穀城在他們的連日進攻下,已是搖搖欲墜,眼看明天便可以破城,他卻沒想到敵人竟然有還有能力前來襲營。

    “出什麼事了?”章波和韋立雄衣冠不整的匆匆趕來,焦急的問道。

    甄啟山悶哼一聲,不以為然的說道:“不過就是烏孫那幫殘兵敗將,想要作臨死反撲而已,想來也成不了什麼事!”旋即轉頭向那名親兵喝道:“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

    親兵看了甄啟山一眼,猶豫的說道:“啟稟將軍,吳副統領已在四日前離開軍營了。”

    甄啟山微微一愣,這事他也知道。只是一向有事都讓吳振翼頂著,早已習已為常,一時竟將吳振翼負氣出走的事情忘了。當下猛一跺腳,大聲喝道:“傳令所有人集合,準備迎敵!傳令負責守夜的部隊,給我死守寨門。若在我們沒到之前後退半步,全部以軍法處置!”

    “烏孫的軍隊不是快消滅光了嗎?怎麼還會來襲營?”章波和韋立雄一邊在幾名親兵地服侍下穿戴盔甲,一邊疾聲問道。

    “不知道,如今之計,只有我們三人親自上陣,我負責前面,章兄負責左邊,韋兄負責右邊。諒這點烏孫殘兵,也攻不破我們的營寨。只要守到天明,我們再好好的收

    !”甄啟山急急說道。

    “要不要派人駐守後營?”韋立雄擔憂的說道。

    甄啟山眉頭一皺,毫不客氣的說道:“韋兄被嚇糊塗了嗎?後營後靠峭壁,烏孫人難道會飛?”

    韋立雄臉色略有尷尬,嚅嚅說道:“是是是,到現在我還沒清醒過來呢,這些烏孫人實在可惡。”

    甄啟山不滿的看了韋立雄一眼,大步向前營走去。

    走到離寨門不遠,眼前地情形頓時讓甄啟山驚駭不已。漫山遍野的火把正不斷向營寨湧來,隆隆的鐵騎聲和震天的喊殺聲顯然著對方強悍的實力。這哪裡是一支他們預料中只剩千餘苦苦支撐的殘兵!

    “快!快叫左右二營調兵支援!”甄啟山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敵人要以主力強攻前營。現在他們三人幾乎是均分兵力,以他手中的五千士兵,恐怕難以抵擋敵人即將而來的如潮進攻。

    “堵住寨門!強弩手準備!”甄啟山略顯慌亂地部署著營寨的防禦,雖然他平時自詡有滿腹兵法,但現在卻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這也難怪。自從吳振翼做了他的副手之後。臨陣對敵幾乎便與他無關了,衝鋒陷陣、拼死拼活。自有這個讓他瞧不起的“賤種”應付,他只需要穩坐後方,坐收戰功便可。

    烏孫軍的軍陣不快不慢的推進著。沿途更肆無忌憚的摧毀著一座座示警的哨樓,將那些固守哨樓,及時示警的士兵無情的淹沒。甄啟山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絲毫沒有讓身後結集的精銳騎兵沖出應戰的意思。

    “強弩手!射擊!給我狠狠的射!”甄啟山聲嘶力竭的吼叫著,敵人才剛剛要進入射程之內,他便迫不急待地下達進攻地命令。

    漫天的箭雨揭開了夜戰地序幕。喊殺之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征西軍連綿如雨的勁矢,絲毫無法阻擋由堅盾護衛的烏孫軍。烏孫軍在付出微小地代價之後,輕易的推進到寨牆之前,激烈的白刃相接頓時展開!

    吳振翼靜靜的立在戰場數裡外的一處山頭上,手裡把玩著一截乾枯的樹枝,看著營地周圍正如火如荼的戰鬥,表情冷靜無比。在他身後,一萬整裝待發的士兵悄然靜立,而山腳一處隱蔽的山谷中,五千騎兵正開始結成戰陣,隨時準備衝殺而出。“兵法,你懂嗎?”吳振翼輕蔑的說道。這句話便是甄啟山常常對他說的,甄啟山那高傲和不可一世的表情,現在仍清晰的浮現在他面前。

    “將軍,銳金營他們恐怕要守不住了。”副將唐勇皺眉說道。

    吳振翼點了點頭,不屑的說道:“甄啟山這個笨蛋,把騎兵全關在營寨之中,這樣一來,騎兵的威力還比不上步兵。更將力量均分,我看這幾個膿包怎麼守得下去!”

    “那我們要不要?”唐勇遲疑的說道。

    吳振翼果決的揮了揮手,肅然說道:“烏孫、大宛和疏勒三族的軍隊傾巢而出,這恐怕是姑師王留在後方的全部力量了,現在正是敵人氣勢最盛之時,我們去豈不是自討苦吃?這一仗關係重大,我可不想為了那三個膿包,浪費掉這麼好的機會。”

    “轟……”看著轟然而塌的寨牆,抬著巨大圓木的百余士兵不由發出陣陣歡呼之聲。

    “殺!”烏孫兵瘋狂的吼叫著,如潮般從數個缺口湧入營地。

    甄啟山見狀不由大驚失色。他們本就沒有準備據寨而守,這並不牢固的寨牆還是當初吳振翼一力要求之下,才草草修建,是以根本經不起對方的衝撞。這次的敵人,再不是他所熟悉的只知躲在城牆之後,死守赤穀城的烏孫殘兵,強悍的攻擊力比起他們更毫不遜色,此時,他變得再沒有半分把握。

    “左右二營的援軍怎麼還沒來!”甄啟山一邊指揮士兵迎敵,一邊大聲吼叫著。殊不知章波和韋立雄現在也並不比他好過,在大宛和疏勒的瘋狂進攻下,兩人哪還有遐前來增援他。

    “都給我上,一定要把敵人給我趕出去!擊敗敵人,我重重有賞。”甄啟山嘶聲吼道。

    重賞之下,卻未必有勇夫。大多數士兵白天便已激戰了一整天,體力已大打折扣,即使勉強應戰,也難以發揮平時的戰力。再加上連日的不斷傷亡,已讓所有士兵心生不滿,士氣逐漸低彌。不少地方,已經有成群的士兵開始向營地中央退去,絲毫不理甄啟山的命令。

    “咻!”一支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羽箭,狠狠的插在甄啟山的胸口,結束了他最後的聲音。

    “殺!”殺聲震天,征西軍士兵的防線終於潰散,殊死的戰鬥頓時在營中的每一個角落展開。

    看著營地後方峭壁那點點火光,吳振翼將手中的樹枝用力擲下,轉身低喝:“輪到我們出場了!”

    長安

    “你確認影子護衛已經離開大將軍府?”鄭南風微微緊張的問道。

    “雖然我們離得較遠,但能有如此快的速度,除了影子護衛,還能有誰?”跪在鄭南風面前的一名身著黑衣的死士恭敬的說道。

    “哈哈,這老傢伙居然把影子護衛都派出了,你馬上持我信物,去請顧大人!”鄭南風狂笑說道。

    “這片天,是時候改變一下了……”鄭南風喃喃說道,眼神中盡是掩不住的狂喜之色。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1:57
第四十九章 羿族來訪


謝爾多頓立馬于營地中央,靜靜的看著士兵們打掃戰場。謝爾多頓時年三十五歲,黑面赤髯,濃濃的眉下有著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兩年之前,他還只是赤谷城看守倉庫的低級將領而已,只因他出身于奴隸之家,所以空有雄心壯志,也只能整天對著天空長吁短嘆而已,能到達這個位置,已經是他這種身份的極限。

不過一切都在林智進入西域時徹底改變了,赤谷城外那場大戰,讓他第一次領略到精密的戰陣與高明的指揮所產生的巨大作用,號稱西域四強的烏孫大軍,在林智的戰陣之前猶如手無寸鐵的婦孺一般,被輕易擊敗。力量,只有強大的力量,才可以主宰一切。從那一刻起,他的生活便再沒有枯燥乏味。當他率著數百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伴,攻下亂成一鍋粥似的皇宮時;當他親手斬殺那個平時令他正眼也不敢看的烏孫王時;當他把皇宮大門與烏孫王的頭顱交親手交給林智時,一片更為廣闊的舞臺便從此展現在他的面前,任他馳騁。

“啟稟大王,戰場清點完畢。我軍戰死五千二百三十七人,其中有四千人為大宛和疏勒軍;傷萬余,能立即投入作戰的還有一萬五千人。敵軍戰死七千八百二十九人;戰俘四千三百人;另有一千人左右突圍離去。”一名親信士兵跪在謝爾多頓面前恭敬的說道。

雖然此戰可以算得上大獲全勝,但結果仍然出于謝爾多頓的意料。此是三族大軍聯手進攻,而且征西軍白天幾乎不停的在進攻赤谷城,已成疲軍。出奇不意之下,卻并沒有得到令他滿意的結果。庫車綠洲的征西軍可在兩天之內趕來,并且投入戰斗,現在這樣的傷亡情況,實在讓他沒有把握應付隨時可能襲來的大陳鐵騎。

“傳令所有傷兵回城休息,把所有戰利品裝車運入城中后,將敵軍營地夷為平地!請大宛王派出一千斥堠,密切注意庫車綠洲的動靜。沒有受傷的士兵,跟在傷兵之后,連夜加緊修復赤谷城!”謝爾多頓沉聲喝道。

看著周圍的士兵迅速按自己的命令行動起來,謝爾多頓臉上不由現出興奮的神采。按林智的計劃,是讓他放棄赤谷城,三族軍隊沿郁成城、疏勒城、衍敦谷成犄角之勢布防,待征西軍回救玉門關時,再銜尾追擊,與玉門關的姑師軍首尾呼應,一舉殲滅征西軍。但對于赤谷城這個讓他的命運發生巨大改變之地,他卻有著異樣的情懷,這里是他的根,他并不希望看到赤谷城之后西域最大的綠洲烏孫大綠洲遭到戰火的催殘,是以一向對林智敬畏無比的他,竟破天荒的違背了林智的命令。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強橫無比的征西軍三萬鐵蹄,在赤谷城下傷亡慘重,更在他的強力反擊之下,覆滅在無邊的夜幕之下。若不是傷亡大出他的意料,他甚至想著揮軍將庫車綠洲也一并奪回,讓他謝爾多頓的威名,傳遍整個西域。

正當謝爾多頓躊躇滿志之時,一陣從遠處傳來的急促戰鼓聲頓時擊碎了黎明前的寂靜。

殺聲震天,箭如雨下。正互相攙扶著準備進入赤谷城的三族士兵,在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下,潰不成軍。

“上馬!隨我來!”謝爾多頓一聲暴喝,人已策馬向赤谷城奔去,粗獷的臉上布滿了狂怒的殺意。首先入城的,是一萬多名傷疲之兵,在敵人蓄勢而發之下,結果可想而知。想到這里,謝爾多頓心中不由泛起一陣焦急,這一萬多人幾乎是他手中一半的實力,在此突然襲擊之下,恐怕實難堅持,那他的實力也將大打折扣。

對于營地的征西軍,他早已心中有數,這一支敵軍絕對不在其中。敵人能避開他的耳目潛到這里已足以讓他驚訝不已,更讓他感到一絲懼怕的是,敵人竟然能坐視自己的友軍被殲滅,而從容設伏。然后在他防備最松懈之時展開進攻,這樣的對手,絕對不是輕易可以對付的。

“吁!”胯下戰馬突然騷動起來,饒是謝爾多頓竭力喝止,仍沒有半點安靜下來的意思。

“轟!”戰馬帶著悲涼的嘶鳴轟然倒地,火光照耀之下,一個個拳大的鐵疾藜遍布四野,鋒利的尖刺正閃著藍色的光芒。謝爾多頓以刀拄地,堪堪避過自己即將倒去的兩個鐵疾藜,縱身躍在死去的戰馬之上,額頭不由冒出密密的汗珠。若不是他發現的早,恐怕自己是如何死掉的仍毫無所覺。

沖在他后面的騎兵卻沒有他這么幸運,一匹匹戰馬在鐵疾藜的劇毒之下紛紛斃命,墜落馬下的騎兵們大多難逃厄運,一陣抽搐之后,便隨著自己的戰馬一道而去。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卻仍不斷的向前沖來,待發現前面的異樣之時,早已止不住沖勢,大叫著沖入這漫無邊際的死亡陷井。

付出千余騎的代價之后,烏孫騎兵終于發現前方的異樣,紛紛在鐵疾藜之前停了下來,無奈的看著前方立在馬腹的謝爾多頓。火光之下,這一片鐵疾藜一直延伸達兩里左右,敵人竟然準確的抓住傷兵與后隊的空隙,讓他們毫無所覺的布置下這死亡陷井,如此機智,讓謝爾多頓心中震憾不已。

“分成兩隊,從左右繞過!”謝爾多頓雙手一揮,怒聲喝道。

一刻的延遲,便已決定了前方一萬傷兵的命運。無數刀盾兵和長槍兵在漫天的箭雨中沖殺而出,如虎入羊群般展開了一面倒的屠殺。傷兵們本以為戰事結束,很多人為了減輕負重,連盔甲俱已卸下,更有甚者,連武器也未攜帶。遭此突然襲擊,根本無法興起半點抵抗,紛紛四散潰逃。更有人慌不擇路的退入鐵疾藜之中,剎時間,赤谷城前哀嚎陣陣,血流成河,猶如人間地獄。

吳振翼穩穩的立在赤谷城頭,眼睛早已越過城外的屠殺,投向兩邊狂奔而來的烏孫騎兵。對這些敵人的傷兵,他并沒有半點的憐憫,戰場之上,便是如此殘酷。

“鐺!”震耳的金鳴聲中,刀盾兵和長槍兵頓時停止了這場屠殺游戲,如潮般向城內退去。看著沖殺而來的己方騎兵,僥幸生還的傷兵們紛紛慶幸不已,感激著上蒼對自己的眷顧。

“轟!”城門轟然緊閉,一把把強弩出現在破損的城墻之上,刀盾兵和槍兵則分立在各處城墻的缺口處,一道牢固的防線瞬時布成。眼見自己的戰友慘遭屠戮,騎兵們早已被仇恨所蒙蔽,喊殺著向城墻的各處缺口瘋狂攻去。激烈的戰斗頓時在赤谷城下展開,只是攻守的位置,已完全被對換。

謝爾多頓立馬遠處,看著己方騎兵前仆后繼的向赤谷城攻去,眉頭緊鎖。他在這里守城十余日,自以為自己的防守已是完美無暇,但從現在的戰況看來,對方顯然比他還勝一籌。在巧妙的布置和默契的配合下,城墻的每一處缺口再不是防御的漏洞,反而成了必殺的陷井。

“嗚……”號角吹響,謝爾多頓終于痛下決心。雖然他不愿赤谷城落入他人手中,但也不愿再作無謂的犧牲。這種情形繼續下去,只會不斷加大自己的傷亡,即使勉強奪回赤谷城,他自己好不容易蓄積的力量,恐怕也將損失殆盡。

“傳令全軍退至伊塞克湖!”謝爾多頓大聲喝道,深深的看了一眼黑暗中的赤谷城,策馬向西面山口奔去。赤谷城建在兩山之間,緊緊的扼住東西的通道。赤谷城一失,整個西域便已暴露在征西軍之下,再沒有如此重要的戰略重地。

“咚……”急促的戰鼓聲讓謝爾多頓渾身一震,幾乎跌落下馬。

聲音是從西面山口傳來,隨之而來喊殺聲顯示著率先撤退的大宛和疏勒軍已然遭伏。此時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但對三族的士兵來說,卻是如此的難熬。

“現在怎么辦!”大宛王西爾沖著趕來的謝爾多頓大聲叫著,慌亂的臉上盡是無助之色。西爾之前是一個沒落的貴族,雖然被林智擢升為大宛之王,卻從未有過領軍打仗的經驗。己方有利時倒還能鎮定自若,現在連連遭襲,已是方寸大亂,主意全無。

“疏勒王呢?”謝爾多頓面色鐵青的問道。

“那小子跑在最前面,一進山口便被射殺了!”西爾惶然應道。

謝爾多頓舉目四望,山口正中,一千刀盾兵和一千槍兵正立成嚴密的戰陣,在大宛騎兵的不斷沖擊下巍然不動;兩邊的山峰上,一支支勁矢正不斷激射而出,連綿投入中間的戰場之上;間或有巨石和擂木從高處滾下,雖然數量不多,卻讓己方的陣形再難保持完整,更沉重的打擊著士兵的士氣。雖然伏兵的數量并不多,但在這有利的地形和夜晚視線不明之下,卻足以讓他的一萬大軍難作寸進。

“從東面撤走!”謝爾多頓果決的說道。誰知道敵人究竟埋伏了多少人在這附近,他再不敢拖延半刻,若讓敵人形成合圍,后果將不堪設想。

“轟……”隆隆的蹄聲中,五千精騎呼嘯而出,令三族所有士兵均為之變色。

※※※※※※※

狂風驟起,漫漫的黃沙頓時讓開始還一片明朗的天空變得陰暗無比。

張破舟一邊咒罵著這鬼天氣,一邊率隊向數里外的一片胡楊林奔去。從玉門關出來已快半月,原本讓他看起來賞心悅目的沙漠風光現在已讓他吃足了苦頭。白天的酷熱和夜晚的驟冷,對于生在嶺南溫潤氣候的飛虎營眾人來說,確實是個不小的考驗。

大步踏入林中倉促支起的大帳之時,楊誠和飛虎營諸將已齊聚一堂,張破舟尷尬的笑了笑,擠在張識文身旁坐了下來。

“幸好遇上這片林子,不然這下可就慘了。”張識文望了望外面,皺眉說道。

眾將紛紛點頭,顯然這段時間來對沙漠的變幻莫測也深有了解。

楊誠將一張地圖在中間的地上鋪開,嘆氣說道:“離戎盧還有兩百里了,明天便可走出這片沙漠,到時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看著兩名向導贊同的點了點頭,眾人均是一陣歡呼。

“不過我們離姑師軍也越來越近,大家半點也不可大意。”楊誠肅容說道。

“放心吧統領大人,姑師現在逃命還來不及,哪里敢回頭進攻我們啊。”張破舟不以為然的說道。

張識文搖了搖頭,皺眉說道:“這可不一定。雖然我們這一路順暢,但聽說神威營那邊卻遇上了頑強的抵抗,姑師軍是不可能讓我們順利與征西軍完成合圍的。”

從玉門關出來,飛虎營一路沿塔羌、小宛挺進,遇城即破,幾乎沒遇上什么抵抗。阿不敢的宣傳顯然也起了作用,塔羌和小宛雖然青壯已被抽走,卻派出幾名經驗豐富的向導協助飛虎營,使得楊誠他們安然避開幾次沙漠風暴。而神威營則沿著鄯善、且末,直奔精絕,沿途卻遭到數次伏擊,雖然損失不大,行軍的速度卻比楊誠他們快不了多少。兩軍每隔幾天便會互通消息,一旦追上姑師大軍,便合兵追擊,否則便在于闐會師,與征西軍形成呼應之勢。

楊誠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在與神威營會師前,絕對不能有半點閃失。我總感覺我們一路如此順利的攻城拔寨,似乎是姑師故意為而。”

“是啊,沿途的綠洲和水源,姑師人竟然沒有做半點手腳,哪會有這么好心的。”左化龍皺眉應道。

“阿不敢他們現在怎么樣了?”楊誠轉而向左飛羽問道。

“按他們的行程,現在恐怕快到于闐了。”左飛羽正色說道。隨著大軍的開拔,左飛羽的才能也漸漸得到大家的承認,半點也沒有因為她與楊誠的關系而參與軍務感到不滿。

“阿不敢有點膽量,一直緊跟在姑師軍之后,讓他多小心一點。”楊誠贊賞的說道。現在雖然逐日神弓的影響并未完全在西域傳開,但從這一路來他們受到各部的善待來看,將來的形勢恐怕會越來越有利。姑師軍現在已開始有士兵潰逃,只要他們與征西軍形成合圍之勢,說不定形勢威壓之下,可以不戰而下。

左飛羽正要答話,洪方已如風般闖入營中,大聲說道:“剛才我和擒虎在林子里發現幾個隱伏觀察之人,抓到兩個,另一個跑了。”

“什么!”眾人均是驚訝的呼道,進入西域半月以來,他們還是首次抓到敢窺探他們行蹤之人。

“把他們帶進來!”楊誠沉聲說道。既然在這里發現了探子,恐怕姑師軍定有后著,當下讓他精神為之一振。姑師軍一直不與他交戰,他反而感覺不對。

不一會,兩名臉上畫著七彩斑紋的異族青年男子便被押了進來。見到這兩人,眾人均是一愣,在西域他們也見過不少部族,而阿不敢的異族聯軍里幾乎有大半西域各族之人,但沒有一個部族的人與這兩人的裝束相同。

“這兩個小子,精滑得很,我和擒虎差點也沒抓住他們。喏,這是他們的武器。”洪方感嘆的說道。隨即將兩把弓箭丟到帳中。

楊誠拾起一把弓箭,仔細一看,心中的驚訝更大起來。這些弓箭的造型,竟然與小黑相似,只是大上許多,材料也是一種堅硬的木料。當下對兩人的身份,不由大為起疑。

“兩位向導莫非知道什么?”張識文見這兩人被帶進來之后,兩名向異便臉色大異,當下疑惑的問道。

兩人相視一眼,其中一人遲疑的說道:“這兩個可能是羿族人。”

聽了兩人的話,帳內眾人均好奇的盯著兩名異族青年。都想看看,傳說中的羿族,到底有什么與眾不同之處。

“你們是羿族人?”楊誠皺眉說道。按阿不敢所說,羿族是守護逐日弓的部族,楊誠開始還不大相信,天下竟然有這樣只為一把弓活著的部族。但看了兩人的弓之后,他卻不難猜出兩人與逐日弓大有關系,或許真的便是傳說中的羿族戰士。據說羿族戰士都是身手敏捷的神射手,怪不得連洪方和左擒虎之能,也差點讓他們跑掉了。

兩名異族青年見楊誠問話,卻是不理,將頭一昂,雖然失手被擒,卻是一臉傲然之色。也不知道是聽不懂楊誠所說,還是故意不作回答。

“拖出去砍了!”張破舟見楊誠連連發問,那兩人卻絲毫不理,當下不由勃然大怒。

一名向導見狀急忙走到帳中,跪下說道:“羿族都是高傲的戰士,請圣主出示神弓,他們自然知道圣主的身份。”這些人一確實楊誠的身份后,不是稱他為主人,便是稱他為圣主,饒是楊誠數度糾正,他們卻仍是改不了口,讓楊誠苦笑不已。他心底里對這個什么西域之主,實在半點也不稀罕,畢竟西域對他來說,完全是個陌生的地方,而且他心中對于權勢功名,并無多大興趣。

楊誠聞言點了點頭,緩緩取出小黑,高舉在二人面前。

兩人原本還是一臉的傲色,待楊誠取出小黑之時,神色也變得凜然起來。觀察片刻,確認無誤之后,立即恭敬的伏在地上,高聲拜道:“拜見主人!”所說的,竟是一口流利的大陳語!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1:58
第五十章 縱橫狂沙


“你們?你們真是羿族之人?”楊誠遲疑的說道。對于這兩人竟然說出流利的大陳語,楊誠實在大出意料。原本他還以為羿族一向獨處沙漠,溝通起來一定會非常困難。因為逐日弓的關系,這段時間他也從各族聽來不少關于羿族的傳聞,卻沒料到想見的情況會是這樣。
“是的,主人。”兩人齊聲應道。

“可是你們說的話……”楊誠疑惑的問道。他實在難以相信一個在西域數百年的神秘部族,竟然說的是大陳語言,當下便把自己心中的疑惑提了出來。帳內諸將也紛紛露出關注的神色,顯然心中也有楊誠同樣的疑惑。唯獨那兩名向導卻低頭視地,對帳內的情形似乎不聞不問。

兩名異族青年笑了笑,其中一人恭敬的說道:“羿族精通十余種語言,大陳語正是其中一種。”

帳內眾人均是一驚,沒想到像羿族這樣少與人交往的部族,竟會精通十余種語言。這讓眾人心中原本那個封閉自守的神秘部族觀念徹底打破,同時對羿族的好奇心也更盛:羿族到底是個什么樣的部族呢?

“我聽說即使有逐日弓,也不一定會被你們承認為逐日弓的主人,怎么你一見統領大人拿出逐日弓,就直呼主人呢?”張識文好奇的問道。這也是眾人的疑惑,要知道當年柯里撒便因沒得到羿族的承認,黯然退出西域,更傳聞與羿族有過一場激烈的戰斗。人人都以為要被羿族承認,恐怕要經過復雜的過程,而楊誠之前幾乎從未踏足過西域,竟然如此輕易的就被羿族承認,這實在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實不相瞞,我們族人遍及西域,主人在玉門關一展逐日之威時,也有羿族在場。”二人正色回道。

眾人聞言不由沉吟不已,隨即紛紛露出喜色。羿族竟然在姑師軍中也有耳目,而楊誠現在又被他們尊為主人,這樣一來,姑師軍的行蹤豈不是完全掌握在他們的手中?原本他們還擔心姑師利用他們對沙漠的不適應,帶著他們在這西域繞圈子,待他們疲憊不堪之時再突然發動,那飛虎營將陷入極為不利的局面。但現在形勢卻完全不同了,要講到的沙漠的熟悉,西域之中,誰又能勝得過羿族!

楊誠顯然也有著和眾人相同的想法。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對姑師軍的動向,只能依靠阿不敢沿途留下的信息做出判斷。雖然眾人并不擔心消息的正確性,但畢竟相隔數日,使他們根本難以得到姑師軍最新的情報。而且雖然他們得到沿途各族的相助,但各族的人才本就已被姑師征調一空,除了這兩名向導外,他們也實在難以得到多少實質意義上的幫助。若是戰斗一起,姑師軍將占著天時、地利的絕對優勢。

“那我現在可以得到羿族的多大程度的幫助呢?”楊誠略有不好意思的問道。一見面就提出要求,這并不是楊誠的作風,不過他心中無時不想早日擊敗姑師,是以也顧不了這些了。

“完全,不過不是現在。主人只要經過族中長老的同意,進入逐日神殿之后,便可完全調度羿族的所有人。”其中一名青年肅容說道。

“來了。”張識文暗自想到。他本來還奇怪楊誠怎么這么輕易就可以得到羿族的承認,原來還是需要經過一定的考驗的。

“那好,離這里有多遠?等這場風暴平息,我們就馬上去。”楊誠不假思索的說道。

兩人面色一喜,隨即說道:“三天之內便可到達,不過只能由主人一人前往。”

“這……”楊誠不由沉吟起來。現在飛虎營就要快到戎盧了,雖然根據阿不敢的消息,姑師軍應該是直往于闐,但也并不排除會在戎盧伏擊的可能,戰斗的威脅仍然隨時存在。他身為一軍統帥,若是此時獨自離開,心中實在有些放不下。

“這怎么可以!統領大人一個人去,萬一有個閃失,那怎么得了!”張破舟怒目說道。

張識文也點頭說道:“不錯,而且你們憑什么來證明你們是羿族呢?”

帳內眾人聞言均是點頭稱是,這確實是個問題。數百年來,從來沒有人知道羿族到底居住在何處,大家對羿族的所知,均是聽來的傳聞而已。這些傳聞有多大的真實,誰也沒有把握。況且這兩人說的是大陳語,難免不會是敵人處心積慮設下的陷井。若是楊誠真有閃失,對飛虎營的打擊將是難以想像的。

兩人聞言也不由愕然。羿族一向不與西域各族來往,一向神出鬼沒,若真想證明自己是羿族,倒還真是個難題。當下只是誠懇的說道:“羿族怎么可能加害逐日弓的主人,而且主人隨我們而去,我們絕對會舍命保護主人安全。至于如何證明我們二人的身份,只需看我們的武器和裝束便可得知。”

“這怎么能證明。這里根本沒有人見過羿族人到底是什么樣子,而你們的武器,要制作起來也并不算難。”左化龍皺眉說道。

一時間帳內眾人議論紛紛,大都是不贊同楊誠冒險隨二人而去。張識文卻是皺眉不語,兩人的一舉一動,均瞞不過他的眼光。從二人的神色來看,他有十足的把握這兩人沒有偽裝,而且那種長期在沙漠中而形成的特有皮膚,也絕對不是隨意可以偽裝出來的。不過一時間他也不好作出斷言,萬一這兩人真的存心不良,他實在萬死不能辭其咎。

楊誠揮了揮手,止住眾人的議論,向兩名一直沒再開口的向導投去詢問的目光。他們當然無法辨別這兩人的真偽,但這兩名向導久居西域,閱歷豐富,想來也應該有法子加以辨別。

見楊誠咨詢,一名向導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倒是有一法可以辯認這兩人到底是不是羿族。”

“什么方法?”楊誠大喜說道。他倒是不怕冒險,只是經過這么多事,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只是因為現在他的特殊身份,若是做無謂的冒險,實在不妥。眾人聽到向導有方法,均是神情關注,畢竟這件事對飛虎營來說,算是一件大事了。

“羿族久居沙漠,對沙漠的了解遠遠超越了任何人,在沙漠中的行動也讓西域各族望塵莫及。據說即使是這樣的風暴天氣,羿族也能在沙漠中行動自如,不知是真是假?”向導對著二人問道。

兩人聞言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若我沒記錯,離這里三十里有一處泉水,泉水味苦無比,而且周圍長著一種紫色的小花,只有三片花瓣。這種花雖然非常美麗,卻含有劇毒,即使一小片花瓣,也可以毒死一匹健壯的駱駝。若是兩位能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在兩個時辰內,取一囊泉水和一朵花回來,那便足可證明兩位的身份。”向導肅容說道。

此時正是沙暴最猛烈之時,莫要說兩人就這樣進入沙漠,就算騎上最好的駱駝,恐怕也是寸步難行,兇險無比。楊誠正在沉吟之時,二人已是堅定的點了點頭,齊聲應道:“沒問題。”

“兩位考慮清楚了?沙暴之中,動輒有生命危險。”楊誠關切的說道。畢竟此行太過兇險,雖然羿族久居沙漠,但在楊誠眼中,就這樣進入狂暴的沙漠之中,實則與送死無疑。

“若真能辦到,我是沒什么異議了。”張破舟凝神說道。眾人也是紛紛點頭,能在沙暴中行動自如,他們幾乎聞所未聞。若兩人是假冒的,恐怕也遠沒有這份能耐。而且在這些日子里,他們也從兩名向導那時得到不少關于沙漠的知道,對那處泉水,也曾聽兩名向導提及。這里離那處泉水足有三十里,來回就是六十里,就算在平時,僅憑腳力,在兩個時辰里走個來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現在沙暴肆虐。

“好!有膽量!”洪方佩服的說道,動手解開綁縛二人的繩索。

楊誠環視帳內,見眾人均贊同這個辦法,而且那兩人又是一臉自信的樣子,當下也點頭同意。對于羿族的實力,他也非常期待,若兩人真能辦到這一點,也足可以證明,在沙漠中,確實無人是羿族的對手。對于今后對付姑師軍,將不難發揮令人恐怖的作用。

兩人活動了一下手腳,向楊誠恭敬的一拜,轉身出帳而去。洪方也緊隨其后,護送二人出營。

帳內頓時一片寂靜,眾人均在暗自感嘆,羿族果然是個神秘的部族。從二人的神色來看,任何人都不懷疑他們那種傲視一切的自信,而支撐這種自信的,當然是他們與眾不同的真材實料,僅這一點,便是任何人都偽裝不出來的。

“我看他們恐怕真是羿族,就這樣眉頭也不皺的一頭扎進沙暴之中,單是這份勇氣,便足以讓人佩服。”洪方掀簾踏入帳內,感嘆的說道。

楊誠不由暗自佩服洪方的心細,為了防止二人有詐,他表面上是護送二人出營,實質卻是為了親眼看著二人離開這片胡楊林。若二人真是冒充之人,便絕不可能坦然出林,只要神情上有半點異樣,便絕瞞不過洪方這樣的人。

正在這時,左擒虎也滿臉塵土的進入帳中,見到洪方,略有愧色的說道:“還是讓他跑掉了。”

“什么?”楊誠疑惑的問道。

洪方笑了笑,說道:“你岳父這嶺南第一獵人的牌子總算砸掉了,之前我不是說跑掉了一個嗎?他就是不肯服,讓我把人押回來,自己一個人去追,看來還是無功而返了。”

“爹,你怎么樣?沒事吧。”左飛羽和左飛鴻立即扶在左擒虎左右,關切的問道,眼神已不住在左擒虎身上上下打量著了。

左擒虎搖了搖頭,感慨的說道:“我還沒老到不中用呢,要想傷我,哪有那么容易。不過那人確實厲害,箭術和身手,恐怕都不在我之下。不過他好像不是存心與我為敵,射了我三箭,都只是作警示之意,否則結果實在難料。”

聽到左擒虎的話,楊誠也是一驚。要講到箭術和敏捷,他與不敢說勝過左擒虎,當年若不是占著小黑之利,他也并沒有機會傷得了左擒虎。這三人想來只是羿族派來引他去那個什么逐日神殿的,并不一定就是羿族中最厲害之人,竟然就有比左擒虎還要厲害之人,心中對羿族的實力不由再作改變。

左氏姐妹一邊幫左擒虎清理著身上的灰塵,一邊將剛才帳中的事情簡要的講述一遍。聽完左飛羽的講述后,左擒虎也是微微驚訝,轉頭看著洪方說:“您真的親眼看著他們離開胡楊林?”

洪方點頭示意,左擒虎不由感慨不已。當然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雖然得到洪方的證實,他仍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在這種天氣下,還能在沙漠中行動自如。

“若兩人回來,你真的要一個人跟他們去逐日神殿?”左擒虎向楊誠問道。感慨之后,他也對楊誠獨自冒險有些擔心,現在他們已遠離玉門關千里之遙,動輒便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楊誠畢竟是全軍的統帥,一舉一動,都關系著整個飛虎營將士的安危。

楊誠猶豫了一下,堅定的點了點頭。若證實對方是羿族之人,他確實打算獨自走一趟,畢竟羿族展現出來的實力,已讓他心動不已。就算有幾百名這樣的戰士,在沙漠中,也是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

“你們呢?”左擒虎向帳內諸人問道。

眾人也是猶豫不已。心中也是贊同與反對在不斷斗爭,畢竟對于羿族,他們的了解實在太少,任何人對羿族均不敢絕對放心。但眾人也和楊誠一樣,知道在沙漠中有羿族的幫助,將會對整個戰局產生什么樣的影響。

“我贊同統領大人去。”張識文率先說道。“根據我的觀察,這兩人絕對不是奸邪之人,而且他們對沙漠如此熟悉,統領大人的安全也絕對不是問題。”

對于張識文的眼光,飛虎營諸將均非常佩服,當下張破舟、洪承業等人也紛紛咐和。左氏姐妹卻是秀眉微出蹙,相比于所得到的利益,她們更關心楊誠的安危,就算那兩人真是羿族之人,此行也是兇吉難料。西域人的行事作風,畢竟與大陳大異,若是到時真有什么危險,饒是楊誠本領高強,但以一人之力,實在難保周全。

“既然大家都贊同,那我也沒什么意見。”左擒虎看了兩女一眼,淡淡的說道。

楊誠向左飛羽笑了笑,沉聲說道:“那好,事不宜遲。如果兩人成功返回,我立即隨他們走一趟,以便盡早趕回來。這一走恐怕就得六七天了,軍中的事務,我們先商量一下。”

“統領大人放心,就算遇上姑師軍,我們也可以應付!”張破舟自信的說道。

楊誠點了點頭,眾將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煉,雖然在經驗上還不及自己,但也可以獨當一面了。況且姑師軍現在士氣低迷,并不一定會與自己正面接戰。飛虎營的士兵大多是經驗豐富的獵手,在小心謹慎方面,也不遜色于久經戰陣的士兵,姑師軍若想埋伏偷襲,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按行程算,統領大人回歸之時,若是一路順利,我們也應該到了于闐。于闐是西域要地之一,姑師軍恐怕會在此防御,我們是直接與神威營匯合進攻于闐,還是在于闐之外扎營等候統領大人呢?統領大人不在,應該由一人暫代統領大人之職,統領全軍,以免我軍自陷混亂。”張識文皺眉說道。

“嗯。”楊誠點頭應道,隨即將目光投向眾人。張破舟等人均是各有長處,一時間他也難以做出決定,左擒虎和洪方雖然足以威服眾人,卻對行軍打仗并無什么經驗。“不如就由文弟暫時統領,以文弟之材,絕對可以當得此任。”楊誠看著張識文說道。

張識文搖了搖頭,急忙辭道:“萬萬不可,我不過一介書生,幫忙出出主意還可以,但要我統領飛虎營,實在難以擔當。況且我入飛虎營不久,對大家還不熟悉,怎能服眾,統領大人還是另選他人吧。”

“那你覺得何人可以擔擋呢?”楊誠看了一眼五名副統領熾熱的眼神,犯難的說道。

張識文想了想,淡淡的說道:“我看不如由嫂子暫代。”

“我?”左飛羽驚訝的說道。

楊誠看了張識文一眼,當即明白他的意圖。雖然五名副統領都足以擔當此任,但因此戰過后,潘家水漲船高,他當然難免會再有升遷。而這飛虎營統領的位置,恐怕就會從五人中挑人擔任。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天而已,實則暗示著誰會繼楊誠之后統領飛虎營。五人恐怕也想到這一點,是以均躍躍欲試,靜待楊誠的決定。只因有了這一點,若楊誠任命其中任何一人,恐怕都會讓其他人心中不滿,而導至軍中失和。

而左飛羽這段時間也表現出了足夠的才能,讓眾人均可以心服口服,更重要的是,左飛羽畢竟是個女子,是以絕對不會擔任飛虎營的統領,足以讓他們安心。更會在此之下,爭相表現,以累積自己的軍功。不過正因為左飛羽是女子,而且還是自己的妻子,楊誠一時也沉吟不已,畢竟在大陳,還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

“我同意由夫人暫代統領大人之職!”五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道,雖然每個人都想成為飛虎營的繼任者,但五人之間除了公孫勇,其他四人幾乎聲勢相平,又不甘心失去這次機會,最好的情況,便是這樣。

楊誠看了一眼左飛羽,點頭說道:“那好,就由飛羽居中調度,文弟協助處理軍務。若有戰事,大家商量決定。希望我回來的時候,可以聽到大家的好消息。”

“定不負統領大人之望!”眾將轟然應道。

狂亂的風暴足足肆虐了一個半時辰,當陽光再度普照大地之時,兩個黑點出現在胡楊林外不遠的沙漠之中,一朵紫色的鮮花,傲然綻放!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1:59
第五十一章 逐日神殿

黃沙漫漫,熱浪襲人。四人四騎正在無盡的沙漠中快速奔馳,帶起陣陣塵土,轉瞬即逝。

楊誠略有倦色的坐在一匹駱駝的雙峰之間,三名羿族青年成品字形將他護衛其中。另一名羿族青年便是當日左擒虎自嘆弗如那人,名叫歐凌鋒,這次來迎楊誠的羿族隊伍,便是以為首。被左擒虎和洪方擒獲的兩人是童伯科、童伯武兩兄弟,在羿族之中,卻只是身份一般的戰士而已。另外還有守護在外圍的五人,則在楊誠的要求下,留在飛虎營中,協助飛虎營這幾日的行動。

四人進入沙漠之中,已有兩日多了,楊誠雖然身體強壯,卻也略感吃不消了。不過歐凌鋒三人卻是精神抖擻,令楊誠也暗自贊嘆。羿族在沙漠中果然有其獨到之處,怪不得能延續數百年后,仍在西域各國中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到了!”歐凌鋒向楊誠恭敬的說道,眼神中卻閃過一絲憂慮,并不見那種回家的喜悅之情。

楊誠微微頷首,歐凌鋒神色的變化盡收眼底。這幾日的相處,雖然他與三人并不多話,不過也感受到三人似乎隱隱擔憂著什么。不過他一時也不好多問,自己雖然被他們奉為逐日弓的主人,畢竟時日尚短,他也只好將自己的疑惑放在心里,待有合適的機會,再相詢問。

抬眼望去時,一片寬達數里的胡楊林出現在楊誠的眼中。及至走近,才發現所有的胡楊樹,竟皆干枯,更有不少已淹沒在漫漫的黃沙之中。往林中行了兩里左右,腳下的黃沙才慢慢消失,不過地面仍是干燥無比,就連在沙漠中生命力極強的一些雜草,也盡皆枯黃。

這片胡楊林正在退化之中,恐怕用不了多少年,便會消失在這無盡的沙漠之中,或許這便是歐凌鋒他們所擔心的吧。楊誠暗自想到,腳下卻絲毫不慢,在三人的護衛下向胡楊林深處走去。

直入四里左右,情形才漸有好轉,開始看到一絲青綠,地面也長著稀疏的雜草野花。行至一塊石碑之前,歐凌鋒翻下駱駝,從懷中掏出一個骨哨,尖銳的哨聲隨即在林中響起。

楊誠也翻下駱駝,緩緩走向石碑,淡黃的青苔厚厚的覆蓋在石碑之上,盡顯其數百年的滄桑,石碑上赫然刻著“擅入者死”四個暗紅大字。看來這就要進入羿族的秘地了,楊誠心中不由泛起一絲期待。這個讓他疑惑不已的羿族,到底是什么樣的呢?

歐凌鋒的哨聲剛落,林中立時便有陣陣哨聲回應,從聲音判斷,似乎有數以百計的骨哨同時響起一般。歐凌鋒向楊誠略一施禮,凝重的說道:“請主人踏著我的腳印,隨我入林。”

楊誠微微點頭。看樣子這石碑之后,恐怕布置著極其厲害的陣法之類的東西,對于這類奇門遁甲他也只是聽聞,并未見過,一時不由大為好奇。不過看著歐凌鋒一臉的凝重,當下也不敢大意,只怕一腳踏錯,便會有什么突如其來的變故。

楊誠跟著歐凌鋒在林中時左時右,緩慢而行。歐凌鋒更不時回頭,額頭上微微見汗,似乎這段路,比起之前的穿行沙漠,還有辛苦百倍。楊誠一邊小心的踏著歐凌鋒的腳印而行,一邊暗自驚訝。進入石碑之后,眼前的景色突然大異,雖然仍是在胡楊林中,但目光所及,只有十步左右的距離。十步之外,便似乎有一層薄霧籠罩,讓人看不清其中玄虛,連頭頂的太陽,也陡然變得陰暗起來。

“這恐怕就是陣法的作用了。”楊誠暗自想道。果真是天地之大,無奇不由,之前他對這些東西還是半信半疑,認為那多半是以訛傳訛,越傳越神之說。

這樣行了足足半個時辰,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一群身著與大陳服裝無異的男女老少出現在楊誠眼中,后者一見楊誠出現,皆恭敬的向他行禮。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楊誠上前親自扶起為首一名須發皆白的老人,急忙說道。話音剛落,楊誠卻覺手中一沉,那老人卻是紋絲不動,楊誠略一用力,卻遇到一股強勁的力量,幾乎讓他站立不穩。當下心中不由大駭,這名老人看似弱不經風的樣子,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剛才他雖然未盡全力,但以他的臂力,剛才那下足以輕易舉起一百多斤的重物了。

“羿族第九代族長歐洪林恭迎神弓之主。”老人再度拜道,才緩緩起身。

“族長客氣了。”楊誠和聲說道,尷尬的松開扶著歐洪林的手。

歐洪林向楊誠淡淡一笑,沉聲說道:“請主人隨老朽前往大殿。”

楊誠微一點頭,與歐洪林并肩向前走去。走入數十步,一塊狹長的空地出現在眼前。空地中央是一個大湖,不過卻已逐漸干涸,僅剩方圓十丈左右的水域,各種蔬菜作物,旺盛的生長在湖水周圍,盡情的享受著沙漠中珍貴不已的水份。看到這湖水,楊誠終于知道外面的胡楊林為何逐漸干枯了,從地形來看,原來的湖面恐怕布滿了這塊長達三里的空地。而現在,僅剩的部份,恐怕連百分之一也沒有。沙漠中的一切生命均因水而生,因水而衰,當這個湖徹底消失之時,這片胡楊林恐怕也難以存在下去。

空地的盡頭,是一座略顯簡陋的大屋,由于年代久遠,已是破舊不堪。無數木屋分布在大屋周圍的林中,便是羿族居住之地了。“你們就一直居住在這里?”楊誠指著木屋驚訝的問道,事前他曾做過種種猜想,卻沒想到羿族的生活條件竟是如此的艱苦。

歐洪林點了點頭,說道:“并不是每個羿族人都能在這里居住。在這里居住的,一半是老人,其他的便是婦幼和少數精銳的戰士。”

“那其他人呢?”楊誠問道。看木屋的規模,頂多可以容納千余人,楊誠還在暗自疑惑羿族人口何以如此稀少,這才明白不是所有羿族人都居住在這里。

歐洪林微微一笑,領著楊誠緩緩向大殿走去。二人一路言談,及至大殿之前時,楊誠對羿族也有了大至的了解。

羿族共由四個部份組成。左右二部均為青壯年的戰士,數量約有三千左右,為羿族的主要戰力;居住在林中的則大多是羿族的老幼,數量尚不足一千一百人;而剩下的五千多人,則散居在西域各族之中,若沒有族長的命令,便與常人無異。經過數百年的繁衍,羿族的人數卻并沒有什么增長,一直保持在一萬人左右。

“請。您可是自有羿族以來,第一個踏入此殿的神弓之主。”歐洪林肅容說道。

“什么!”楊誠驚訝的說道。

歐洪林卻是笑而不語,進入大殿后分列而坐,楊誠則被推坐與上首。楊誠推辭不下,也只好從了。剛一坐定,楊誠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在我之前,怎么可能沒有一個神弓的主人進入這里?”

“逐日弓的來歷想來您也知道一些吧。”歐洪林正色問道。見楊誠點頭,又繼續說道:“最開始的三百年中,西域一直為一統一的強國,根本無需羿族做什么,羿族的存在也是可有可無。而神弓失落后的這一百多年里,您是第一個能使出神弓真正威力的人,所以這也并不奇怪。”

“那六十多年前的柯里撒呢?”楊誠奇怪的問道。逐日弓是他由柯里撒墓中所獲,而柯里撒之前的威名他也聽說不少,是以對歐洪林的說法頗為奇。

“柯里撒……他并不被逐日弓所認同。”歐洪林沉吟說道。

“認同?”楊誠不由更加疑惑起來:“逐日弓的主人不是需要羿族來認同嗎?怎么又是逐日弓認同來了?”

歐洪林微微搖頭,肅然說道:“羿族只是守護逐日弓的主人而已,哪有資格決定由誰來做它的主人。逐日弓的主人,只有逐日弓才能決定。”

“我,我還是不明白。”楊誠皺眉說道。

歐洪林微微一笑,說道:“神弓有著自己的靈性,柯里撒本來根本無法使用逐日神弓,若不是他請人以黃金覆在其上,蓋住神弓的本來面目,我們也不會不承認他的身份。”

“原來如此。”楊誠點頭說道,沒想到之前逐日弓上那層黃金,竟會有如此來頭,他還以為是只是柯里撒為了顯示他的權富而已。“這樣說來,逐日神殿豈不是也沒人進入過?”楊誠皺眉問道。

“不是,應該是第二人。”歐洪林搖頭說道。

“第二個?怎么會!”楊誠驚奇的說道。剛才歐洪林還說自己是第一個進入此殿的神弓之主,同理而言,自己也應該是第一個進入逐日神殿之人才對啊。

“逐日弓的第一代主人曾在死前進入神殿,從此便沒有再出來過。不過他死前曾留下遺言,要求若是之后的逐日弓之主需要羿族的幫助,便必須能從逐日神殿中活著離開。”歐洪林沉聲說道。

“活著離開?難道逐日神殿中竟有什么危險!”楊誠詫異的問道。他還以為只需要舉行什么儀式就可以了,看來事情恐怕沒有他想像的那么簡單。

“我也不知道。除了神弓的主人,任何人都不可以進入神殿。”歐洪林肅然說道。

“……”楊誠不由沉吟起來。既然第一代的神弓之主留下這樣的遺言,那逐日神殿中肯定暗藏著什么兇險,他該不該去冒這個險呢?

“好!請族長現在就帶我去逐日神殿。”楊誠斷然說道。現在形勢,并不容他多做拖延,況且第一代神弓的主人如此費盡心機,定不會只為了將后來的神弓之主誆進入加害而已。

歐洪林微微點頭,起身說道:“既然如此,請您隨我來。”

一行人走到殿前一塊巨石之前,歐洪林命人挖開厚厚的泥土,一塊青石板赫然出現。取開石板,歐洪林扭動暗藏在內的機關,一陣轟鳴之后,巨石緩緩移開,露出一個幽深的洞口。

“主人請進,我們在此恭候。”歐洪林向楊誠施禮說道。

楊誠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進入石洞之中。“咔……”剛走出幾步,身后的巨石再度合攏,洞內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見此情形,楊誠向后望了一眼,點燃隨身帶著的火摺紙,咬牙向里面走去。石洞寬約五步,高約一丈,雖然現在完全封閉,卻并不覺氣悶,顯然有著良好的通風設施。越往里走,越是寒氣逼人,以楊誠的體質,也覺得有些難以承受。不過既然已經進來了,楊誠卻也沒想過要回頭,當即加快腳步,向內疾行。

就這樣向下斜行了一里左右,道路卻逐漸狹窄,最后僅剩一個只能伏行的通路。火摺紙燃盡,楊誠摸了摸身上僅剩的另一個火摺紙,咬牙向內爬去。這條通道不知道還有多長,他再不敢將剩下的這個火摺子浪費掉。

此時通道已完全陷入黑暗之中,楊誠只覺四周的石壁不斷向自己壓來一般,那種對前路茫然不知的感覺,足以讓任何膽量不足的人,再無向前行進的勇氣。楊誠數次壓下自己欲點火照明的yu望,不由暗自后悔沒向歐洪林索要一點火把之類的東西。不過通道如此狹窄,一般的照明用具也難以使用,楊誠也只好忍住。不過在這樣手足并用之下,先前的寒氣也銳減,除了四周石壁壓迫之外,倒也并不感到有多難受。

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通道逐漸寬闊起來,到后來竟逐漸可以站立行走了。楊誠暗自舒了口氣,卻也不敢大意,小心的向前行進著。

“咔!”楊誠只覺腳下一沉,踩中的石板發出一聲輕響,在黑暗中異常清晰。這突然而來的聲音幾乎讓他嚇了一跳,當下屏住呼吸,伏在地上,不敢再動。他也不知道自己踩中的是什么機關,一時間也只好收起全副心神,靜觀其變。

“轟……”陣陣沉悶的聲音中,整個通道似乎都在抖動一般,不一會,一絲亮光從前方射入。亮光越來越盛,楊誠一直呆在黑暗之中,這突然而來的亮光讓楊誠不由緊閉雙眼。過了許久,見并無其他異動,楊誠才緩緩睜開雙眼。漸漸適應亮光之后,洞內的情形讓楊誠不由驚訝不已。

前方的通道頂部,幾個碩大的夜明珠正發出柔和的光芒,將整個通道照得如同白晝。通道的四壁,布滿了無數鋒利無比的尖剌。尖剌或短或長,將整個通道死死封住,見此狀況,楊誠不由微微皺眉。這樣一來,他根本就不能再往前行一步了。

楊誠搖了搖頭,既然當年如此費力的造出這么大的工程,應該有辦法通行才對。想到這里,便仔細觀察起來。這段尖剌通道大約有百步左右,尖剌如同犬牙交錯,而且還隱隱泛著藍光,顯然劇毒無比。通道的盡頭,一塊盡長的石板從左壁伸出,石板的中央,赫然有一個紅色的圓環。

“對了,想來是要擊中那個圓環。”楊誠暗自想道。當下取出小黑,搭箭便要射,瞄了半晌,楊誠卻是皺眉不已。不論他從哪個角度射,都至少有三根以上的尖剌擋住,即要射斷尖剌,又不能絲毫改變箭矢的路線,一般的弓箭,根本無法做到。

“難道……”楊誠沉吟片刻,取出一支鐵精羽箭。普通的羽箭根本不可能射斷鐵制的尖剌,如今之計,他也只好試試了。鐵精箭的威力他自然知道,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否有效,楊誠也毫無把握。因為通道的關系,羽箭只能沿直線射出,雖然只有一百步的距離,但若沒有超眾的箭術,仍然沒有成功的可能。

楊誠深吸了一口氣,滿弦而立,對準那圓環正中,用力射去。“叮叮叮叮!”鐵精箭接連射斷三根尖剌,正中圓環正中。那圓環卻不知道是何物打造,鐵精箭不僅沒有射入,更被彈飛開去,僅在其上留下個淺痕。

“轟……”石壁四周的尖剌不住收回,不一會,便再無蹤影,似乎一直便只是這石壁一般。楊誠心中一喜,收起小黑便向前沖去。剛剛沖出五步,腳下突然一空,楊誠只覺身體不住往下墜去,耳邊風聲呼呼,心中不由大駭不已。當下更出于本能伸手胡亂的抓著,期望能抓到什么可憑之物,不過伸手所及,全是無盡的虛空。

“咔……”頭頂的石壁逐漸合攏,無盡的黑暗再度將楊誠包圍其中。

※※※※※※※

轟隆的鐵蹄聲在大漠中響起,一隊盔甲鮮亮的騎兵卷起一陣狂沙在飛速疾行著。

“綠洲!”逐漸出現在眾人眼中的一抹綠色,頓時讓眾人歡呼不已。

“統領大人……”劉虎望向史達貴遲疑的說道。

“先派人去看看。”史達貴皺眉說道。

劉虎伸手一揮,十余名騎兵立即向綠洲馳去。“希望這里不再是那樣了。”劉虎喃喃說道。眾人的目光也緊隨著那十余名騎兵而去,臉上均略有緊張之色。

不多時,十余騎便飛速奔回。及至奔近,劉虎和史達貴幾乎同聲問道:“怎么樣?”

“和之前一樣的。”為首的騎兵沮喪的說道。

“繼續趕路!”史達貴猛一揮鞭,策馬向前奔去。劉虎望了望那個綠洲的方向,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2:02
第五十二章 空手而回

雖然身處虛空,楊誠并不慌張,手持小黑四面試探,卻并未觸到任何物體。

“轟!”下落足有二三十丈,腳下突然傳來一陣清涼,楊誠尚未反應過來,整個身體已重重的落入水中。幸好楊誠一直凝神聚氣,落入水中的姿勢也不算狼狽。掙扎著浮出水面后,楊誠急忙暗自檢查身體的情況,除了大腿和臀部有此火辣辣的感覺外,身體并無大恙,讓楊誠微微松了口氣。

定了定神后,楊誠開始四下張望。他只是跟裴成奇簡單的學過游泳,水性并不好,長時間呆在水里,對他極為不利。當務之急,便是迅速離開這里,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再作打算。靜下心來后,楊誠立即感受到身邊的水那股若有若無的流動,現下四周盡是黑暗,水流便是方向的指引。當下楊誠也不再猶豫,迅速向水流的去的方向游去。

雖然身處困境之中,楊誠卻并不怎么擔心。這耗費巨大人力的逐日神殿,總不會就只是通向這條地下河而已。剛游出數丈左右,楊誠只覺膝蓋一痛,竟然讓他撞到了一塊石頭。楊誠卻是不憂反喜,既然有了石塊,說明前面很可能不再是剛才那深不見底的水了,只要有借力之處,便不愁有無力為濟的時候。

楊誠急忙伸出雙手,所觸之處,卻是平整光滑的石沿,僅憑雙臂根本無法觸及邊緣。楊誠翻上石塊,緩緩的站立起來,水竟只及膝下。及至完全站起,高舉雙手,仍然沒有觸及任何東西。楊誠小心的向左邊摸索而去,剛走出幾步,便站立不穩,幾乎摔了個仰面朝天。這石塊經過數百年的沖刷,早已光滑無比,是以不經意之下,連楊誠也狼狽不已。

幾乎手足并用的向左行了五步左右,楊誠終于摸到厚實的石壁。再往右行七步之時,右邊的石壁也出現在他的手掌觸及之處。坐在水里稍稍歇了一下,楊誠已大致了解了自己所處的情形。所立之處顯然是一個寬七步的通道,而自己掉落下來的地方,則是人工筑成的一個大坑,故而自己從幾十丈高的地方落下,仍可以安然無恙。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一些逐日神殿的緣由,他幾乎要懷疑這是否是人工所筑。

數百年前的西域之主建造如此隱秘之地,到底藏了些什么東西在里面呢?楊誠一邊想著,一邊沿著石壁向前走去。走了半里左右,地勢漸漸升高,水流逐漸消失在石隙之間,地面也漸漸變得干燥起來。

越往前行,楊誠心中越是疑惑。照這樣子走下去,恐怕不久就要回到地面了。難道逐日神殿竟然建在地面嗎?楊誠用力搖了搖頭,拋開心中這個荒唐的想法。如果建在地面,恐怕早就被人發現了,羿族的族長應該沒有必要騙自己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漸漸傳來一絲光亮。楊誠心中不由一涼,自己莫非竟真的回到了地面?當下向有光亮的地方快步急走,及至奔近,終于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通道的盡頭是一個方圓五丈左右的石室,一束陽光從一丈高的壁頂射入石室正中的一堆黃沙之上。借著陽光,石室內的情形盡入楊誠眼底。楊誠不甘心的敲打四面的石壁,希望能找出隱藏的通道,直至一個時辰后,他終于無奈的靠坐在石室一角。這里竟然真到了盡頭!

楊誠不解的看著周圍,暗自想道:難道自己竟走錯了?或許剛才該逆流而上才對。想及此處,楊誠精神一振,自己好不容易到了這里,怎么能就這樣輕易的空手而回。當下翻身而走,健步向來路走去。

這一次走起來便比之前容易多了,畢竟要熟悉一點,不用摸索前行。沒過多久,楊誠便已來到大坑之處。火摺紙早在之前濕透,楊誠吸了口氣,躍入水中。這次他卻并不著急向水流來的方向游去,而是沿著石壁從左開始仔細摸索。就這樣圍著大坑搜索了一圈,卻是一無所獲。除了這一邊,其他三面俱是石壁,根本沒有任何通道。水也是從地底涌出,楊誠幾次想潛入池底探個究竟,卻均以失敗告終。潛入數丈之后,仍沒有半點到底的跡象,以他那點水性,再無法繼續下潛了。

楊誠略微喘氣的坐在坑邊,剛才他不死心的再沿著石壁搜索了三圈,仍然沒有找到半點異常之處。連續的搜索讓他消耗了不少的體力,若再要繼續搜索,只怕他真要到坑底了,不過是沉下去而已。以他的水性支持到現在,已到極限,當下不由羨慕起裴成奇來。裴成奇自幼在洞庭長大,水性極佳,若是自己有他一半的水平,恐怕也不至于坐在這里一籌莫展了。楊誠暗自想道,當下輕輕的嘆了口氣,向外走去。反正再找下去也沒有結果,不如好好恢復一下體力,再作打算。

一到石室,楊誠便迫不及待的趴在中間的沙丘之上,再不想有任何動作。此時石室中的光線也略見昏暗,顯然經這一折騰,恐怕也快到入夜之時了。休息片刻之后,楊誠翻身向上看去,他已經不想再回大坑那里去了。呆在這個石室中也不是長久之計,恢復一點精力之后,肚子里頓時傳來陣陣的雷鳴。

楊誠從懷中摸出已被浸透的干糧,也不管味道如何,便放口大嚼起來。當年在正威營中時,李平北要求每個士兵身上要攜帶三日的口糧,以便隨時隨地可以出戰。日子一久,便成了楊誠的習慣,即使他的身份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仍然無法改變。

一口氣足足吃了平日兩餐的份量之后,楊誠開始諑磨如何離開這里了。以他的能力,要想躍起觸及壁頂實在輕而易舉,但壁頂光滑無比,僅有中間那個小洞,不過卻仍沒有著力之處。光線漸暗,小洞的情形也漸漸模糊起來,楊誠立在沙丘之上,想湊近看清楚一些。

黃沙在楊誠的腳下不斷下陷,楊誠略一用力,卻感覺腳下踏中一硬物,再不似之前那柔軟的黃沙。當下立即躍下沙丘,向剛才所立之處看去,只見黃沙散開之后,露出一角石塊。楊誠伸手想要拿起石塊,誰知用力之下,石塊卻是紋絲不動。

見此情形,楊誠不由暗自一喜。這顯然不是一塊小石塊而已,而且正處石室中央,說不定是找出通道的關鍵。想及此入,楊誠急忙伸出雙手,扒開黃沙。片刻之后,一塊石碑漸漸出現在楊誠面前。

“嘿。”楊誠咧嘴一笑,伸手便想挪動石碑,指望可以打開暗藏的通道。誰知任他如何用力,石碑仍然紋絲不動,似乎與地面生在一起一般。“啪!”楊誠泄氣的拍了拍石碑,頓時塵土飛揚,向他口鼻撲來。

“咳……”楊誠被塵土嗆得咳嗽不已,無奈的看向石碑之時,卻發現自己剛才所拍之處,似乎刻著字。當下顧不得難受,急忙抹掉石碑上的沙土,八個大字漸漸出現在石碑之上。借著微弱的光線,碑上的字跡勉強可見,楊誠不由輕聲念了起來:“逐日天成,破日碎月;弓箭合一,始可入殿!”

楊誠微微皺了皺眉頭,照石碑上的意思,似乎真的要與逐日弓同時打造的箭才可以。所以自己雖然射中那個圓環,但開啟的卻不是逐日神殿的通道,而是這條通往地面的通道。

想了想,楊誠又將石碑另一面的塵土抹去,果然也刻有一些文字。“上天有好生之德,碑頂樹洞,重返地面。珍之!慎之!勿再窺探。”念完之后,楊誠也不知道是喜是憂。建造神殿的人,倒還算得上仁厚,專門留下這一條生路。喜得是自己可以離開這里;憂得是不知道自己這樣無功而返,會不會得到羿族的承認。如果羿族不肯幫助自己,那這一趟,便真是白來了。

沉吟半晌,楊誠收起小黑,踏著石碑向上躍去。伸手用力抓向小洞之中,果然是木質。這棵樹經歷數百年,卻并未朽壞,木質仍是堅韌無比。洞口的大小略比楊誠的身體大些,當下楊誠也不再猶豫,奮力向上爬去。沒過多久,便已可聞到外面熟悉的胡楊林氣息,微涼的晚風夾著陣陣人聲。

“外面有人?”楊誠當下摒住呼吸,緩緩向上攀去。在地下走了這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來之后會身在何處。若不在羿族秘境之中,便很有可能遇上姑師軍。此時他體力透支的厲害,并未完全恢復,若真遇敵,將極為不利。

“我就是不贊同!”一聲宏亮的聲音突然傳入楊誠耳朵,楊誠微微皺眉,只覺這聲音似乎在哪里聽過,一時卻又想不起。當下也一邊思索,一邊繼續向上攀去。

“碧波湖就快干了,難道要大家在這里等死!”一聲粗獷的聲音傳來,卻是完全陌生。

“不管怎么說,我們已經找到神弓的主人,一切應該由他來決定。”熟悉的聲音果決的說道。

聽到這里,楊誠心神一震,這說話的人正是帶他來這里的歐凌鋒,雖然相處了幾日,但交談并不多,是以一時想不起來。

“神弓的主人?哼,誰知道是真是假,說不定是你隨便帶個人回來糊弄大家。”粗獷的聲音不屑的說道。

“你!”歐凌鋒的聲音激憤不已,過了半晌才說道:“連族長都認可了,難道你敢懷疑族長!”

“你別老是把族長抬出來壓我,告訴你,我這是為全族人的生存而考慮的,就是族長來了,我也不怕。”粗獷的聲音大聲說道。

楊誠只覺一陣微風襲來,人已到樹洞末端。雙手一用力,便出了樹洞。身處之處,竟是濃密的枝葉,扒開樹葉,樹下的情形頓時盡現。

只見樹下不遠的空地上,歐凌鋒正與一個高大的青年怒目而視,兩人身后各有千余異族戰士,竟有些劍弩拔張之意。那青年卻是一副西域人的模樣,濃密的虬髯幾乎遮住了半張臉,精赤的上身現出一塊塊棱角分明的肌肉,比起裴成奇更顯強健。

“哼!我才懶得跟你多說,有什么你去跟族長說就是了,我只是來傳話的,去不去由你!”歐凌鋒悶聲說道,似乎不愿再和虬髯青年爭氣。

虬髯青年冷聲笑了笑,指著歐凌鋒說道:“我知道你見我打敗了大陳軍隊,心里不服氣!說什么羿族不與人爭,還不是眼紅而已!五年前你爭不過我,現在也是一樣,你這樣的膽小鬼,能做什么大事!右衛營有你這樣的統領,真是我們羿族的恥辱!”

歐凌鋒神色一變,似乎被虬髯青年揭到了痛處,當即怒聲說道:“當年要不是你便卑鄙手段,你以為你贏得了我!不要以為我一直忍讓你,就是怕了你!要不是看在族長的面子上,我早就找你算帳了。”

“什么卑鄙手段!能贏的就是好手段。既然你不怕我,那我們就好好比一次,誰輸了,誰就永遠不準打童玲的主意!”虬髯青年盯著歐凌鋒,狠狠的說道。

看這樣子,不僅有前仇,還似乎都喜歡同一個女子,今天這一架,恐怕就要打起來。楊誠微微猶豫,自己是不是要出面制止二人的爭斗。但畢竟自己對羿族并不熟悉,而且算起來自己中午才到這里,這里的大多數人都沒見過自己,即使出面,有沒有作用仍是未可知之。

“童玲喜歡誰,由她自己來決定,我才不會跟你在這里做無聊之爭!”歐凌鋒壓制住怒火,淡淡的說道。說罷便要轉身離去。

“膽小鬼,想走哪有那么容易!”虬髯青年怒聲說道,揉身向歐凌鋒攻去,動作快捷無比。楊誠也只覺眼前一花,虬髯青年便已撲到歐凌鋒背后。歐凌鋒卻是夷然不懼,身體一轉,閃到虬髯青年身旁,舉手為掌,用力向虬髯青年頸部斬去。

兩人你來我往,立即斗成一團。一個悍勇有力,一個沉穩靈巧,一時間竟難分勝負。楊誠在樹上看得心驚不已,怪不得當日連左擒虎都自嘆弗如,這樣的身手,雖說不上驚世駭俗,也算得上萬中無一了。若把自己換成場中的歐凌鋒,恐怕不出十招,便難以招架。

思慮間,場中的情形愈見兇險起來。虬髯青年似乎與歐凌鋒有著深仇大恨一般,招招直指要害,毫不顧同族之情。歐凌鋒初時卻并未使全力,有幾次機會都被他放過,顯然不想將矛盾太過激化。在失了先機的情形下,漸漸開始落入下風,雖然一時還未見敗勢,但長此以往,必定落敗。

“住手!”楊誠大喝一聲,從兩丈高的樹枝上一躍而下。虬髯青年的攻勢越來越猛,歐凌鋒一旦失手,定會受傷不輕。楊誠雖然無意做他們的主人,也不希望羿族內斗失和,當下也顧不得其他,急忙出面制止。

虬髯青年看也不看楊誠一眼,手下絲毫不慢,歐凌鋒一見楊誠,卻是微微一緩,頓時被虬髯青年如狂風驟雨般的攻擊逼得手忙腳亂,眼看便要不支。

楊誠見自己喝止無效,更累及歐凌鋒,當下取出小黑,張弓搭箭,大聲喝道:“住手!聽到沒有!”

周圍的羿族戰士開始只是淡淡的看了楊誠一眼,便繼續關注兩人爭斗,見楊誠拿出弓箭,卻是整齊的舉起弓箭,竟對準楊誠!楊誠眉頭微皺,被兩千人張弓以對,那種滋味并不好受,更何況這些人都是精于箭術的羿族戰士。不過他心中卻是疑惑不已,虬髯青年的人對準自己倒還可以理解,但那些明顯是歐凌鋒的人也對準自己,難道他們不知道歐凌鋒正處在危險之中嗎?

“不要射他!”歐凌鋒見狀臉色驟變,急忙出聲喝止。虬髯青年卻是得勢不饒人,趁勢一拳擊中歐凌鋒的胸口。“噗!”歐凌鋒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已向后飛縱而去,虬髯青年這一擊盡是全力而發!

“不要射!他是神弓之主……”歐凌鋒顧不得胸口劇痛,在空中嘶聲喝道,虬髯青年高大的身影已如影而來!

“哇!”眼看虬髯第二拳又要擊中歐凌鋒,卻突然發現一聲慘叫,再不能維持沖勢,頓時墜落地下。只見虬髯青年右手赫然出現一個血洞,鮮血正如泉而涌。虬髯狠狠的看著楊誠,左手高舉,作勢欲揮!

虬髯青年身后的羿族戰士紛紛瞄準楊誠,只待虬髯青年的手一揮下,便要將楊誠當場射殺。歐凌鋒身后的戰士似乎聽到了歐凌鋒的話,紛紛垂下弓箭,疑惑的望向摔落在地的歐凌鋒。

“你敢謀害逐日弓的主人!”歐凌鋒一手按胸,一手撐地,坐起來沉聲喝道。聲音剛落,立時一陣咳嗽,顯然剛才那一拳讓他受傷不輕。

虬髯青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箭傷,一絲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你說,我就信?”虬髯青年狠狠的說道,眼神轉而變得狠毒起來。“給我……”虬髯似乎下定了決心,猛然喝道。

“住手!”一聲蒼老而有力的聲音突然在林中響起。歐凌鋒面色一喜,急忙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虬髯青年卻是眉頭一皺,不甘的看了一眼楊誠,終不敢揮下舉起的那只手。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2:03
第五十三章 神弓之主

楊誠轉頭看時,只見歐洪林帶著幾名族中長老,緩緩的向這邊走來。見族長親臨,虬髯青年身后對準楊誠的羿族戰士紛紛垂下弓箭,低頭視地。歐洪林在族中的聲望極高,雖然未再開口,但人人均不敢再有絲毫異動。

“族長。”楊誠揖手說道。要是歐洪林遲來片刻,結果真是難以預料,楊誠剛才也是捏了一把汗。

歐洪林極具威嚴的環視眾羿族戰士,走到楊誠身前十步左右,緩緩跪倒在地,自責的說道:“拜見主人!歐洪林管教不嚴,險些讓主人被羿族之人所傷,實在罪孽深重,請主人降罪。”

“拜見主人!”見族長和幾名長老如此,在場眾人俱是大驚,怪不得歐凌鋒拼著承受虬髯青年的一擊,也要出言阻止。當下紛紛跪倒在地,齊聲拜道。

“岑猛!”虬髯青年正在那里猶豫不決之時,歐洪林沉聲喝道。岑猛深深的看了楊誠一眼,略有些不甘心的跪了下來。

“快快請起,大家不必行此大禮。”楊誠急忙說道,上前將歐洪林扶起。這一次歐洪林卻并沒反抗,順著楊誠的手勢立了起來,恭敬的說道:“羿族為逐日弓而生,您便是我們的主人,這點禮節,還是要的。”

“什么主人不主人,只要大家把楊誠當作值得依賴的朋友,便已足矣。”楊誠謙遜的說道,轉頭看到岑猛仍是跪地不起,便又走過去想要浮起他。“岑兄,你的傷不要緊吧。剛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楊誠和善的說道。

楊誠手微用力,岑猛卻是紋絲不動,顯然對楊誠這突然出現的身份,一時難以接受。“岑兄?”楊誠輕聲說道,手下更不斷加力。他也并不是沒有好勝心的人,見岑猛與自己較勁,也有些手癢。

僵持片刻,兩人卻是不分勝負,楊誠也不由暗自心驚。這岑猛果然勇猛無比,自己幾乎使出全力,也只是讓他肩頭微晃了幾下。相比之下,自己那一向引以為傲的臂力,便大為失色。

一日之內竟兩次受挫,楊誠不由微有慍意,當下顧不得其他,身體一深,便欲擺好姿勢再度較勁。右腳剛要伸出,一只手已搭到楊誠背上。楊誠只覺渾身一暖,岑猛已隨著自己的雙手而起,更幾乎站立不穩,直退了兩步,才停了下來。周圍的羿族戰士并不知情,見此情形,均以為楊誠的力量比岑猛大得多了,當下便引得陣陣喝彩之聲。

岑猛面色微紅,略有畏色的看了立在楊誠身邊的歐洪林,又對著楊誠淡淡的說道:“謝謝。”

歐洪林白了岑猛一眼,雙手高舉,沉聲說道:“今晚舉行慶典,慶祝主人成功從逐日神殿歸來!”

“我其實……”楊誠尷尬的說道,話未說完,便被歐洪林伸手制止。

“除了大小頭目,其他人各自回營,一個時辰后到碧波湖釁參加慶典。左右衛營的頭目現在便與我護送主人回大殿。”歐洪林高聲說道,聲音遙遙傳開。

話音一落,圍在四周的羿族戰士紛紛有序的向左右退去,片刻便走得干干凈凈,盡顯其良好的素質和紀律。歐洪林立在楊誠身后,看了一眼岑猛和歐凌鋒,沉聲喝道:“左右衛營統領在前為主人開路,其他諸將左右護衛。”

岑猛聞言卻出奇的順從,一言不發的立在楊誠身前五步左右,靜待著腳步踉蹌的歐凌鋒。歐凌鋒面色微微有些蒼白,看著點頭示意的歐洪林,走到岑猛右邊,與岑猛并而立。

“出發。”歐洪林見人人就位,立即低聲喝道。

“其實……”楊誠一邊隨著二人向林中行去,一邊低聲向歐洪林說道。

“主人剛才受驚了。只因羿族一向不容別人以弓箭而對,若是羿族自己人,不論是何原因,均會受到極重的處罰;若是外人,便會被整個羿族視為敵人。是以剛才那些戰士才會對主人表現出敵意,還請主人見諒。”歐洪林恭敬的說道。

“沒關系,畢竟是我先傷了岑猛,怪不得他們。”楊誠不以為然的說道。怪不得他見歐凌鋒與岑猛相斗,均是腳拳相擊,原本他還以為兩人善長近身肉搏,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當下又回頭看了歐洪林一眼,心中不禁有些猶豫。自己并沒能進入逐日神殿,剛才他就想據實相告,但歐洪林不知是曲解了他的意思,還是有意為之,兩次都將他的話頭打斷,讓他無法說出后面的話。以楊誠的性格,自然不愿卻欺騙他們,但卻又擔心說出實情后,羿族會不再幫助自己,當下便有些左右為難起來。

“主人奔波勞累,有什么吩咐不如回去再說。”歐洪林微笑說道,似乎已知道楊誠想要說什么一樣。見歐洪林這樣說來,楊誠也不便多言,只是向歐洪林點頭示意。

一路無語的穿過林中的奇陣之后,碧波湖漸漸出現在眾人眼前。數堆熊熊的篝火已在大殿外的空地上燃起,顯然已得到歐洪林的訊息。數百人更聚在路口,一見楊誠他們出現,頓時歡聲雷動。畢竟這數百年來,羿族幾乎一直過著平靜的生活,楊誠這個逐日弓的主人,對他們來說雖然非常陌生,卻也足以讓他們為之歡喜。畢竟平淡的日子過久了,誰都希望有一些新鮮的東西出現。

“鋒哥,你這是怎么了?”一個少女從人群中沖了出來,扶著歐凌鋒急急的問道,言辭之中,盡是關切之情。

歐凌鋒擺了擺手,淡淡的說道:“不礙事。我還要為主人開路,你先回去,過會再說。”

“猛哥,是不是你又欺負鋒哥了?”少女怯怯的看了楊誠一眼,見楊誠只是報以善意的點頭,便轉頭望向岑猛,秀眉微皺,略有不滿的說道。

岑猛看了一眼少女搭在歐凌鋒臂彎的手,極不自然的笑了笑,訕訕的說道:“我怎么敢,你以為傷他有那么容易嗎?”

“我和猛哥情同手足,他怎么會傷我,是我不小心撞了一下,真的沒事。”歐凌鋒拍了拍少女的手,淡淡的說道。

“哼!”少女悶哼一聲,關切的看了歐凌鋒一眼,低聲說道:“這么大的人了,還這么不小心,一會我幫你上藥,可別跑了!”話一說完,便松開歐凌鋒,退入人群之中。

楊誠見狀不由微微一笑。這少女看來就是剛才兩人所說的童玲了,雖然談不上有絕色姿容,但那種在沙漠中成長起來的特質,卻讓人留下極深的印象。而那身形竟比楊誠也矮不了多少,步伐堅定,雙臂揮動有力,顯然也是個出色的羿族戰士。

經過這一次,歐凌鋒在他心中的印象也是越來越好了。雖然這一次岑猛的手段幾乎算得上陰險,但他卻為了顧及同族之誼,不僅絲毫沒有懷恨在心,更在童玲面前為他開脫。如此胸襟,讓楊誠也微微佩服。不過岑猛似乎并不領情,根據剛才兩人的對話判斷,羿族之中,恐怕正暗藏著兇險。歐凌鋒前兩天一直面帶憂色,多半也是與此有關。當下楊誠更暗下決心,一定要幫助歐凌鋒解決難題,不僅因為剛才他出言相助,更因為心中那份敬意。

不多時,一行人便已到達大殿。歐洪林當即讓歐凌鋒等人自去休息,自己則和幾名長老一道,與楊誠進入殿中。

“坐啊,大家都坐。”楊誠一氣喝了兩大碗的水,看著恭立在下的歐洪林和幾名長老,和聲說道。歐洪林等人一直對他恭敬無比,這卻讓他頗覺得不自在,他倒一直無意以主人自居。相比之下,還是朋友相處讓他更舒服一點。

眾人施禮四散坐下后,楊誠看著歐洪林說道:“剛才歐凌鋒和岑猛似乎在為什么事爭執,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歐洪林略一猶豫,坦然說道:“主人倒也不外人,實說也無妨。相信主人也看到碧波湖現在的樣子。我們羿族雖說是居無定所,但老幼卻一直隱居于此,一是為了保護逐日神殿,二是因為這里水源充足,而且一向為外人所不知。原來碧波湖的湖面覆蓋了整個林間空地,我們在湖邊耕種為生,倒也能自給自足。不過湖水從一百年前開始,便越來越少,直至現在這個樣子。或許再過不了多少年,便會完全干涸。”

“那你們可以另尋一處水源充沛之地居住啊?”楊誠疑惑的說道。

聽及此言,一名長老面露喜色的說道:“你看,連主人都這樣說。”

其他幾人卻是微微皺眉,歐洪林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主人有所不知,逐日神殿在此,豈可輕易舍棄。更何況西域經過數百年的發展,除了這一處,大部份綠洲都已是有主之物;而剩下的,均是極小的綠洲,或者離此太遠。羿族一直不與人相爭,或要離開這里,便勢必要違背這個族訓。”

“但是這樣下去,萬一湖水干涸,便將無以為繼,總不能坐以待斃吧。”楊誠皺眉說道。數百年的數護,逐日神在羿族心中恐怕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要讓他們放棄這里,確實有些難以割舍。不過看來并不是人人都是這個想法,像岑猛和那名長老一樣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數,不然他們也斷不敢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是啊。況且姑師王已經送了不少綠洲給我們,足以讓我們整族遷移了,族長卻偏偏不肯要!”剛才那名長老理直氣壯的說道。顯然平時受眾人壓迫,難得有人支持,更何況說話的是逐日弓的主人,也就是羿族的主人。

歐洪林看了那名長老一眼,不滿的說道:“姑師王平白送這么多綠洲給我們,難道會安了什么好心嗎?更何況那些綠洲本就是其他部族的,若我們去占了,別人怎么可能心服。”

楊誠微微點頭,也有些犯難。西域適合人居住的地方本來就少,要想找到無主之地,談何容易。歐洪林看了一眼沉思的楊誠,繼續說道:“羿族以區區萬余人而數百年未遭他族攻擊,便是因為居住之地遠離各族,與各族無爭。況且這片樹林由當年圣主親手布置,即使敵人想要對羿族不利,也難以破陣而入。”

“我倒有個辦法,可解缺水之憂。”楊誠沉吟道。

“什么?”眾人均是一喜。

楊誠想了想,下定決心的說道:“在這之前,有件事我決定還是告訴大家,我其實并沒有進入逐日神殿。”

眾人均是一呆,相視片刻之后,紛紛疑惑的望向楊誠。楊誠抹了抹嘴角的水漬,坦言將自己進入密道后的經過向眾人敘述了一遍。雖然不知道說出之后會有什么結果,但楊誠卻不忍欺瞞他們。雖然相處不久,但羿族人的淳樸和熱情卻讓他感動不已,更何況他天性耿直,要讓他做出這樣違心之事,恐怕心中更會不舒服。

“那條地下河水流充沛,只是取水略嫌麻煩,但足可以供應全族所需,那么大家也就不必離開此地了。”楊誠沉聲說道,言罷望向眾人,靜待眾人的反應。

聽了楊誠的話,眾人卻并無異樣。歐洪林揖手說道:“主人既然進入密道,又活著出來,便已算完成當年圣主的條件,更何況還解決我族之憂。從此時起,我羿族將誓死追隨主人。”

“可是,我并沒能進入逐日神殿啊?”楊誠驚訝的說道。出現這樣的結果,實在大出他的意料。

歐洪林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羿族追隨的,只是逐日弓的主人而已,進不進逐日神殿,并不重要。更何況主人這次沒能進入,只是缺少一樣東西而已,并不代表您不是逐日弓的主人。”

“缺少東西?你是說這把弓原來的箭?”楊誠疑惑的說道。

“嗯。”歐洪林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神弓神箭,便是這個意思。逐日弓有兩支箭,一名破日,一名碎月。雖然使用其他箭矢也能發揮極大的威力,但比起破日和碎月,卻有天壤之別。”

“那這兩支箭呢?”楊誠看著手中的逐日弓,皺眉問道。只聽這名字,便有夠霸道了,況且當日康鐵生也曾說過,自己鑄的鐵精箭遠不及逐日弓原本的箭。僅鐵精箭便可以發揮如此大的威力,如果得到破日和碎月,不知道會是如何情形了。

“自從六十多年前在柯里撒手里出現過,便再沒有下落了。主人是從何處得到逐日弓的,怎么會沒得到箭呢?”歐洪林皺眉說道。

楊誠當下又將得到逐日弓的經過簡要的敘述了一遍。心中也有些疑惑,照這樣看來,逐日弓與柯里撒同葬在石墓之中,沒理由只有弓沒有箭啊?

“原來如此。”歐洪林點頭說道:“怪不得柯里撒之后便再沒有逐日弓的消息,原來被他當作陪葬之用了。主人不必擔心,明日我便派人前往清水原搜索,定會找回兩箭的。”

楊誠搖了搖頭,失望的說道:“那座大墓已在征北軍離開之時毀掉了,現在要找,恐怕極為困難了。”

“那也無妨,逐日弓本就是奪天地之造化的神品,即使沒有破日和碎月,也可讓主人所向披靡,恢復西域的統一與安寧。”歐洪林正色說道。

“這……我并沒有想過要一統西域。”楊誠坦言說道。

歐洪林看了看楊誠,驚訝的說道:“主人難道不想做西域之主?”

楊誠搖了搖頭,坦然說道:“我對功名權力并無多大興趣,這一次只希望平息姑師之亂而已,況且戰后如何,還得由朝庭做主,我只不過是大陳的一名將領而已。”

“主人三思。我們的責任,只是服從逐日弓的主人而已,不管主人怎么做,我們都沒有資格干涉。不過主人既然擁有逐日弓,便有責任讓西域不再受戰亂之苦。”歐洪林皺眉說道。

楊誠微微猶豫,想不到逐日弓還要肩負這樣的責任,這是他之前萬萬沒想到的。思慮片刻,楊誠點頭說道:“就算我不做什么西域之主,也會盡量讓西域恢復平靜與安寧的,決不容戰火再在西域燃起。”

歐洪林微微點頭,當下長身而已,對楊誠說道:“既然主人這樣說,便最好不過。好了,可以開始慶典了,我們羿族這幾百年來還從沒這么熱鬧過呢。主人,請。”

見歐洪林沒有強要自己做西域之主,楊誠終于放下心來。如果真要他呆在這西域之地,不要說朝廷會不會準許他成為西域之主,便是他自己,也并不樂意。他的理想只是希望天下太平之后,與左飛羽攜手遍游天下而已。當下愉快的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向殿外走去。

碧波湖畔的空地上,早已聚集起數千羿族老人,人人圍坐在篝火旁邊,有說有笑。更有不少青年男女,跳起歡快的舞來,處處均是一片歡聲笑語。一見楊誠他們出來,頓時靜了下來,在歐洪林的示意下,齊齊跪倒拜呼:“拜見主人!”

“快快請起。”楊誠大聲喝道。心下不由暗自煩惱,若是以后他們每次見到自己都這樣,那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起!”歐洪林長聲喝道,隨即向楊誠說道:“請主人將逐日神弓懸于殿頂,供族人參拜。”

楊誠抬著望向歐洪林所指之處,不由微微皺眉。殿頂伸出那一角,離地足有三丈左右,從上面躍下來倒還沒什么,但要這樣躍起將逐日弓掛在上面,卻著實讓他為難。當著這么多人,他這個神弓的主人總不好爬上屋頂去掛吧。

歐洪林顯然也看出楊誠的猶豫,當下伸出右手,低聲說道:“請主人踏在我手心,此事可成。”

楊誠看著歐洪林,點了點頭。直至現在,歐洪林給他的印象仍可說得上深不可測,若有他相助,要躍上去應該不難。當下深吸一口氣,縱身躍起。右腳用力踏在歐洪林手心,只覺身體輕輕一沉,一股無可匹敵的力量頓時從腳上涌入。楊誠只覺身體頓時輕盈無比,縱身再躍,已高高躍起。

感受著耳邊呼呼的風聲,楊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躍起這么高。雖然有歐洪林相助,但這種體驗畢竟是他從未有過的,頓時讓他新奇無比。三丈轉瞬即至,楊誠伸手將逐日弓輕輕的掛在殿頂,身體仍向上升了數尺,才力盡下墜。

“嗒!”楊誠穩穩落在歐洪林身旁,場中立即爆出震天的歡呼和喝采之聲。除了幾個睛尖之人,其他人無不被楊誠的神威震服,當下對楊誠的身份更是確信不疑。

歐洪林向報以謝意微笑的楊誠點了點頭,大聲喝道:“慶典開始!”

喜慶的氣氛立即在碧波湖畔四散傳開,連天上的明日也露出興奮的臉龐,默默的注視著這群快樂的人們。

只有一個人躲在一旁喝著悶酒,那便是岑猛。看著被眾人所崇拜的楊誠,以及正與童玲坐在篝火旁邊一臉喜慶的歐凌鋒,岑猛所能做的,便是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倒酒,淳香的酒在他嘴里,如同白水一般。

“嘩啦!”慶典舉行到正中之時,岑猛用力摔掉自己手中的酒壇,腳步踉蹌的向大殿之后走去。眾人均沉浸在歡樂之中,一時并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樣。不多時,竟讓他爬上了殿頂。

看著伸手可得的逐日弓,岑猛眼中放出懾人的光芒。猶豫半晌,岑猛終于下定決心,伸手將逐日弓握在手中。下面不知是誰先發現手持逐日弓立在殿頂的岑猛,一聲聲驚呼立即傳了開來。

“岑猛!你要干什么!”歐洪林聞訊奔出大殿,指著岑猛怒聲說道。

楊誠微微皺眉,看著狀似瘋狂的岑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過他倒不擔心逐日弓會再度失落,這里有這么多的羿族戰士,岑猛若想攜弓而去,想也別想。

“哈哈哈!”岑猛縱聲狂笑,隨即指著下面的人群傲然說道:“逐日弓的主人,我便做不得了?今天我要你們看看,誰才是逐日弓真正的主人!”

“不要!”歐洪林似乎知道岑猛要做什么,疾聲喝道。

借著酒意,岑猛對歐洪林再沒有之前的畏懼,對歐洪林的喝叱毫不理采,自顧從背上取下一支羽箭。搭箭張弓,竟讓他輕易拉了個滿弦。引弦而已,岑猛傲然看著殿下的眾人。“哈哈哈……噗!”一口鮮血從岑猛口中狂噴而出,中止了他欲射出的一箭。

漫天的血雨夾著岑猛那高大的身軀直墜而下。歐洪林微微嘆了口氣,縱身接住岑猛,那高大的身軀在他手中似乎輕若無物。

“怎么會……”楊誠驚訝的說道,心中震動不已。

“唉。”歐洪林輕輕的嘆了口氣,將岑猛交給其他人后,走到楊誠身前,恭敬的將逐日弓奉上。“這孩子,終究還是回不了頭了,我還期望著他慢慢變回來。”

“他……”楊誠指著被人抬下去的岑猛,遲疑的說道。

歐洪林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逐日弓豈非凡品,更不會隨便認主。若是心中有嗜殺之念,或心地不正之人,強行拉開弓弦,便會反受其害。當年柯里撒便幾乎因此吐血而亡,才不得不用黃金蓋住弓身,已遮住神弓的靈氣。饒是如此,也讓他深受其害,以至壯年而亡!”

“什么!”歐洪林的話,讓楊誠震憾不已,心中更浮起一片陰云!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2:05
第五十四章 秘密交易

“又是這樣!”劉虎蹲在一名姑師士兵的尸體面前,驚訝的說道。

“是誰干的呢?又沒有搏斗的痕跡,這一路來,恐怕足有兩萬多了。”田小樹立在劉虎身后皺眉說道。

從攻下精絕開始,神威營一路行來,便不斷遇到擺放著姑師軍士兵尸體的綠洲,皆是死因不明。雖然再沒有遇上姑師軍的攻擊,但這種詭異的氣氛卻一直籠罩在神威營的每一個士兵心頭。為了避免感染上疫癥,一路來他們遇上這種綠洲,幾乎都是遠避而走,所幸這里已經快到沙漠盡頭,要想找到有水源的地方扎營,并不算太難。

“統領大人,我們還是離開這里吧。要是您不小心感染上這怪病,那就太不值得了。”俞兵心急的勸道。

劉虎微微點了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具尸體,猶豫的說道:“帶一具回去,包好一點。”說罷翻身上馬,帶著眾人向外狂奔而去。奔出不遠,一名斥堠騎兵快速迎來,及至身前,立即恭敬的說道:“統領大人,史統領已在二十里外找到水源扎營,請大人速去匯合。”

“嗯。”劉虎淡淡的應道,再度回頭看了一眼,策馬而去。經過這幾年的苦心經營,神威營上下大都已暗中投向他這一邊,除了史達貴身邊還有少數死忠的護衛外,即使他讓神威營將刀口轉向史達貴,恐怕也絕非難事。背地里眾人也早視他為神威營的正主,不過這一些,史達貴卻并不知詳。偶爾知道一些,也只是劉虎故意讓他知道而已。數年的勾心斗角,已讓劉虎慢慢成熟起來,現在所差的,只是一個足以讓他展示的舞臺而已。

夕陽西下,似乎昭示著在大陳的強力討伐之下,突然興起的姑師正急劇墜落,直至淹沒在這無盡的黃沙之中。

趕到營地時,已是掌燈時分。劉虎進了營門,將戰馬交給田小樹,便徑直向史達貴的大帳走去。一路行來,史達貴已派出三拔人讓他速回,定是有什么事情發生。

“末將劉虎,拜見統領大人!”一入大帳,劉虎臉上那股傲人的霸氣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恭敬。自從上次在玉門關失態向史達貴發火后,兩人的關系也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劉虎自知現在仍需在史達貴羽翼之下,是以一直努力彌補,平日里對待史達貴更是愈見恭敬。史達貴雖然心中不快,卻也不疑有他,對劉虎仍如從前一般信任,至于心底里是何想法,卻連劉虎也看不透。

“嗯。”史達貴淡淡的應道,隨即揮手說道:“辛苦你了,坐。”

“謝大人。為統領大人效命,是屬下的榮幸,哪里有什么辛苦。”劉虎施禮說道,急步走到史達貴左側不遠坐下。

史達貴微微一笑,旋即眉頭微皺,閉目沉吟不已,似乎在猶豫什么。

“大人這么急召末將回來,莫非有什么要事?”劉虎恭敬的說道。以他跟了史達貴這么多年的經驗,他也隱隱知道剛才史達貴那副表情的含意。

史達貴長長的舒了口氣,遲疑了一會才說道:“你猜我剛才見了誰?”

“難道潘宗向已經趕來?不過照他們的腳程,應該是明天才能到達啊?”劉虎皺眉說道,心中暗自松了口氣。史達貴既然這樣問他,便一定會告訴他。史達貴這人便是這樣,總是喜歡故弄玄虛,若是直接了當的告訴劉虎,那反而會讓劉虎感到不對勁。

史達貴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想破你的腦袋也想不到,剛才我見的,是姑師王的使者!”

“什么!”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劉虎仍驚訝不已。雖然沿途不斷見到死因不明的姑師士兵,但根據姑師王的實力判斷,姑師軍現在仍未到毫無一戰之力的地步,應該不會這個時候派人前來請降。況且就算姑師軍要請降,也應該找身為征西大將軍的潘宗向才對,怎么可能找到神威營頭上來了。

史達貴似乎對劉虎的表情非常滿意,事實上他開始得知姑師王的使者來訪時,仍是驚疑不定。“你可知道姑師王派人找我做什么嗎?哈哈。”史達貴一臉神秘的說道。

劉虎微微皺眉,疑惑的說道:“莫非姑師王畏于大人神威,主動請降?”他當然知道這個可能性實在太小,不過反正史達貴總會說出來,自己順手送上個馬屁,又何樂而不為呢。

“呵呵。”劉虎這個馬屁確實拍得史達貴非常舒服,當下悅色說道:“不對,你再猜猜看。”

劉虎心中暗罵不已,臉上卻做出疑惑的表情,皺眉說道:“這……末將愚鈍,實在猜不出來。”說罷一臉期待的望向史達貴。

見吊足了劉虎的胃口,史達貴笑著說道:“交易!姑師王想和我做一筆天大的交易,哈哈。”

“交易?姑師王還有什么資格和大人談交易的。”劉虎疑惑的說道。

史達貴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枉你也打了這么多年仗,怎么也是這種想法。姑師軍雖然現在士氣低彌,但仍有著不可忽視的實力。”

“末將受教。末將目光短淺,哪及大人萬一。姑師王到底想和大人做什么交易呢?”劉虎恭敬的說道。

史達貴看了一眼劉虎,沉聲說道:“潘宗向的人頭!”

“什么!”以劉虎的沉著,也禁不住動容不已。

“明天潘宗向便會率軍與我們匯合,征西軍在赤谷城折損兩萬余人,又在羿族手上吃了不小的虧。再加上潘宗向攻下庫車綠洲和烏孫,所剩的兵力要防守這么大的地方,已略顯不足。之前我們已約定三路合圍姑師王,他當然不會放過這次一戰功成的機會。不過他能帶來的兵,恐怕也不會超過兩萬,那時候……”史達貴陰測測的說道。

劉虎思慮片刻,皺眉說道:“即使如此,以我們現在的力量,仍沒有十足的把握取下潘宗向的人頭啊?大人可別忘了,潘宗向手里的神機營到現在幾乎毫發無傷,就算我們一擊得手,也難保消息不會傳出去。”

“單靠我們,那當然不成。不過有了姑師王的幫助,形勢卻完全不一樣了。”史達貴極有把握的說道。

劉虎搖了搖頭,史達貴瘋狂的想法讓他一時難以平靜。若不是公孫無忌的突然出現,史達貴恐怕現在已和潘宗向斗得火熱了。不過這一次他們離開玉門關時,公孫無忌卻并未跟來,而是帶著萬余涼州軍坐鎮玉門關,似乎有意在給史達貴制造機會一樣,讓劉虎疑惑不已。更讓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公孫無忌曾在他出關時對他說了:“好好珍惜”四個字。

見劉虎沒有說話,史達貴卻掩不住心中的激動,繼續說道:“等我們與潘宗向匯合后,姑師王便會率軍反撲。到時四面攻來,逼迫潘宗向分兵以抗。而我們負責對付那一路,只需追出十里便可。等潘宗向的主力被姑師軍拖住,我們再殺他個措手不及,然后一舉擊退姑師軍。到時征西軍群龍無首,我又接連打敗姑師王,哈哈,征西大將軍的位置豈不是我的了。”

“姑師軍不會這樣白白便宜我們吧?他們這樣做有什么目的呢?”劉虎皺眉說道。不論從哪方面來看,姑師軍實在沒理由幫助史達貴。若是反過來幫助潘宗向對付神威營,或許劉虎還能相信一點。

“當然不會。姑師王和我索不相識,怎么可能毫無條件的幫助我們。”史達貴淡淡的說道。

“那是什么條件呢?”劉虎急急問道。

史達貴緩緩的伸出左手,豎起三個手指說道:“三個人!”

“三個人?哪三個人?”劉虎疑惑的說道,他一時實在想不起自己手里哪來姑師王想要的人。

“你忘了?樓蘭城外……”史達貴傾向劉虎低聲說道。

劉虎眉頭微皺,疑惑的說道:“公孫先生不是命令把那三個人殺了嗎?我們拿什么來交?”

史達貴咧嘴一笑,卻不吱聲。“難道……難道大人您想騙姑師王?那恐怕不容易,若是姑師王幫我們殺了潘宗向,又見不到那三人,勢必不會罷休。”劉虎皺眉說道。

“你以為姑師王這么好騙,沒見到那三個人,他哪會那么輕易的幫助我們。”史達貴淡淡的說道。

“那怎么……”劉虎疑惑的說道,旋即一震:“難道大人沒殺那三人!”

史達貴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殺了他們有什么用,有用的東西,我一向會留在手上的。”

“大人果然深謀遠慮!”劉虎強壓著心中的震憾,一臉佩服的說道。他心中震驚的倒不是史達貴敢瞞著公孫無忌將三人留下,而是他竟然一直不知道!他一向認為神威營雖然沒有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但卻zhan有絕對的優勢,照這樣看來,形勢恐怕沒有他所估計的那么樂觀。更讓他驚疑不定的是史達貴后面那句話,似乎在向他暗示著什么。

史達貴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沉聲說道:“你跟我這幾年,一直忠心耿耿,替我辦了不少事。等我做了征西大將軍,你便是神威營的統領!只要我可以飛黃騰達,一定會少不了你的好處!”

“多謝大人,哦,多謝大將軍。末將能為大將軍辦事,是末將的榮幸,末將一定誓死效忠大將軍!”劉虎急忙跪下拜道,一臉的感激之色。心中卻已是百轉千念,想起楊誠所說,史達貴一直決定著他的生死榮辱,心中不由升起一個大膽的想法。

“哈哈!”史達貴放聲狂笑,一臉的得意之色,似乎大將軍的位置,已在向他招手一般。

“姑師王也是個難纏之人,大將軍還是要暗中提防,不可完全相信他們。”劉虎正色提醒道。史達貴興奮不已,但劉虎卻漸漸冷靜,神威營已被他視為私產,他可不愿為了史達貴心中的妄想,而把他這點家底全部葬送。

“放心好了,要講玩陰謀,我會怕了他?只等我當上征西大將軍,必定會一舉掃滅姑師,讓他們看看,誰才是大陳最強的!”史達貴傲然說道。

“那當然是大將軍了!”劉虎獻媚的說道,臉上絲毫沒有思自己的話而不自然。他心中所指的,當然不會是史達貴。

“哈哈!”史達貴又是一陣大笑,轉而對劉虎說道:“剛才我問了那使者,死在綠洲上的姑師士兵確實是感染某種疫癥。幸好沿路來我軍一直繞開而行,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你剛才在那綠洲上呆了不少時間,我已讓人熬好藥水,一會你多泡泡。馬上便有大事給你做了,可別有什么意外。”

“謝大將軍關心,那末將告退了。”劉虎感激的說道,躬身退出帳外。

“來人!把那些東西全拿去燒了。”劉虎一走,史達貴立即指著剛才劉虎所坐的地方,沉聲喝道。想了想,又說道:“試藥的士兵現在怎么樣了?如果沒事,把那藥給我也弄一桶來。”

劉虎離開史達貴的營帳后,立即向自己的營帳奔去。不知道田小樹他們有沒有動那具尸體,若真是瘟疫,那就遭了。

“統領大人!”見劉虎掀簾而進,田小樹和俞兵立即跪下拜道。

“你們動那具尸體沒有?馬上扔掉,越遠越好!”劉虎略一揮手,疾聲說道。

田小樹和俞兵相視一眼,顯然不知道劉虎為何如此,當下遲疑的說道:“為什么?”

“那些姑師人是中疫癥而死的,萬一不小心在我們軍營里傳開,那就遭了。”劉虎凝重的說道。疫癥這東西可不是鬧著玩的,一不小心,便會有全軍覆滅之險。幸好他之前讓兩人秘密行事,這事也只有隨行的幾名心腹知道,否則一旦傳開,恐怕軍心便會為之一動。

“可是……”俞兵臉色微變,皺眉說道。

“可是什么?你們兩個還不快去!再把我帳內的東西全換掉!”劉虎稍稍提高聲音說道。

田小樹向劉虎揖手一禮,正色說道:“大人先別急,容我們把話說完。”

“什么話?”劉虎皺眉說道。

俞兵向后面一指,低聲說道:“大人請看。”

劉虎疑惑的向里面看了一眼,當下神色微變。只見那具姑師士兵尸體正擺在帳內一角,包著的布已經掀開,連衣服也被脫去,顯然二人已經做過詳細的檢查。這些都沒有什么,讓劉虎震驚不已的是,那具尸體的額頭上,竟是一片狼籍的血漬。“這是怎么回事?”劉虎皺眉問道。

“啟稟大人,剛才我們搬運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一下,打開來看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田小樹正色回道。

“那……”劉虎沉吟說道。

“大人,這可是具尸體!”俞兵提醒道。

劉虎點了點頭,皺眉說道:“我當然知道,可是他為什么還會流血呢?”

“是啊,這就是最可疑的地方。若是剛才不久,倒也不算奇怪。但根據當地的情形,這些人應該死了兩天左右了,血液早就應該凝固了。”田小樹意味深長的說道。

劉虎想了想,望著兩人說道:“你們的意思是……”

“我們曾以銀針探喉,這些人并無中毒跡像,而且渾身也沒有一處傷痕,再加上受創之后,竟會流出鮮血。所以……”俞兵略有遲疑的說道。

劉虎搖了搖頭,腦子里也有些混亂。“你們難道是想告訴我,這些人沒死?”劉虎皺眉說道。

田小樹點了點頭,正色說道:“如果真的死了,是絕對不可能流血的!”

“可是我們之前也檢查過,這些人毫無脈象,生機已絕,怎么可能是活人?”劉虎驚訝的說道,顯然一時還不能接受兩人這個結論。

“這個我們也想不通。或許姑師人用什么手段讓這些人可以呈現死狀,經過一段時間又可以活過來。”俞兵遲疑的說道。這也只是他們兩個的猜測,心中也不敢肯定,是以說起來也顯得底氣不足。

劉虎也是凝重無比。若此是事真的,那形勢將完全不同,雖然兩人也不敢肯定,但他卻不能忽視。思慮良久,劉虎果決的說道:“俞兵,你馬上去把軍中的大夫找來,一定要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就說我略感不適,嗯,不行,那樣軍中一定會以為我感染了疫癥,還是半夜再去。這樣,你們先把尸體包好,先就放在我帳內,你們兩暗中查探一下,今天史達貴見的那人還在軍營中沒有,如果在,想辦法打探他住在哪里。”

“是!”兩人齊聲應道,立即動起手來。

劉虎則在營中不停踱步,臉色略有焦急。若這事是真的,那這幾天所路過的綠洲,便是姑師人設下的陷井。神威營一路疾趕,輜重已被遠遠拋下,現在軍中的食物僅可支持兩天,若不能按時與飛虎營在于闐會合,將會陷入補給不足的境地。想著后面那兩萬多具尸體,很有可能已是兩萬多生龍活虎的姑師士兵,他自然不敢對輜重報有任何希望。明天潘宗向便要來了,現在又不可能派軍回去,就算史達貴知道這事,恐怕也不愿意放棄這次機會,而趕去于闐與飛虎營會合。

“唉。”劉虎長長的嘆了口氣,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般期待著半夜的來臨。

※※※※※※※

玉門關

公孫無忌靜立在城樓之上,看著關外漫漫的黃沙,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大哥,又違背了一次你的命令,你應該不會怪我吧。讓他們去斗吧,我們坐著看戲,豈不是更好!局勢復雜一點,這場戲也會更精彩一點。這場戲,一定比上一場更加精彩,嘿嘿。”公孫無忌低聲沉吟,轉身向城內走去。

狂風驟起,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17

    主題

  • 1222

    回文

  • 0

    粉絲

愛看小說也愛貼小說的胖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