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6002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2:38
第五章 宗族之爭

離開玉門后,楊誠等人便馬不停蹄的向東而行。一路行來所見,卻沒有楊誠想象中百廢待興的熱鬧場面。雖然道路兩旁的長滿了青綠茂盛的莊稼,卻是雜草叢生,間或才能看到有一兩個老弱的百姓在地里除草、耕種。再有一個月就該是豐收的時候了,眼前的情形實在讓楊誠大惑不解,涼州現在已經沒有了外患的威脅,為何竟比當初自己來的時候,還要顯得荒涼呢?難道這些百姓,竟忍心拋下即將成熟的莊稼,離鄉背景而去嗎?

這種情形,一直快到武威,才稍稍好轉。大道上來往而行的商人們,也不再如之前一般行得匆忙,也沒有遠遠的避開他們。田地里的雜草顯然也剛除去不久,有些地方,還能看到部份士兵幫著在田地里干活。雖然仍和楊誠印像中當年安平數萬人齊勞作的場面相差太遠,但也足以讓他略感欣慰。至少這季莊稼只要能夠豐收,那涼州的百姓下半年總算可以保得溫飽了。涼州地處邊陲,這幾年又受到匈奴的不斷襲擾,再加上承受著十五萬大軍的大部分供養,比起其他地方,苦了何止一倍。現在終于可以告一段落,過幾天安穩的日子了。

“統領大人,前面好像有人在等我們?”正在楊誠感慨之余,張破舟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楊誠聞言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十里長亭之處,隱隱有幾個人立在那里,亭內的一張幾案上,似乎擺酒食之類的東西。看到這種情形,楊誠微微有些詫異,出了玉門關后,他一直比較低調,不想打擾各地官員。而各郡縣的官員,似乎也換了不少,幾乎沒有楊誠所識之人,是以一路穿州過縣,倒也清靜。

漸漸走近之時,亭內的情形越漸清晰,帶頭那人,也讓楊誠微感熟悉,卻又想不起來。當下急催戰馬,迎了上去。

“哈哈,多日不見,賢弟可好!”帶頭那人爽聲笑道。

聽到他的聲音,楊誠終于認出這人原來是潘澤海。這時的潘澤海,一身粗布短褂,幾乎與了農人無異。若不是聽到他的聲音,楊誠還真認不出來。“海兄,原來是你,小弟差點就認不出你來了。”楊誠翻身下馬,一臉笑意的迎了上去。看著潘澤海一身質樸,楊誠反而頓生親切之感,與之間為報潘宗向的感覺,又大不相同。

“呵呵,賢弟不嫌為兄寒磣,為兄就心滿意足了。”潘澤海與楊誠把臂而行,直入亭內。

“哪里哪里,我看海兄為民操勞,力行簡約,實則是百姓之福。”楊誠坦笑道,將潘澤海遞上的接風酒一飲而盡。酒入口中,楊誠卻是微微一怔,這哪里是酒,分別只是甘洌的泉水而已。不過楊誠倒也不以為意,反而更加暢快。

“酒”過三巡,楊誠、劉虎及左氏父女等與潘澤海一道入城,飛虎營和神威營則在潘澤海的幾名隨從的指引下,徑去城外軍營安置。

城內的情形又讓眾人一番贊嘆。與之前幾座冷清的城池不同,武威城內卻是一派興盛之貌。大街左右的店鋪,幾乎沒有一間閑置,街上的行人雖然并不擁擠,卻是意態安祥。

“海兄能將武威治理得如此繁榮,小弟實在佩服。”楊誠贊賞的說道。

潘澤海謙虛的搖了搖頭,竟有些失落的說道:“說來慚愧,為兄也不知道,這樣的情形,能保得了多久。”

“這是為何!”楊誠驚訝的說道。

潘澤海嘆了口氣,略有沉重的說道:“賢弟從玉門一路而來,其間的情形想必也略知一二吧。”

楊誠點了點頭,皺眉說道:“小弟也正想相問呢,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呢?”

“因為百姓已經無以為繼了。稅,重稅,今年的稅竟是往年的三倍,雖然還有一個月就可以收獲了,但百姓卻熬不過去了。”潘澤海沉痛的說道。

楊誠神情微愕,驚訝的說道:“怎么會這樣?是朝廷下的命令嗎?這樣竭澤而漁,豈能長久?”

潘澤海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涼州是潘家的地盤,朝廷怎么會管這些。”

說話間,眾人已行至郡守府外。雖然是涼州最大的郡,但府內的布置卻仍是簡潔為主。分賓主坐下之后,潘澤海似乎終于找到傾訴對象一般,將涼州現在的情形一一道來。

原來潘宗向死后,潘家的情形已是大亂。畢竟在年青一倍之中,潘宗向幾乎就是潘家的大梁,他的突然死去,對潘家的打擊不言而喻。從喪子之痛恢復過來的族主潘澤林,一邊派人將涼州的郡縣牢牢掌握在潘家的手中,一邊迅速補充在西域之戰中損失的征西軍。十五萬的征西軍,一向是潘氏勢力的主要力量,不僅因為其中有著神機營的名頭,更因為征西軍中的五萬精騎。因為騎兵在戰場上雖然能起著非常大的作用,但畢竟負擔起來遠勝于步兵。一萬精銳騎兵所花的錢,足以抵過四萬步兵,當然,像飛虎營這樣的步兵,是個唯一的例外。而像神機營這樣特殊的騎兵,所耗更是巨大。

要想彌補征西之戰的巨大損失,對金錢的需求無疑非常巨大。潘氏宗族雖然經營著龐大的產業,但實際調度起來,卻并不是那么容易。更何況這次征西軍損失過半,僅戰馬盔甲所耗,便已是驚人的數字。再加上族里的人都不怎么愿意將自己的錢拿出來,自然而然的,這個負擔就落到百姓的頭上來了。各郡縣的官員,為了博主子的歡心,哪里顧得了百姓的死活,只是拼命壓榨,再加上其中還有不少中飽私囊之人,賦稅更是成倍上漲。

百姓被榨干之后,各郡的官員又瞧上了過往的商人。西域停止戰亂的消息一傳入大陳,便有無數的商人聞風而動,紛紛趕赴西域。最初之時,涼州境內的大道上,人來攘往,好不熱鬧。但隨之而來的,便是各城層層設卡,人頭稅、道路稅、入城稅、離城稅……幾乎不勝繁舉,只要能想出來的花樣,幾乎都使了出來。這樣一來,商人們辛苦一趟的所得,根本不夠交稅。沒過多久,商人們便寧愿冒險繞道先零和羌族之地,穿過柴達木,越昆侖山進入西域,也不愿經過涼州的官道了。

而武威則是商人進入先零的中轉站,再加上潘澤海并沒有像其他郡縣一樣收取高得驚人的稅,是以才會這樣熱鬧。不過由于商人們必須先經過同樣收取重稅的安定和天水郡,所以這樣的情形,恐怕也不能持久。是以潘澤海才會憂心不已,長此以往,涼州不僅無法恢復數年戰爭所留下的創傷,更有可能變得更加荒涼,豐收在即,百姓卻紛紛外逃,便可見一斑了。

“難道海兄沒有將其中的利害,向族主進言嗎?族主應該不是目光短淺之人,想來也該明白這樣做的后果。”楊誠皺眉說道。

潘澤海嘆了口氣,搖頭說道:“這道理誰不懂,但古往今天,這樣的事卻不斷在發生,有什么辦法,有時短期的利益,足以蒙蔽任何人。況且我位卑言輕,說的話又能起什么作用?”

“難道海兄不是涼州剌史?”楊誠驚訝的說道。之前他一意讓潘澤海擔任重建后的神威營統領,更掌控潘宗向的征西軍余部,便是為他日后出掌涼州打下基礎。雖然當時他對潘澤海并不熟悉,但卻從沒在他身上感受到那種世家子弟的驕橫之氣,涼州在他的治理之下,百姓應該不會太苦。抱著這個初衷,楊誠才會放手將本該由他自己處理的征西軍事務,交給潘澤海去處理。一則可以增加他的聲望,二則也是讓他有機會將征西軍掌握在手,造成一種既成的事實,讓潘氏宗族的上層,也不能改變。

潘澤海向楊誠揖手一禮,無奈的說道:“賢弟當初的栽培,為兄實在感激。不過我在潘家之中到底是旁支,能讓我做個武威郡守,已經算是出人意料了,我還能多求什么。”

“真是可惜。”楊誠感慨的說道。說起來他能做上交州剌史,恐怕也是因為交州地處偏遠,周圍更有不少蠻族環伺,潘氏宗族里沒人愿意來受苦吧。不然恐怕還真輪不上到他,感嘆一番之后,楊誠又問道:“那神機營呢?”

“神機營倒是由我統領,不過,唉,比起原來,真是……”潘澤海遲疑的說道,面有愧色。

原來潘澤海率征西軍回到涼州之后,征西軍便被分散到各郡。潘澤海能統領神機營,其中也是得益于楊誠正式的任命,不僅加蓋了征西大將軍的帥印,更派人上報朝廷。當時非常正值之時,潘家也不好加以改變。不過比起神機營之前的待遇,便差了不知多少。不僅士兵的軍餉降與普通士兵相同,而且所擁有的戰馬也僅有一千余匹。盔甲兵器之類,更無法與當初的神機營相比。如此一來,名震天下的神機營,便已和消失無異了。

“唉,潘兄若是地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想。”楊誠嘆道。

正在兩人相對感慨之時,一名長相英武的年青人走了進來,對著潘澤海說道:“啟稟大人,午飯已經備好,可以入席了。”

潘澤海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振翼,還不來拜見楊將軍和劉將軍。”

“末將吳振翼,拜見楊將軍!劉將軍!”吳振翼跪倒在地,轟然拜道。

“你就是吳振翼?”楊誠驚訝的說道。

“正是在下。”吳振翼恭敬的應道。“在下對將軍仰慕已久,今日一見,實在榮幸。”

楊誠點了點頭,轉頭笑著對潘澤海說道:“海兄可算撿到寶了,振翼可是征西軍中最驍勇的將領,我相信神機營一定會重振雄風的!”

潘澤海笑了笑,或許這是他唯一可感欣慰的吧。“可惜,振翼在我這里,真是委屈了他。賢弟當他是寶,有的人卻只當是草啊。”

“居然有這樣的事?”楊誠驚訝的說道。僅憑赤谷城一戰之功,便足以讓吳振翼便不至于受到埋沒,更何況其后他更與謝爾多頓的烏孫軍進行了連番針鋒相對的硬戰,讓號稱西域雄獅的謝爾多頓,幾乎難做寸進。雖然楊誠沒有和謝爾多頓有過交鋒,但僅從林智對他的稱道,便可知其人的不凡之才。是以就算說吳振翼是涼州第一勇將,恐怕也不算為過。

“賢弟有所不知,振翼雖然在赤谷城殲敵萬余,但卻因甄啟山和章波二人之死受到牽連,所以不僅沒有因功受獎,反而被罰。”潘澤海喟然說道。

楊誠嘆了口氣,這又是世族之間的斗爭。赤谷城之戰他也略有耳聞,雖然換作他來,可能不會坐視銳金等營的破滅,但要想像吳振翼那樣,取得如此大的戰果,卻是不能。吳振翼的作法雖然有些欠妥,但無疑是當時最能獲勝之法。更何況在戰場之上,為求勝利本就是不擇手段,甄啟山等人的戰死,根本不能歸疚到吳振翼的頭上來。但這其中牽涉到的,卻不是這么簡單,潘家為了拉攏和安慰甄啟山和章波身后的家族勢力,便免不了拉吳振翼作替罪之羊,誰讓吳振翼只是個平民之子。

“沒什么了。能與潘大人一起共事,振翼已經不知道有多快活呢。”吳振翼不以為然的說道,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失落,卻沒有逃過楊誠的眼睛。這件事畢竟對他有著不小的打擊,就算楊誠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恐怕也會有些不平。

潘澤海站了起來,笑著說道:“好了,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了。來,嘗嘗振翼的手藝,我的派頭夠大吧,神威營的副統領也讓我拉來做大廚,哈哈。”

眾人談笑之中,一道入席。潘澤海備的菜也非常簡單,除了四五個素菜和一盆飄著點油星的湯外,再無其他。楊誠他們本就是簡樸慣了的人,倒也不以為意,席間談笑風聲,賓主之間相處甚是融洽。

午飯之后,左氏父女自去城內逛街,劉虎則拉著吳振翼交談各自的心得,興致所至,兩人還切磋了一番。楊誠與潘澤海則安座廳內,品茶閑談。

談及自己經過玉門時的際遇時,楊誠不由皺眉說道:“玉門關到底是咽嚨之地,怎么會派潘宗飛這樣的人卻鎮守呢?一旦有戰,恐怕根本不能保。”

潘澤海搖了搖頭,忿忿的說道:“因為他是嫡子。”潘澤林有三子,潘宗向、潘宗正、潘宗飛,因為潘澤林是潘氏族主,按照族規,下一任的族主也只能在他的三子中產生。除非三子俱沒,才會由最近的一脈來繼承。現在潘宗向一死,原本毫無爭議的族主繼承人之位,便陡生變數了。或許由于潘宗向的才能完全掩蓋了他的兩個兄弟,潘宗正和潘宗飛俱是不成氣候。潘宗飛只知玩樂,更癡迷廚藝;潘宗正雖然比潘宗飛好一點,但卻是個沒有主見之人,在家族之中幾乎從來沒有任何自己獨立的見解,更沉迷與道家的練丹之術,經常數月不出房門半步。

雖然兩人都比潘宗向差得遠,但潘澤林卻必須得從中選出一個,做為潘氏宗族的繼承人來。潘宗飛便這樣被派到涼州,開始甚至打算讓他做為涼州剌史的,但潘澤林畢竟不敢將整個涼州當作兒戲,才改任為玉門守將。一則玉門關現在并無危險,二則玉門關所治理的范圍和百姓的數量,在涼州均是最少,就算讓他折騰,也不能造成多大的損失。而潘宗正,卻是死活不肯出來作事,更信誓旦旦的宣稱他的仙丹就要煉成,不日例可白日飛升。潘澤林氣憤之下,也沒再管他。

“竟然是這樣,難道族主之位,就只能傳嫡子嗎?”楊誠皺眉說道。雖然他對潘家并沒有多深的感情,但若讓潘宗飛這樣的人繼承了族主之位,不旦對潘家是一個打擊,對于潘氏所掌握的州縣百姓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潘澤海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除非嫡子都死了,否則就算是傻子,也得由他們來繼承。”

“那……難道其他人沒有意見嗎?”楊誠不可置信的說道。雖然歷史上不乏有傻子當上皇帝的,但對于這些宗族來說,恐怕絕不會容許這樣的情形出現。畢竟這些宗族能興盛不衰,經歷數朝,并不能單靠運氣就能做到的。

“這是幾百年來的規定了,又豈是一般人能動得了的。”潘澤海搖頭嘆道。

“如果這個族主亂來,那對你們整個家族來說,豈不是致命的打擊?”楊誠不解的說道。

潘澤海笑了笑,淡淡的說道:“那倒不至于,族主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重大的事情,必須得各房的支持,才能決定。就像這一次,愿意自己拿錢出來的只有幾房,所以才會出現賦稅增加三倍之事。”

“哦。”楊誠點頭應道。這些豪門世族內部的事,他也是首次聽說,心中也不由暗自感慨。這些世族經過數百年甚至更久的發展,在朝野之中盤根錯結,其影響恐怕也不是朝廷所能取代的。表面上是陳氏一族的天下,但其實也得依靠各大氏族的支持。世族的勢力甚至勝過皇權,以他微弱之力,恐怕根本難以抗衡。想到這里,楊誠不禁有心灰心。

“對了,像海兄這樣的,有沒有可能做上族主呢?”楊誠突然問道。

潘澤海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料到楊誠會提出這樣的問題,略有遲疑之后,他才坦然說道:“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實在太難。”

“哦?有什么方法。”楊誠急忙問道。楊誠也是突發奇想,要是讓潘澤海這樣的人做了族主,豈不是比潘宗飛要好上百倍。他雖然無意也無力介入潘氏內部的爭斗,但卻因為對潘澤海的好感,讓他頗為心動,一時也沒有想及其他。

潘澤海嘆了口氣,沉聲說道:“除非我勢力和職位,比族主還要高!”

“啊!”楊誠驚訝的應道。怪不得潘澤海說實在太難,潘家現在的族主潘澤林,已經是一朝太尉,要想再上,便只有大將軍和丞相了。就算潘澤海真有這個實力,也會受到其他世家的限制。一般來說,在朝中的幾大權力最大的官職中,一個家族只能擔任一個。若是潘宗向沒死,而順利的做上大將軍,那潘澤林也會自動請辭,將他自己的太尉之職讓與其他世家。若是不然,便被受到其他世族的共同敵視。以潘澤海現在的實力,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賢弟的好意為兄心領了,但這樣的話,今后切不可再提。”潘澤海正氣說道,臉色竟有些凝重。若是讓家族里的其他人認為他有這樣的野心,恐怕這好不容易有所提高的地位,便又會付之東流。

潘澤海的顧慮,楊誠當然一想就明白了,他自然不會蠢到在其他地方表露出自己或是潘澤海有這樣的意思。“商量個事,過段時間我會從交州派出一支商隊到西域,你看有沒有辦法不必繞道?”楊誠轉移話題說道,這也是他和張識文之前商量好的。雖然交州的事務他平時并不過問,但他也知道,交州能一邊減免賦稅,一邊大把大把的花錢,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葉浩天大力鼓勵經商之故。是以楊誠當然也不愿就這樣放過西域現在這么大的商機,他以后要用錢的地方,可多著呢。

“這個……”潘澤海略一沉吟,皺眉說道:“我只能保證這里,其他的地方卻管不了。若你想能在涼州全境暢通,除非得到族主或是潘澤顯的同意。”

“潘澤顯?”楊誠疑惑的問道。

“他便是新任的涼州剌史。”潘澤海點頭說道:“不過他現在并不在涼州,說不定你在長安仍可以找到他。這個人沒什么特別的興趣愛好,只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兵器。如果你能找到一兩樣珍稀的刀劍送給他,或許好商量。能得到他的同意最好,實在沒法也只能找族主了,你在潘家的地位,比我還高,族主應該也不會太為難你。”

楊誠無奈的笑了笑,算是答謝。看來他現在,已經刻上潘家的印記了,要想擺脫,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詳細的詢問了一些潘家的情況之后,兩人又做了些其他方面的交流,相談直至傍晚,楊誠才告辭回營。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辭別潘澤海與吳振翼,繼續向長安行去。

這一次沒有了潘宗向這個中間人,很多事情必須由楊誠自己去面對,遙望著長安的方向,楊誠心中頓生迷茫。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2:38
本帖最後由 pisheng 於 2011-3-15 12:42 編輯

第六章 三更上朝

“嘭嘭嘭!”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楊誠從睡夢中驚醒。

“誰呀?”楊誠揉著眼從床上爬了起來,一邊不滿的嘀咕著,一邊打開房門。

“誠哥,你怎么還在睡,難道你不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門一打開,身著一身嶄新整潔武官服飾的劉虎,一臉興奮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哭笑不得的說道:“當然知道,今天是每月一次的朝會嘛,但現在剛過三更,你也用不著這么急吧。”

“哎呀,咱們都等了十幾天了,一會我們最早到,也能給文武百官留下個好的印象嘛。”劉虎不以為然的說道,一邊急催著楊誠換上朝服。

楊誠嘆了口氣,無奈的轉身回房,不慌不忙的穿著衣服之時,劉虎在一旁已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看得楊誠不禁莞爾。

原來楊誠他們到達長安之時,一月一次的朝會已經過了十幾天,是以他們也只得住在城中等待。離開武威時,潘澤海曾告訴過兩人他曾經居住的小院,兩人在長安本就沒有相熟之人,便毫不客氣的搬了進來,既免去住客棧的花費,又可以行動自由。潘澤海在長安的居所只是個一進小院,四五間還算完整的房間,兩人也不是講究之人,劉虎、楊誠加上四名隨從,住起來倒正好合適。

飛虎營則在離長安五十里時便與楊誠分開,一則是地方部隊沒有奉詔是不能進入京畿范圍,否則便會視為謀反;二則出來這么久,將士們也有思鄉之情,早日回到交州,也是大家期盼已久的事情。左飛羽本來也想跟來,不過楊誠考慮到交州現在沒了葉浩天的支撐,若沒有一個信任之人幫助打理,楊誠也難以放心。左飛羽雖然是個女子,但在處理這方面的事情上,卻比楊誠要干練的得多。

楊誠也是暗自后悔,當年自己將事情全部交給葉浩天,雖然得了幾年輕閑,但對于交州各級官員的實際能力,他幾乎完全是從別人的言談中得知,這當然不是十分可靠。再加上他現在遠在長安,辦起事來,比起已經便要麻煩得多。不過后悔也是沒辦法的事了,只有等長安這邊的事情了結,再回交州慢慢籌劃。現在飛虎營的諸將經過這次戰爭的磨煉,已經有了獨擋一面的潛力,飛虎營的事務幾乎用不著他再操什么心。但在政務方面,他的能用的人還是太少,張識文又留在了西域,其他的人又不能讓他放心,回到交州以后,恐怕再不能像以前那么輕閑了。

公孫無忌一到長安便徑自離去,再沒有和他們聯絡過,楊誠本來指望由他幫忙引見大將軍章盛,頓時成了泡影。他和劉虎也幾次登門拜見,不過卻連門也沒能進。后來從旁人口中得知,大將軍章盛已閉門休養數月,不僅從不出大門一步,更不見任何人。據說就連丞相鄭南風,也只了閉門羹,無奈之下,兩人也只好放棄。

期間潘家也曾派人找過二人一次,不過去不是潘澤林,而是潘澤林的堂弟潘澤峰。不過倒也沒說什么,只是暗示二人在長安保持低調,一切自然有潘家的安排,只要效忠他們潘家,自然少不了二人的好處云云。二人當然也不便回絕,劉虎更是滿嘴好話,讓潘澤峰好不開心。不過送走潘澤峰后,劉虎當晚便獨自去了史家,楊誠雖然警告他腳踏兩條船,被兩家發現定會死得難堪,劉虎卻不以為意。用他的話來說,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靠山抵得了十個朋友。

當然這幾天除了這些事情,他們兩也并不得閑。首先是赤土營統領韋立雄,帶著一伙他們兩從未見過的年青將領登門拜訪,一副熟悉得不得了的模樣,更對楊誠畢恭畢敬,仿佛楊誠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一般,搞得二人云里霧里的。過后才有“好心人”暗示他們,這些人雖然并沒參加征西之戰,但卻同樣列在封賞名單之列。事先的拜訪,顯然是讓二人有個心理準備,以免到時鬧出笑話來。二人雖然早知豪門世族的種種行徑,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而且自己竟要幫著圓謊。不過這件事顯然已經不是他們所能改變得了,二人憤慨之余,也只得作罷。

另外一伙卻是一群富家公子,隔三岔五的便邀他們參加各種各樣的酒宴和聚會。他們之中雖然沒一個人是楊誠二人認識的,但那股熱情的勁卻直如相熟的老友一般。不久他們才知道,原來這些人都是與潘宗飛玩得要好的公子哥兒,因為潘宗飛的“關照”,才頻頻找上他們兩人。這些人大都與潘宗飛一樣,既有著顯赫的家族,又在家族無法得到足夠的重視,是以只知道整天變著花樣來玩耍取樂,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楊誠卻極不習慣于他們聚會的氣氛,是以去了兩次便寧愿窩在屋里,也不愿再去。倒是劉虎拒絕不過,被迫去了幾次,卻漸漸和那些人打得火熱,到后來幾乎是晚晚不見蹤影,讓楊誠暗自擔心不已。

“昨晚又瘋了多久?我記得我睡下的時候,你都沒回來,現在精神還這么好!”楊誠整衣出門,微微皺眉的說道。

劉虎表情神秘的笑了笑,低聲說道:“反正你也沒興趣,問這么多干什么。”

楊誠白了劉虎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別人我才不管。我可先警告你,應酬一下倒也罷了,你可別跟著迷上了,到時,兄弟也沒得做。”

劉虎吐了吐舌頭,告饒的說道:“這么嚴重?那真是打死我也不會的。”

楊誠笑著擂了劉虎一拳,略有沉重的說道:“倒不是我食古不化,故做正派。這種紙醉金迷的生活,還是少沾為好。現在天下初定,那些豪門世族卻只顧拼命搜刮,一頓酒席,不知道背后又是多少人家破人亡,這樣酒,怎么喝得下去。我們這一路而來,所見所聞,難道還少嗎?”

“知道了誠哥,你都說過多少遍了。”劉虎苦著臉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伸手按住劉虎的雙肩,一本正經的說道:“劉虎,我知道你有雄心、有頭腦,你想要出人頭地我絕對支持你。但是我希望到了那一天,你不會淪為和他們一樣。你和我都是貧苦百姓出身,應該知道其中的苦楚。”

見楊誠如此鄭重其事,劉虎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重重的點頭應道:“我答應你!”旋又泄氣的說道:“那一天,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拿命拼了這么多年,還比不上那些不學無術、游手好閑之人。就像這一次,功勞被他們瓜分掉一大半,我們還得做出高興的樣子,好像是很榮幸的事情一樣。他媽的,流血的時候不見他們半個影子,憑什么與我們一樣受到封賞,有機會,我一定將這些人全部宰嘍!”

楊誠嘆了口氣,安慰的拍著劉虎的肩膀。對于這樣的事,他又何嘗不是氣憤無比,但除了接受,他還能做什么呢?自己只要說出半個不字,得罪的豪門世族恐怕就是一大片,這背后復雜的利益關系,根本不他和劉虎所能猜想得到的。就像當年在征北軍中一樣,以他的軍功,早就可以升到千夫長百夫長之類的了,但還不是一樣默默無聞的當了九年多的小兵一個。當年他還不知道李平北為何每戰之后都是眉頭緊鎖,現在身在其位才知道,該獎的不能獎,那種滋味簡直比打了敗仗還要難受。

“啊!”劉虎心中不爽,掙開楊誠的手,仰天發出一起悶吼。看著一臉關切的楊誠,劉虎咧嘴一笑,淡淡的說道:“沒事了。走,今天該是我們走上金鑾寶殿的時候了!”剎那之間,那股低沉的情緒便立即從他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再度煥發出昂揚的斗志。

楊誠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笑。劉虎對情緒的控制,比他猶自強了不少。這當然也得益于劉虎數年來處身于史達貴之下,不斷的掙扎求存,讓他在各方面,都以驚人的速度變得成熟老練起來。有些時候楊誠甚至會覺得,連他自己也看不清劉虎心里真正的想法,不過楊誠倒也并不在意,對于劉虎,他仍然有著絕大的信心。

兩人離開居所后,便一路不緊不慢的向皇城方向走去。此時正是萬籟俱靜之時,繁華無比的長安城也從一天的喧鬧中靜了下來,大街上幾乎不見行人,只有二人堅實而有規律的腳步聲,四散回響。

越靠近皇城,劉虎也越顯得興奮起來,不斷對著路過的地方指指點點。驃騎營、緹騎營、九城都尉衙門……京城里有名的幾處衙門,在他口里如數家珍。別看他這幾天忙于應酬,但對于這些地方卻是狠下了一番功夫。楊誠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潘澤海的宅子里看書練拳,少有出來走動,聽到劉虎所講,倒也頗覺新鮮。

“這里就是步兵衙門了。”楊誠笑著說道。

“咦,誠哥你還會裝嘛,我還以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劉虎驚奇的說道。

楊誠笑了笑,這里他當然清楚了,當年他因為路上耽擱了,找不到靖海營的位置。還是靠著張識文的幫助,通過步兵衙門才按時報到的。雖然事隔數年,當時的情形仍是歷歷在目。

“誠哥,若是讓你在京城里主管一營,你會選哪里?”劉虎饒有興趣的問道。

楊誠搖頭說道:“那怎么可能?”

“哎呀,我只是說假如。”劉虎不依不饒。

楊誠想了想,皺眉說道:“那就選靖海營吧。”

“靖海營?”劉虎疑惑的說道:“據我所知,靖海營雖然沒撤,但也差不多形同虛設了嘛。”

“是啊,那樣正可能樂得清閑,我還巴不得靖海營一直都是形同虛設呢。”楊誠一本正經的說道。

劉虎扁了扁嘴,指著楊誠一字一頓的說道:“胸無大志。”旋即又自語說道:“要是讓我選,我就要當京輔都尉。”

“為什么呢?”楊誠隨口問道。

劉虎四下回顧,確認只有他們兩人之后,才得意的說道:“這都不知道,黑甲雄兵之后,京輔都尉便是大將軍手中的王牌。這些年四方紛亂不休,但京畿卻一直穩固不動,這其中起碼有一半是京輔都尉的功勞。京輔都尉雖然只有兩萬人,但其戰力據說絲毫不下于神威營,甚至還有過之。”

“你怎么知道?”楊誠奇怪的問道。以他的所知,他也僅知道京城外圍的軍隊由京輔都尉、左輔都尉、右輔都尉三支組成,這三支軍隊均一直被大將軍章盛牢牢控制在手,將整個京畿守得如同鐵桶一般。但這三軍到底是怎么樣的,他卻并不知曉。

“嘿嘿,我現在在長安,可是神通廣大哦,佩服吧。”劉虎得意的笑道。

楊誠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說道:“什么神通廣大,還不是那些公子哥兒告訴你的,也不知道其中有幾分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劉虎急忙爭辯道。

“好好好,就算是真的,那又有什么用?京畿附近的部隊,你以為是普通人能統領的嗎?像我們這樣的人,就不用去想了。”楊誠淡淡的說道。

劉虎搖了搖頭,不以為然的說道:“大將軍章盛還不是一樣出生貧寒,他能做到,我們也同樣可以做到。”

“那,你得先等皇上親政之后,湊巧和你看對了眼,再一力提拔你,然后你再像大將軍那樣,立下無數大功,再做你的夢去。”楊誠笑著說道。

劉虎點了點頭,故做深沉的說道:“嗯,可以考慮。”

“喂,天亮了。”楊誠拍著劉虎的肩膀說道。

“啊?”劉虎聞言四望,卻見天空仍是一片烏黑,當即明白被楊誠捉弄,兩人頓時相視而笑。

這樣一路笑談,不知不覺間兩人已到了皇城之外。此時時間尚早,并沒有其他大臣等候,兩人無聊的數著宮燈之際,一頂紫色軟轎卻緩緩行來。看到這樣的情形,立時引得二人注目不已。難道還有人和他們一樣早?

及至靠近,二人才發覺軟轎竟是奢豪無比,不僅所用綢緞均繡有精美的龍鳳圖案,轎頂及四周更安放著五顆閃閃發光的夜明珠。雖然比起楊誠在逐日神殿所見那顆遜色多了,但仍不是一般人所能享用的。轎中之人的身份,恐怕也是尊貴無比。

軟轎卻并沒有在朝臣們應該等候的地方停頓,而是越過兩人,徑向宮門行去,所過之處,竟有留下一股特別的香味,歷久不散。

看著那頂軟轎毫無阻礙的直入宮門,楊誠不由微微疑惑。這個時候,誰還能自由出入宮門呢?要知道宮禁森嚴,沒有皇帝的特許,任何人都不能在宮門關閉后隨意出入。雖說皇帝現在年幼,但這歷來的規矩,恐怕不是會稍有改變。轎中人的身份,頓時讓楊誠猜測不已。離早朝還有一個多時辰,幾位輔政大臣應該不會這個時候進宮,而且那軟轎似乎是女子所用,到底會是誰呢?

楊誠對京城中的情形本就不熟,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轉頭之際,卻發現劉虎仍呆呆的望著已經關閉的宮門,竟有些失魄落魄的樣子,當下立即拍了拍劉虎的肩膀,疑惑的問道:“喂?你怎么了?”

直到楊誠問到第三遍,劉虎才陡然一驚,及至看清楊誠,才喃喃說道:“沒什么,沒什么,難道是會是她嗎?”

“誰?難道你認識剛進進去的人?”楊誠驚奇的問道。據他所知,劉虎這是第一次來長安,而且和他交往的那些人,根本只是些富家公子而已,怎么可能與如此尊貴的人扯上關系。但看劉虎的表情,卻絕非做作,是以楊誠頓時疑惑不已。

劉虎搖了搖頭,定神說道:“不,不可能的,我胡亂猜的。”

“你,你沒事吧?”看著劉虎,楊誠遲疑的說道。

劉虎曬然一笑:“沒事,我只是想,要是能讓我認識那轎中之人就好了。”言罷,又深深的看了宮門方向一眼。

“又在做夢了。”楊誠打趣的說道,劉虎這個回答雖然讓他并不滿意,但他卻并沒有過多的留意。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也再沒有做什么交談。楊誠思慮著交州之事,劉虎則靜立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后不久,便開始陸陸續續有前來上朝的大臣到來,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小聲議論著。所談之事也大多為花前風月,楊誠豎耳良久,最終也只得搖頭嘆息。這些人兩人幾乎一個人不認識,只得干立一旁,及至那一伙“屬下”到來之時,兩人才稍解尷尬。

隨著幾位輔政大臣的到來,場面總算平靜下來。潘澤林路過之時,只是淡淡的向兩人點了點頭,便徑自向前而去,其他幾人的眼神則多為冷淡,對兩人的行禮也是視而不見。輔政大臣就位之后,原來四散而聚的官員紛紛按自己的品級列成四列,靜候著宮門開放,楊誠他們則列在最后。

等了不久,便有宦官前來宣旨,眾大臣開始魚貫而入,楊誠他們卻并不能一同上殿,而是要在殿外等候,期間還有專人負責向他們講解宮廷里的規矩。兩人雖然提不起半點興趣,但卻不得不做出認真的樣子,沒想到上殿居然還這么麻煩。“宣,虎賁中郎將楊誠、神威營副統領劉虎上殿覲見!”

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一聽到終于輪到自己,兩人頓時松了一口氣。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發覺,宦官們那陰陽怪氣的聲音,竟是如此的悅耳。

兩人整了整衣裝,對視一眼,昂首向雄偉的大殿走去!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2:39
第七章 崇政殿上

一百零八階白玉石梯,讓兩人走得小心不已,生怕自己一用力,便會將其踏碎。雖然早已見慣了千軍萬馬的大場面,看著左右如山挺立的禁軍士兵,楊誠竟有些緊張,連手心里也是微現汗珠。側目向劉虎望去時,那小子卻悠然自得的四下張望,絲毫不理會身旁頻頻皺眉的宦官侍者。楊誠不微暗笑自己,在這方面竟然連劉虎也比不上。
拾階而上,雄偉華麗的崇政殿漸漸浮現在眼前。比起崇政殿來,西域各國的宮殿便是相形見絀。在高達五丈的崇政殿面前,任何人似乎都在瞬間變得那樣的渺小和微不足道。這讓無數人想方設法,甚至付上生命的代價也要爭奪的地方,確實有著它獨特的魅力。劉虎似乎也被崇政殿的雄偉所震驚,表情也漸漸嚴肅起來。

“撲哧!”僅剩下三十階左右時,劉虎卻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讓楊誠幾乎嚇了一跳。轉頭看去時,劉虎雖然已經止住笑容,卻顯然忍得非常辛苦。楊誠哪知道劉虎因何而笑,當下眉頭微皺,以目相問。劉虎卻不作答,只是用小指指了指前面領路的宦官。楊誠順著看過去,不禁啞然。原來那宦官走路不緊不慢,姿勢也經過特別的訓練,但在他們這樣的人看來,無疑是怪異無比。楊誠忍住笑意,狠狠的瞪了劉虎一眼,幸好大殿已近在眼前,不然恐怕連他也忍不住。

行至殿外,那名宦官又叫住他們,再細細交待了一番,才讓眾人入殿。

一行二十余人分成兩列,楊誠與韋立雄領頭,后面則是劉虎和幾名貨真價實的征西軍將領,另外占了半數以上的人,卻是那群在長安才冒出來的立功者。

行了幾步,楊誠和劉虎均忍不住向前探望,一見龍椅左右僅有三人安坐,均有些失望之色。看來大將軍章盛,并沒有來參加這次的朝會,這讓兩人打算趁機一睹章盛的風采的希望,立即落空。對于大陳的大多數軍人來說,章盛在他們心中的地位,絕對不比天子遜色,甚至還要過之。能夠看章盛一眼,也覺得是莫大的榮光。

“咳。”領隊宦官一聲輕咳,兩人頓時一驚,想起事前宦官給他們交待的“暗號”,立即雙膝一軟,轟然跪拜。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倒底是軍人出身,山呼萬歲的聲音也是剛勁有力,在大殿中久久回響。

余音漸止,大殿內卻是一片寧靜。三位輔政大臣微微皺眉,紛紛歉身向龍椅上望去。剛才還微襟正坐的小皇帝陳博,只時卻不見蹤影,只剩一雙小腳,還掛在龍椅上搖晃。

“皇上?”丞相鄭南風輕聲提醒道。

“哦。”陳博應了一聲,手足并用的緩慢爬了起來,尚未坐好,便隨口說道:“按大臣們商議的辦!”

三人均是老臉微窘,齊聲說道:“錯了。”

陳博疑惑的看了三人一眼,見三人雙手上舉的暗示,才大聲說道:“眾卿家平身!”

“謝皇上。”眾將齊聲應道。

看著立在大殿正中的二十幾人,陳博突然來了精神,一雙大眼睛不住在眾人身上打轉,顯然對這些新鮮的面孔感到好奇。“曹公公,你又帶了些什么人來陪朕玩啊?”打量半晌,陳博突然脆聲問道。

楊誠和劉虎均是有些意外,皇帝雖然年幼,但畢竟已經快到十一歲了,而且這龍庭也坐了四年之久,照理說不應如此。當下均是疑惑的向上望去,哪知還沒看清,便被曹公公的輕咳止住,嚇得二人慌忙目視足尖,大氣也不敢出。饒是二人膽大,畢竟是從未經過這樣的場面。

曹公公皺眉看了二人一眼,才恭敬的說道:“啟稟皇上,這二十三人,都是我大陳在征西戰場上戰功彪炳的各軍將領。”

“他們來干什么?又不陪我玩,都帶下去。”陳博嘟嘴說道,完全是一副貪玩的小孩模樣。

聽到這話,楊誠和劉虎不禁一愣,難道第一次上殿,便是這樣的結局?

“皇上不可。”鄭南風緩緩說道:“我大陳此次揚威西域,令四方蠻夷紛紛來朝,皆有他們莫大的功勞,皇上應該好好嘉獎他們才是。”

陳博歪著腦袋,看著鄭南風說道:“你是說最近宮里多的那些孔雀、大象是因為他們,才會有人送給我的嗎?”

鄭南風臉色微窘,急忙辯道:“那當然不是,我大陳上承天命,乃是泱泱天朝,四夷理當朝拜進貢。”

“他們都送我東西了,為什么還要去打他們呢?打了他們以后豈不是不會再送我這些好玩的了?你們真是可惡,要是他們不送我好玩的東西了,我就將你們全斬了!”陳博指著楊誠他們,生氣的說道。

聽到陳博這樣說,三人均是面面相覷。還是潘澤林急智,立即回道:“不是這樣的,那些蠻夷并未開化,不識禮儀,竟然覬覦我大陳,所以我們才要派人去教訓他們。”

“難道他們反悔,想要把那些好玩的東西搶回去?那樣就真該打,明天我讓老公公去,再多打他們幾下。哼,這么小氣,送人的東西還想要。”陳博一臉天真的說道。陳博所說的老公公,正是掌管內廷的宦官總管陳忠。陳忠服侍了三代皇帝,在宮中的地位極高,除了太后之外,宮中其他人都得尊他為李老公公,就連章盛以外的三位輔政大臣,對他表面上也得恭恭敬敬。

三人雖然都是老成精了的人,但要應對陳博這樣的問題,顯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當下哪里還管陳博怎么誤解,紛紛唯唯諾諾的應著。

“咦,這些東西才送到宮里不久。是不是他們以前從我父皇手里搶回去了,現在又還回來的呢?”陳博眼睛一轉,又出言問道。

“這個……”三人聞言均是無言以對。要是回答是,那豈不是等于說大陳不及他們口中的蠻夷,連先皇的東西都保不住。“當然不是,四夷年年都要向我大陳進貢……”鄭南風慌忙說道,剛說到一半卻突覺不妥,陡然止住。

果不其然,陳博立即問道:“年年進貢?那前幾年怎么不見這些東西呢?難道是你們眼紅,放到自己家里去了嗎?”

“沒有沒有。”三人同聲回道,心中均有些納悶。這小皇帝以往上朝,所說不過就那么幾句,哪想到今天竟然會有這么多奇怪的問題,讓他們也頓覺難以招架。

陳博瞪大眼睛,一臉狐疑的三人臉上來回巡視,不信的說道:“哼,我知道你們一定把好玩的東西藏到你們自己家里了,總有一天我要把它們找出來!”

“這……皇上,該宣旨嘉獎了。”這樣鬧下去,定會讓他們三人窘迫不已,鄭南風急忙說道。

陳博頓覺無聊,指著早已放在案桌上的圣旨說道:“傅定,宣旨!”

一直立在一旁的一名年約十三四歲的小宦官,立即跑了上來,見三名輔政大臣點頭示意后,方才高舉圣旨,走到前庭高聲宣讀起來。

圣旨的內容,也無非是為大陳皇朝歌功頌德,同時也著實贊揚了一把“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三位輔政大臣,什么居功致偉,盡忠盡力,而且還再三推辭封賞,不為名利,高風亮節之類,直把三人吹成了圣人一般,聽得楊誠和劉虎暗嘆不已。征戰的時候這些人不使絆就好了,現在仗打贏了,首功卻被這些人拿去了,而且還要拖上一伙沾親帶故得跟著他們一起表彰。

好不容易才把三人的內容念完,接著又是追封戰死的征西軍諸將。潘宗向自然是身后哀榮,連史達貴也因為楊誠他們隱瞞之故,被大大的嘉獎了一把,不僅被封為忠武侯,更讓其子承襲爵位。大陳以武立國,除非特例,爵位一般是不世襲的。上一代功勞再大,下一代若沒能立下功勞,也只能享受其富貴而已。當然,在各大世族把持朝政的這幾年,這一條幾乎是形同虛設,但對于失勢的史家來說,仍然來之不易。

“……虎賁中郎將楊誠,屢立戰功,更生擒蠻首……然因其不敏,至使天水、安定二郡數萬百姓傷亡;且行軍遲緩,未及救援玉門關,以至玉門守軍全數戰死,實難辭其咎。縱觀此戰,其功大于過,為彰朝廷之……封楊誠為鎮南將軍,仍統交州,安撫南夷……勿負朝廷之望。”

終于聽到自己的封賞,楊誠磕頭謝恩之后,卻說不出是喜是悲。天水、安定之事雖然是史達貴所為,但他也確實認為自己有責任,畢竟當時涼州的防務,是由他在統領。不過其中把玉門關失落的原因也拉了部份到他身上,卻讓他有些無奈,當時他剛從星星峽撤回,身受重傷,根本無法立即趕去玉門關,更何況玉門守將潘宗德一直隱瞞真實戰況,直至最后他才得知實情,不過那時玉門關已經陷落。幸而他對封賞也并不太在意,雖然不清楚鎮南將軍和虎賁中郎有什么區別,但也沒去多想。至少交州剌史仍是他,他仍有完成心中的理想的機會,這便已足夠。

接下來其他人的待遇,便比楊誠要寬松多了,個個都是戰功彪炳,大加封賞。其中讓楊誠和劉虎都想不到的是,劉虎竟撈了個左輔都尉副使。楊誠之前還認為劉虎想統領京輔都尉是自己妄想,這樣看來,竟是并非不可能。左輔都尉雖然比不上京輔都尉,但均屬京畿防務部隊,歷來其中將領都只在京畿部隊中的將領逐級提拔而來,少有外人能夠進入。劉虎雖然只做了左輔都尉副使,但卻一下子跨入了京畿部隊之列,憑他的年齡和能力,上升的可能仍是極大。

三位輔政臣的表情卻是各異。潘澤林自是一副得意的表情,顯然已經視劉虎為他潘家自己的人;而鄭南風和顧澤恩卻是一臉的嫉妒。要知道京畿部隊一向是章盛的禁區,他們兩拼命想要安插自己的人進去,卻是碰了一鼻子灰。哪知道潘澤林不知道如何說動了章盛,竟把稱病請辭的左輔都尉副使的職務拿到了手,讓他二人如何不恨的咬牙。雖然潘澤林大方的將征西軍的功勞分了不少給他們,但仍然不能彌補。雖然這些已經在前天就定了下來,但當眾宣布,仍讓二人心中酸溜溜的。

好不容易封賞宣讀完畢,眾人又是一番跪拜謝恩,其后便宣布退朝,各人去戶部和吏部領取賞賜的金銀和印信。

“他們這樣做,對誠哥你實在太不公平了!”一出大殿,劉虎終于忍不住忿忿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這有什么,不將我治罪就算是開恩了。”

“治罪?笑話,征西之戰誠哥你立的功勞最大,獲得的封賞卻是最少,這樣做,怎么能讓人心服!”劉虎氣憤的說道。顯然對楊誠所受的待遇,感到不平。

楊誠笑了笑,嘆氣說道:“你忘了我差點被提前召回長安了嗎?”

“你是說逐日神弓那件事?”劉虎皺眉說道。

楊誠點了點頭,無奈的笑了笑。開始他也認為朝廷一定看出那只是流言,不聞不問了,現在看來,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雖然在圣旨里只字未提,不過這封賞無疑已經表明了一切。說不定潘澤林為了保住他的交州剌史之位,已經費了不少腦筋了。畢竟像天命這種事情,朝廷是永遠都不能接受的,只有皇帝自己,才是順應天命的。

劉虎嘆了口氣,恨恨的說道:“這算什么道理,被別人編幾句流言,難道就要治罪么?要不是我們,姑師哪有這么快就敗了的。”

“算了,別再提了。恭喜你了,現在你終于有機會達成你的目標了。”楊誠拍著劉虎的肩膀說道。

劉虎嘿嘿一笑,說道:“副使而已,按職級還沒神威營統領高呢。”

“還嫌,一個人偷著樂吧,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往里鉆呢。”楊誠笑道。

“怎么說呢,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是福是禍,也還說不定呢。”劉虎故意皺眉說道。

“為什么?”楊誠奇道。

劉虎想了想,淡淡的說道:“我之前調查過了,大陳立國以來歷任的十二個京輔都尉,七個告老還鄉,三個戰死,另外兩個獲罪被殺。要是我不小心當上京輔都尉,你說該喜還是該憂呢?”

“八字還沒一撇呢,你以為你真坐得上京輔都尉的位置啊。”楊誠不好氣的說道。

劉虎看了一眼楊誠,有板有眼的說道:“哼,有我劉虎出手,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兩人一陣大笑,大步向吏部走去。

還沒到吏部之時,便有一名中年文官,迎面走來,看著楊誠說道:“你就是鎮南將軍吧?”

“嗯?哦,就是我,有什么事嗎?”楊誠正色答道,對鎮南將軍這個身份,顯然還不太適應。

“在下刑部侍郎周正,請你跟我去一趟刑部。”周正一本正經的說道。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5 12:41
第八章 四部會審

“刑部?去刑部干什么?”劉虎瞪眼吼道。一般來說,去刑部無非兩件事:一是審人,二是被審。在皇帝的權力分散在各大臣手中的時候,審人無疑是一件最得罪人的事情,哪一個官員背后,沒有這樣那樣的后臺。要給他們定罪,總免不了得罪其背后的勢力,除非這個人背后的勢力,已經默許其犧牲品的地位。而被審當然就更不是一件好事情了,是以劉虎才會如此失態。

楊誠揮手止住劉虎,對周正點頭說道:“好,我跟你去。”該來的總會要來,他心里也清楚,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了結的。

“可是誠哥……”劉虎著急的說道。

“不用說了,你先去吏部吧,我一會就來找你。”楊誠一臉輕松的說道,生怕劉虎再鬧出什么事來,反而不好。畢竟劉虎現在在京城附近任職,今后免不了要和京城里的各方勢力打交道。

劉虎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誠哥,我陪你去。”

楊誠看了看劉虎,知道自己勸也沒用,只好無奈的點了點頭。

三人一行向刑部走去,及至走到刑部衙門,劉虎卻被攔在了外面。“委屈副使大人在門外等候。”周正肅然向劉虎說道,頭也不回的向內走去。

楊誠回頭以目暗示劉虎不要沖動,整了整朝服,昂首挺胸,臉上毫無畏懼的緊隨而入。他自信自己在西域的所做所為,無愧于心,雖然為了劉虎他也瞞騙過朝廷,但比起今天朝堂上的虛假,也算不得什么。

劉虎看著楊誠的背影,氣憤的跺了跺腳,獨自在刑部外的石階上坐了下來。他也不是個容易沖動的人,只是事情關及楊誠,他卻難以保持在戰場上那種冷靜。不過這里畢竟不是他的地盤,也是他不愿惹更惹不起的地方,是以雖然心中憤慨,也只得耐心等待。

周正領著楊誠穿過大門,徑直向刑部大堂旁的一個偏廳走去。偏廳之內,早有三個與周正服飾差不多的人等候,一見兩人進來,紛紛停止交談,做出一臉肅然之色。

“鎮南將軍請。”周正指著正中的一張椅子說道,“我先介紹一下這三位大人。”

楊誠點了點頭,泰然自若的走上前去。“兵部侍郎潘慶聰潘大人,吏部侍郎顧良才顧大人,禮部侍郎鄭仕鵬鄭大人。”周正逐一指著三人向楊誠介紹道。

“三位大人好。”楊誠揖手一禮,穩穩的坐了下來。雖然表情仍然平靜,但心中仍然有驚訝,這一次竟然是四部聯合起來,足以見朝廷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楊誠心中也有些疑惑,照理說他到了長安大半個月了,除了例行的公事,朝廷根本沒有理會他們,反而在圣旨已下,才將他傳到刑部。整個事情完全反了過來,根本不合尋常的程序。他現在心里也搞不清楚,究竟關于流言這件事,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

疑惑之余,楊誠仔細觀察著這四部待郎,希望能在他們的表情中得到答案。從名字上來看,兵部侍郎潘慶聰代表的顯然潘家;吏部侍郎顧良才與禮部侍郎鄭仕鵬無疑是鄭、顧兩家的人;唯有周正卻不知代表的是誰。從態度上來看,也基本能證實他的猜想。潘慶聰對他是一臉和善的笑意,另外二人卻有些冷冰冰的感覺,周正幾乎一直都是公事公辦的樣子,看不出來對自己是什么態度。既來之,則安之,楊誠也懶得再去多想,看他們要怎么樣。

“鎮南將軍。”三人同是立起回禮。

“楊將軍不必緊張,沒什么事,只是聊聊而已。”坐下之時,潘慶聰笑著說道,顯然是要安楊誠之心。

鄭、顧兩人聽了卻微微皺眉,顧良才正色說道:“潘大人,這樣說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潘慶聰不以為然的說道:“已經這么委屈人家了,你們還嫌讓步不夠嗎?”

“話不是這樣說的,我們也只是公事公辦,防患于未然而已,就算是太尉大人,也不敢打包票的。”鄭仕鵬斜著眼睛說道。

“三位大人。”周正坐到潘慶聰與顧良才之間,沉聲說道:“這次是由刑部主理,三部協助,三位若想爭吵,我可以為你們準備地方。”

周正的話雖然毫不客氣,但三人卻似乎頗為忌憚周正,雖然臉上仍是不服,卻沒人再敢開口。周正也沒有再理會三人,轉頭向楊誠說道:“鎮南將軍,這一次并不是要將你審問治罪,那樣的話坐在這里的就是尚書大人,而不是我們幾個了。這一次找你來的主要目的,只是向你了解一下你在西域的有關事宜,然后再根據問話的結果,決定是否會再請你來。所以是我希望你能夠據實、詳盡的回答我們的提問,這對我們和你,都有好處。”

楊誠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七上八下的。根據周正所說,這一次過后,很可能還有第二次,而第二次,恐怕就是要給他定罪的了。雖然潘慶聰之前就已經暗示了他,不過他卻不敢有絲毫輕松。潘家雖然護著自己,但另外兩家卻似乎有著別的意思。這一點,他心里當然清楚:鄭、顧兩家所針對的,顯然不是自己那么簡單。交州為潘家名下的四鎮之一,雖然人口、錢糧、兵馬在整個大陳都排在后面,但對潘家來說仍然有著重要的地位。況且這次若能將自己治罪,那潘家恐怕也脫不了干系。

“那好,我就直接發問了。”周正正色說道:“關于前段時間在長安盛行的傳言,鎮南將軍可否知道?”

楊誠點了點頭:“略有耳聞。”

“什么傳言,那純粹是流言,姑師王想亂我軍心的流言。”潘慶聰搭腔說道。

周正白了潘慶聰一眼,繼續說道:“那將軍有何看法?”

“這當然純屬誣蔑!楊誠一心忠于朝廷,天地可鑒。姑師王當時為了逃避我的追擊,才故意派人傳布流言,這件事情我從他口中親耳所聞,難道你們竟沒有問過他嗎?”楊誠正氣凜然的說道。

周正臉上微露敬佩之意,略有些尷尬的說道:“安樂侯遠居涇城,這件事在他的請罪書內并未提及,我們稍后自會派人前去相詢。”

“安樂侯?”楊誠疑惑的問道。

“就是姑師王了。”潘慶聰解釋說道,接著又簡要的向他介紹了一下朝廷對林智的處置情況。

聽完潘慶聰的解說,楊誠終于明白過來。對于林智的處置,朝廷上經過月余的激烈爭論,才最終決定下來。隨著姑師的敗亡,大陳的威望確實有著極大的提高,原本一直沒來朝貢的四方夷族小國,也開始紛紛來朝。所以為了展示天朝上邦的仁茲與大度,并沒有將林智殺了泄憤,而是封為安樂侯,永遠圈禁。偶爾有小國使臣來訪,還會把他拉出來做陪,充當一塊活的招牌。不過其他時間,他是完全沒有任何自由的。這樣的結果,對林智來說恐怕并不樂意看到,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卻從此失去了自由。

“這傳言恐怕也并不是空穴來風那么簡單,鎮南將軍被西域百姓共尊為圣主,這又做何解釋?”顧良才盯著楊誠說道。

楊誠皺了眉頭,沉聲說道:“共尊為圣主?我怎么不知道。況且朝廷難道會因別人的說詞,無視實際的情況,就要對大臣橫加猜疑嗎?”楊誠當然不是不知道,但這種事情,一向最為敏感,稍有不慎,便會給他帶來大禍。他當然不會承認,實際上他也曾嚴令西域各族不得這樣稱呼他,不過背地里,卻不是他能夠阻止得了的。

“這就怪了,西域絕大多數百姓都知道的事,鎮南將軍竟然會不知?”鄭仕鵬淡淡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反問道:“請問鄭大人,這絕大多數,是你親自調查所得,還是從別人口中所得呢?”

鄭仕鵬臉色微窘,楊誠卻毫不客氣的說道:“我想鄭大人公務繁忙,也無遐到西域,那就是聽人所說吧。那我再問鄭大人,對你說的人是自己親耳聽到,還是又聽別人所說呢?如果是親耳聽到,那我就不得不佩服他了,要找到西域絕大多數百姓,若是我來,恐怕要花上幾年功夫。鄭大人的屬下真是能干,竟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跑遍西域,若是我軍中有這樣的人才,那可太好了。”

鄭仕鵬當然知道,楊誠是在暗示他所掌握的如同之前一樣,僅是傳言。從道理上來說,傳言當然不能當真。但他當然不甘心就這樣被楊誠問到,當即冷聲說道:“我們所掌握的,雖然并不準確,但將軍你難道又敢保證,你確實不知道嗎?如果讓我們拿到真憑實據,僅憑這一件,就可以置你個欺君之罪!”

楊誠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說道:“請鄭大人搞清楚,百姓尊楊誠為圣主和少數人在背地里叫完全是兩回事。”

“有什么區別。若非自己有心,別人怎么會這樣叫你。”鄭仕鵬不以為然的說道。

楊誠陡然站起,對著鄭仕鵬施禮說道:“丞相大人。”

見楊誠向自己行禮,鄭仕鵬慌忙站了起來。因為按品級來說,楊誠比他們還高出半截,按規矩他是不能坐著受楊誠之禮的。正要回禮之時,卻聽楊誠這樣稱自己,不由一臉疑惑,急忙向后面望去,心里還以為是鄭南風來了。看見后面空空如也之后,鄭仕鵬不由微怒說道:“鎮南將軍在玩什么花樣?丞相大人根本不在這里。”

聽到鄭仕鵬的責問,楊誠卻不以為意,一臉正經的說道:“我剛才稱呼的是你。”旋又另外三人說道:“大家可要做證,鄭侍郎居然想謀奪丞相之位,實在是罪大惡極!”

“你胡說!”鄭仕鵬氣急敗壞的說道,旋又想起剛才自己所說,不由啞然。

楊誠笑了笑,穩穩的坐了回去,淡淡的說道:“鄭大人當然不會想謀奪丞相之位,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當什么圣主,別人怎么叫自然由他喜歡,只要自己沒有去做,我想朝廷也不至于因此降罪吧。”

“既然你不想做西域的圣主,那為何還要成立什么長老會,還分配各族的土地呢?朝廷可從來沒有要求你這樣做過。”顧良才窮追不舍的問道。

楊誠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元老會與土地劃分,都是西域各族首領商議的,并不是我來決定的。我只不過代表朝廷,居中協調而已。”

“說得好聽,若沒有你,西域各族怎么可能坐下來談,早就該打起來了。”顧良才冷哼說道。

楊誠一臉驚奇的說道:“照你這樣說,難道我們朝廷就坐視西域再燃戰火,而我就袖手旁觀嘍?”

“這有什么不可以,西域打得越厲害,對我們大陳的威脅就越小。”鄭仕鵬振振有詞的說道。

“哈。”楊誠大笑說道:“我大陳一向為禮儀之邦,我實在不相信,這樣的話竟然從一個禮部侍郎的口中說出。西域的百姓,難道就是不人了嗎?難道我們泱泱大陳,竟會要用這樣的方法來防止四夷的侵撓,而不是以德理服人嗎?”

“這……”鄭仕鵬頓時語塞。楊誠所說的都是些冠冕堂皇之詞,雖然并不符合實際,但卻讓他不能反駁。畢竟這些大道理,還經常掛在他們的嘴邊。

“但是我們已經派出西域都護使,統一協調西域各族之事,將軍就應該阻止他們成立什么元老會。”顧良才沉聲說道。

楊誠笑了笑,正色說道:“西域都護使到達之前,元老會已經成立。況且元老會以制止各族紛爭,永不侵犯大陳為宗旨,讓其存在,對大陳實在百利而無一害。”

“什么百利而無一害,若是被別有居心的人掌握,恐怕第二個姑師,又會出現。”鄭仕鵬不以為然的說道。

楊誠擺了擺手,沉聲說道:“對于西域的治理,我上的奏摺里已經詳細說明了我的意見。相信朝廷已有定論,更何況現在西域都護府已經成立,我想也用不著我們再在這里討論西域以后的事情吧。”

鄭、顧兩人手中的王牌,不過只是圣主與元老會兩張,卻沒想到被從容化解,一時呆坐在那里,不知所措。本來這種事情就是兩可之事,說好說歹只是因人而異而已,根本就沒有講道理之說。不過顯然之前三大家族已經達成某種協議,不然便不會如此反常的在圣旨宣讀之后,才來盤問楊誠。

周正毫無表情的看著鄭、顧二人的發難,直至兩人啞口不言,才開口說道:“還有一個問題:征西將軍遭遇姑師軍時,將軍又在何處?”

“我去了羿族。”楊誠據實說道。這件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少,更何況楊誠也覺得并無隱瞞的必要。

“當時將軍正在追擊姑師軍,為何會突然離營呢?”周正繼續問道。

“羿族雖然只是西域的一個小部族,但對西域尤其是沙漠的熟悉遠非常人能比。當時我與神威營不足兩萬,追擊的卻是八萬的姑師軍。雖然他們士氣低迷,但勝負仍然難料。所以若能得到羿族相助,對我軍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幫助。”楊誠坦言說道。

周正點了點頭,就算他對軍事一竅不通,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隨即又問了一些擒住姑師王的細節以及如何遇上劉虎及潘澤海的經過,這些都在潘澤海當日的奏摺里寫得清清楚楚,楊誠也只是“照實”回答就是。

問話持續了半個多時辰,對周正的提問與顧良才和鄭仕鵬的責難,楊誠都一一應付了下來,再加上有潘慶聰間或助他一臂,讓他總算順利過關。周正交待讓他半月內不得離開長安后,便宣布這次“審問”告終。

離開刑部,劉虎仍然呆坐在那里,直至楊誠拍了拍他的肩膀,才驚醒過來。關切的問了事情的詳細經過已后,不由又是一番感慨。雖然周正并沒有說他完全沒事,但兩人顯然都比較樂觀。交談不久,兩人便把臂向吏部行去。

大將軍府

章盛仍和之前一樣坐在小院里,手里蒲扇輕搖,說不出的遐意。

“大哥,難道你不準備見他們了?”公孫無忌坐在離章盛不遠的一處石凳上,一邊剝著橙黃碩大的金橘,一邊問道。

章盛羨慕的看了一眼公孫無忌手里的金橘,淡淡的說道:“好像你還比我心急。”

“這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嘛。大哥你就是安坐享福的皇帝,小弟我就是奔波賣命的小太監。”公孫無忌將一瓣金橘塞入口中,一邊享受的吃著,一邊含糊的說道。

章盛微微搖頭,感慨的說道:“要是我也能像你現在這么活溜,多跑跑也無所謂。”

“這純粹就是你懶。我就搞不懂,每天在這里坐著,都坐了二十年了,你就不煩?要是我來,早就無聊死了。”公孫無忌指著章盛,皺眉說道。

章盛笑了笑,淡淡的說道:“我看你修道五十年,還和當年一樣,不知道在修些什么。”

“嘿,修道就一定要像你這樣整天靜坐不動嗎?心境到了,就行了。”公孫無忌笑道。

章盛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過幾天我又老一歲了,這一次,你去給張羅張羅。”

“真的?”公孫無忌驚奇的問道,見章盛點頭,旋即喜道:“這就對了,給你過了幾十個生日,就我兩個糟老頭,也該鋪張一下了。”

“不是這個意思。這里有幾個人,你派人用最快的馬,給我接來。”章盛搖頭說道,從懷中摸出一張紙隨手拋了出去。

看著那張紙沿著詭異的線路,穩穩的落在自己的手中,公孫無忌贊賞的說道:“大哥這手功夫,真是爐火純青了,誰要是認為你是個糟老頭子,肯定連后悔的機會也沒有。”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7 22:07
第九章 潘氏召見

  "誠哥,你看怎麽樣?”一回到住所,劉虎便迫不及待都尉副使的官服,聽了四個随從的一番贊美還不夠,非得拉着楊誠給他評評。

 楊誠哭笑不得的看了劉虎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瞧你得意的那個樣子,真是沒出息。”

 “嘿,兄弟走了好遠,你這做哥哥的,難道不替我高興高興。”劉虎不以爲然的說道。

 楊誠無奈的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這左輔都尉副使比起神威營統領,還要矮上半截,你瞎高興什麽?”

 “這你就不懂了,宰相府看門的雖然沒品,不過比起九品縣令,那可威風多了。”劉虎洋洋自得的說道。

 見打擊不了劉虎,楊誠也隻得無奈的笑了笑,旋又皺眉說道:“說來也奇怪,據吏部的人說,你是近十年來唯一一個外鎮将領進入三輔都尉的。這潘家看來還真舍得在你身上下功夫,要想讓大将軍松口,恐怕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要拉攏我,當然得花點功夫了,不然哪有這麽容易讓我替他們賣命。”劉虎得意的說道。他可不管這些家族之間争得你死我活,隻要他能在其中得利就行了,進入京畿部隊,不管天下有沒有紛争,都将受到朝廷的高度重視,同時也是各方勢力極力拉攏的對象。比起外鎮軍隊拼死拼活才會得到一點賞賜,簡直有着天壤之别。

 “潘澤林這次,恐怕是引狼入室了。”楊誠故做擔憂的說道。劉虎卻是賊笑不語,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我勸你還是别得意早了,千萬不要把這些豪門世族看得太過簡單,他們能延續數朝。絕對不是僅靠運氣就能做到的。”楊誠語重心長的說道。

 劉虎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放心好了,你地兄弟會有這麽差嗎?哎,對了,皇上雖然才十歲,不過好像蠻有意思的哦?”

 “你怎麽看?”楊誠沉聲說道。

 “我把我的一半賭注押在他身上。你說呢?”劉虎神秘兮兮的說道。

 楊誠微微一笑,擂了劉虎一拳:“希望你小子押對了。”

 劉虎點了點頭,頗爲自得的說道:“我打聽過了,那天是小皇帝幾年來話最多的一次。動動腦筋就知道,他是在暗示我們這些外鎮将領。可惜這裏面除了我們倆,其他地恐怕都得讓他失望了。”

 “這你就錯了,他暗示的還包括那些不得勢的家族,憑我們兩個,出得了什麽力?隻是希望不會是我們想複雜了。皇上畢竟還隻是小孩子,心機不一定就會有這麽深。”楊誠沉聲說道。

 劉虎聞言也點頭說道:“所以我才隻押一半在他身上,就算他隻是個隻知玩樂的家夥,也不至于血本無歸。”

 “說得自己有多重要一般,在别人眼裏,你現在,還沒有資格呢。”楊誠笑着說道。

 劉虎扁了扁嘴,信心十足的說道:“現在沒有,并不代表我以後也沒有,誠哥你就看着吧。”

 “哈哈。二位居然住在這裏,真讓我好找。”二人正說得起勁之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出門相看之時,卻是兵部侍郎潘慶聰。

 二人急忙招呼潘慶聰入屋。潘慶聰去擺手說道:“不用了。我奉太尉之命,請二位赴宴。二位趕快準備準備,我們這就去吧。”

 楊誠與劉虎相視一眼,皆想不到潘澤林竟然如此突然的宴請自己二人。向潘慶聰告罪之後。二人急忙返回屋裏,楊誠穿的還是今日上朝的朝服,劉虎則是穿地新官服,去赴這樣的宴會,當然有些不合适。

 “嚯,你小子什麽時候買的?”看着一身光鮮的劉虎,楊誠一臉的驚奇。

 劉虎得意的笑了笑,對着楊誠說道:“要是和以前一樣寒碜,那哪有臉在長安混下去。我說誠哥,你怎麽還穿這身布衣,一會豈不是讓人笑話?”

 楊誠搖了搖頭,不以爲意的說道:“習慣了。再說穿衣服隻要自己舒服就行,管他好不好看。”

 “哎,别急着走,你真的穿這身去啊?”看着楊誠負手而出,劉虎急急的說道。

 楊誠卻是不理,徑直向門外走去。劉虎無奈的搖了搖頭,疾步追去。

 “今天多謝潘大人出言相助。”一上馬車,楊誠便對潘慶聰感激地說道。

 潘慶聰笑了笑,不以爲然的說道:“楊大人客氣,這本就是份内之事。更何況今天楊大人言詞鋒利,讓那兩個家夥口也開不了,大伯也是太小心了,就算我不在,我想楊大人今天也會安然無恙。”

 “本來就屬他們存心捏造,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我又何必害怕他們呢?”楊誠坦言說道。

 潘慶聰搖了搖頭,笑而不語。“得了便宜又賣乖,一會你可得好好感謝太尉大人,要不然你還不知道會被他們整成什麽樣呢?對吧,潘大人。”劉虎笑着說道。

 “這事雖然之前已經商定,不過楊大人以後還是要小心,俗話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要不是顧鄭兩家不放,楊大人這次也不會被封爲鎮南将軍。”潘慶聰淡淡的說道。

 “楊誠對官位倒不在乎,鎮南将軍還是什麽也沒關系了。”楊誠不以爲意的說道。

 潘慶聰眉頭微皺,肅容說道:“吏部難道沒給你說清楚鎮南将軍的職責嗎?”

 “這……隻是頒發了官印和文書,其他就沒說什麽了啊。”楊誠正色說道,看到潘慶聰地表情,不由疑雲暗生。

 “哼,他們還真是不死心啊,幸好遇上了我,不然你怎麽死地都不知道了。”潘慶聰忿忿的說道。

 劉虎湊了過來,奇道:“這鎮南将軍,難道有什麽古怪?”

 潘慶聰點了點頭,正色說道:“說起來四鎮将軍本算得上位高權重,因爲按以前地律法。各州郡是政軍分權,郡守和郡尉品級相同,均屬朝廷直接任免。各州的兵馬,也隻有少部份才可由州剌史調動,但超過五千以上,便需有朝廷的聖旨方可。隻有四鎮将軍例外。四鎮将軍不僅可以直接調動五萬人以下地兵馬,更有開府收稅之權。”

 “這樣說來,誠哥這個鎮南将軍,豈不是等于沒有封喽?”劉虎皺眉說道。現在各大家族把持朝政,對各州的限制早已消除。州剌史不僅可以掌控全州兵馬錢糧,更有賦稅和征兵之權,比起潘慶聰所說的四鎮将軍,權力還要大。這以前位高權重的鎮南将軍,反而已經隻剩下個空頭名銜了。

 “不僅如此。因爲四鎮将軍握有重兵。爲防止其有作亂之心,所以四鎮将軍未奉诏命,不得踏出自己管轄範圍半步,否則便以謀反之罪論處,大陳所有官員,均可加以捕殺。”潘慶聰沉聲說道。

 “什麽!”兩人驚訝的說道,連楊誠也是微微動容。簡單的說,楊誠今後就隻能呆在交州,隻要沒有奉旨,一離開交州便是

 這相當于将他圈禁在了交州一般。楊誠倒不擔心自己麽限制,而是他以往喜歡周遊名山大川地習慣,恐怕就要劃上個句号了。

 潘慶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不僅如此,四鎮将軍還必須每月将自己所做的事。不論大小詳細向朝廷上奏。一旦所報之事經常不實,也将受到處罰。”

 “這。這還叫什麽鎮南将軍,幹脆叫被整将軍算了!”劉虎忿忿的說道。楊誠卻沒想到鎮南将軍會有如此限制,一時也是無語。很明顯。因爲逐日神弓在西域傳言,他已經成爲朝廷忌諱的人物。表面上沒有因此而治他的罪,但實際上卻已經在防着他了。可以想見,如果不是因爲他與潘家的關系,這一次恐怕就不會有這麽簡單了。

 潘慶聰笑了笑,寬慰的說道:“也不能這麽說。畢竟現在時局已經大不一樣,隻要有太尉大人在朝中一天,他們兩家就奈何不了楊大人。”

 楊誠笑了笑,淡淡的說道:“多謝太尉和潘大人的關照。”潘慶聰這句,等于是在暗示他,他地命運已經綁在了潘家的戰車之上,他隻有忠于潘氏才能得保周全。沒想到潘宗向死後,他與潘家的關系反而更爲“密切”,這一點,讓楊誠也是始料未及。

 一路閑聊,潘慶聰“無意”中向二人透露出不少朝中的秘聞,讓二人大開眼界了一把。當然潘慶聰所說,大多還是潘家如此勢大,直淩駕與另外兩大家族之上,甚至連大将軍章盛,也要給他們幾分面子,劉虎能進入左輔都尉,也完全是潘家的功勞。二人雖然心裏有些不以爲然,但表面上當然免不得一番贊歎,劉虎更是不斷的吹捧,直将潘慶聰哄得哈哈大笑。

 行了大半個時辰,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楊誠和劉虎對視一眼,知道已經到了潘府,頓時神情嚴肅了起來。“呵呵,二位不必如此,随便一點,太尉大人表面上很嚴肅,但其實很好相處的。”潘慶聰笑着說道,領着二人下了馬車。

 下得馬車,入眼的卻并非兩人想像中的燈火通明的潘府正門,而是在一條昏暗地小巷之中。兩人疑惑的望向潘慶聰時,後者淡淡的說道:“二位不要見怪,有些事情當然不能做得太過張揚。”

 二人暗自苦笑,表面上還得做出毫不介意的樣子。潘慶聰讓車夫駕車離去後,便領着二人從一道小門進入,穿過七八道門,才來到一處高大的房屋之間。這間大屋周圍是寬闊地花園,屋内隐現燭光。

 “二位稍等。”潘慶聰輕聲說道,徑直走到門前,舉手輕叩。

 “誰啊?”一聲蒼老而沉穩地聲音從裏面傳來。

 “大伯,我是慶聰,我已經把他們帶來了。”潘慶聰恭敬的說道。

 “哦,進來吧。”這次地聲音更加清晰的一點,雖然已大殿上有所不同,但楊誠和劉虎仍然聽出這正是潘澤林的聲音。

 潘慶聰回頭向二人招了招手,輕聲說道:“二位,請。”說罷便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扉。

 二人相視一眼,均看出對方内心的緊張。雖然在大殿上見過潘澤林,但這樣單獨相見。感覺又是完全不同。畢竟潘澤林是長安舉足輕重的人物,雖然不至于一言定他們地生死,但現在卻掌握着他們兩人的命運。

 進入房内,首先入目的是一個用屏風隔開而成的小廳,廳内僅有四五張雕花木椅,布置得極爲精雅精巧。屏風的後面。隐約可見一排排書架,略一瞧去,竟布滿了整個大屋,足見其數量之豐。

 潘慶聰讓二人坐在小廳之後,徑向旁邊亮着燭光之處走去。不一會,潘澤林便在他的攙扶下,緩緩地走了出來。

 “參見太尉大人!”二人急忙拜道。

 潘澤林揮了揮手,淡淡的說道:“都是自己人,不用這麽客氣。随便坐。”

 “謝太尉大人!”二人畢恭畢敬的說道,坐回各自座位,不過卻怎麽也随便不起來,表情均有些拘謹。

 潘澤林緩緩的在上首坐下,輕聲說道:“宗向,給他們上茶。”話一說完,神情頓時有些黯然。“唉,聰兒,去泡一壺上好的龍井來。”

 “大伯,聰兒這就去。”潘慶聰恭聲應道。輕輕的拍了拍潘澤林的肩膀,歎氣離去。


 “太尉大人請節哀,宗向兄在天有靈,也不希望您這樣。”楊誠安慰的說道。看到潘澤林這樣子,竟讓他心生同情,想起之前潘宗向對他的種種,讓他也禁不住滄然淚下。

 潘澤林歎了口氣,看着楊誠說道:“你就是楊誠吧,向兒以前經常提起你,對你也是贊賞有加,果然也是個人才。”

 “宗向兄謬贊了,在下的才能,與他相差何止千倍。每每想到此事,我都後悔當時未能和他一起進入西域,否則即使不能救出宗向兄,能和他一起戰死沙場,也足慰平生。”楊誠感慨的說道。

 潘澤林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難得你對向兒如此情深意重,也不枉你們一番相交。向兒雖然早逝,但我希望你仍能一如從前一樣,站在我們潘家這一邊。”

 楊誠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他根本無法拒絕潘澤林。“劉虎得蒙太尉提拔,定當誓死報效!”劉虎轟然跪倒,絕然說道。

 “劉将軍起來吧,向兒當年也曾誇獎過你,聽說連公孫先生,對你也是贊譽有加,你今天地也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雖然你曾在史家門下,不過既然你和楊誠好兄弟,就應該站在一起來,對不對?”潘澤林淡淡的說道。

 “在下一定不負太尉之望。”劉虎一臉誠懇的說道,心中卻暗道:這公孫老頭一直躲着不見我們,倒沒想到還算夠義氣。公孫無忌雖然無官無職,但在朝中仍然有一定的影響力。能得到他地誇獎,無疑讓劉虎身價百倍。

 潘澤林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而向楊誠說道:“我想再過十天,朝廷就會下令讓你回交州了。雖然這次有些委屈你,不過你放心,有我在,他們倒還奈何不了你。”

 “謝太尉。”楊誠謝道。

 “以前你都是直接和向兒聯系,潘家的人你還不熟悉,今後有什麽事,可以直接聯系聰兒吧。聰兒也是個幹練之人,相信他可以幫助你把事情處理妥當地。”潘澤林和言說道。

 楊誠點頭之際,潘慶聰已端着茶水走了進來。潘澤林又将楊誠之事向他交待一番

 的大伯,以後楊将軍的事,我一定會盡心做好地。對些人真是陰險,竟然沒告訴楊将軍關于鎮南将軍的種種事項。”潘慶聰爽快的應道,旋又将剛才在車内和楊誠交談的事簡要的說了一遍。

 潘澤林眉頭微皺,淡淡的說道:“哼,我都做了這麽大的讓步,他們居然還玩這手。楊誠也不用擔心。隻要你不離開交州,就不會有事。”

 “在下謹記。”楊誠應道,臉上也有些微微失落。

 潘澤林笑了笑,安慰地說道:“你也不恢心,鎮南将軍雖然不能離開駐地,卻可以僻地開府。這一次你回到交州,便可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什麽?”楊誠疑惑的問道。

 “交州地處南疆,雖然幅員遼闊,但州府控制之地卻并不多。這次回去以後,你便可一舉收服南越、山黎、安南這些蠻夷小國,建立一番功勳。”潘澤林正色說道。

 “可是……”楊誠遲疑的說道:“這些夷族所在,不過是些不毛之地,要之何用?況且經過這次西域之戰,在下實在不想再啓戰端。”

 潘澤林搖了搖頭。歎氣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不這樣做,你如何能借機擴軍呢?”

 “擴軍?什麽時候我說要擴軍了。”楊誠疑惑的問道。

 潘慶聰走了過來,對楊誠使了個眼色說道:“剛才你在車上不是說過了嗎?三年之内,交州軍擴至十萬,以鎮服蠻夷,怎麽這麽快你就忘了。”

 看着潘慶聰頻頻眨眼,楊誠心裏立即明白過來。所謂僻地開府,不過是個借口,這次征西之戰。讓潘家的勢力受到極大的損失。而另外三州恐怕已經到了承受地極限,是以潘家的算盤,已經打到他交州上來了。雖然交州以前在大陳幾乎微不足道,但随着這幾年的發展,卻漸漸開始繁榮起來。雖然還比不上中原大州。卻不再像從前那樣,再無油水可撈。

 “以交州之力。恐怕無力承受。”楊誠正色說道。對于戰争,他已經厭煩了,交州人口不過五十幾萬。要想承受十萬軍力,那豈不是讓剛剛有所解脫的百姓,再也喘不過氣來。這種情況,當然是他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這個你倒不用擔心,我們自會有安排。”潘慶聰和言說道,以爲楊誠隻是擔心錢糧不夠。

 楊誠搖了搖頭,正色說道:“請恕楊誠直言。兵不在多而在精,以交州的民力,支持飛虎營已經比較艱難,若是再增兵,恐怕便會使民怨沸騰。所以希望太尉體諒交州百姓,楊誠定會感激不盡。”

 聽到楊誠這話,潘澤林和潘慶聰臉色均有些尴尬,顯然沒想到楊誠竟然如此堅決的拒絕了他們的提議。屋中的氣氛立即有些沉悶起來,過了半晌,潘慶聰才笑着說道:“楊将軍愛民如子,值得稱贊。不過交州被四夷環繞,僅有不到一萬地飛虎營,恐怕難以照顧周全。既然十萬太多,那便八萬吧。”

 楊誠仍然毫不松口:“在下些次路經涼州,見涼州百姓生活困頓,官員還橫征暴斂,以長遠計,此實非潘家及朝廷之福。太尉才學淵博,難道竟看不出其中得失?”

 見楊誠不僅不順從,反而還教訓起潘家來,潘慶聰不由微微色變,正欲說話之時,潘澤林淡淡的說道:“讓他說吧。”

 見潘澤林沒有阻止,楊誠更加放口說道:“百姓雖然力小,但聚集起來卻不可忽視。在下以爲,潘家現在财勢已至颠峰,若以予民以利,百姓必然會感恩戴德。現在各地均拼命壓榨百姓,雖然能聚一時之财,但卻定不能長久。若潘家現在能獨樹一幟,善待百姓,将來成就,必在其他家族之上。”涼州的事對楊誠的刺激無疑是非常巨大的,雖然他知道自己說的可能沒什麽用,但仍對潘澤林報有一絲的希望。

 潘澤林笑了笑,淡淡的說道:“以你看來,這個道理其他家族之人是否明白?”

 “這……”楊誠遲疑的說道:“這些道理,天下人皆知,他們應該……知道吧。”

 “那爲何沒有一家這樣做呢?難道他們都是鼠目寸光之輩?”潘澤林不緊不慢的問道。

 楊誠面色微窘,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潘澤林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仁義或許能得長久名聲,但也得根據實際地局勢。在此非常之時,實力弱小的家族,隻會被其他強大的勢力吞并。百姓始終是百姓,就算心裏再感謝你,也未必肯爲你付出性命,更抵不了千軍萬馬。在強大的軍隊面前,百姓隻會順從,就算反抗,又有什麽用呢?”

 “可是……”楊誠急急的說道,“皇上親政之後,這種局面便會立即打破地。”說到後面,楊誠也顯然信心不足。曆朝曆代地皇權,都需要這些豪門世族的支持,否則便再難持久。就算皇帝親政,但那裏各大世家羽翼已成,想動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了。

 潘澤林笑了笑,肅容說道:“你可知道,朝廷地三大家族,各有多少兵馬嗎?鄭家五十三萬,顧家四十八萬,征西之戰前,我潘家隻有三十六萬,這還包括你交州一萬。征西之戰損傷的全是我潘家的兵馬,相比之下,潘家地實力已經是最弱了。”

 “這麽多!”楊誠和劉虎都禁不住吸了口冷氣。鄭顧兩家合兵百萬,又似乎在聯手對付潘家,相比之下,一旦鬧翻,形勢對于潘家來說确實是可危了。

 “收買民心,沒有數十年是不可能有什麽效果的。你說,誰願意花費這麽多時間,卻做這種無謂的事呢?就算百姓擁戴,但連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了的時候,那還有什麽用。”潘澤林沉聲說道。

 楊誠和劉虎均是沉默不語,潘澤林卻又說道:“潘家雖有四州之地,但涼州此次元氣大損,沒有數年難以恢複。另外兩州又在其他兩家的包圍之中,難有什麽發展。隻有交州,還可以向南開土,以增實力。所以我這樣的要求,不算過份吧?你們既然是我潘家的人,我也不必瞞你們,隻要章盛一死,大戰在所難免!”

 “什麽!”兩人幾乎同時驚呼道。二人均是無法想像,潘澤林竟然将事情說得這麽嚴重。或是三家真的打起來,那豈不是會是一場波及整個大陳的混戰。不論誰勝誰負,大陳想要進入太平盛世,便再無可能。

 “我絕不是危言聳聽,事實上顧鄭兩家已經在暗中聚集兵馬了。”潘澤林凝重的說道。

 “那,難道他們不怕大将軍?”楊誠驚訝的說道。三家的地盤雖然被分開,但若是顧鄭兩家聯合,卻是可以暗中将數州兵馬聚在一處。但這樣的動作,就算做得再隐秘,恐怕也無法逃脫朝廷的目光,更何況以大将軍之能,不可能毫不察覺。

 顧澤林歎氣說道:“影子護衛一出,大将軍已經時日無多了。”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7 22:10
第十章 碧玉紫衣

  潘府出來,楊誠和劉虎謝絕了潘慶聰用車相送的好意安城裏閑逛起來。

 夜幕降臨,長安城裏燈火通明,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身着光鮮的貴族公子,從四面八方一下子湧了出來,夜晚對他們來說,才是一天中最精彩的時間。

 兩人都顯得有些沉悶,顯然這次的潘家之行讓他們略有收藏之餘,卻無法高興得起來。

 “你說那老頭是不是唬我們?”劉虎悶聲說道。

 楊誠歎了口氣,淡淡的說道:“他沒必要拿大将軍來唬我們,這件事極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大将軍,怎麽可能會死!”劉虎不信的說道。乍一聽來,劉虎的話似乎很幼稚,人總會有一死。但是對于他們這種從最底層一步步爬起來的人來說,章盛無疑是他們的一盞明燈,讓他們每一個人都可以看到希望。一旦這盞燈熄滅,對他們來說,幾乎是天塌下來一般。

 “大将軍已經九十四歲了。”楊誠輕聲提醒道。雖然這隻是潘澤林的一面之辭,但楊誠卻仍感到沉重無比。一方面是因爲他個人對章盛的敬重,另一方面則是章盛是現在維持平衡的唯一支柱,一旦這個支柱消失,局面或許真如潘澤林所說,一場混戰再所難免。

 “照你這樣說,我們跟着潘家,豈不是死定了?”劉虎洩氣的說道。按潘澤林所說,僅鄭、顧兩家便已擁兵百萬,這還不包括依附在兩家的其他勢力,相比之下,潘家根本難有抗衡之力。

 楊誠搖了搖頭。皺眉說道:“你可千萬别動歪腦筋。潘澤林既然敢這樣坦白告訴我們,就不怕我們會陣前倒戈,他豈會不留一手?”

 劉虎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要想倒戈也難啊,現在誰不知道我們是潘家的人,誰敢胡亂收我們。唉。”

 “這總覺得,大将軍一定會有對策。我們這種小人物,現在又無法改變什麽,還是靜觀其變好了。”楊誠若有所思的說道。

 話雖然這樣說,但兩人想着事态地發展,均不敢抱有樂觀的想法,一時間心煩不已。

 “喲,我們找得這麽辛苦,你們兩個居然自己跑出來快活了。”街旁突然竄出一夥人。爲首的一人大聲說道。

 楊誠和劉虎定睛看去時,卻是潘宗飛的那夥狐朋狗友。爲首的那人叫吳得志,每次活動幾乎都是由他來組織的。吳得志地爹便是接替潘澤林兵部尚書之位的吳承坤,與潘澤林的關系非同一般。雖然這些公子哥兒的聚會不一般不涉及政治,但基本上還是物以類聚,這一夥人便大多是與潘家走的近的家族之後。

 “吳公子。”兩人強笑說道。

 “怎麽?聽說你們兩高升了,怎麽現在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吳得志驚訝的說道。

 劉虎搖了搖頭,苦笑說道:“得了,哪還談得上什麽高升了。不談這些,今兒晚你們這又是上哪兒啊?”

 吳得志一把拉過兩人。一臉神秘的說道:“遇上我算你們運氣好,今晚紫姑娘在碧玉軒選秀,嘿嘿,走吧,遲了就趕不上了。”

 “什麽?選秀?”楊誠一臉疑惑地問道。

 “别說這麽多了。一會到了再慢慢跟你們說。快走吧。”吳得志拉起兩人,一行人哄哄嚷嚷。直向碧水軒行去。

 楊誠本不喜歡與他們一起去花天酒地,不過一來心情煩躁,二來這些天也多蒙他們照顧。很多自己不明白的事情,都是從他們那兒得知,自己過幾天就要走了,也算是回請他們一下。别看這夥人整天遊手好閑,但消息卻非常靈通,很多朝廷的内幕消息,他們都能打聽得到。劉虎能這麽快便将長安了解個七七八八,也多是得益于他們。

 一夥人趕到碧玉軒時,碧玉軒的門口已經被上百名和吳得志他們一樣的富家公子,給圍得個水洩不通。

 “媽的,遲了,走,我們去後門。”見到這樣的情形,吳得志氣得跺腳叫罵。

 看到這樣的熱鬧的情形,楊誠不由疑惑不已,這紫姑娘,倒還真有些能耐。這些平時高傲無比的富家公子,此時竟爲了進去争得個頭破血流地。但是選秀,又是什麽意思呢?楊誠一向隻聽到皇帝在民間選秀到後宮,卻沒聽過還有女子選秀的。

 “喲,吳公子,您怎麽才來啊?”一個下人打扮的青年男子立在後門之外,看那樣子,顯然對吳得志極是熟悉。

 “梁小五,少說廢話,紫姑娘來沒有?”吳得志急急的說道。

 梁小五嬉皮笑臉的說道:“已經來了半個時辰了。”

 吳得志聞言氣得直跺腳,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子,随手抛給梁小五,便直往裏闖。“位置給我留着沒有?”

 “老地方,祝吳公子今晚好運。”梁小五哈哈氣,用力搓了搓手裏地金子,臉都快笑爛了。

 楊誠在一旁看得乍舌不已,吳志得出手之闊綽,實在讓他歎爲觀止。那一錠金子,至少可以兌換一百兩銀子,這差不多是楊誠一年地俸祿了。這還隻是他打賞的錢,若要算上其他,這一年下來,不知道要花掉多少錢,楊誠簡直不能想像。剛才自己還打算回請他們一回,現下這個念頭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碧玉軒裏面地布置也是極爲豪華,隻見吳得志熟練的帶着他們轉過幾個彎,便進入一個小房間裏。房間裏的每一樣東

 是精美無比,有道是一分錢一分貨,碧玉軒地消費在是數一數二。楊誠沿途初略的看了看,竟然是坐無虛席。每個房間裏坐着數個富家公子模樣的年青人,卻隻是靜靜的在喝酒,連交談的聲音也聽不到什麽。不過他們的心思顯然不在手中地酒杯上,每一個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頻頻的向外張望。似乎都在等着什麽人。

  “嘿嘿,看樣子,還沒人入選嘛。”坐定下來,吳得志壓着嗓子,一臉欣喜的說道。

 “這,這倒底是怎麽回事啊?”楊誠和劉虎疑惑的問道。

 吳得志色色的笑了笑。拍着二人說道:“别怪小弟小氣,這碧玉軒地姑娘,二位盡管叫,所有花費都算在我身上。不過紫姑娘嘛,你們可另我和争了。”

 “這紫姑娘,到底是什麽人啊?”劉虎疑惑的問道。

 吳得志眼睛一亮,夢呓般的說道:“啧,就算天仙,恐怕也沒她那麽美。要是今晚她選中我,就是減壽十年我也願意啊。”

 “你們都見過她?”劉虎對着一同随聲附和的其他公子問道。

 衆人臉色均是一黯,紛紛搖頭。“那你們怎麽知道這紫姑娘長得是醜是美呢?”劉虎奇道。

 “這還用說,你看所有被她選中過的人,哪個不是像丢了魂一樣?就算再怎麽風流之人,也對别的女子提不起半點興趣,若不是紫姑娘生得勾魂奪魄,怎麽出現這樣的情況呢?”吳得志振振有詞的說道。


雖然其他人都沒有見過她。但這樣的情形接連出現數月之後,任何人都不再懷疑她的美貌。能讓這些浪蕩成性的富家公子變得如此模樣,她地魅力便可想而知了。漸漸的,紫姑娘選秀便成了這些富家公子的大事,每一個人都期盼着自己能被選中,而那些曾被選中的,也期盼着第二次相見。不過卻從來沒有人能被選上兩次,但這些人卻仍是癡心不改。當然這就更加增強了那些沒被選中的人地好奇心,一時間隻要紫姑娘出現在碧玉軒,便立即會引得這些公子哥兒蜂湧而來。

 看着他們講得津津有味,楊誠卻頓時沒了好奇之心。他本就是個用情專一之人,更何況這樣地女子,讓他驚奇之餘,更感厭惡。那些風塵女子,或許還情有可原,但這紫姑娘顯然是以玩弄男人爲樂趣。

 “各位公子,要點什麽酒菜啊?”聲出如鹂,衆人紛紛擡頭相望。一看之下不由大爲失望,門口恭敬的站着一名婢女打扮地女子,一身極爲土氣的布裙,更要命的是,那張粗糙地臉上,竟有一個拳頭大小的黑斑。

 “選上最好的,随便上就是,去去去,别影響大爺們的雅興。”衆公子不耐煩的說道。

 那女子似乎絲毫不知道她在這裏極不受歡迎,仍然柔聲說道:“那公子們要喝什麽樣的酒呢?”

 “那還用問,撿最好的上就是了!”衆人的厭惡,似乎已經到了極限,醜女的出現,顯然打斷了他們的雅興。

 “那這兩位公子也是一樣嗎?”那女子對自己犯了衆怒仍然毫無知覺,對着一直沒有吱聲的楊誠和劉虎說道。

 楊誠看了似乎在沉思什麽的劉虎一眼,對那女子淡淡的笑道:“随便吧,最好先把酒拿上來。”雖然這女子長得極醜,但楊誠卻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反應激烈,反而對她有些同情。像她這樣的女子,要在碧玉軒這樣的地方求存,所受的委屈可想而知。相比之下,那個紫姑娘便不值一提了。

 那女子點了點頭,轉身而去,背影竟是妙曼無比。若不是事前知道她的模樣,幾乎又要惹得衆公子生出遐想。

 “轟!”一聲巨響夾着陣陣尖叫之聲,突然在碧玉軒内炸起。屋内衆人均是一呆,立即有幾人撲了出去,想看看到底發什麽了什麽事情。

 “劉虎,你在想什麽呢?”衆人均出去後,楊誠疑惑的問道。

 劉虎似乎在想什麽心事,直到楊誠問了兩次。才突然醒轉過來。“什麽事?”

 楊誠搖了搖頭,歎氣說道:“你還在考慮那件事?”

 “唉,我的底細,當然瞞不過誠哥。想着這幾年的奮鬥瞬間便可能消失,我怎麽安得下心。”劉虎沮喪的說道。

 “車到山前必有路。”楊誠寬慰地說道。正在這時,那個醜女卻一臉驚慌的跑了進來。看了楊誠二人一眼,便縮在屋子一角,似乎極爲害怕一般。

 “什麽事讓姑娘如此驚慌?”楊誠皺眉問道。

 “殺人了殺人了!”那醜女驚恐的叫着。

 楊誠微微驚訝,長安乃天子腳下,竟然有人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這樣的事。當即也好奇的站了起來,準備出去看個究竟。

 “不要走,我好害怕!”楊誠剛要走出房門,那女子哀求的叫道。

 楊誠歎了

 同情地看了那醜女一眼。真是上天捉弄。這女子聲音但偏偏生得奇醜無比。當下微笑說道:“姑娘不必害怕,這畢竟是長安城内,況且這裏這麽多人,相信沒人會傷你的。”

 “不!”醜女尖叫道:“他是來殺我的,來殺我的!”

 楊誠苦笑着搖了搖頭,實在想不明白這醜女爲何會以爲有人要殺她。當下也不想和她糾纏,信步走出房門。

 一出房門,隻見整個碧玉軒的富家公子們都圍在各自房間外的欄杆旁邊,看熱鬧似的盯着正中的大廳之處。楊誠探頭望去。隻見一名身着戰甲,手持長刀的青年男子,一腳踏在一名中年貴婦地背脊之上,一臉醉态的向二樓一間挂着紫色錦緞的房間狂吼:“賤人,快給我滾出來!”

 周圍的這群富家公子。雖然一臉忿然。卻出奇的沒有一個出來制止。見此狀況,楊誠不由大爲驚訝。看這樣子。這人顯然是沖着紫姑娘來的,但這些富家公子全都是紫姑娘的追求者,卻隻是敢怒不敢言。要知道這些人都是權貴之後。雖然不能說在長安舉足輕重,但也是無人敢惹的主了。這個年青男子的身份,恐怕非同一般,連吳得志這樣的人,也隻敢袖手旁觀。

 青年男子每吼一聲,便重重地踏一下,沒幾下,那中年貴婦便已是口鼻出血。那貴婦雖然身受重創,卻隻是拼命告饒,絲毫不敢反抗。

“不出來是吧,好,我上來!”見樓上一直沒有反應,青年男子怒極吼道。竟伸手扯起那貴婦的耳朵,就這樣直向樓上走去。那貴婦微胖的身體,竟被這樣拖着,在木制的樓梯上磕的“砰砰”作響。

 這樣下去,恐怕沒到二樓,那貴婦地耳朵就要被扯掉,說不定連性命也不保。見此況狀,楊誠哪裏忍得住,正要沖上制止之時,吳得志用力攔住他,沉聲說道:“别去,我們惹不起地。”

 “什麽!”楊誠驚訝的說道:“難道就任他這樣?”

 “反正不關事你,過會自然會有人來處理地。”吳得志低聲說道,生怕那人聽到自己的聲音一般。

 見吳得志也怕成這樣,楊誠也禁不住猶豫起來。他現在的情形,當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這些富家公子都不敢惹,他就更不用說了。“這人究竟是誰?”楊誠皺眉問道。

 吳得志向那人看了一眼,湊在楊誠耳邊說道:“章明忠。”

 “啊!”楊誠忍不住一聲驚呼,急得吳得志差點跳起來。看着正歪歪斜斜地上樓的章明忠,楊誠不由呆住了。怪不得自己覺得這人眼熟,原來意是章明忠。當年他和章明忠在零陵也曾有一面之緣,不過那裏的章明忠,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與眼前這個失魂落魄的酒鬼形同兩人。章明忠是章盛之孫,而且是三代單傳,以章盛在長安的威勢,也怪不得這裏這麽多的權貴之後,也不敢幹涉。

 吳得志一副“你現在知道了吧”的樣子,皺眉向場中看去。

 此時章明忠已經上了二樓,被他拖着那中年貴婦的則躺在快到二樓的樓梯之上,一邊臉頰已是血肉模糊,顯然耳朵已經是保不住了。若不是間或聽到她無力的呻吟,幾乎讓人懷疑她是否還活着。

 章明忠一腳踢開房門,大步踏了進去。衆公子均是一聲低呼,雖然沒人敢上前制止,但眼神中那種極度憤怒,卻是表露無疑。那個房間,是這些人極度向往的地方,現在竟然讓章明忠這樣強行闖入,他們的心情可想而知。

 楊誠不由微微皺眉。雖然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令章明忠如此瘋狂,但這事情的影響,勢必對章家極爲不利。章明忠此舉,等于是同時得罪了在場的所有人,章盛在自然不必說了,一旦章盛真的仙逝,那難保這些人不會把今天的怒火,找機會爆發出來。

 “人呢!跑哪裏去了?”一陣杯碗摔地之聲後,章明忠紅着雙眼,跑出來大聲吼道。旋即又跑到樓梯處,一把抓起中年貴婦,厲聲盤問。那中年貴婦本已隻剩一口氣了,哪裏還有力氣回答他。章明忠問了幾句,仍不見她回答,便用力一擲,便直接将那人抛了出去。

 衆人的驚呼,俱是預料這婦人定是難逃一死了,幾個膽小的婢女,更忍不住閉眼發出尖叫。

 預料中的落地之地并未出現,楊誠定睛看去時,廳内不知什麽時候又出現了一個中年男子。那婦人正穩穩的落在他的手上,逃過一劫。

 “看你現在什麽樣子!跟我走!”中年人怒聲喝道。

 章明忠看了中年人一眼,臉上微現懼色,卻強嘴說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會說第三次!馬上跟我走!”中年人沉聲喝道。

 章明忠雖然剛才威風不已,但在這中年人面前,卻不敢張狂。沉吟了半晌,悶頭向外走去。

 楊誠搖了搖頭,這中年男子,恐怕就是章明忠的父親,膘騎将軍章華了。沒想到章盛英明一世,卻有個這樣的孫子。當年楊誠倒還不覺得章明忠有什麽,但看到他現在這樣樣子,才知道爲什麽各大世家根本不拿章盛的兒孫當回事,憑章明忠父子倆,恐怕真的無法撐住章盛一直所保持的平衡。

 “咦?”剛一走進屋内,楊誠臉上立即露出奇怪的表情。屋内此時已是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劉虎與那個醜女的蹤影!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7 22:12
第十一章 影子護衛

  "糟,我早該想到的。”楊誠後悔的說道。

 像碧玉軒這樣的地方,怎麽可能會用這麽醜陋的婢女。更何況那以那婢女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在這些富家公子的喝叱下還能保持意态從容。想到這一點,楊誠不由心急不已。看現在這個樣子,劉虎多半和那婢女離開了這裏,雖然楊誠不明白那婢女是如何說動劉虎的,但劉虎這一去,恐怕是禍非福。

 從剛才章明忠大鬧碧玉軒的情況來看,那紫姑娘,很可能與他有着不淺的關系,是以才會讓他如此憤怒。而那個婢女有着如此多的疑點,就算不是那個紫姑娘,恐怕也逃不脫幹系。楊誠倒不是不願意劉虎有這樣的飛來豔福,而是這其中的後果,根本不是他們兩個所能承受的。

 “喲,劉兄呢?難道一個人跑去偷着樂了?”吳得志等人歎氣回來之際,看着房内的情形打趣說道。

 楊誠正想向他們詢問,見狀當然知道問不出什麽來,當下施禮辭道:“劉虎有事先行一步,謝謝吳公子今晚的款待,我也有事要辦,就先告辭了。”

 “嘿嘿。”吳得志指着楊誠,笑着說道:“還說你們兩個老實,原來已經選好相好。兄弟也不攔你,改天我們再好好喝一頓。”


 出得碧玉軒,楊誠四下探望。但哪裏還見得到劉虎和那醜女的蹤影。長安這麽大,這又是夜間,一時間楊誠也生出無從找起的念頭。但想着其間的厲害關系,卻不容他輕易放棄。

 正在楊誠迷茫之際,不遠處的牆腳突然“浮現”出一個人影,饒是楊誠感觀超乎常人,竟也未能事先發現。楊誠暗自警戒之時,那人影卻開口恭敬的說道:“歐淩哲參見聖主。”

 聞言楊誠不由松下一口氣,剛才心中着急。一時竟然忘了族四衛一直暗中保護在他左右,劉虎他們地行蹤,當然逃不過他們的眼光。爲了避閑,楊誠一直沒讓族四衛光明正大的跟着自己,本來想讓他們随飛虎營一起回安平,但四衛卻甯死也不肯離開他。無奈之下,楊誠也隻好随他們。不過說起來族四衛确實非同凡響,他在長安呆這十幾天,從來沒有感覺到四衛的存在。但他心中卻堅信:隻要自己遇到危險,四衛便會及時出現。雖然這種感覺讓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荒謬。但此時歐淩哲的出現,證明他的感覺并沒有錯。

 “就你一個嗎?我不是說過,不要叫我聖主嗎?”楊誠和聲問道。這四個人雖然一直以仆從自稱,但楊誠卻從沒有隸役别人的習慣,更何況這聖主的稱謂。爲他可帶來不小的麻煩。

 “回聖主話。現在隻有我和歐淩戰,童沖和岑雄正在休息。要不要通知他們?”歐淩哲應道。

 “叫我楊誠或者大人、将軍都可以,不要……”楊誠哭笑不得地說道。

 “聖主放心,百步之内均沒有其他人。”歐淩哲畢躬畢敬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看來自己想要他們改口,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當下他也不想再作糾纏,關注的問道:“你們有沒有看到劉虎離開這裏?”

 歐淩哲點了點頭,恭敬的答道:“我見聖主如此着急,想來也是因爲劉将軍之事,所以我才現身相告。不過雖然我們看到劉将軍出來,但我們必須留下來保護聖主,所以隻知道大概方向而已。”說罷歐淩哲向北方指了指,顯然那便是劉虎他們離去的方向。

 “離開多久了?”楊誠皺眉說道。

 “應該隻走出一裏之外。”歐淩哲自信的說道。

 楊誠略一沉吟,點頭說道:“好,你和淩戰在左右搜索,一發現劉虎的行蹤,立即禀報。”

 “是!”話音剛落,歐淩哲已然消失。雖然楊誠這次已是留了意,也隻能看見一道淡淡的黑影。這族四衛每一個的身手,恐怕均不在他之下,雖然沒有任何人能逃脫他地逐日神弓,但若是驟然發難之下,勝負再無懸念。

 想着在西域的經曆,楊誠至今仍是猶在夢中一般。才能出衆的歐淩鋒、高深莫測的族長歐洪林、武技高強的族四衛,還有那未曾涉及地逐日神殿。自己在陰差陽錯之下得到了逐日弓,竟然引得族死心塌地地追随自己,楊誠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運氣,未免太好了一點。

 定了定神,楊誠縱身向北追去。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追上劉虎,這紫姑娘地身份極是可疑,他可不希望劉虎甫入長安,便惹上一身的麻煩。至于讓劉虎失去一次豔遇,他也隻能抱歉了,若是劉虎知道這其中的關系,想必也不會怪他吧。

 越向北追,楊誠越是疑惑。根據歐淩哲二人留下地訊号,劉虎他們竟是向皇城方向而去。更讓楊誠感到驚訝的是,以他現在的腳程,比劉虎要快上不少,即使劉虎一路狂奔,他也應該追上,但追出近一柱香的功夫,卻仍是不見他們的蹤影。

 又過了好一會,夜空中才隐約傳來一陣輕嘯。楊誠精神一振,這正是歐淩哲他們特有的聯系訊号。當下楊誠也顧不得許多,縱身躍上旁邊的房屋,徑直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皇城在望,一道人影出現在楊誠前方的屋頂之上,不住向他招手。

 從身形判斷,那人正是追在前面的歐淩哲。尚未靠近。楊誠便壓着嗓子沉聲問道:“怎麽樣?在哪裏?”此處離皇城不遠,已快到禁軍駐防地範圍之内,楊誠當然不想驚動他們。若是被人發現,自己倒真不好解釋

 歐淩哲點了點頭,指着前言一頂軟轎說道:“我們親眼看到劉将軍進入那頂轎中。”

 “你們沒看錯嗎!”楊誠震驚的說道。擡眼望去,那頂正在禦道上疾行的紫色軟轎。正以極快的速度向皇城行去。這頂軟轎,楊誠當然不會陌生,那正是他和劉虎昨天淩晨在宮門外看到的那頂。他雖然知道歐淩哲他們不會騙他,但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一時間,楊誠地腦子裏一片混亂。若那轎中真是最近牽動長安無數富家公子的紫姑娘,結合今天章明忠大鬧碧玉軒,那她的身份,便已是呼之欲出。雖然楊誠對長安并不熟悉,但卻并非一無所知。能自由出入皇城。就連輔政大臣也無法做到,唯一的可能,便是這轎中人是宮中皇族。楊誠實在不敢相信,這紫姑娘身爲皇族之人,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原本一心想要攔住劉虎的楊誠,現在卻猶豫起來。以他的身份,當然沒有資格去攔皇族的坐轎,若是早的時候,還可以冒險出手,但現在要想攔住那軟轎。而不驚動戍守皇城的禁軍,已是不可能。

 思慮間,那頂軟轎已行出百步之外。擡轎地四名轎夫步屬輕盈,肩上那頂軟轎似乎輕如無物。從那步履間驚人的協調和行進的速度來看,這四人顯然都有着驚人的身手。換做以前。定會讓楊誠驚訝不已。但猜到轎中人的身份後,這一切。便是理所當然了。

 “聖主,要不要……”歐淩哲遲疑的問道。

 楊誠猶豫了一下,長長的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算了,事到如今,隻能暗求多福了。”

 看着漸漸沒入宮門的那頂軟轎,楊誠久立無語。宮禁森嚴,現在他當然已經無力去阻止,隻是一時間,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這樣的事情,偏偏讓他和劉虎撞上了,是福是禍,恐怕真是很難預料。想到這裏,楊誠突然想起他和劉虎初見這頂軟轎時,劉虎那種異樣地表情。當時他也并沒有多想,現在回想起來,劉虎恐怕之前便見過這頂軟轎,隻是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而已。是以一發現它竟能自由進入宮門時,才會如此的震驚。

 “劉虎啊劉虎,你既然知道這頂軟轎的來曆,爲什麽還要上去呢?”楊誠自語歎道。劉虎他們離去之時根本沒有發生半點異響,憑劉虎的身手,若不是自願地話,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毫不驚動他,而将劉虎強行帶走。

 呆立了足有半個時辰,楊誠才無奈離開。如今之計,他也隻能坐等劉虎歸來,再作打算了。

 “你們一直都在暗中保護我嗎?”看着緊跟在身後地歐淩哲二人,楊誠和聲問道。

 二人點了點頭,歐淩哲恭敬的說道:“我們四個就在聖主地住所附近,找了一處房子住了下來。爲了每時每刻都有人保護聖主,所以才分成兩組輪流守護。不過聖主昨天早上上朝之後,我們卻沒辦法潛入皇宮,所以隻能在宮外等候。”

 “辛苦你們了。”楊誠感慨的說道。族的隐藏之術,果然有其獨道之處。其他時間自不必說了,昨天他被劉虎半夜拉着去上朝,當時街上幾乎看不到半個行人。哪知道在那種環境之下,以他和劉虎之能,仍沒有半點察覺。

 “爲聖主效命,是我們地職責。”二人同聲應道。

 “照這樣說來,我們進入潘府的時候,你們也跟着?”楊誠心中微微一動,若有所思的問道。

 “是的,不過聖主之前進入那間書房,防備極爲嚴密,其中也不乏幾個高手。所以我們并不敢靠得太近,隻是隐藏在附近的花園之中。”歐淩哲坦言說道。

 楊誠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你們兩個也下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走走。其實你們也用不着一天到晚跟着我,想必現在,也不會有什麽人想取我的性命。更何況要取我的性命,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這……離開西域時,族主曾嚴令我們寸步不離的保護聖主。所以……”歐淩哲遲疑地說道。

 “聖主放心,我們不會打擾到您的。”歐淩戰恭敬的說道。

 楊誠無奈的搖了搖頭,信步向住所行去。

 “叮叮铛……”離住所還有不到一裏之時,附近的房頂上隐隐傳來一陣刀兵相接之聲。兵器相碰的聲音非常急促,而且越來越清晰,顯然正向楊誠這邊靠近。

 楊誠微感好奇。雖然此時已是夜深人靜,但這畢竟是帝都長安,一般人根本不敢在這裏惹事生非。再加上從傳來地聲音看來,相鬥的兩方速度均非常驚人,顯然不是一般的高手所能做到。

 楊誠正想躍上去查看之時,破空之聲已從頭上傳來,楊誠臉色微變,迅速向後退去。歐淩哲二人臉色也有些凝重,紛紛取出弓箭。護在楊誠左右。

 “轟!”三人剛退至一堵院牆之前,一個黑影已從房頂之上重重的摔了下來。随即便有四道人影出現在屋檐之上,沒有半點猶豫的向那人銜尾殺去。

 那四人均是一身灰衣,将整個身體包得嚴嚴實實,讓人看不出點端倪。四人的兵器均是一把又窄又薄的長劍,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四人的速度均是非常驚人,眨眼之間,便已直逼先前落地地那人。四支長劍泛着懾人的寒光,将那人的所有退路封得滴水不漏。

 摔在地上那人似乎已經受了極重的傷,此時已難以動彈。眼看便要喪命劍下。楊誠暗自驚呼,想要施以援手,卻哪裏還來得及。

 “蓬!”正在楊誠自忖那人必死無疑之時,一股白色的煙霧突然從那人向上冒出,瞬時便将那人淹沒。變生肘腋。那四個灰衣人竟也十分了得。四劍相交,竟淩空轉向。直向外飛縱而出。甫一着地,其中三人紛紛躍上附近的至高點,瞬時便将所有退路控制。另一人卻圍着煙霧遊走。間或揮劍攻入煙霧之中,均是一沾就走,顯然對這煙霧極爲忌憚。

 見狀楊誠急忙與二人向後退去。這煙霧顯然含有劇毒,才會令那四人楊誠見以衆欺寡,本想出手相援,但此時卻猶豫起來。雖然這人現在處在不利之勢,但善使毒之人,一般均是些邪惡之人。若是自己不小心助纣爲虐,反而不好。

 此時場中的形勢已然發生變化,隻見濃煙滾滾,那人竟借着不斷放出毒煙,而妄圖逃離四個灰衣人的追殺。四個灰衣人仍然保持剛廈白爬溝乃

 “真不愧是在國外生活過的人啊,夠大膽,夠豪放!”吳鵬絲毫不理會已是滿臉難堪的李天,毫不猶豫地再往“井裏

 那人雖然身處煙霧之中,但對外面的情形卻一清二楚,左突右沖之下,見不能突出四人的圍困,竟直向楊誠他們移來。一邊移動,還一邊向楊誠求助:“小兄弟,救我!”

 聽到那凄厲的呼救,楊誠頓感爲難。他當然不是那種不分清紅皂白就出手相助的人,但那人事前便已被四人重創,顯然再不能支撐多久。若是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心裏卻有些過意不去。當下楊誠一邊下後疾退,一邊向那四名灰衣人朗聲說道:“四位且慢,在下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過節,但在天子腳下行兇,未免有點目無王法了。”

 四名灰衣人卻絲毫不理會楊誠,繞着煙霧疾走那人反而攻得更疾。“啊!”一聲慘叫聲從煙霧中傳來,顯然那人又被剌中了一劍。

 “住手!”楊誠微怒喝道。因爲劉虎之事他本就有些煩悶,現在見那四人竟對自己地詢問不理不睬,反而着急着想殺掉煙霧中那人,心中頓時有些不快。歐淩哲二人見狀,對視一眼後,一聲輕嘯頓時響起。顯然二人也看出這四個灰衣人不易對付,是以立即通知另外兩人。

 “滾,少管閑事!”一名灰衣人冷冷的喝道。

 “哼!就算這人該死,也該交由官府處置。你們再不住手,莫怪我不客氣了!”楊誠怒聲說道。見到四人這樣,楊誠反而生起疑心。

 “敢管我們地事?”楊誠的話音剛落,靠近他們的一名灰衣人發出一聲不屑地冷哼,竟不聲不響的向楊誠揮劍攻來。

 楊誠沒想到對方竟是說來就來,那灰衣人的劍法又極是淩厲詭異,猝不及防之下,急忙向後疾退。憑他的眼力,竟然看不清那灰衣人的劍勢,這對楊誠來說,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咻咻!”一直保持警戒的歐淩哲二人,當即便将兩支羽箭向那人射去。

 “咦?”灰衣人顯然沒料到兩人的箭術竟是如此神妙,當下再不敢托大,淩空一旋,竟避開了兩支羽箭。隻見那名灰衣人一腳踏在院牆之側,竟又毫不停留的向三人攻來。從閃避到借力撲來,動作竟如行雲流水一般,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有所阻礙。

 見到此狀,楊誠不由大驚。歐淩哲四人俱是族頂尖的神射手,就連他自己,也沒什麽把握能避他四人射出的箭。但這灰衣人竟然如此輕易的避開,而且攻勢隻是稍稍緩了一線。如此身手,簡直聞所未聞。

 歐淩哲兩人雖然心中也和楊誠一樣震憾,但手底卻絲毫不慢,羽箭連珠而射,絲毫不因爲那人的不斷迫近,而有半點驚慌。

 “叮叮……”陣陣清脆的金鳴聲中,兩人射出的每一箭,竟紛紛被劈飛出去,而那名灰衣人已然逼到楊誠他們五步之外,歐淩哲兩人的羽箭,竟不能阻止他前進的步伐。見此情形,歐淩哲和歐淩戰對視一眼,長弓齊齊揮出,原本拔箭的右手,卻迅速從腰間拔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毫無懼色的向那灰衣人攻去。

 );使出來,威力更是倍增。歐淩哲兩人自幼便一起接受訓練,早已形成無比的默契,兩人的合擊,更是精妙無比。此時爲了保護楊誠,兩人均是以命相搏,絲毫不留後手,一時竟與那灰衣人平分秋色。

 “咻!”淩厲的破空聲從二人身手響起,灰衣身形一震,倏然後退。

 “铛。”灰衣人右手現出一個血洞,長劍嗆然落地。“你……”灰衣人左手指着楊誠,一臉的震憾。雖然他正與歐淩哲兩人激鬥,但楊誠那一箭從舉弓到射出,均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但他卻沒想到楊誠的這一箭竟然如此之快,讓他根本沒有閃避的餘地。

 楊誠本是想勸說他們住手,問明原因而已。但灰衣人的态度極是冷傲,再加上歐淩哲兩人合攻之下,卻僅能和一人戰成平手。若是再拖下去,再引一人前來,他們三人恐怕再難抵擋。是以當即拿出逐日弓,助歐淩哲二人一臂之力。不過他倒沒想過要取那灰衣人的性命,是以隻射他持劍的右手。逐日神弓的威力果然非同凡想,竟是一擊中的。

 突如奇來的變化,讓其他三名灰衣人也是一呆,這名灰衣人雖然是以一敵三,但以他們的實力,均不相信自己的同伴竟然會落敗受傷。當下再不敢輕視楊誠三人,三人對視一眼,其中兩人便飛身撲來,顯然想先解決楊誠他們,再對付放毒煙那人。

 “蓬!”兩名灰衣人飛身向這邊撲來之際,濃煙突然暴漲。雖然隻是煙霧,卻如同實質一番,形成兩股煙箭,徑向那兩人當胸擊去。

 倉促之下,兩名灰衣人卻并不驚慌,竟淩空強行改變方向,堪堪避過兩道煙箭,向一旁落去。

 剛一落地,卻見一股七色的煙霧四散開來。“不好!七色香!快退!”其中一聲驚呼道,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卻是極爲驚恐。

 被楊誠射中那人狠狠的盯了三人一眼,縱身飛出,與另一人接住從七色煙霧中飛出的兩人,幾個縱躍之後,頓無蹤影。

 “哈哈哈,謝謝小兄弟幫我打跑影子護衛,日後我毒魔定會還你這個情的。”煙霧中那人發出一陣長笑,向相反的方向縱身而去。

 煙霧散盡,楊誠呆立街上,手足冰涼。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7 22:13
第十二章 貴人相邀

  到那人臨走時的話,楊誠心裏頓時涼了半截。他實在己這回竟然與影子護衛動上了手。


 一時間,整個匈奴爲之震憾。雖然柯裏撒想盡辦法,仍然無法阻止影子護衛對他麾下大将軍的刺殺。在短短的兩年之中,匈奴竟有三十四位将領喪命于影子護的刺殺之下。匈奴的中堅力量,幾乎爲之一空,再難組織起之前那種分兵數路甚至數十路的大規模戰争。這也直接導緻其後直至柯裏撒郁郁而死的五年之中,匈奴再沒有一支萬人以上的騎兵,敢侵入大陳的地境。其後大陳開始有能力進行大規模的反擊之時,匈奴便開始一直處于下風,這也和他有經驗的戰将的缺乏,脫不了幹系。因爲這些人來去無蹤,一旦盯上對手又如影附骨,所以衆人均敬畏的稱其爲影子護衛。

 雖然柯裏撒死後,大将軍章盛便再沒有領兵向北征戰,影子護衛也似乎突然之間消失無蹤。但在朝廷上這些知情人的心中,那種強烈的震憾仍然是無法抹滅的。先帝陳惬登基之時曾問過章盛關于影子護衛的行蹤,章盛便說過:“他日老臣命不久矣之時。陛下定會再見識到他們地風采。”是以影子護衛的突然複出,才會令各大世家即緊張,又興奮:章盛的存在,讓任何人都無法染指至高的皇權,也讓任何一個家族再無力更上一層;雖然章盛已是九十四歲高齡,但精神卻一直出奇的好。沒有人會懷疑他可以再活幾年,甚至十幾年。而影子護衛的複出,無疑讓他們吃了一個定心丸,那便是章盛真地是時日無多了。

 暗地裏蠢蠢欲動的豪門世族,内心裏卻同樣有些恐懼。影子護衛之所以如此令他們忌憚,完全是因爲其防不勝防、逃無可逃的無情剌殺。誰都不願意自己成爲章盛臨死前欲要清洗的對象,即使是實力最爲雄厚的三大家族,也沒有半點把握能從影子護衛之下逃脫。

 毫無疑問,今天楊誠無心之下救走的毒魔。便是章盛想要清洗的目标。僅聽他的自稱,便可想見,這個人多半是奸邪之人,就算讓楊誠遇上,也會毫不留情的加以追殺。但陰差陽錯之下,卻偏偏讓楊誠救了他。而且從一名影子護衛那驚恐地呼聲判斷,他們所中的七色香,恐怕是一種極爲厲害的劇毒。若是因此而使兩名影子護衛喪生,那楊誠真是難辭其疚。

 “聖主?”看着楊誠神情呆滞,歐淩哲不由關切的呼道。童沖和岑雄也已趕到。雖然影子護衛和毒魔均已遠去無蹤,但四人仍成扇形将楊誠圍在中心。影子護衛的強大,歐淩哲和歐淩戰從未見過,是以他們并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啊?”楊誠突然驚醒過來,看着四人俱在。立即沉聲說道:“你兩個也來了。你們現在兩人一組。立即去追查毒魔的下落,一旦查出。立即回報。不過切記,最好不要讓他發現,如果被他發現了。也千萬不要靠近他。”族四衛的身手或許都要強過毒魔,但那令影子護衛也十分忌憚的毒煙,卻給楊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以他當然不希望族四衛有所損失。

 “那,若是遇上影子護衛呢?”歐淩戰遲疑地問道。

 楊誠略一思慮,果斷的說道:“近量避開,若不是迫不得已,不要和他們動手。”遇上一人,或許在兩人默契的合擊之下,還能保得周全,若是遇上兩人,恐怕便已不是對手了。更何況楊誠已經傷了一人,當然不希望再與影子護衛結下仇怨。

 “遵命!”四人齊聲應道,随即如同四道青煙一般,迅捷無比的向毒魔剛才離去的方向追去。

 呆立半晌,楊誠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現在能做地補救措施,也隻有這個了,若是能成功找到毒魔,再将他生擒或擊殺,那或許還能一補自己的過失。不過他自己心中也實在沒有多大地把握,雖然他從沒聽過毒魔其人,但僅看他能讓章盛出動影子護衛加以截殺,便絕非泛泛之輩。此次一旦逃脫,要想再找出來,恐怕便再不是那麽容易的了。

 回到住所,楊誠倒頭便睡。不過翻來複去一整夜,卻怎麽也睡不着,一直睜眼到天亮。童沖在快天亮的時候來過一次,果不出楊誠所料,雖然族四衛細細地搜索了十餘裏的範圍,卻仍然沒有查出毒魔的下落。長安城這麽大,更何況族四衛也是第一次來長安,楊誠當然也知道希望渺茫。

 食不知味的用過早餐之後,劉虎仍然沒有回來。楊誠思慮再三,還是決定面對現實,到章盛那裏負荊請罪。這件事雖然也有影子護衛的責任,但若沒有楊誠的出手,毒魔确實也難逃誅殺。事情既然已經做下,楊誠當然也不會去逃避,就算受到章盛的責罰,他也是無。

 正要出門之際,一名随從卻通報有人來訪。楊誠出門相望之際,一個中年文士已進入院内,竟是一直避而不見的公孫無忌。

 看到楊誠這副行頭,公孫無忌顯然有些詫異。“你這是幹什麽?”

 楊誠恭敬的一禮之後,慚愧的說道:“昨晚在下犯下大錯,此時正要向大将軍負荊請罪。”

 “哈哈,原來爲這事。”公孫無忌大笑說道:“不用了,算那四個小子活該。”

 “公孫先生這話是什麽意思?”楊誠疑惑的問道。以公孫無忌與章盛的關系。昨晚地事情當然瞞不過他,見公孫無忌登門,楊誠還以爲是章盛派他來興師問罪的。

 公孫無忌卻沒有回答,四下看了看小院的環境之後,一邊徑直向客廳走去,一邊贊賞的說道:“嗯。不錯,地方雖然小了點,不過倒也清靜幽雅,你們還真會挑地方。”

 “不敢,這不過是海兄的居所,我們臨時借來落腳而已。”楊誠謙道。雖然他心裏急于知道公孫無忌來的目地,但公孫無忌不說,他也不便相問,隻得一邊招呼随從奉上香茶。一邊跟着公孫無忌一道進入客廳。

 公孫無忌毫不客氣的在上首坐下,看了看廳内的布置後皺眉問道:“劉虎這小子架子倒不小嘛,我好不容易來一趟,竟然躲着不見我?”

 “這倒不是。劉虎現在不在這裏,否則他怎麽敢不見您。您不知道,這十幾天他一直記挂着你呢。”楊誠恭敬的回道。劉虎記挂他是真,不過卻不知咒罵了多少次。

 公孫無忌疑惑的問道:“怎麽你們不是住在一起的?”

 “呃,當然是一起的。”楊誠勉強的笑道:“他出去有點事,可能下午就回來了吧。”劉虎和那頂軟轎的事,楊誠當然不會說出來。那隻會給他們惹出莫大地麻煩。

 公孫無忌點了點頭,打趣的說道:“呵呵,這小子一定去風流快活了吧。我看他也太不夠意思了,居然一個人去,把好兄弟丢在屋裏。”

 “公孫先生誤會了。劉虎他。他是去左輔都尉看看去了。況且我也是有家室之人,哪裏有心在外風流。”楊誠辯解道。

 公孫無忌看了楊誠一眼。笑着說道:“年少不風流,老來枉自歎。我看你也别這麽古闆,要是到了我這個年紀。想風流可都不行了。”

 “先生說笑了,在下已有一情投意合之賢妻,夫複何求。不知先生這次來是?”楊誠正色說道。這樣閑聊下去,楊誠生怕自己會無法圓謊,幹脆直接轉到正題上來。他心裏正爲昨夜的事忐忑不安,若公孫無忌直接了當的代章盛責罵他一番,反而還心安理得一點。

 “我?呵呵,一方面,我是來感謝你的。”公孫無忌笑道。

 “嗯?”楊誠疑惑的問道:“感謝我?這從何說起?”

 公孫無忌美美的喝了一口茶,贊賞的說道:“嗯,不錯,比大哥自己種的茶好喝多了。”旋即看着一臉疑惑的楊誠,壓着嗓子說道:“我早看那四個小子不順眼了,自以爲什麽天下第一,我呸!這次他們不走運,惹到你地頭上,你實在該每人賞他們一箭,那可就讓我樂死了。”

 “啊!”楊誠一時無語。影子護衛的冷傲,他也略有感受。若不是因此,或許昨夜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不過四人畢竟是章盛的手下,他當然不會因此見怪,更不要說每人射上一箭了。

 “呵呵,惡人自有惡人收嘛。這四個小子幾十年從來沒遇到對手,這次傷在你手裏,連我也沒想到呢。看來逐日神弓,确實是箭無虛發。”公孫無忌感慨的說道。雖然他和影子護衛互相都看不對眼,不過影子護衛地厲害,他也是知之甚詳。對于武力不擅長地他來說,要想整整影子護衛,也隻有靠他的奇門之術,不過影子護衛一向跟在章盛左右,根本讓他沒有機會。

 “實在慚愧,在下失手傷了影子護衛,公孫先生是代大将軍來責罰在下地吧。”楊誠低頭說道。他當然不知道公孫無忌與影子護衛的過節,是以一心以爲公孫無忌是在試探他而已。

 公孫無忌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俗話說:不知者不罪,大哥責罰你做什麽?”

 “那,啊,對了,昨晚影子護衛似乎中了毒魔地七色香,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楊誠關切的問道。

 公孫無忌淡淡的說道:“瞧你緊張的,那是假的。”

 “假的?”楊誠驚訝的問道。

 “是啊。”公孫無忌不無遺憾地說道,似乎還有些耿耿于懷一般。“若毒魔有七色香,你以爲他會怕那四個小子?如果那是真的,昨晚連你小子也沒命了!”

 聞言楊誠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下來。既然那是假的,想必對影子護衛也構不成什麽威脅。毒魔跑了還有機會再加以捕殺,若是影子護衛因此而有損傷,那他就無法補救了。“那七色香究竟是什麽東西?連影子護衛也好像十分懼怕一樣?”楊誠好奇的問道。昨夜毒魔放出七彩毒霧的時候,影子護衛那驚恐地呼聲,猶在耳畔。

 “嗯。這個說來就話長了。”公孫無忌淡淡的說道:“簡單的說,七色香是一種冠絕天下的奇毒。和其他毒藥不同的是,它不僅是毒霧

 就算你沒有吸入,也一樣逃脫不了。隻要沾上一點七霧,任你是天下無敵的高手,也要在半個時辰裏化爲膿血而死。天下之大,也沒有任何解藥可以解七色香之毒。”

 “竟然有這樣的事!”楊誠驚訝的說道。關于小青也使用過假地七色香的事情,洪方他們并沒有告訴他。隻是告訴他鐵精來自小青之手,并要他日後去崖州助他們除去巨蟒而已。是以對于七色香,他還是頭一次聽到。如果真如公孫無忌所說,七色香的威力,豈不是驚人無比。若是在戰場之上使用,就算不能起到決定勝負的作用,卻也足以沉重打擊被攻擊方的士氣。

 公孫無忌點了點頭,竟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七色香煉制極是不易,而且在二十年前的一場激烈的争奪中。七色香的配方和會制作七色香的人,全都被毀滅了。天地之前,哪裏還有會七色香,那四個小子也是大驚小怪,連個小毒物也怕成這樣。哪能怪到你地頭上來。”

 “原來如此。”楊誠卻是慶幸。不過七色香如此厲害,也怪不得影子護衛。任何人遇上。恐怕也無法保持冷靜吧。

 “對了,昨晚跟着你那兩個人好像身手也不錯嘛,竟然能和仇兵那小子打成平手。”公孫無忌淡淡的說道。眼神卻一直放在楊誠的身上,顯然族四衛也讓他頗有興趣。

 “這……”楊誠不由猶豫起來,族四衛的存在,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劉虎和飛虎營内部之人,他也從來沒告訴過外人,更何況現在正是敏感時期,若是讓另外兩家知道,恐怕又成了對付他的借口了。“隻是我地護衛而已。”楊誠淡淡地說道。

 “哦?”公孫無忌看着楊誠,淺笑道:“你不會告訴我是外面那四個吧?”

 楊誠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是我從飛虎營挑選的貼身護衛而已,并沒有住在這裏,我已經讓他們下去休息了。”外面那四個随從,雖然都是從神威營中挑選出來地精銳,但與族四衛相比,卻遠非一個等級,楊誠當然不會認爲瞞得了公孫無忌。

 公孫無忌笑了笑,略有猜疑的看着楊誠笑道:“你小子身邊的人才倒還真不少嘛,大哥倒還真沒看錯你。”

 “大将軍他?”楊誠急急地問道,聽到公孫無忌提起章盛對他的看法,他當然急于想知道。這一次他本來想一到長安就去拜見章盛,哪知一直不入其門,心中也是疑惑不已。按裴成奇所說及章盛的一力相助,章盛應該不會拒絕見他才是,但事實卻讓他出乎意料。來長安十幾天了,直到現在公孫無忌才出面見他。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章盛心目中,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位。

 公孫無忌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張紅紅的貼子,徑直遞給楊誠。

 “這,是我的?”楊誠疑惑的問道。從外觀看來,那無疑是一張請柬,難道是章盛請自己?直到公孫無忌點頭示意,楊誠仍是一臉不信的接了過來,展開一看,隻見上面寫着:“天狩四年七月十八日,盛之生辰。特邀鎮南将軍楊誠,盼之,匆卻。”

 很顯然,這是章盛九十四歲生日的邀請請柬。讓楊誠沒想到的是,以章盛如此崇高的地位,言辭卻極爲客氣,着實讓他敬佩不已。屈指一算,今天已是七月十五了,也就是三天之後了。想到章盛竟然邀請自己參加他的九十四歲大壽,楊誠竟有些激動。

 “這裏還有劉虎那小子的,既然他不在,就由你轉交了吧。”章盛再拿出一封請柬,遞與楊誠。

 沒想到竟然還有劉虎的份,楊誠高興之餘,也有些疑惑。接過請柬之後,楊誠略有些緊張的問道:“公孫先生,不知道我們送大将軍什麽禮物爲好呢?”雖然爲官已有數年,但楊誠一向少有混迹官場,迎來送往之事幾乎從不參加。雖然他對官吏之間互相送禮極爲不屑,不過這一次面對的人畢竟是他最爲崇敬的大将軍章盛,況且還是章盛九十四歲的高壽之宴,送什麽禮對他來說當然是件大事。

 “這倒不必。”公孫無忌不以爲然的說道:“大哥和你的脾氣差不多,平時也極爲簡樸。他做大将軍這幾十年,這還是第一次宴請外人參加他的生日。”

 “可是……就這樣空着手,恐怕……”楊誠遲疑的說道。要讓他空手而去,他哪裏做得到。

 “這樣吧,你去藏酒閣,買一壇他們最好最久的酒,就可以了。”公孫無忌笑着說道。心裏卻暗道:“大哥藏的酒差不多被我喝光了,也該補充一下了。”

 楊誠哪裏知道公孫無忌的心思,當下大喜道:“原來大将軍喜歡美酒,多謝先生指點。”

 “這個,不知道你有錢買嗎?”公孫無忌遲疑的問道。雖然他和章盛都是長安聞名之人,但章盛一向簡樸,連帶他也跟着“受窮”。當然這是隻是在私人方面,以章盛的權力,就算拿出半個國庫的銀子,恐怕也不會有人會問他用來做什麽。

 “這個應該沒問題。”楊誠不以爲然的點頭說道,這次到長安,他多少也帶了幾百兩的銀子,買一壇酒,當然是沒有問題的。

 “那就好。那我們三天後,再見了。”公孫無忌滿意的說道,告辭離去。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7 22:15
第十三章 最佳面首

  什麽!要這麽多!”楊誠驚訝的叫道。公孫無忌離開徑直去尋公孫無忌所說的藏酒閣。好不容易找到這裏,哪知道一問之下,藏酒閣最好的五十年陳釀“青竹飄香”,竟然一壇就要三十兩黃金!換成銀子的話,差不多就是三千多兩,這讓揣了幾百兩就自覺是個小富翁的楊誠,如何不感到驚訝無比。

 聽到夥計這樣說,楊誠頓時愣住了。怪不得公孫無忌讓他買酒時,他總覺得公孫無忌的表情有些異樣,想必他已經想到自己會吃癟了吧。這也難怪,莫要說讓楊誠拿三十兩黃金買壇酒,就是讓他拿十兩銀子,也是肉痛啊。隻不過這次是赴章盛的壽宴,讓一向節簡的他,也準備鋪張一把,哪知道竟是這樣的結果。

 “看你這樣子,也買不起,真是浪費時間。”夥計嘟嘟嚷嚷的說着,徑自轉身離去。

 “你說什麽!”兩名随從聞言,憤憤的說道,若不是楊誠阻攔,恐怕就要沖上去狠揍那夥計一頓。

 拉着兩人出了藏酒閣,楊誠不由有些茫然。原本一心想買壇好酒爲章盛賀壽。哪知道現在卻是空手而回。對于受了那夥計的白眼,他倒并沒什麽氣憤,這樣的勢利小人,他也不是沒見過,也犯不着和他們計較。不過現在如何在這三天裏搞到一壇好酒,卻成了他的難題了。總不至于這次真地空手而去吧。就算章盛不見怪,他自己心裏也過意不去。

 當然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也不是拿不出這麽多錢來。林智給他的那批财富,随便也值上十萬兩黃金,不過那些都是用來重建西域的,他自己哪裏舍得花上分毫。

 悶悶不樂的回到住所,剛一進小院卻發現廳内坐着一人,卻是一夜未歸的劉虎。

 “嚯,你小子可真不夠意思。居然丢下我一個人就跑了。”楊誠當即開始興師問罪。

 劉虎卻是一臉義氣風發地樣子,咧嘴傻笑不語。

 楊誠急跨幾步,擂劉虎一下,在一旁坐下後問道:“還不快快招來,難道還要讓我大刑伺候?”

 劉虎揮了揮,告饒的說道:“也沒什麽了,就是和朋友喝了一晚的酒而已。”

 “不是吧,你小子居然要瞞我?”楊誠故作不快的說道。“别以爲我不知道你昨晚進了哪裏。”

 劉虎本也無意要瞞楊誠,當下坦然說道:“你都知道了,那還要我說什麽。”

 “我問你。昨晚你是不是跟那個什麽紫姑娘進了宮裏?”楊誠壓着嗓子問道。

 劉虎點了點頭,老實的答道:“宮裏?或許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你該不會是忌妒我吧。”

 “忌妒?劉虎啊劉虎,你自己闖下大禍了,你知不知道?”楊誠搖頭歎道。

 “大禍?什麽大禍?”劉虎瞪眼問道。

 楊誠歎了口氣。正色說道:“你可知道那紫姑娘是什麽人嗎?”

 “這。我倒沒問。”劉虎有些失神的說道。

 “什麽!”楊誠失聲說道,心中好氣的說道:“我看你啊。魂都沒了。”

 “嗯,我倒是真的希望。”劉虎支着腦袋,喃喃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看來這紫姑娘确實是名不虛傳,劉虎的定力應該不算弱,卻仍是一副失魂落魄地樣子。

 “誠哥,如果我有些事情必須瞞你一段時間,你會不會怪我?”劉虎突然坐直身子,一本正經的問道。

 “你說呢?”楊誠反問道。

 劉虎喪氣的趴在桌子上,愁眉苦臉的沉吟了一會,自語嘀咕道:“她叫我不能告訴任何人,不然就不見我了;可是誠哥又是我的好兄弟,唉,真是難辦啊。”

 “哼!”楊誠怒哼一聲,拂袖而起:“重色輕友的混小子,這才半年,居然連兄弟也不要了。”

 劉虎一把拉住做勢離走的楊誠,急急的說道:“誠哥别走,你聽我說嘛。唉,還是告訴你算了,不過你可千萬别和任何人講哦?”

 “要說就說,哪有這麽多規矩!”楊誠忿忿的說道。

 “答應我,答應我……”劉虎竟如小孩般纏着楊誠不放。

 楊誠無奈之下,隻得點頭同意。況且他也急于想知道個中詳情,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否則等劉虎惹下大禍,那便再無法挽回了。

 見楊誠點頭,劉虎頓時露出喜色,神秘兮兮地拉着楊誠坐下之後,低聲說道:“其實我也知道的不多,其他都是我猜的。”

 “先說說你昨晚怎麽連我也不告訴,就跟着那個女人跑了?”楊誠皺。

 劉虎想了想,坦然說道:“因爲我看到那頂轎子。”

 “既然你知道那轎子的主人身份非凡,那你還敢去?”楊誠驚訝的說道。

 劉虎曬然一笑,淡淡地說道:“誠哥以爲,普通地女子,能讓我動心嗎?若非如此,我怎麽會招呼也不打,就跟那人去了。”

 “那麽,現在你是不是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楊誠沉聲問道。

 劉虎面露得意之色:“雖然是我猜地,不過也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是誰?”楊誠緊張的問道。

 “皇上現在年幼,能在宮中自由出入的女子,也就一個人而已。”劉虎眨眼說道。

 楊誠吸了口冷氣,驚訝地說道:“紫玉公主!”他雖然心中一直有這個猜想,卻一直不敢去承認。這件事情,畢竟對他來說,實在是不可想象的。

 看着劉虎點頭承認,楊誠皺眉說道:“你可知道紫玉公主地身份?”

  “她是皇上的大姐,現在專門負責皇上的起居飲食啊。”劉虎不以爲然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她還是大将軍章盛的孫子。章明忠的夫人!”

 楊誠本以爲劉虎會有所震動,哪知道聽了自己地話,劉虎卻不以爲然的說道:“這有什麽,章明忠那小子無才無德,我還用得着怕他嗎?”

 “你……”楊誠一時氣急,他自己認爲極爲嚴重的事情,劉虎卻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當下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的左輔都尉,可是直屬他老子管着的,若是讓他知道。你還會有好日子過?”

 劉虎笑了笑,拍着楊誠的肩膀說道:“誠哥的意思我當然明白,不過公主的面首沒有三千,也有五百了。那小子也隻能幹着急而已,再說,我也不會笨到讓他知道。”

 “世上沒有不透風地牆,你玩不起的。”楊誠歎息道。對于女子眷養面首,楊誠雖然不是第一回聽到,不過親身經曆,而且還是自己的好兄弟。這對他來說卻還是首次。從昨晚章明忠大鬧碧玉軒的情形來看,恐怕他也知道這件事情。看到劉虎現在這副模樣,楊誠自知恐怕難以勸動他了,當下心中又擔心,又氣憤。

 劉虎似乎心中早有決定。當下不以爲意的說道:“反正我是孤家寡人一個。大不了一死,有什麽好怕的。既然上天給我這次機會。我就不能輕易放過。不管是什麽樣的結果,總得搏他一搏!”

 “你是想借着紫玉公主,來接近皇上?”楊誠若有所思的問道。

 劉虎點了點頭。顯然不準備再瞞楊誠:“誠哥,我們現在雖然表面上得到潘澤林的看重,不過對于他們來說,我們兩個算什麽?不過是跑腿的狗和頂罪地犧牲品而已。皇上雖然還年幼,不過總有掌權的一天,我們要想打破高門豪族的門檻,便隻此一途。到時我在朝,你在野,便再也不用看他們的眼色過活了。也不用去擔心,随時都有可能做爲他們鬥争的犧牲品。”

 “事情哪有這麽容易。”楊誠歎道。且不說劉虎能不能得到皇上地賞識,就是劉虎現在引爲希望地紫玉公主,也未必會幫助劉虎。正如劉虎所說,紫玉公主的面首沒有三千也有五百,男人對她來說不過是玩物而已。更何況吳得志他們也說過,紫玉公主招去地人,根本不會再招第二次。劉虎雖然長相英武,遠非那些柔弱的富家公子可比,但要想打動紫玉公主這樣的人地心,恐怕也隻是癡心妄想而已。

 劉虎雙手按着楊誠的肩膀,正色說道:“誠哥,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難接受。我也不指望你能全力支持我,但我希望你能讓我放手去拼搏一次,這個機會,我是絕對不願意放過的。”

 聽了劉虎的話,楊誠也陷入沉思之中。的确,像他們這樣出身寒門的人,要想跻身到朝廷的上層,幾乎是毫無機會的。除非像大将軍章盛那樣,有機會得到皇帝的賞識,再加上自己過人的才能及運氣。雖然楊誠現在已是一方大員,但這差不多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要想再向上升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雖然他知道這是劉虎的一次機會,但在道義上,他去不希望劉虎通過這樣的途徑,去達成他的目标。面首這個詞,是楊誠難以接受的。

 “你有把握嗎?”楊誠本想出言反對,卻鬼始神差的問了這樣一句。

 劉虎點了點頭,自信的說道:“那是當然,要不然昨晚我就不會隻和公主聊了一整夜了。”

 “一整夜都在聊天?”楊誠驚訝的問道。

 劉虎笑了笑,似乎對自己的所做極爲得意:“你以爲我這麽容易色迷心竅,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貴的。你不知道,昨晚我将這些年在匈奴和西域的事,添油加醋的講了出來,聽得那娘們兒津津有味,我敢說那些富家公子。絕對做不到我這一點。”

 楊誠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對于一直住在長安,聽慣了阿谀奉承和風花雪月的紫玉公主來說,劉虎帶來的絕對是無比的新奇。相比之下,

 家公子的經曆,哪裏比得上劉虎。那些人所善長的地公主司空見慣地了,劉虎的出現,反而顯得鶴立雞群一般顯眼。在劉虎處心積慮之下,并非沒有可能奪得美人芳心。

 “雖然她沒留我住三天,不過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一定會來主動找我的。”劉虎雖然說得極有把握,不過表情卻有些失落。根據以往那些人的情況,一般都是三天之後才出現。回到居所時,也不過下午時分,算起來一天都還沒到。

 “那是當然,後天是章盛的大壽,她恐怕也得回去慶祝。”楊誠淡淡的說道。

 聽到楊誠的話,劉虎竟是一臉喜色:“真的?你怎麽知道的?”紫玉公主雖然身份尊貴,但畢竟是章盛地孫媳。雖然她和章明忠的關系定是非常緊張,但對于章盛,她也不敢怠慢。開始劉虎還有心擔心他自己的戰術出了什麽問題,以至于一天就被請了出來。現在聽楊誠一說,心裏的點擔心立即飛到了九霄雲外。

 “請柬都來了,你說我怎麽知道的。”楊誠掏出公孫無忌帶來的請柬,遞給劉虎。

 劉虎接了過來,卻并不打開來看。而是搓手喜道:“那就太好了。”

 楊誠臉色一沉。正色說道:“我可警告你,後天就算遇上公主。你也最好裝做不認識。”

 “我有這麽笨嗎?況且誠哥的話,我怎麽敢不聽,你就放心吧。”劉虎笑道。

 楊誠搖了搖頭。歎道:“你要是聽我的,就好了。”

 劉虎望着門外,沉聲說道:“誠哥,機會必須要自己去創造才行。我可不會像你一樣,等着機會落到頭頂上,才會去做。這一次,我把全部都押上去,不管輸赢,總算搏了一回。”

 “自己創造……”楊誠回味着劉虎的話,不禁陷入沉思之中。劉虎說得沒錯,楊誠一向是個清靜無爲之人,從來沒有想過要去争取什麽。即使受到林智的影響,希望能憑自己地力量讓大陳不再陷入戰亂。但實際上,他主動去做的事情,幾乎是屈指可數。看到坐在自己身旁,充滿鬥志的劉虎,楊誠不由對自己有了一絲疑惑:照現在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有能力制止這場戰亂嗎?答案當然是無庸質疑,就算他把飛虎營訓練得比現在強上十倍,仍然無法與現在的任何一個世家抗衡,更不用說,他将要面對地豪門世族,還遠不止一個。

 楊誠沉思之間,劉虎已一躍而起,大步向外走去。“你要去哪裏?”楊誠急忙問道。

 劉虎回頭咧嘴一笑:“爲了做最佳面首,我當然要狠下功夫,去學習一番了。”

 “先等一等,有件事你幫我想想辦法。”楊誠心中也不想再阻止劉虎,他現在也不知道劉虎要做地,是對是錯。

 “什麽事?”劉虎笑着問道。

 “是這樣的。”楊誠簡要地把公孫無忌讓他們準備一壇好酒去爲章盛賀壽,以及自己在藏酒閣受窘的經過說了出來。劉虎的鬼點子一向比他多,楊誠又不想到時空手而去,是以将這個難題丢給劉虎。

 “竟然敢看不起堂堂地鎮南将軍!誠哥放心,我一定會去狠狠的教訓這個不長眼的家夥!”劉虎一臉憤慨的說道。

 “那倒不必,傷了人可就不好了。你看能不能想辦法買到一壇,要是不行,就算了。”楊誠急忙說道,生怕劉虎再生出什麽事端。

 劉虎笑了笑,不以爲然的說道:“放心好了,等我的好消息!”

 看着一蹦一跳歡笑而去的劉虎,楊誠不由陷入深思之中。

 葉爾羌河

 張識文和歐淩鋒各自騎着一匹碩壯的駱駝,遙望着葉爾羌河對岸,相視露出信任的笑容。

 沉寂數年的葉爾羌河,此時到處都是一片熱鬧繁忙的景象。經過一個多月的建設,逐日之城已初具規模。全由堅石築成的城牆,高達四丈,每一個細節,均傾注着張識文的心血。在涼州和西域這段時間的經曆,讓張識文再不是當初隻知書本的文弱書生。逐日之城的建設,便是在他吸取西域、匈奴的戰法特點,再揉合中原曆代攻城戰役的經驗,加以融合。雖然現在城牆隻建築不到一半,卻讓每一個見識過的人,無不發出由衷的贊歎。

 有了林智留下的大筆财富,逐日之城的建設更是異常的順利。整個西域的良工巧匠,幾乎全部彙集到了葉爾羌河畔。沒有強迫,也沒有利誘,每一人個,都想見證西域重複和平這一曆史性的一幕。而逐日之城,從她始建之時,便注定成爲整個西域最爲注目的地方。

 “明天就可以将河水引入護城河了,到時總算可以松了口氣了。”張識文感慨的說道。

 “這段時間聖使辛苦了,我想我的族人絕對不會後悔當初效忠于聖主這個決定。”歐淩鋒沉聲說道,一臉敬佩之意。

 張識文笑了笑,傲然說道:“我答應過聖主,要把逐日之城建設成西域最堅固,最美麗的城池,我絕對不會讓他失望的。”
pisheng 發表於 2011-3-17 22:16
第十四章 以棋問道

  "啓禀聖使,大陳的西域都護使突然來到逐日之城。”

 這一個多月來,葉浩天忙着處理西域都護府駐地的事宜,倒還顧不得其他。現在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便開始逐一巡視西域各部。這新興的逐日之城,雖然才開始建造,但已經名震西域了,是以便理所當然的成爲葉浩天巡查的重要一站。

 “淩鋒去應付他一下吧,不要讓他知道我在這裏就行了,如果他有什麽要求,隻要不太過份,你自己做主就行了。”張識文還不希望現在就讓葉浩天揭穿他和楊誠的謊言,當然隻能避而不見。所幸他之前便已有準備,平時并不怎麽露面,除了元老會和族中的少數将領,知道他的人并不多。葉浩天在西域人生地不熟的,一時之間未必能知道他的存在。

 “好的。”歐淩鋒點頭說道,用力拉動缰繩,駱駝卷起一陣塵土,向逐日之城奔去。

 看着歐淩鋒遠去的背影,張識文不由微微歎氣。他和葉浩天相處的時間雖然很短,但從言談之間。他對葉浩天也多少有些了解。葉浩天與他之前見過的所有世家公子均有所不同,雖然他也喜歡講派頭,有一股天生的傲氣,但他同時也是做實事之人。雖然葉浩天自嘲他來西域隻能無爲,不過張識文卻不敢相信。以葉浩天地性子,怎麽可能閑得住!

 不管楊誠和葉浩天的交情如何。楊誠經營西域之事,仍然要瞞住葉浩天。不過憑葉浩天的精明,恐怕想瞞也瞞不了多久。張識文現在唯一的希望,便是把逐日之城作爲西域中心的地位鞏固之後,再帶着交州商團去拜會葉浩天,到時就可光明正大的出現在西域,而不至于像現在一樣躲躲藏藏。但是在這之前,他還是得老老實實地頂着聖使這個名銜,周旋在西域各族之間。讓西域有朝一日,能成爲楊誠的一大臂助。

 雖然他也知道楊誠的目标,實在太過理想化,但他卻無怨無悔的選擇了楊誠。現在這個世道,像楊誠這樣的人實在太少,雖然成功的希望并不大,但至少讓張識文可以安心的是,楊誠絕不會因爲利益,而犧牲他的屬下。這一次将西域的事情托負給他,更給了他絕對地信任。讓他一洗在涼州爲官時那種艱難的局面。

 “實在太過份了,居然沒派人來迎接我們!”郭常策騎跟在葉浩天身邊,一臉忿然的說道。二人身後,是五百名盔甲鮮明的西域都護府親衛騎兵。雖然隻有五百人,但西域經過楊誠制定的限制兵力舉措之後。這仍然算得上一支不小的力量。

 城内四處都是一片火熱的建設場面。逐日之城的新居民們,對這支騎兵的到來似乎并不爲意。擡頭看了一眼後,便埋頭繼續自己手中的活計了。倒是有一群半大地幼童,活蹦亂跳的跟在騎兵之後。一臉歡欣之色。整個城中,或許也隻有他們才可是悠閑的玩耍,稍大一點的孩子,也全都投入了這場轟轟烈烈的築城運動之中。

 葉浩天淡淡地看了郭常一眼,四顧說道:“不簡單,我看這逐日之城地工匠不在一萬之下,但城内的一切仍是井井有條,比起當年我在安平,也毫不遜色。”

 “大人你也太擡舉他們了,誰能比得上您啊。”郭常不以爲然地說道。他也是跟葉浩天一路闖過來的人,僅憑葉浩天能在三年時間将安平治理成嶺南最繁華的城市,便已讓他由衷地佩服了。

 葉浩天搖了搖頭,沉聲問道:“查出是誰在主持大局了嗎?”

 郭常面色一窘,讪讪的答道:“這個,現在隻知道逐日城主是族的歐淩鋒,其他的并沒有查到什麽。”

 “歐淩鋒?應該不止是他,這裏的建築手法和風格,絕對不是一個武夫所能想到的。”葉浩天肯定的說道。

 郭常慚愧的說道:“小的辦事不利,願受大人處罰。”

 “你也不必過謙。西域不比交州,這段時間你所做的也不算差了。我再給你半年時間,不論用什麽方法,我一定要知道西域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葉浩天沉聲說道。

 “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竭盡全力。”郭常堅定的說道。

 葉浩天點頭示意之際,歐淩鋒騎着駱駝,如風一般從城門處追來,所到之處引得陣陣喝彩之聲。

 “逐日城主歐淩鋒,參見都護使大人!”歐淩鋒的駱駝穩穩的停在葉浩天左側,随即以在駱駝上施禮說道。大陳設立西域都護府後,雖然并沒有實際控制西域,但在名義上西域各族均是大陳臣子的身份。以前的國主自然不能保留,除了像阿不敢這樣在征西之戰爲大陳立下功勞的部族,被封了爵位之外,其他均以城主相稱。

 分封各城城主,這其中也有分化實力比較大的部族的用意。像烏孫這樣的大族,共有三個城池,便同時被封了三個城主。雖然其他兩個城主也是受謝爾多頓管轄,但各城的兵力均根據人口數量來征用,城主自身也有着很大的權力。而且部族的首領要想撤換城主,則必須經過元老會和西域都護府的同意,否則便會受到處罰。這樣一來,便等于大的部族也被會成了數個部份,各城的城主爲了保住自己的權力,再難像之前那樣。完全爲部族首領效命。

 看着眼前這個英姿勃發地年青人,葉浩天也不由露出贊賞的目光。“歐城主不必多禮。”

 “不知都

 臨,有失遠迎,還請都護使原諒。”歐淩鋒不卑不亢“不知都護使光臨敝城,有何指教。”歐淩鋒與張識文相處這段時間,倒也學了不少。說起話來也顯得文绉绉的了。

 “沒什麽,本都護使也隻是随便看看,看有什麽可以幫上大家的。”葉浩天淡淡的說道,心中微有不快。歐淩鋒不僅沒有事先相迎,而且絲毫沒有請他做客城内地意思,這讓在交州受慣尊崇的他,一時哪裏習慣得了。

 歐淩鋒一臉認真的想了想,關切的說道:“說到這裏,有件事正想請都護使幫忙呢?”

 “請講。隻要我做得到,一定會幫助你們的。”葉浩天大方的說道。他現在在西域最大的煩惱,便是各族根本無求于他,讓他根本難有所做爲。現在聽到歐淩鋒竟然請自己幫忙,當然是滿口答應。逐日之城的地位,實際上已經高出他的西域都護府,若是借着這次,能讓逐日之城支持自己,那當然是最理想地結果。

 歐淩鋒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啓齒。過了半晌才有些氣憤的說道:“啓禀都護使大人,最近來西域的大陳商人越來越少,這樣下去,實在不利于西域各族的發展。商人們說,是因爲涼州關卡太多。賦稅太高。所以不敢來西域做生意。所以我想請都護使大人,向朝廷反應一下。這也是造福西域之事。”

 “這……”葉浩天頓時露出尴尬的神色。涼州是潘氏的地盤,根本輪不到他來指手劃腳,莫要說他。就是整個葉家,也不敢去惹潘家。“我一定會向朝廷上奏。”葉浩天當然不好直接拒絕,那樣隻會被西域各族看不起,是以隻好找這個理由來搪塞一下。

 “歐城主,難道你就讓都護使大人跟你在這街上閑聊嗎?”郭常在一旁氣憤的說道。

 歐淩鋒歉意的笑了笑,正色說道:“本城現在百廢待興,招呼不周之處,還請都護使大人見諒。”

 —

 語氣雖然客氣,但卻無疑是在下逐客令了。葉浩天微微色變,故做毫不在意的說道:“本官知道。本官也隻是路過此地,稍後還要去溫宿和姑墨。對了,我看這逐日之城的建築,多與大陳相似,想必不是出自城主之手吧。”

 “我哪有這個本事。不過當年西域混戰之際,不少工匠曾往涼州避禍,所以難免會學着大陳地風格。”歐淩鋒客氣的說道。

 葉浩天微微點頭,在城裏逛了一轉,旁敲側擊的問了歐淩鋒幾個問題,均被他應付了事。當下也知道從歐淩鋒嘴裏,再套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是以也無心多在逐日之城久留,辭了歐淩鋒,直向溫宿奔去。

 離城數裏後,葉浩天看着遠處的逐日之城,心裏着實不是滋味。“大人,這姓歐地如此無禮,要不要教訓教訓他們!”郭常在一旁憤憤地說道。

 葉浩天笑了笑,淡淡的問道:“教訓?就我們現在地實力,有資格去教訓族的左右衛營嗎?”

 “反抗我們,便是反抗朝廷,我才不相信他們有這個膽子。”郭常不服的說道。他當然也知道,西域都護府地五千軍隊,除了他們這次帶出來的還有點象樣外,其他的根本不值一提。

 葉浩天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族與誠哥極有些淵源,我怎麽也得讓着他們一點。不過今日之事,其中定有古怪,歐淩鋒似乎害怕我們在城中發現什麽一般,一心想讓我們離去,否則他也沒必要冒險得罪我才是。”

 “那要不要我……”郭常輕聲問道。

 “一會我繼續趕去溫宿,你帶幾個人,潛伏在附近,晚上折返回來,看看能不能潛入城中。”葉浩天沉聲說道。

 張識文默默的看着葉浩天等人的離去,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容。葉浩天隊伍中細微的變化,當然無法瞞住他的眼光。從這一刻起,他和葉浩天的智鬥,便再不可避免。

 驕陽似火,兩人同時想起楊誠,不過心境卻大不相同。

 “阿嚏!”楊誠和劉虎剛剛出門。便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哈哈,一定是嫂子在念叨你了。”劉虎打趣的說道。

 楊誠搓了搓發癢的鼻子,瞪了劉虎一眼,大步向大将軍府邁去。雖然表面上沒什麽,但被劉虎這樣一提,楊誠倒異常地思念起交州來了。算起來。他離開交州也有四五個月了,要說不牽那是不可能的。想着四部會審的結果一下來,他便可以離開長安,心裏頓時有些期盼起來。

 劉虎的辦法确實比他多,當晚便抱了一壇青竹飄香回來。不過楊誠再三詢問之下,他卻隻是回以嘿嘿傻笑,着實吊着了楊誠的胃口。後面的兩天,劉虎便幾乎一直泡在外面,也不知道和哪些人鬼混。不過楊誠卻也猜得到。劉虎地最佳面首計劃,已經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着了。想着今天就要前去拜訪章盛,楊誠竟有些心虛。若是章盛向他問起,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作答。畢竟紫玉公主是章盛的孫媳,而自己這個好兄弟,卻正一心想給章明忠戴上一頂大大的綠帽,雖然章明忠的綠帽已經不少,不過楊誠心裏卻仍覺得怪怪的。

 想着今天要見向往以久的章盛,二人心情均是有些緊張,一路上竟少有言談。就這樣徑直趕到大将軍府。一到大将軍府門外,兩人均是有些驚訝,雖然公孫無忌說過章盛一向簡約,但畢竟地位崇高。哪知道章盛的府外,卻是冷清之極。不僅沒有一點喜慶的布置。連來賀壽地人也不見一個。

 “不會吧,難道真隻請了我們幾個?”劉虎搖着頭。不可置信的說道。

 楊誠也是一臉疑惑,照理說大将軍的生日,就算那些豪門世家不來參加。那京畿附近這二十多萬大軍的将領,總該來道賀一下吧。畢竟這些人都是章盛的直屬部隊,不少人都是由章盛一手提拔起來的。看到現在這冷冷清清

 ,連楊誠這樣簡樸的人,也覺得有些不可思意。

 “嘭嘭嘭!”拾起門上那個略有鏽迹的銅把手,楊誠輕輕的敲了起來。

 “吱呀!”沒多久,大門應聲而來。看到開門地人,兩人差點吓了一跳,竟是章盛之孫章明忠。楊誠和劉虎均是有些心虛:“參見驸馬。”

 與那晚在碧玉軒相比,章明忠已是判若兩人。或許是章盛的家風之故,章明忠比起其他的世家公子,倒少了那股浮氣,不過眼神裏隐而不露的驕傲,卻是更盛。

 “兩位來了,請随我來吧。”章明忠開始還一臉平靜,不過聽到二人稱他驸馬,臉色卻禁不住微微一變,語氣也變得冷淡起來。

 二人相視一眼,皆想到因爲紫玉公主的緣故,這驸馬地稱謂,恐怕是被章明忠引以爲恥。這也難怪,像章明忠這樣骨子裏傲氣淩人地人,怎麽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地身上。

 一路上,章明忠一語未發,二人也不便開口。三人氣氛沉悶的繞過幾片繡林,徑直走到一個小院門口。章盛雖然生活簡樸,但這院子的布置倒頗爲雅緻。一草一木,一石一池,均是布局嚴謹,看似清雅,卻隐含着殺伐之氣。這院子顯然是由章盛親手布置,雖然章盛在長安過了二十年近乎隐居地生活,但當年那種縱橫天下的霸氣,卻仍讓二人感觸頗深。

 “你們等一下,我去通傳。”章明忠不冷不熱的說道。正跨進院門之院,一陣宏亮的聲音從院内傳來:“是楊誠和劉虎來了嗎?快快進來。”

 聲音中透出一股親切和威嚴,章明忠向二人聳了聳肩,示意二人自己進去後,便轉身離去,竟連進去打個招呼的意思也沒有,看來祖孫兩的關系,恐怕鬧得有點僵。

 二人相視一眼,稍稍平複心中激動的心情,并肩而入。這個小院的布置,卻和外面的完全不同,除了中間的一棵兩人環抱的大樹之外,便再無其他任何布置。整個小院均以青石鋪就,院子正中的大樹下,擺放着一張古樸石桌。茂盛的樹冠,幾乎遮住了整個小院,讓炙熱的陽光,消失無蹤。

 兩老兩少正圍坐在石桌周圍,除了立在一名胡須銀白的老者身後的公孫無忌,其他三人均是楊誠和劉虎未曾見過的。那名老者雖然是坐着,但仍無法掩飾其魁梧的身材,隐隐之中,更有一種讓人油然生出敬意的威嚴。而另外兩人,年紀大約在三十左右,從那筆挺的坐姿來看,顯然也出身軍旅。

 “末将參見大将軍!”見此情形,二人哪裏還不知那老者便是章盛,當下齊聲恭敬的拜道。

 “哪來這麽多禮節,都起來!”章盛和聲說道,一邊向二人招手,一邊看着桌上的棋盤。

 見章盛如此,二人也不再客氣。軍中之人,一向豪爽,若是自己二人太過拘謹,反而顯得格格不入了。

 “咦?你們怎麽還拿了東西來?”章盛擡頭瞥見劉虎手裏抱着的那壇酒,立即責怪的問道。

 “您老大壽,我們怎麽好空手而來。”雖然章盛一直和和氣氣的,但二人仍免不了有些緊張。歲月的章盛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雖然之前二人不願想念,但現在也不得不承認,章盛真的是老了。

 章盛搖了搖頭,皺眉說道:“無忌!”

 公孫無忌聞言尴尬的笑道:“這個……大哥,今天怎麽也要有點酒助興嘛,你那點藏酒,不是早就沒了嗎?所以我才……”

 “唉,你呀。”章盛無奈的說道。

 公孫無忌見章盛一心放在與那中年人的對弈之上,立即向二人奔來,甫一靠近,便壓着嗓子問道:“青竹飄香?”

 “五十年的陳釀。”看着一臉饞樣的公孫無忌,楊誠不好氣的說道。想不到這公孫無忌和洪方一樣,一聽到好酒就什麽都忘了。

 公孫無忌聞言大喜,從劉虎手裏接過酒壇,竟迫不急待的拍開封泥。一股醉人的醇香立即充塞了整個小院,連章盛和另外兩人也禁不住探頭望來。楊誠雖然不好酒,但卻也不是不識貨的人,暗道這如此昂貴的酒确實不同凡響,不過同時也有些心疼,這酒雖然是劉虎買回來的,但卻至少花掉了他一年的俸祿。

 “青竹飄香?”章盛顯然也是這裏面的行家,略有些動容的問道。

 看着楊誠和劉虎老實的點頭,章盛不由歎氣說道:“無忌,你倒還真會坑人啊。”

 公孫無忌老臉微紅,一邊向院外走去,一邊說道:“我去廚房看一看,怎麽還不開飯。”

 看着公孫無忌急急離去的樣子,五人均是莞爾。

 “你們随便坐,我就不招呼你們了。”章盛向二人說道,順勢落下一子。

 二人湊過去看時,隻見棋盤之上,戰事正烈。章盛所持的白子,正占據了棋盤的正中,陣容鼎盛,直有橫掃四方之勢。而那個中年人所持的黑子,雖然處于劣勢,但卻苦苦撐着邊角之地,雖然還可抗衡一時,不過顯然已無力反敗爲勝了。

 “隻争邊角,雖可保一時,卻始終難成大氣。”章盛淡淡的說道。

 章盛對面那人眉頭緊鎖,顯然是在苦思對策,聞言恭敬的回道:“大将軍棋藝高超,末将哪裏能及萬一,我能保得邊角,足矣自豪了。”

 章盛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說道:“若你隻守邊角,即使換作别人,你一樣也是輸。”

 “反正是輸,不如拼他一拼,大不了重下一盤。”劉虎在一般插話說道。

 章盛略有些詫異的看了劉虎一眼,淡淡的說道:“拼也未必是壞事,不過明知無可拼之力,避走邊角,卻也并無不可。更何況不是每一盤棋,都可以重新來過的。”

 “如此說來,那豈不是隻能棄子投降喽?”劉虎不服的說道。

 章盛微微一笑,轉而向楊誠問道:“如果是你,會怎麽辦呢?”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17

    主題

  • 1222

    回文

  • 0

    粉絲

愛看小說也愛貼小說的胖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