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95
bigsing 發表於 2009-5-11 22:00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五章 平常之心


    時間飛逝,轉眼間潘宗向離開安平已十五天了。楊誠自向五人講明了自己研究的那個陣法的基本要點後,便全權交給張破舟他們負責訓練,除了中間去看過一次,便再不過問。

  大戰在即,他卻顯得更悠閑起來。接連拜訪了已成為岳丈大人的左擒虎和洪方後,更出人意料的在左擒虎和洪方的陪同下攜左飛羽在交州各郡四處游玩。讓各郡官員和百姓大惑不已,以往楊誠也經常和左飛羽一起在各處游歷,但一向行事低調,根本不會讓各郡知曉,這一次卻是大張旗鼓,搞得整個州都傳遍開來。

  “呼,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了,這次可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安平城,洪方叫苦不迭的說道。這段時間他受楊誠所邀,幾乎走遍了交州所有郡縣,這天趕到安平城,已是黃昏時分。

  “洪老真會開玩笑,誰不知道您是老當益壯,連安平最棒的小伙子也比不上您啊。”左飛羽柔聲說道,一臉的笑容。

  “說起來全怪你這丫頭,不然我怎麼會一時頭腦發熱,答應跟你們東奔西跑呢。”洪方板著臉說道,雖然努力做著生氣的樣子,但任誰也看得出他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哈哈,你還好意思說,全交州那些大家族的藏酒不是讓你喝了個精光嗎?你可知道我們看著那些人一臉堆笑,卻又無比心痛的樣子,幾乎要當場大笑起來。”左擒虎大笑說道。這幾年難得清靜了,洪方漸漸學起了貪杯,這一次更是拜訪一家,便搜刮一家。偏偏在交州誰也得罪不起他們四人,雖然心中不快,卻對洪方的是有求必應。

  洪方嗤然一笑,傲然說道︰“左當家你就不知了,能把珍藏的美酒孝敬我,那不知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高興還來不及,哪有你說的還會心痛。”

  左氏父女聞言均是捧腹不已,卻沒人反駁他。洪方瞪了二人一眼,拉起一直沒有說話的楊誠,大步向前走去。“還是楊小子最老實,這才是君子嘛,不像有的人,老少不正經,只會以小心之心來度我這大大的君子之腹。”

  看著一邊拍著肚子,一邊拉著略有尷尬的楊誠快步而走的洪方,二人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

  “洪老今晚就在安平過夜吧?”楊誠緊緊跟上洪方的步子,誠懇的說道。

  “好啊,雖然你家里沒藏著好酒,但看在你這麼老實的份上,我就屈尊蒞臨吧。”洪方大聲說道,回頭盯了一眼拖下數十步的左氏父女。“不是我說你,雖然我不希望你是個貪官,但你那個宅子,也太不像話了,這像是刺史大人住的宅子嗎?水清則無魚,百姓倒沒什麼,我看全交州的有錢人都在心底里埋怨著你呢。”洪方一副教訓的口氣說道。

  “怨我什麼?”楊誠驚訝的說道。他倒也不是故意要這麼做,只是他父母早已習慣簡樸的生活,現在這樣子,已經比原來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反而住在高屋大宅,還非常不慣。而楊誠對居所也沒什麼特別要求,在軍中經常過著席地幕天的生活,只要有遮風擋雨的地方,便已滿足,若是讓他奢華,更渾身不舒服。是以自從兩年前楊誠父母終于答應到城里居住後,便一直住在那座小宅里,甚至很多家俱,還是從左家寨搬來的。

  洪方白了楊誠一眼,大聲說道︰“怎麼不怨你,你身為一州之首,住得地方都這樣子,其他官員哪里還隨便置業?官員都不敢了,這些有錢人還敢出風頭嗎?有錢沒地方使,你說人家會不會怪你。”

  “不會吧。”楊誠不可置信的說道,雖然葉浩天也曾數次提出給他建個宅子,但均被他拒絕,他卻沒想到會產生這樣的影響。如今被洪方一提醒,卻也覺得有點道理,現在交州各郡縣的官員幾乎都住在官府的公房之中,除了本就在當地有產業的,其他人均沒有任何置業的舉動。或許真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這樣的,連葉浩天也是一直住在由原來的安平縣衙改建而成的州府衙門內。

  “洪老你就別糊弄我誠哥了,我倒覺得現在這樣最好,不然交州哪會有現在這般繁榮。”左飛羽趕了上來,責怪的說道。楊誠雖然沒怎麼管理交州的事務,但畢竟是交州的最高級官員,一舉一動都對下面的官員起著巨大的影響,是以在各大家族不斷在自己把持的州府搜刮財富以蓄積力量時,交州的官員卻幾乎都有著清廉之名。

  “呵呵,大家都別說了,今天晚上我們就奢侈一下,買三壇安平城里最好的美酒,好好的款待一下洪老。”楊誠笑著說道。

  “看在你這次這麼幫忙的份上,今晚就由我親自下廚吧。”左飛羽也幫腔說道。

  听到楊誠這話,洪方原來皺著的眉頭立即松開了,雙眼泛光的說道︰“那就要平安樓的竹葉青吧,嗯,得勝樓的女兒紅也不錯,還有……菜嘛,左丫頭做的白玉豆腐雖然是難得的美味,不過下酒卻差了點,香酥烤鴨倒還差不多,再來個脆蝦丸,那就,嘖嘖……”

  洪方正嘀咕著今晚的口福之時,四人已踏入熱鬧的安平城中。

  四人離去不久,葉浩天從城樓慢慢走了出來,看著遠去的四人的背影,眼神異常復雜。

  “查到些什麼?”淡淡的看了一眼悄然出現在身邊的郭常,葉浩天低聲說道。

  郭常垂手立在葉浩天身邊,恭敬的說道︰“各郡縣稍有名氣的風景名勝幾乎都被他們游了個遍,沿途也卻了不少各郡縣有名望的家族,不過事後我們想盡辦法,這些家族對他們的談話卻是緘口不提。除非大人準我們……”

  葉浩天微微嘆了口氣,悵然說道︰“算了,這幾天你們也辛苦了,去庫房領五百兩銀子,好好休息幾天吧。”

  “多謝大人!”郭常感激的說道,施禮退去。

  “唉……”葉浩天幽幽的嘆了口氣,呆立無語。

  日落西山,夜幕降臨在整個安平城上,***通明的城內,人潮涌動,絲毫不遜白天。這座新興的城市,正展示著她無比的繁榮與興盛。

  ※※※※※※※

  “哇……”***通明的剌史府內,不斷傳來洪方一陣陣驚呼和贊嘆。洪方大模大樣的坐在首坐上,一口菜,一口酒,吃得個不亦樂呼。圍坐在一旁的楊誠一家和左擒虎反而被洪方的吃向所吸引,人人帶笑的看著洪方。

  “咦?你們怎麼不吃?”洪方酒足飯飽之後,見五人十目全盯著自己,驚訝的問道。

  “看你就飽啦。”左飛羽嗔道。

  洪方老臉微紅,尷尬的說道︰“沒辦法,誰叫今天的酒菜這麼合口味,要是天寶寨的廚子能有這水平,嘖,那就實在是……對了,你們還有多久才走?”

  “快了,最遲十五天後。”楊誠笑著說道。

  “那這十五天,我可不可以……”洪方嘿嘿笑著,雙眼在楊誠和左飛羽之間不斷巡視。

  “不行!”左飛羽大聲說道︰“今天這頓都夠我們家一個月的生活了,要再給你吃上十五天,還不給你吃窮了。”

  “小羽,怎麼能這麼說話呢?來者是客嘛,再說洪老又不是外人。”楊母插言說道,“洪老,您想在這里住多久,便住多久,小羽的話您可千萬別放在心上。”雖然楊誠已官至剌史,幾乎算得上封疆大吏,但楊誠父母卻沒有絲毫仗勢之意,洪家本就是安平極有名望的家族,他們二人當然尊敬得緊。

  “哼。”左飛羽悶哼一聲,別過頭去不理眾人。楊誠卻在一旁笑而不語,他自然知道左飛羽不是小氣這點身外之物,是以樂得看他們鬧。

  “我也不白吃你們,作為回報,我準備把我的絕學傳給誠小子。”洪方一本正經的說道。

  “絕學?”左飛羽疑惑的問道,不由微微心動。洪家一向以武立家,若是楊誠真能學到他的絕學,當真受益非淺。

  “不錯,這可是連承業我也沒傳授的。”洪方一臉神秘的說道。

  “那快說來听听。”左飛羽急急說道。

  洪方立起身來,撫了撫飽脹的肚子,笑著說道︰“其實是一套拳法,不如我先演示一下。”

  五人均想看看洪方的絕學到底是什麼樣的,紛紛跟上走進後院的洪方。

  “好看了!”洪方立在院中心,得意的說著,隨即開始展示他所說的絕學拳法。

  “不是吧,這算什麼絕學?”左飛羽打著呵欠說道,開始他還饒有興趣的看著洪方那緩慢的拳法,看了半晌,卻失望之極。洪方的拳法時如老道冥坐,時如爺孫逗樂,時如農夫耕地,時如漁翁垂釣……所有的動作,連楊誠的母親也可以看出來,不過是平時慣見的一些生活中的動作而已。而且速度也緩慢不已,這種拳法,如何打人!左飛羽不由忿忿不已。

  洪方卻對左飛羽的話听而不聞,依舊專注自己的動作。直到半個時辰,才總算將這套拳法打完。楊誠父母見所謂的絕學並不像自己想像那樣精彩,早已離開。左飛羽雖是呵欠連天,卻也撐到了最後,只有楊誠和左擒虎,一直臉色平靜的看完。

  “憑這你就想讓本小姐十五天好酒好菜的招待你,你也太過份了吧。”看著洪方終于停了下來,左飛羽毫不客氣的說道。

  洪方搖了搖頭,惋惜的說道︰“安平無人不知左大小姐一向心思細密,眼光不遜其父,怎麼嫁為人婦了,這些優點卻沒有了呢?”

  “這只不過是隨處可見的動作而已,難道不是嗎?”左飛羽不服的說道。

  楊誠卻是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聞言揖手說道︰“還請洪老指教。”

  “嘖,看見沒有,還是有識貨的人吧。”洪方看了一眼左飛羽,得意的說道。

  左飛羽悶哼一聲,忿忿的說道︰“我到要看你如何巧辯,你騙得了誠哥,卻騙不了我。”

  “不錯,這套拳法的來源皆是平常慣見的生活動作。但拳法並不一定就是用來傷敵的,這套拳法的真正含義,只有三個字。”看了一眼露出關注之色的三人,洪方一字一頓的說道︰“平、常、心!”

  “平常心?”三人同時說道。

  “人的身體非常脆弱,任何一點傷害都可能造成巨大的傷害,但人的心卻更是脆弱。有的人一日敗,但一生敗,任他做何努力,都再來修補。修身不過是末,修心才是本,一個心志堅定如鐵之人,不論處在什麼樣的逆境,都可以堅韌不拔,最終脫困,有的人卻只要有點小小的挫折,便從此消沉。為何?心境而已。”洪方凜然說道。

  三人本就是聰明之人,聞方不覺紛紛點頭。“你說這些不過是大道理,難道學了你這拳法,就可以達到修心的目的?”左飛羽不信的說道。

  “雖不中,跡不遠矣。這拳若是心志不堅,又或心情浮躁之人,不要說學,就是看也無法看完。本來我想傳給承業,但他雖然被我強逼看完,但卻無法練完這套拳的兩成,便已煩躁不已,他正值血氣方剛之時,心難平靜,自然無法學會我這套拳。”洪方嘆息說道。

  “我看也沒什麼用,心不靜的人學不會,心靜的人就算能學,那又有什麼用。”左飛羽不以為然的說道。

  “這個……說老實話,也只是這三年我閑著沒事想出來的,至于能有什麼作用,我也不能肯定。”洪方尷尬的說道。

  “應該還是有作用。”楊誠若有所思的說道︰“剛才我們五人的表現已足以說明,我爹和娘雖然安于平靜,但到底和普通人無異;羽兒事前被絕學二字所累,已失去平常之心;岳父這幾年在山寨修身養性,平常之心和心志都遠甚常人;至于我,應該兩者都有吧。”

  “我就說誠小子最識貨吧。”得到楊誠的肯定,洪方高興的說道。

  “哼,我看不一定。若說平常心,洪老能使這套拳法,那豈不是比我們都要強?但你看他有一點平常心嗎?只知道貪吃貪喝,我看只有貪婪心!”左飛羽毫無顧忌的說道。

  楊誠看了左飛羽一眼,雖然與洪方相處極為融洽,自不會因這些怪罪,但到底也不好。“這只不過是人之常情,也算平常心吧。”楊誠開解的說道。

  “不錯,誠小子算是最了解我了。”洪方拍著楊誠的肩膀說道。但他又遠不及楊誠高大,那樣子看起來便有些滑稽,惹得左飛羽嬌笑連連。

  “你這套絕學拳法叫什麼名字呢?”左飛羽抹去笑出的淚水,問道。她也只是湊湊熱鬧,並沒與洪方計較,況且洪方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也不至于欺騙他們。

  “由我自創的,當然就叫洪方拳。”洪方得意的說道。

  “俗!”左氏父女同聲說道。

  爽朗的笑聲立即從這小院傳開。

  ※※※※※※※

  “嗚……”嘹亮的號角聲在山谷中響起,萬名飛虎營戰士開始迅速而有序的在校場上結合起來。今天,是飛虎營出征的日子。

  看著校場上整齊的軍陣,立在台上的楊誠等人不由生出一股自豪之氣。三年的時間轉眼而過,而飛虎營在他們手中,已經漸漸成為一支訓練有素的勁旅,不再懼怕任何的強敵。

  “將士們!軍人,就是為了保衛國家的安全,讓百姓不受戰亂之苦。戰場,才是軍人展現自己的地方。不過,戰場也是異常殘酷和慘烈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取得勝利,任何人都有可能永遠的躺在戰場之上。但是,軍人的職責卻遠甚于自己的生命。現在,西域的異族正覬覦著我大陳的領土,匈奴殘余仍在屠殺著我大陳的子民!磨劍三年,今天,該是寶劍出鞘之時了!”楊誠振聲說道,聲音傳遍軍寨的每一個角落。

  “誓死追隨將軍!”雖然之前張破舟他們已做過無數次動員,但由楊誠親自來說,效果卻又不一樣,楊誠的話音剛落,此起彼伏的聲音便從校場上響起。

  楊誠滿意的點了點頭,正欲宣布出征之時,只見一名軍械處的士兵匆匆跑了過來,在張破舟耳邊輕輕的說著什麼。張破舟卻是臉色大變,急步走到楊誠身邊,低聲說道︰“老程不見了!”

  “什麼!”聞言楊誠也是大吃一驚。雖然之前軍械處已經把這次出征的物資準備妥當,但老程做為負責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不見,失去老程,那飛虎營的後續物資將會出現難以為續的危險,而且小黑還在老程的手中!

  想了想,楊誠低聲對張破舟說道︰“這個消息不得再告訴任何人,軍械處那里你去處理。”張破舟離開後,楊誠轉過身去,開始鎮定自若的宣布大軍出發,竟如沒事一般。

  這時他自然不敢露出半點異常,雖然表情平靜如初,但心里卻如驚濤駭浪。倒不是他沒有小黑便不成,但小黑現在的重要性已不遜于他,任何人都清楚,他神箭將軍的威名幾乎有一半來自于這把神弓,若是軍中得知小黑丟失,對軍心的影響將難以估量。沒有神弓的神箭將軍,這個念頭讓楊誠想想也害怕。

  “咚……”隆隆的戰鼓聲中,一隊隊斗志昂揚的飛虎營戰士開出青石寨,向北行去。“你們四人率軍先行,到達長安後依原定計劃行事,我隨後便來。”楊誠淡淡的對身後的三名副統領說道。這個消息,暫時連他們也得隱瞞。

  “統領大人,軍械處是否這次隨我們而行?”眾人走後,張破舟急急趕來,凝重的說道。

  “有多少人知道這個消息?”楊誠淡淡的問道。

  “現在只有兩人,不過恐怕瞞不了多久。”張破舟擔憂的說道。

  “讓那兩人馬上去左家寨呆一段時間,此事沒有結果前不得回來,我自會派人支會我岳丈大人。你再到軍械處宣布,老程另有軍務,軍械處暫由原來的副職負責,不用隨軍而行。”楊誠慎重的說道。雖然他也有將軍械處一起開到涼州的打算,但到底沒有安平這里方便。

  “是。”張破舟躬身而退。

  “辦完之後,你也出發吧,一切按原計劃執行便可,我稍後便率親衛隊趕上。”楊誠補充道。

  “是。”張破舟看了楊誠一眼,無言而去。

  看著逐漸升起的那輪紅日,楊誠不由微微嘆了口氣,雖然他一直堅信老程的人品,但值此大軍出發之際,偏偏發生這樣的事,難道會是不祥的預兆嗎?
bigsing 發表於 2009-5-11 22:01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六章 小黑陰雲

  “你那把弓不見了?”洪方瞪大眼楮,驚訝的說道。

  楊誠無奈的點了點頭。張破舟他們離去後,他便立即趕回安平,將此事向尚未離去的左擒虎和洪方全盤托出。現在大軍已動,能讓他留在安平的時間已經不多,而此事又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由天寶寨和左家來暗中查訪,是他現在唯一的選擇。

  “你說的這個老程,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左擒虎皺眉說道。老程雖然加入飛虎營已有一段時日,但幾乎一直都呆在青石寨的軍營之中,除了飛虎營里的人,整個交州也找不出幾個認識他的,要想暗中查找,實在非常困難。

  “根據軍械處的人提供的情況,應該是昨晚三更之後,而且軍械處用來運送物資的馬也少了一匹,恐怕正是他騎走的。”楊誠憂慮的說道。

  洪方搖了搖頭,嘆道︰“那如何找,且不說我們不認識他,僅從時間來看,這小子恐怕已離開交州地界了。”安平離荊州不過百里之遙,老程偷走的馬雖然是用來運輸的山地馬,但速度也比人的腳力快多了。

  “這我也知道,若是早幾日,倒還可以廣派人手八方追查,但現在大軍已動,十五天後須得趕到長安。就算日夜不停,我也最多只有三天時間。老程原是巴郡人,說不定已向巴郡那邊趕去了。”楊誠無奈的說道,這老程還真會挑時間,讓他現在根本無遐抽身顧及。

  左擒虎想了想,凝重的說道︰“這事我看你還得知會葉大人,老程或許並沒逃遠。我和洪老向荊州方向追,如果沒有找到,便向巴郡方向繼續探查。葉大人暗中遍查交州,或許還能及時找到他。不過他如果蓄意逃走,而我們又不能張揚此事,查起來恐怕會困難重重。事關重大,飛鴻的事也只能先放一邊了。”

  “妹妹怎麼了?”左飛羽關切的問道。

  “還不是因為我不許她纏著你們想去涼州,本以為她氣氣就沒事了,誰知昨天二弟帶來口信,說飛鴻並未回左家寨。派了不少人去找,也沒結果,這下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唉。”左擒虎嘆氣說道,以前左飛鴻有左飛羽的管束,根本不用他去費心,現在左飛羽嫁給楊誠了,只留左飛鴻一個人在他身邊,直讓他頭疼不已。

  左飛羽聞言低頭不語。左飛鴻一向與她形影不離,但自從一年前她和楊誠的關系明確之後,便開始漸漸有了疏遠之勢,雖然還是經常一起游玩談心,卻已沒以前那麼融洽。前日左飛鴻得知左飛羽要和楊誠一起去涼州後,更纏著要一起去,不過卻被左飛羽拒絕,當下便負氣而走。也不是她不願帶左飛鴻去,而是因為楊誠要帶她已經夠麻煩的了,軍中一向不準留有女眷,連她這次也得女扮男裝而行。左飛鴻天性好動,恐怕根本掩藏不了身份,為了不讓楊誠為難,她也只好狠心拒絕了,只是沒想到左飛鴻竟會負氣出走。

  “你也不用擔心,她這麼大了,應該會照顧自己了。過幾天她氣消了,自然會回來,現在還是正事要緊。”看著左飛羽自責不已,左擒虎勸慰說道。

  “妹妹這麼愛惹事,這下負氣而走,不知道會吃些什麼苦。爹,您還是讓封二叔和黃三叔盡快找她回來吧。”左飛羽對左擒虎說道。她對左飛鴻深為了解,在安平倒也沒什麼,任何人就算不給左擒虎面子,也得看楊誠的面子,是以幾乎沒人敢得罪左飛鴻。但若是離開交州,以她率性而為的性子,別人又不會有什麼顧忌,哪里會不起事端。

  “這個我自然知道,剛才便已派人通知二弟三弟了。”左擒虎點頭說道。

  “好了,左當家你盡快安排好,我先向零陵趕去,沿途我會留人聯系你。原本以為這次可以好好休息了,看來還是不得安生,誰叫這十幾天你們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呢,唉,吃人嘴短啊。”洪方笑著嘆道,轉身向外走去。

  “洪老爺子,要不要我派人通知天寶寨?”楊誠大聲說道。

  “不用,這點小事也辦不好,那我可真不用混了。”聲音傳來之際,洪方已閃身踏入大街之中。

  “那好,岳父您準備好了就去追洪老,我這就去找葉浩天說說,飛羽就留在家里把明天的東西準備好。”楊誠一邊說著,一邊向外走去。

  看著楊誠遠去的背影,左飛羽低聲說道︰“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左擒虎慈祥的拍了拍左飛羽頭上的秀發,淡淡的說道︰“不會,飛鴻不會怪你的。你這次就放心隨楊誠去吧,有這小子,爹也放心得下。明天我就不能送你了,楊誠這小子雖然是個難得的將才,但有時卻有些死心眼,你得多提醒提醒他。”

  “爹,您也多保重。”左飛羽看著左擒虎大步離去,真切的說道。

  ※※※※※※※

  “剌史大人到!”楊誠剛一踏入府衙大門,一名衙役已長聲唱道,楊誠眉頭微皺,他已揮手示意那人不必通報,沒想到卻仍是如此。對于葉浩天這些規矩,他也只能無奈的搖頭。葉浩天雖然生活上並不奢豪,但派頭和規矩卻越來越大,楊誠也不便勸說,只得由他。

  “參見剌史大人。”衙役的聲音剛落,數十人從大堂擁出,恭敬的拜道。

  楊誠仔細一看,跪倒一地的竟然是交州各郡縣的大小官員,幾乎沒有一個落下,跪在最前的赫然是葉浩天。“大家請起。”雖然心中微微不快,但當著眾人,楊誠卻不好發作。

  “謝剌史大人!”眾官員齊聲說道,站起來分列兩邊,葉浩天卻迎了上來,笑著說道︰“離餞行宴還有兩個時辰,怎麼大人就過來了。”

  “大家請自便,我找葉大人有點事,稍後再來招呼各位。”楊誠向眾官員說道,拉著葉浩天向內堂走去。

  雖然楊誠讓大家自便,但眾官員卻仍恭立兩旁,表情尷尬的向葉浩天望去。直至葉浩天背手一揮,才紛紛散去。

  這點小動作自然瞞不過楊誠,但他一向少有處理政務,這些官員多在葉浩天治下,這樣的反映倒也沒什麼。湊在葉浩天耳邊,楊誠低聲說道︰“你搞什麼?不是說就請崔剛他們幾個的嗎?怎麼把郡守、縣令全叫來了?”

  葉浩天緊跟楊誠的步伐,不以為然的說道︰“你是交州刺史,他們都是你手下的官員,你離開這麼大的事情,他們不來餞行怎麼說得過去。”

  楊誠無奈的搖了搖頭,卻不言語,直至二人走入內堂,才略有不快的說道︰“你知道我不喜歡這些名堂,就算要官員來餞行,也不用把九真、南日的也都叫來吧?”九真、南日最為偏遠,即使是騎馬快行,也要十日左右。

  “剌史大人,我知錯了。”葉浩天告饒的說道,“不過他們來都來了,總不能現在趕他們走吧。”

  “唉,倒不是我說你。這一來一去,差不多就要二十多天,萬一發生什麼事,又沒有主事之人,豈不麻煩?”楊誠嘆氣說道。

  葉浩天擺了擺手,不以為然的說道︰“能有什麼事?這些官員不過只是擺設,就算一直不在,我也能把交州治理的繁榮安定。這個時候不讓他們發揮點作用,他們豈不是白拿俸祿了?”

  楊誠搖了搖頭,葉浩天雖然越來越狂傲,但處理政務確實有獨到之處,連一向對此不感興趣的楊誠,也佩服不已。是以雖然對他的這些習慣微有不快,也一直沒有改變把政務全權交由他負責的想法。“既然來了,就算了,下不為例。”

  葉浩天滿意的笑了笑,說道︰“這麼早便過來了,莫非你真的找我有事?”

  “不錯。”楊誠點了點頭,說道︰“不僅有事,而且是相當緊急之事。”

  “哦?什麼事讓你也這麼緊張。”葉浩天看略有憂慮之色的楊誠,驚訝的說道。

  “小黑丟了。”楊誠淡淡的說道。

  “什麼!”葉浩天聞言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失聲叫道。旋又捂住自己的嘴巴,緊張的把房門關上才略松口氣,低聲說道︰“怎麼會丟的?小黑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嗎?難道竟有人能從你身上搶走?”

  楊誠嘆了口氣,對葉浩天的舉動毫不奇怪。以葉浩天的精明,當然能想到小黑的重要性不僅僅是一把威力驚人的弓那麼簡單,如果這個消息傳開,對飛虎營的軍心將會有很大的打擊,更會讓整個交州震動。是以自己剛一說出,葉浩天立即想到的便是不能讓外人知曉。

  看了葉浩天一眼,楊誠一五一十的將當日在飛虎營的情形說了出來,連與老程的對話也一句不漏。

  “莫非是見財起意?”葉浩天皺眉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肯定的說道︰“不可能,老程是個視錢財如糞土之人,若不是當初我們手上有赤鐵精礦,根本不可能請到他來。”

  “我說的見財不一定是金錢,比如一本兵書,在別人眼里不過是一疊破紙,但在你眼里卻是個寶。據你所說,當日老程對此弓極為喜歡,他雖然不喜歡錢,但對如此精美的弓卻視之如命。說不定制箭之說便是騙你的,我卻從來沒听說哪種弓還要使用專門的箭才能發揮威力,你竟然這樣就相信了他。”葉浩天仔細分析道。

  “老程應該不是這種人啊。雖然我和他接觸不多,但卻敢肯定他不是那種貪心之人,斷不會因一時貪念而拿走小黑。”楊誠皺眉說道。老程雖然有些怪脾氣,但在巴蜀一帶,卻也算得上是個聲望卓著之人,甚至他的品德遠比他的手藝更為人所知曉。

  “你看你,現在事情都出了,你還這樣說。他以前或許是個值得信任的君子,那只不過是因為誘惑不夠而已,不管是誰,只要有足夠的誘惑,都可以讓他放棄任何原則。而小黑,對他來說,便是個足以放棄之前數十年所積聲望的誘惑。”葉浩天坦然說道。

  “或許他有其他原因也不一定,雖然他確實拿著小黑失蹤了,但我始終不相信他是想據為己有。”楊誠嘆氣說道。有時,信任一個人,或許真的是毫無理由的。即使事實擺在眼前,他仍願意從其他方面來想。

  葉浩天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不管他是想怎麼樣,反正現在小黑不見了,而且還在他手里,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他找回來。”

  楊誠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我當然知道,老程是昨夜三更後騎馬離開的,洪老和我岳父已向零陵方向追去。不過仍有可能躲在交州境內,我明天就得出發了,所以交州境內這方面,就要由你來查了。”

  葉浩天想了想,痛快的說道︰“這事雖然不能聲張,但也沒什麼,只要他還在交州境內,就逃不出我的手心。”

  “這個我自然相信,只是若是真的被你抓住,切記不要對他對刑。”楊誠說道。

  “唉,你怎麼還相信他?這種人要是落在我手里,哼……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依你便是。”葉浩天忿忿的說道。

  “老程為飛虎營立下很大的功勞,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也不希望他有所損傷,軍械處離了他可不行。另外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左飛鴻昨天負氣出走,你也順便找找,若是遇上,便讓她回左家寨。”楊誠凜然說道。

  葉浩天眉頭微皺,叫苦的說道︰“不是吧,她我可惹不起。”

  楊誠微微一笑,說道︰“那就派人把她的行蹤告訴左家寨的封二叔和黃三叔吧。”

  “這倒還差不多。”葉浩天點頭說道,對左飛鴻,他可真是毫無辦法,當然,其中原因有大半來自楊誠。

  “好吧,明天我就要走了,交州交給你我完全放心的,我爹娘也要你多費點心。”楊誠站起來說道,事情一了,他便準備告辭回家了。

  “這個當然,我一直將叔和嬸當自己親爹親娘看待,萬事有我。倒是你可要多小心,若是見勢不妙,還是回安平來吧,交州畢竟是我們的地盤。”葉浩天嘆道。

  楊誠回頭看著葉浩天,淡淡的說道︰“你就這麼不看好我?”

  “這不是看不看好的問題……有些時候,實力並不能決定一切,況且你的對手也不一定比你弱。”葉浩天擔憂的說道。

  楊誠笑了笑,轉身向門外走去。“放心好了,敵人若想要我的命,倒還真的不容易。”

  看著正欲出門的楊誠,葉浩天猶豫了一下,堅定的說道︰“北地郡守葉浩仁是我族弟,若是有難,可前去找他,他定會全力助你。”

  “謝謝!”

  ※※※※※※※

  “熱的包子!”

  “好吃又便宜的餛飩!”

  ……

  日頭當空,白沙鎮的大街上卻是人頭攘動,小販叫賣的聲音不絕于耳。三年的太平日子,讓這個昔日被戰火蹂的小鎮煥發出一片繁榮的影響。雖然三年前謝明倫軍在此與朝廷大軍激戰七日仍是街頭巷尾不可或缺的談資,但戰爭的痕跡卻早已消失無蹤。

  “不要啊,這可是用來買米的錢,家里已經幾天揭不開鍋了,你簡直不讓咱們娘倆活了。”一聲淒厲的叫喊聲在街上響起,人們紛紛駐足張望。

  大街正中,一個衣著破舊的婦女正死死抱著一名壯漢的右腿,淚流滿面,不斷的叫喊著。壯漢卻是一臉怒色,對婦女的叫喊絲毫不理,自顧的大步走著,那名婦女被他這樣拖著,膝蓋和手臂早已在青石地面上磨破,一條長長的血跡在二人身後延伸著。

  “這個莊二,真不是人啊。”

  “祥嫂可真夠命苦,偏偏貪上個這樣的人。”

  “唉,還不是那個大發賭坊,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啊。”

  圍觀的百姓均是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但卻沒有一人上前制止,連議論的聲音也刻意壓低,生怕被莊二听見。

  “你這個死婆娘,要死死遠點,別擋我發財。我就不信,這次就不能番本!”莊二停下腳步,怒氣沖沖的對祥嫂吼道。

  “家都被你輸得不成家了,你怎麼還不收手啊。”祥嫂仰頭盯著莊二,苦苦的勸道。

  “你放不放!”莊二對祥嫂的話置若未聞,惡狠狠的吼道。

  “不放,反正都是死,與其餓死,不如讓你打死算了。”祥嫂一臉絕決的說道,手指關節因過度用力,已漸漸發白。

  “媽的!”莊二怒聲罵道,左腳不斷的踩著祥嫂的肩背,十下、二十下……祥嫂本就極為虛弱,在莊二毫不留情的踩踏之下,已是氣若游絲,但雙手卻仍沒有半點松開之意。

  “這可是你自己找死!”莊二見祥嫂還不松手,不由更加暴躁起來,飛起一腳,竟直向祥嫂臉上踢去。眼見要出人命了,周圍卻仍沒人敢上前制止,膽小的則紛紛捂著眼,尖叫起來。

  “太過份了!”一聲嬌喝從人群中響起,只見一個藍色的身影從一人群後面躍起,“咻!”一支羽箭凌空而出,後發先至的射中莊二踢出的腳掌。

  “哇!”莊二慘叫一聲,立即跌坐在地,捂著受傷的腳掌,狠狠的盯著落在身前的一名藍衣少女。藍衣少女手握一把精心裝飾的短弓,腰間掛著兩把不及尺長的短刀,一身藍色勁裝,顯得英姿颯爽,清秀可人的臉上盡是憤然之色,不是負氣出走的左飛鴻,還有誰。

  “你這小丫頭,竟然敢管大爺的是,你找死啊你!”雖然突然受創,但莊二卻仍是一副惡狠狠的樣子,雙眼透出凶光,直欲將眼前的左飛鴻活剝生吞。圍觀的百姓雖是暗自叫好,卻是無人出聲,各自期待著左飛鴻能將為惡鄉里的莊二好好懲治一番。見莊二凶相畢露,又紛紛替左飛鴻擔心起來,比起健壯如牛的莊二,左飛羽便顯得弱小多了。

  “還敢嘴硬!”左飛鴻冷哼一聲,圍觀的眾人只覺眼前一花,藍影一閃,“啪啪!”兩聲立時傳來。當左飛鴻俏然而立之時,莊二已是一手捂腳,一手捂著臉,另一邊的臉上五個指印赫然浮現。左飛鴻對莊二的作為極為憤慨,是以出手毫不留情。

  看到莊二臉上的指印,人群中不由發出聲聲喝彩。莊二狠狠的望著左飛鴻,眼中恨畏交加,即使他再愚蠢,也知道現在的自己,斷不是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女的對手。“算你狠,你給我等著。”莊二自知再呆下去不知會被如何收拾,當下不顧疼痛,丟下一句狠話,便一蹶一拐的向另一邊逃去。

  左飛鴻不屑的看了莊二一眼,扶起祥嫂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要不要我替你把他抓回來?”

  “謝謝你,不用了。”祥嫂艱難的說著,勉強站了起來。

  左飛鴻痛惜的看著祥嫂被磨破的衣服下仍流著血的傷口,氣憤的問道︰“大嫂,這人這麼混帳,你怎麼不報官,把他關起來啊。”

  “報官?官府哪里管這些?”祥嫂喘氣說道,面如死灰。

  “官府不管的嗎?”左飛鴻驚訝的說道,在安平連鄰里吵架也要被游街,葉浩天雖然不敢惹她,但人人都遵守,連她自己也收斂很多。如果這事放在安平,幾乎可以算得上重罪了,她卻從未離開過安平,還以為外面也都一樣。

  “唉,這是我自己的命,我也只能認了。莊二一向有仇必報,一肚子壞水,您今天得罪了他,恐怕不會就此善罷干休,您還是趕快離開這里吧。”祥嫂有氣無力的說道。她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靠著替別人洗衣縫補好不容易掙了幾文錢,本想可以和女兒好好吃上一頓,哪知又被莊二搶去,現在她已經絕望了。

  “你傷成這樣,還是先去看看大夫吧。”左飛鴻心疼的說道。

  “不用,不用,過幾天就好了,您還是趕快走吧。”祥嫂掙脫左飛鴻的攙扶,逃也似的向人群沖去。

  左飛鴻搖了搖頭,沖上去塞了一兩銀子在祥嫂手中,越眾而去。自己管得了一時,也管不了一世,只是希望那個莊二能從此收斂吧。左飛鴻心中有事,也不願耽擱,這時也只能這樣想了。

  “真是好人啊。”圍觀的人群紛紛說道,眼中卻露出擔憂之色。

  走出小鎮,看著腳下通往遠方的大道,剛才所帶來的壞心情已一掃而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左飛鴻暗自想道︰“過了前面的祁陽縣,便是武陵郡了。哼,你們不帶我去,我自己就不能去嗎?”

  左飛鴻大步向前走去,一臉的第一次走出家門的興奮,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一個猥瑣的男子,正悄悄的跟了上來……
bigsing 發表於 2009-5-11 22:01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七章 兵抵武威

   武威城外,數萬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整齊的站列在城外的官道兩旁,飄揚的旌旗連綿達十里。隊伍的盡頭,潘宗向坐在一座高大氣派的涼亭之中,一邊飲茶,一邊不住向官道盡頭張望。涼亭外面,數十名軍中將領及涼州官員肅然而立,看著涼亭上由當朝太尉親筆手書的“十里長亭”和頻頻張望的潘宗向,紛紛露出狐疑之色。

  這座十里長亭是月前潘宗向派人從長安找來的數十名工匠趕建而成,當得知潘宗向之舉竟是為了迎接新進升任的虎賁中郎將,涼州眾人均感到驚訝不已。雖然兩者均為一州剌史,但實則有雲泥之別,眾人紛紛想看看,這個讓潘宗向如此鄭重迎接的交州剌史,倒底是何等人物。

  “報,虎賁中郎將隊伍離此還有二十里!”

  “報,虎賁中郎將隊伍離此還有十九里!”

  ……

  看著不斷往來的報訊騎兵,眾將紛紛搖頭,恐怕迎接皇帝也沒這種架勢,竟要每走一里便來回報一次,從一百里外直到現在,沒有一刻停息。這一百里足足走了三個時辰,讓眾人紛紛抱怨不已︰這虎賁中郎將竟如此大的架子,明知這邊夾道迎候,竟沒有快馬疾馳,讓這麼多人站在這里等。從早晨站到中午,很多體弱的官員已快支撐不住了,雖然臉上沒表現出來,心中卻早已罵開。

  “來了!”當傳令騎兵報到五里時,一支隊伍已出現在遠處的官道上。迎接的人群頓起騷動,紛紛引頸探視,看看這人到底有什麼了不起。潘宗向也放下茶杯,整了整鮮亮的官服,踏入官道正中,緊鎖的眉頭微展,含笑望著越來越近的隊伍。

  隊伍所到之處,陣陣塵土飛揚,竟讓人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及至走近,迎接的人群中響起陣陣驚呼之聲。這支讓潘宗向如此大陣仗迎接的隊伍,卻只有一千多人。更讓眾人驚訝的是,這支隊伍竟無一人騎馬,不論是走在隊伍最前身著鮮亮盔甲的楊誠,還是身後一千多名身著暗紅鐵甲的戰士,均是大步而行。一千多人在官道上快步疾行,步伐的聲音卻驚人的整齊劃一,幾乎听不到半點雜亂之聲。

  僅看飛虎營戰士人人堅定有力的步伐和斗志昴揚的神情,即使是再不知兵之人,也可以清楚的看出,這支數量極少的部隊,定有著驚人的實力。不少人更暗自將其于涼州引以為傲的神機營相比較,心中一時竟難以分出兩者孰優孰劣。

  “誠弟!總算把你給盼來了。”潘宗向大聲笑道,快步迎了上去。

  “末將楊誠,拜見征西大將軍!”相隔五步,楊誠轟然跪倒,恭敬的說道。看著一眼看不到頭的迎接隊伍,楊誠不由微微發愣,他根本沒有想到潘宗向竟會擺出如此大的陣仗來迎接他,就算現在迫切需要自己的幫助,也用不著如此隆重吧?或許這就是世家弟子的習慣吧,不論是葉浩天還是潘宗向,都是這樣。雖然感慨,但軍中禮數卻不可少,這次也算是在潘宗向手下效命,即使是兄弟相稱,楊誠卻不敢有絲毫大意。

  “哎喲,誠弟何須如此客氣,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潘宗向熱情的說道,急忙上去將楊誠扶了起來。

  兩人手臂相交,楊誠看著眼前的潘宗向,不由驚訝不已。這才短短的一個月不見,比起在安平相見時,潘宗向竟顯得蒼老了許多。雖然才四十多歲,兩鬢竟添了一縷縷微微見白的頭發,雖然看著楊誠一臉笑容,卻難以掩飾他眼中深深的憂慮。眉頭上那層層的皺紋,更讓楊誠幾乎要懷疑這與之前在安平相見的不是一人。

  “大哥這是……”楊誠關切的說道。既然潘宗向一口一個誠弟,他也不能太過見外。

  “唉,稍後再說,咱們先進城。”潘宗向嘆氣說道,挽著楊誠,向武威城走去。

  “恭迎神箭將軍!”剛走幾步,站在道路兩旁的士兵便齊聲喝道,數萬人齊聲大喝,聲音直震天際,此後更是楊誠他們每走幾步,便是一聲齊喝。楊誠哪里見過如此陣仗,當日連葉浩天召集交州官員為他餞行,也讓他非常不適。現在潘宗向以數萬人列隊相迎,當下更是背如芒剌,再顧不得在一旁與自己有說有笑的潘宗向,加快步伐,只盼能早點走完這段路。潘宗向本是挽著楊誠,但此時卻反被楊誠拉著急行,不由微微詫異,看了一眼一臉窘色的楊誠,不由長笑不語。

  看著高大堅固的武威城出現在眼前,楊誠不由微微松了口氣。走這短短的十里,幾乎讓他汗流夾背,雖然也知道這是潘宗向對自己另眼相看,而刻準備的盛大場面,但對于他來說,卻沒有半點享受的心情。更何況那士兵們言不由衷的呼聲和眼神中透出的不滿之色,豈能瞞得過楊誠。

  踏過城門,楊誠以為終于可以輕松下來,哪知城內的大街上,一萬名身著雪亮盔甲的騎兵正列在兩旁,如同城外士兵一下,陣陣“恭迎神箭將軍”的呼聲不斷傳起。連天下聞名的神機營鐵騎也列隊相迎,實在大出楊誠的意料。看來潘宗向為了拉攏楊誠,當真是下了血本,雖然楊誠對這種方式並不感興趣,卻也心中感動。

  城內這段路雖然不長,但楊誠的感覺卻更是難受。神機營本就是一支傲視天下的勁旅,當看到自己辛苦了三個時辰迎接的竟是一支千多人的步兵,不論是這些步兵身上那色澤微紅的盔甲,還是背上與盔甲同色的弓箭,均讓他們深感不屑。一支幾乎全是弓箭手的步兵,在他們眼里根本不堪一擊,哪里值得他們如此恭迎。一時間,恭迎的聲音雖然比起城外的士兵毫不遜色,但連潘宗向也听出聲音中的不滿和輕視。

  潘宗向尷尬的看了楊誠一眼,楊誠卻是一副毫不知覺的表情,只是抬頭挺胸的直往前奔。出現這一幕,潘宗向也有些始料不及,本來他以為神箭將軍的名頭在涼州也廣為傳播,卻沒想到這群百戰之兵看重的並不是名氣,而是真正的實力。楊誠這支部隊看起來雖然個個精神抖擻,步履間透出強大的自信,但在神機營眼里,卻並不足以為奇。

  行至一個宏偉華麗的大宅外,潘宗向拉住楊誠,向內走去。終于到了目的地,楊誠心中總算松下一口氣,這十幾里路,著實讓他走得異常艱難。

  “我的手下?”楊誠遲疑的問道。

  “誠弟放心,自會有人安排他們。誠弟不遠千里趕來,本該讓你好好休息,不過明天我便要動身前去玉門,有許多要緊之事需向誠弟交待,誠弟想也不會怪罪為兄吧。”潘宗向笑著說道。

  “這個自然,有大哥安排,小弟哪有不放心之理。”楊誠說道。

  “嗯?這是?”行至大廳,潘宗向回頭看著一名緊跟而來的俊俏士兵,疑惑的問道。

  “正是賤內。”楊誠尷尬的說道。以潘宗向的精明,哪里會看不破左飛羽女扮男裝之事,是以楊誠干脆坦言相告。

  “哦,哈哈,弟妹莫非是來監軍?”潘宗向打趣的說道。

  “飛羽見過潘大哥,潘大哥說笑了。”左飛羽俏臉微紅,脆聲說道。她一直緊跟在楊誠身邊,她自不願隨楊誠的親衛隊而去,是以剛才想也不想,便跟了進來。

  “呵呵,弟妹來了更好,誠弟有個賢內助,我就更放心了。”潘宗向爽快的說道。雖然軍中不可帶女眷,但那些規矩對他自然沒什麼約束力,對于楊誠將左飛羽一起帶來,他更是毫不介意。雖然接觸極少,他卻不難看出,這左飛羽並非尋常女子,而楊誠將左飛羽帶來,更說明鐵心幫助自己。

  “我和大哥有軍務相商,要不,你回避一下?”楊誠對左飛羽說道。

  “無妨,弟妹也不是外人,有什麼不可說的。”潘宗向笑著說道,楊誠夫婦二人感情深厚,即使左飛羽不在場,楊誠事後也多半會對她說,他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多謝大哥。”左飛羽施禮說道,雖然她也知道自己不適合留下來,但此次並不是來游山玩水。雖然領軍打仗上她對楊誠極為信任,但她也想自己能出上一份力,畢竟有些話從潘宗向嘴里說出和從楊誠嘴里說出,有著很大的差別。

  三人坐定後,潘宗向疑惑的問道︰“誠弟,我記得你說交州軍有一萬,怎麼你只帶來這點人?”從楊誠一到長安他便一直派人保持聯系了,對楊誠這點人數早已疑惑許久,只是剛才當著眾人,也不便發問,是以一到這里,便迫不及待的問起來。

  “一萬交州軍,確實一個不少。”楊誠笑著說道。

  潘宗向驚訝的看著楊誠,旋又恍然大悟的說道︰“莫非早已進入涼州?”以他這麼多年的帶兵經驗,並不難猜出楊誠此舉,只是事前他竟沒有半點察覺,心中不由驚訝不已,這支交州軍,確實有點本事。雖然現在涼州並未開戰,但主要道路,均已設卡盤查,所有可疑的人,均會被立即抓捕。潘宗向下達的命令更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而楊誠的八千多人竟可以讓自己毫無察覺的潛入,讓他如何不驚訝萬分。

  “大哥英明。”楊誠笑著說道。

  “交州軍如此厲害,看來為兄可以放心去玉門了。”潘宗向寬慰的說道。

  “朝廷已向西域宣戰了嗎?”楊誠疑惑的問道,雖然他已奉旨趕到涼州,但此事只在朝中傳布,並未公諸與世。只待征西大軍準備完善,才會公告天下。自己初來乍到,潘宗向理應讓自己熟悉這里的環境後,才去玉門御敵,卻不知為何此時如此著急,自己一來便要開拔。

  潘宗向嘆了口氣,說道︰“雖未宣戰,卻已是大戰在即。”

  “大哥何以一直愁眉不展,莫非對此戰竟不看好?”楊誠疑惑的說道。從十里長亭到此,潘宗向不時便輕聲嘆息,雖然已猜到此戰復雜異常,但楊誠卻仍不明白,交州擁兵十五萬,又有一萬神機營鐵騎在手,此戰根本沒有任何懸念。西域即使聯合起來,比起匈奴仍是差之甚遠,涼州兵雖然不及征北軍,但此戰向乎是在自己家門口打,比起當年深入千里,又大不相同了。

  潘宗向看了一眼一直靜坐傾听的左飛羽,緩緩說道︰“實不相瞞,為兄從安平回來又發生了幾件事,實在讓我寢食難安啊。”

  “哦?什麼事讓大哥如此擔憂?”楊誠驚訝的說道。

  “一月前為兄曾派五百神機營騎兵,出玉門探查敵情,哪知不過十日,五百騎兵僅逃回五人,其余從此再無信息,恐怕已遭不測。”潘宗向皺眉說道。

  “什麼!”楊誠驚呼道。雖然五百騎兵並不算多,但這五百騎兵卻是神機營的騎兵,不論各方面均可算得上是精銳中的精銳,照理說即使遭遇上萬敵人,也可以從容而退。要知道,神威營和神機營的騎兵不僅是戰力強大的士兵,更是精于探查的斥堠,要想伏擊他們,就連楊誠,也沒有半點把握。

  “為兄也是驚疑萬分。誠弟當年也曾在神機營,料想也知神機營騎兵的實力。逃回來的五人並未遇上敵軍,只是因數日聯系不上其他人,感覺情況不對,立即趕回,才得逃性命。能讓神機營騎兵逃走的機會也沒有,敵人恐怕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潘宗向凝重的說道。

  “大哥有沒有再派斥堠前去探查?”楊誠皺眉說道。

  “之前便有近千斥堠一去不回,為兄才將神機營派出。那五人逃回來後,為兄深知敵人厲害,是以已將探查範圍縮小至百里範圍,不過仍不斷有斥堠失蹤。後來我數次派出大隊人馬尋找,卻是不見一個敵人蹤影。”潘宗向緩緩的說道,這樣的敵人,讓他心驚不已,現在玉門之外的訊息幾乎已完全斷絕,大戰在即,他卻對敵人的行蹤毫無知覺,讓他如何不擔心。

  “大哥不是有西域的詳細地圖嗎?”楊誠若有所思的問道。

  “不錯,當年本以為毫無用處,哪料想有今日。現在消息隔絕,我所依靠的也只有這些地圖了。三年前我曾讓人按照其中幾幅地圖深入西域,確實和地圖所繪毫無相差。”潘宗向說道。

  “那大哥這次準備如何作戰?”楊誠凝重的問道。

  見楊誠問及此事,潘宗向面色微松,傲然說道︰“雖然敵人仗著地利,不斷襲擊我派出的斥堠,但卻從不敢正面我大隊人馬。是以實力應該並不強大,只要我按圖索驥,率軍直抵姑師,一舉搗其老巢,此戰必勝。”

  “據我所知,西域黃沙萬里,如此大軍深入,豈不危險?”楊誠擔心的說道。他實在不明白,以潘宗向的才能,為何要采用這種孤注一擲的方法,要知道,一旦大軍失利,連逃回來的希望也沒有。比起草原,沙漠更加可怕。

  “唉,我豈不知。只要穩守玉門便可讓敵人無計可施,不過為兄立下軍令狀,再不由已。”潘宗向嘆道。

  “軍令狀?”楊誠驚訝的說道,雖然軍中立軍令狀是尋常之事,但以潘宗向現在的勢力,根本不必要立什麼軍令狀,更何況听他語氣,竟是極為不利的軍令狀,逼得他必須孤注一擲。

  潘宗向又嘆了口氣,悔恨的說道︰“也怪為兄一時沉不住氣,口出狂言,稱可以半年內剿平姑師,安定西錘,哪知正中他們下懷,趁勢讓我立下了軍令狀,如今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大哥你……”楊誠疑惑的問道。潘宗向一向是個穩重之人,居然會有沉不住氣的時候,姑師雖然實力並不強大,但要越過千里黃沙去攻擊其根本之地,豈是易事。楊誠不由為潘宗向這不智之舉疑惑不已。

  “我也是沒辦法,涼州緊鄰西域,這本就是我份內之事。可是漸漸抬頭的趙史兩家卻極力上書,要求由趙長河指揮征西之戰,而且鄭南風和顧澤恩竟也有贊同的意向。若是為兄不能一力擔起此事,只怕趙長河重掌兵權,我潘家定會遭難。”潘宗向憤憤說道。

  楊誠嘆了口氣,看來又是政治斗爭。難怪久經戰事的潘宗向為做出如此舉動,原來其中還有這層原因。這也難怪,一旦真讓趙長河再做征西大將軍,那涼州兵馬勢必要由趙長河率領,潘宗向將再度成為其手下將領,這當然是潘家不願意出現的情況。潘宗向的長處在于防守,當年在雁門力抗匈奴便可見一斑,至于後來主動進擊匈奴,那是因為匈奴實力大損,根本無法在下面戰場上與大陳對敵,潘宗向雖不善攻,卻也不至一敗。但這次卻是完全不同,深入千里戈壁沙漠,本身就是一場生死之旅,更何況還有一支至今不明的敵人。

  “事已如此,也不用多說了。誠弟只需助我穩守涼州便可,只要兵員物資能源源不斷的運抵玉門,便可以讓我無後顧之慮。不過誠弟既然將交州兵潛入涼州,想是要對付這股匈殘余,但有要求,為兄一定盡量滿足。”潘宗向正色說道,雖然此行危險,但他已做了充足的準備,即使不能大捷而回,也不至于全軍覆滅,倒是後方的安定,才是他真正放心不下的。通過這次立軍令狀的事件,他已意識到不僅沒落的幾大家族想到對付自己,就連與潘家暗中結盟的鄭家和顧家,也有可能背後下手。只要涼州不穩,他此行便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小弟只有兩個要求,一是大哥拔一千斥堠騎兵給我,二是大哥給我一道令牌,可以命令涼州所有軍隊和官府,可以讓小弟方便行事。”楊誠正色說道。

  “這個好辦,至于令牌我早已準備好了,而且已暗中向所有官員將領通報。”潘宗向一邊說著,一邊摸出一塊黃色令牌,慎重的遞給楊誠。現在,他幾乎可以說將整個涼州交給了楊誠,雖然對楊誠並無疑心,卻也是一臉肅然。

  “大哥放心,根據此前大哥的情報,小弟定會盡快剿滅這股匈奴殘余,或可助大哥征西之戰。”楊誠堅定的說道。楊誠剛一抵長安,潘宗向便每天派人快馬將關于匈奴的情報和州內的大小事情報知楊誠,以便讓楊誠可以盡快的替他控制涼州。

  “好,既然有誠弟這話,我就放心了,我也萬分期待能與誠弟再度並肩作戰哩。”潘宗向笑著說道,站起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說道︰“接風宴早已備好,我們還是不要讓他們等得太久。”

  ※※※※※※※

  “給本姑娘滾出來!”左飛鴻大聲嬌喝道。跟蹤之人並不高明,哪里瞞得過她,不過她藝高人膽大,卻想要看看這人到底要干什麼。行了四五里,卻不見那人有何異動,左飛鴻已是深感不耐煩,當下立在大道正中,準備好好收拾這個大膽的人。

  那人見左飛鴻發現了自己,尷尬的走了出來,略有畏懼的看著左飛鴻,眼楮轉動著,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

  “跟著本姑娘做什麼!”左飛羽喝道。

  “這路是你的嗎?憑什麼說我跟著你,我不過也要朝這邊走而已。”那人振振有辭的說道。左飛鴻的厲害他也知道,心知若是承認跟蹤之事,恐怕少不了要吃苦頭,當下便出言狡辯道。

  左飛鴻秀眉一揚,怒聲說道︰“還敢嘴硬,看來不教訓教訓你,你是不會說實話了。”說罷便取下短弓,張弓搭箭,對準那人。

  那人見左飛鴻的弓箭對準自己,立即著了慌,手忙腳亂的左躲右閃起來。正在這時,十余名身著各異的壯漢從後面趕來,隊伍後面兩個壯漢抬著一個人,左飛鴻定楮一看,正是剛才自己出手教訓的莊二。見這陣勢,定是莊二找人來報仇了,左飛鴻卻是夷然不懼,她正嫌剛才打得不夠過癮。這莊二看著牛高馬大,卻一點也不經打,這下來了這麼多人,正合她的心意。

  “老大,就是這臭丫頭!”跟蹤那人一見到十幾名跟來的壯漢,立即來了精神,挺直腰板大聲說道。

  “哎喲!”跟蹤那人剛一說完,立即慘叫起來,只見一支羽箭正插在他大腿下,鮮血不住冒出。

  “居然敢說我是臭丫頭,下次可沒這麼便宜了。”左飛鴻抱著短弓,悠閑的說道。

  跟蹤那人雖是一臉憤恨,卻是再不敢說話,捂著自己的傷處不住哼哼。

  眼見自己的人受傷,為首那名壯漢不由微微色變。“老大,就是她,您可得幫我報仇啊。”莊二指著左飛鴻狠狠的說道。

  “嗯,長得到還真不錯,我正愁還差兩個才能交差。”被稱作老大那名壯漢打量著左飛羽,邪邪的笑著。

  “少說廢話,本姑娘正愁今天沒打夠呢,有本事就放馬過來!”左飛鴻厭惡的看了為首那人一眼,不屑的說道。雖然對方人多勢眾,但看起來不過是群不學無術的流氓,哪里會放在她眼里。

  “弟兄們,給我上。下手輕點,可別把臉蛋給傷著了,交不了差看我怎麼收拾你們。”為首的壯漢雙手一揮,十幾人一擁而上。

  “呀!”“哇!”……

  雖然這些人極為健壯,但哪里左飛鴻的對手,甫一接觸,莫要說抓住左飛鴻,就連左飛鴻的衣角也摸不著,不一會,便被左飛鴻打得慘叫不已。

  “蓬!”左飛鴻看著躺在地上叫苦不迭的眾人,正欲發話,為首那名大漢從懷里摸出一個竹筒,用力向左飛鴻飛出,一股白煙頓時向左飛鴻撲面而來。

  “你們……”一微奇異的香味傳來,左飛鴻暗叫不妙,剛說出兩個字,只覺眼皮越來越重,身體再不受控制,堅持了片刻,便昏了過去。
bigsing 發表於 2009-5-11 22:02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八章 四道軍令

    晨曦的第一縷曙光照在武威城頭時,十萬全副武裝的涼州軍緩緩開出城門,向西開拔。走在隊伍最前列的,正是涼州最精銳的神機營騎兵,不論形勢如何嚴峻,他們總是那麼驕傲,太陽照在他們雪亮的盔甲上,映射著陣陣炫目的光芒。

  楊誠和左飛羽並肩立在城頭,靜靜的看著這支威武的軍隊緩緩而去。

  “剛才潘大哥似乎想說什麼。”左飛羽望著逐漸消失在大道上的隊伍,若有所思的說道。自從昨天在大廳一敘後,潘宗向便再沒有提軍務方面的事情,整個晚宴上都是一副自信堅定的樣子,十萬訓練有素的大軍,還有威震天下的神機營,在外人眼里,他確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不過剛才在城門分別的最後時刻,潘宗向有一瞬欲語還休之色,卻未能逃過左飛羽的眼楮。

  “他是想讓我替他出征。”楊誠嘆氣說道。這次在武威一見,他再感覺不到潘宗向以前那股讓身邊的人也興奮不已的決勝之氣,就在潘宗向轉身離去那一瞬間,他竟然感覺到潘宗向內心竟有一絲彷徨和恐懼!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潘宗向如此害怕,但潘宗向一定有事瞞著他,這讓楊誠不由感到一絲悲涼。這些世家豪門子弟,始終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永遠也不會明白,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什麼!”左飛羽驚訝的說道,她自然沒有楊誠那種感受,更何況潘宗向臨走那一眼,又是看向楊誠的。相處日久,她對楊誠已是極為了解,楊誠既然說出這句話,那一定是他讀懂了潘宗向那個眼神。一時間不由對潘宗向的想法大惑不已︰“涼州軍也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他竟認為此行必敗嗎?”

  楊誠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戰場的勝負誰能預料,只是現在的潘宗向,已不是原來那個潘宗向了。”

  “莫非是因為軍令狀的壓力?”左飛羽皺眉說道。

  “這只不過是表面的因素之一。仗還沒打,他已經輸了一陣了。”楊誠嘆道,轉身向城下走去。從現在開始,武威城甚至整個涼州都已壓在了他的肩上,雖然事前已經過周密部署,但這卻不能讓他感到絲毫輕松。

  “那我們……”左飛羽憂慮的說道。潘宗向一敗,西域和匈奴兩股勢力都將會手伸到涼州,而他們,則是首當其沖。即使潘宗向在朝中的政敵不為難他們,僅靠一萬飛虎營,根本不可能守得住涼州,更何況對于涼州百姓來說,他們根本就是一群陌生人。

  “放心吧,既然來了涼州,我當然不會坐視征西軍的滅亡。當務之急,還是先掃除匈奴的威脅,潘宗向雖然變了,但要想靠一兩仗就打敗他,普天之下,恐怕還沒有這麼厲害的人。”楊誠淡淡的說道,頭也不回的拾階而下。匈奴殘余現在對涼州或許是疥癬之疾,但到了戰事最關鍵之時,必將成為心腹之患。

  一見楊誠下來,城牆上等候的一文一武兩名官員立即迎了上來,恭敬的拜道︰“參見楊將軍!”這二人正是潘宗向留下協助楊誠的武威郡守陸正謙和郡尉尤詢,雖然二人對楊誠並不心服,但潘宗向曾向各群官員明言︰涼州的所有官員,若是不全力配合楊誠,或罷或斬,全憑楊誠處置。有了這個懸在頭上的利劍,任何人都再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馬上召斥堠營的十名百夫長和武威主要官將到議事廳。”楊誠扶起二人,淡淡的說道。

  “遵命!”二人恭敬的說道,轉身去下達楊誠的命令了。

  “張破舟他們該有信息了吧。”左飛羽站在楊誠背後,輕輕的說道。

  望了望城牆上稀疏的士兵,楊誠默然不語。

  涼州府衙

  數十名武威大小官員分列在大堂兩側,略有不安的議論著。潘宗向此次將涼州的十五萬大軍帶走十二萬,剩下的又有二萬被楊誠不知派到何處,涼州六郡,現在的守軍竟只有一萬人。就連這做為州治之所的武威,也不過只有兩千人。這讓一向自豪涼州兵多的眾官員如何不內心恐慌,若是匈奴人突然攻來,只怕他們連逃命的機會也沒有。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時,一陣有力的腳步聲由外傳來,官員們頓時收口,不敢再發出絲毫聲音。涼州軍中一向盛行新官上任,要殺人立威,現在楊誠雖然算不上涼州的官員,卻掌握著他們的生死大權,誰也不願做用來儆猴之雞。

  楊誠大步踏入大堂,有力的腳步讓他散發出陣陣強大的自信,身體所及之處,竟帶起一陣有力的勁風,讓眾人微微色變。左飛羽已除去兵甲,改穿一套白色儒衫,與前面威武的楊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儒雅俊朗,出塵脫俗。

  穩立在上首後,楊誠環視堂內眾人,看著眾人禁若寒蟬的樣子,不由暗自滿意。他雖然不是那種以威壓人之人,但畢竟現在對涼州還極不熟悉,要想讓這些人對自己真正的心服口服,豈是一朝一夕之事。讓這些人怕自己,反而對現在的形勢有利。

  逐一掃過每一個人的臉孔後,楊誠振聲說道︰“我現在宣布四道命令!第一,命令涼州各郡縣從即日起四門大開,不再對出入城門的人嚴加盤查,各城不再宵禁;第二,拆去所有烽火台,將駐守烽火台的士兵就近安置在各城;第三,打開各城糧倉,將存糧分發給百姓,確保春種不受影響;第四,斥堠營騎兵出城不得攜帶任何武器!以上四道命令馬上傳到各郡縣,嚴格執行!”

  楊誠話音一落,饒是眾人畏懼楊誠,堂內也如同炸開了鍋一般。

  “這怎麼行!”

  “騎兵不帶武器,遇上敵人怎麼辦?”

  ……

  “住口!”楊誠大喝一聲,頓時震住眾人,“你們只需要按我的意思嚴格執行,不需要問為什麼。還不馬上去辦!”

  眾人不滿的看了楊誠一眼,正欲轉身離去之時,左飛羽大聲說道︰“潘大人授命我家將軍可對任何執行不力的官員行使罷斬之權,希望各位謹記。”

  眾人神色一凜,立即隱去眼中的不滿之色,恭敬的行禮之後,魚貫而出。左飛羽話里的意思他們當然明白,他們現在的生死可操控在楊誠手中,只要楊誠稍不順眼,盡可將他們名正言順的處決,所謂的執行不利,不過是借口而已。

  眾人離去後,二人板著的臉同時松了下來,為了扮個惡人,二人在下面還花了不少時間。“還是做惡人好,你看剛才那些人,雖然心中疑惑不已,卻不敢說半個不字。”左飛羽笑著說道。

  楊誠看了一眼左飛羽,微笑著說道︰“他們哪里是害怕我們兩個惡人,他們害怕的不過是我們手中的權力而已。”

  “是啊,權力兩個字,不知道讓多少人沉迷其中,什麼父母妻兒,甚至自己的性命,也全然不顧。”左飛羽淡淡的說道,一雙閃亮的大眼楮卻深深的看著楊誠。

  楊誠走過去抱著左飛羽的香肩,說道︰“放心,再大的權力,對我也沒有半點吸引力。”

  左飛羽嚶嚀一聲,將頭埋入楊誠寬厚堅實的胸膛。對于楊誠,她當然是絕對的信任。

  “報……”正在這時,一名飛虎營親衛急步跑了進來,看見堂內的情形,不由尷尬不已。正欲轉身離去時,楊誠叫住了他。左飛羽則俏臉通紅,悄然步入內堂。

  “什麼事?”楊誠正色說道,臉上卻也有些不自然。左飛羽的身份本就沒有瞞親衛隊,不過這樣被撞見,楊誠也深感尷尬。

  “稟報統領大人,左副統領帶著中隊趕來武威,現在正在門外侯見。”親衛士兵恭敬的說道。

  “哦?快傳。”楊誠皺眉說道,心中卻在暗自疑惑。從長安分開後,楊誠便讓他們四人分別率隊潛入匈奴活動最頻繁的四座縣城,等楊誠安排好武威的事務後再匯合行動。四人從長安便一直晝伏夜出,全速前進,是以比楊誠提前三天抵達涼州,現在應該是潛伏在四縣之時,為何會跑到武威來了。

  正在思慮間,風塵僕僕的左化龍已大步進來,一見到楊誠便恭敬的拜道︰“左化龍拜見統領大人。”

  “起來吧。如果沒記錯,你現在應該在羅城縣吧,怎麼會擅自跑到這里來呢?”楊誠平靜的問道。左化龍一向是個精明干練之人,現在違反命令,一定是事出有因。

  左化龍站在大堂中央,臉色不自然的說道︰“啟稟統領大人,屬下沒能潛入羅城。”

  “什麼!”楊誠驚訝的說道,雖然現在各城盤查極嚴,但以左化龍之能,沒理由連一座小小的縣城也不能潛入。“其他三人呢?”想了想,楊誠又問道。

  “他們三個倒順利潛入了。”左化龍低頭說道,四人中他一向自認為最為精明,這次竟只有他一個人沒能完成任務,不由尷尬不已。

  “羅城縣好像只有兩百守軍吧,怎麼會把你難住?”楊誠饒有興趣的說道,四人中要論智勇雙全,他一向最看好左化龍,是以極想知道他失敗的原因。

  左化龍不好意思的看了楊誠一眼,低頭說道︰“羅城縣雖然只有兩百士兵,但防守卻非常嚴密。那個縣令又非常精明,我們分成幾人一組,準備混入城中,哪知道全被他一眼識破,連一個人也沒能混進去。而且我們又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我只好來找統領大人了。”

  “既然不能潛入,你就應該率隊潛入鄰近的縣城啊?他們都能潛入,應該難不到你的吧。”楊誠疑惑的說道。

  “屬下本來也是這樣打算,只是離開前發現數股匈奴騎兵在羅城縣附近出沒,所以趕來報告統領大人。”左化龍輕聲說道,臉上現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紅。

  楊誠微微一笑,這左化龍一向自視比其他三人厲害,這次在一個縣令手下吃了癟,又不想在三人面前丟臉,至于敵情,雖然不至于編造,恐怕也是借口的成分居多。不過他也不好當面駁左化龍的面子,這種情況雖然對軍隊行動不利,也只好以後旁敲側擊的讓他改進了。想及此處,楊誠笑著說道︰“我這邊的事也剛好安排妥當,明天我便和你一道去羅城縣,看看這個縣令到底是何等人物。”

  “這個羅城縣令確實是個人物,我听周圍的百姓說,匈奴人在前段時間接連三次攻打羅城,都慘敗而回呢。”左化龍急急的說道。

  “那我就要見識一下了。”楊誠若有所思的說道。要穩固涼州,光靠飛虎營當然遠遠不夠,現在他正急需一個熟悉涼州情況的人相助。本來這樣的人隨手可得,但這次不僅僅是對付外面的敵人,他更要防備背後的敵人。雖然涼州的官員大多是潘宗向任命,但這次涉及到的卻是朝中幾大世家,連潘宗向都不敢對這些人信任,他當然更要小心。羅城縣幾乎處在與匈奴對戰的第一線,這種地方的縣令,應該不會與大家世族有多大的關系吧。楊誠暗自想道。

  ※※※※※※※

  “哈,這樣就可以了。”楊誠看著一副樵夫模樣打扮的左化龍,笑著說道。安排好各種事務後,楊誠便率著親衛隊與左化龍一起趕到羅城。雖然自己那四條命令下午就會傳達到羅城縣,到時就可以隨意進城,但楊誠還是想試試,這個羅城縣令到底有厲害。

  “真的行嗎?”左化龍底氣不足的說道。雖然這身行頭是從一個真正的樵夫那兒買來的,而且又經過左飛羽的親手化妝,但左化龍仍有些怯意。他當日被羅城縣令喝破後,曾不死心的換了三次裝,想要混進去,卻一次都沒能成功,這些他並未告訴楊誠。是以這次雖然連楊誠也極為稱道他改換後的樣子,他仍是有些信心不足。

  楊誠拍了拍左化龍的肩膀,堅定的說道︰“放心,這次一定成。況且你不是說那縣令只是喝退你們,並沒有抓你們的意思嗎?大不了再回來,我們一起去就行了。”

  有了楊誠的打氣,左化龍總算恢復了一點信心。他最不願的便是在楊誠面前丟臉,如果再推三阻四,定會讓楊誠看不起。當下便挺直了腰板,大步向兩里外的羅城縣城走去。

  此時正值中午,羅城縣的城門卻不像附近的蓼泉、黑泉二城那樣冷清。接連三次擊退匈奴進攻的勝利,已讓百姓再不像以前那樣聞風色變了。城外的田地里耕作的百姓也是一副平靜安祥的神態,匈奴帶來的壓力已從他們臉上消失。

  “站住!”左化龍剛一走到城門口,一聲大喝立即在耳邊響起。左化龍聞聲一驚,呆立原地。“怎麼又是你?還不死心嗎?”一個身著縣令官服的年青人悠閑的坐在一張大椅上,對左化龍冷冷的說道。

  “大人認錯人了吧,我是黑泉縣的樵夫,今天第一次來羅城呢。”左化龍不死心的說道。雖然來涼州不過幾日,但此時話語中竟一副涼州口音,若不仔細听,根本听不出其中的破綻。

  “哼,這麼拙劣的手段就想瞞過本縣令?”羅城縣令卻不為所動,冷哼說道。

  “我……”左化龍實在想不通自己怎麼被識破的,想要辯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羅城縣令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道︰“馬上走,否則我就要下令當場格殺了!”

  看著兩邊的士兵紛紛拔出長刀,警惕的看著自己,左化龍雖然不懼,卻也無法,只得灰溜溜的跑了回來。

  “不是吧。”看著一臉尷尬的左化龍,楊誠驚訝的說道。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一定又被識破了,可是左化龍這副打扮連他也幾乎認不出來,對方難道真的如此精明嗎?

  “唉,說來慚愧,那縣令竟一眼就認出了我,而且還知道我就是前幾日被他識破的人。”左化龍嘆氣說道。

  “我來試試!”楊誠躍躍欲試的說道,見左化龍又被識破,他也禁不住心癢,想要親自會一會這個羅城縣令了。

  “這怎麼使得。”左化龍慌忙說道。剛才那縣令的警告還猶在耳邊,若是他真下令格殺,楊誠雖然神勇,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萬一有個閃失,那他如何能心安。

  “放心好了,我一定不會像你一樣的。”楊誠自信的說道。左飛羽在一旁欲言又止,她自知勸也沒用,轉而專心的替楊誠化起妝來。不一會,一個地道的獵人就出現在眾人面前。楊誠本就是獵人出身,幾乎不用怎麼刻意裝扮,便已極為相似。

  “看我的。”楊誠自信的說道,向城門大步走去。左化龍本是極為擔心,但見換裝後的楊誠,也放下了心。楊誠這幾年本就過著幾乎自食其力的生活,身上的百姓之氣遠比官氣多。

  “站住!”楊誠剛一走到城門,羅城縣令的聲音又冷冷的響起。

  “不是吧。”楊誠暗自呼道,卻並不驚慌,鎮定的看著發話的青年。剛一看到那人的面孔,不由渾身一震,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上自己相識之人。

  ※※※※※※※

  “這……這是什麼地方?”左飛鴻從昏迷中醒來,低聲呼道。用力掙扎了一下,卻發現自己手腳已被捆住,根本無法掙脫。

  “掙不掉的。”一個柔美的女聲傳來,聲音中竟透著無盡的絕望和悲哀。

  左飛鴻聞聲望去,見自己周圍坐著四名模樣秀麗的少女,也和自己一般,被綁住了手腳。四女臉上淚跡未干,雙眼紅腫,看著自己紛紛露出同情的眼神。

  “你們是……”左飛鴻遲疑的問道。看著四女黯然的低下頭去,再不作聲,左飛鴻也不好再問,轉而打量自己身處的環境。

  五人現在所處的卻是個狹窄的空間,四周都是木板,絲絲陽光從木板的縫隙透入。自己竟被關到一個大木箱中!左飛鴻想起昏迷前的情景,憤憤的想道。不用說,一定是莊二一伙那天用迷香將自己迷昏,然後關在這里了,而且還有四個和自己遭遇相同的女子,怪不得為首那人說還差兩個,原來竟然指的這個。而且這個大木箱還在不斷的晃動之中,顯然是放置在馬車上,只是不知道會把自己運到哪里去。

  想到這個殘酷的現實,左飛鴻不由大怒吼道︰“放我出去!本姑娘一定要剝你們的皮,挖你們的心,竟敢這樣對本姑娘,你們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想著自己本想一人跑去涼州,哪知跑出來沒多久,就落入如此困境,左飛鴻更加賣力的叫罵起來。一直叫喊了半個時辰,卻沒有半點回音,左飛鴻不由泄氣不已,無力的靠著木板。

  “這丫頭還真夠潑辣,叫得我耳朵都快聾了。”趕車的大漢笑著對坐在身旁的老大說道。

  “哼,要不是為了交差,我真想好好收拾她一頓。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臭丫頭手底可厲害,那天兄弟們吃了不少苦頭才抓來,可別一不小心讓她給跑了。”想起當日左飛鴻幾下便放倒十幾名壯漢,為首的老大仍是心有余悸。

  “老大放心,這丫頭是我親自捆的,結實著呢。”趕車的大漢自信的說道。

  正在這時,一人從後面趕了上來,興奮的說道︰“老大,我們後面有個妞,是單身一人的。”

  “模樣如何?不要又像上次一樣,找做長得上豬一樣的女人,連我都覺著惡心,交上去豈不是要我命。”老大慎重的說道。

  “放心吧,我剛才仔細看了,比我們昨天抓那個還水靈。”壯漢淫笑著說道。

  “那好,叫弟兄們行動,這次可得小心,一上去就用追魂香,別像上次一相,弄得個渾身上傷。”老大看了一眼身後的木箱,謹慎的說道。

  山道上,一個嬌巧的少女正悠閑的走著,青綠色短裙下露出大截近乎古銅色的大腿。赤著的雙足踏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竟毫無感覺。少女左手拿著一支青翠欲滴的竹笛,右手拉著腰間掛著的一個做工精美的香囊,一邊走,一邊觀賞著四周的風景。對身前急沖而來的十幾名壯漢,竟是看也不看一眼,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正降臨到自己頭上。
bigsing 發表於 2009-5-11 22:03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九章 故人重逢


   楊誠沒想到這個讓左化龍數次吃癟的羅城縣令,竟然就是三年前在長安相識的張識文,一時竟呆住了。三年不見,張識文模樣並沒有多大改變,只是臉上多了幾分成熟與穩重,當年的稚氣早已消失無蹤,眼楮里更透出陣陣睿智的光芒。

  “不管你是誰,請馬上離開羅城。”張識文並沒認出楊誠,依舊冷冷的說道。

  “為什麼?”楊誠冷靜的說道,眼見對方是自己認識之人,他反而不著急了,想試試張識文到底如何看破他的偽裝的。

  張識文仔細的看了楊誠一眼,淡然說道︰“不管你家主子是誰,告訴他,羅城縣用不著他來操心。”

  听到張識文這話,楊誠不由詫異不已。看樣子除了他們想到派人潛入,其他人同樣有這個想法,而且從張識文的話中還反映出,想潛入這里的絕對不止匈奴,怪不得張識文對識破的人只是趕走,而不是捕殺。“大人為什麼一口咬定我不是一個平常的獵人呢?”楊誠不死心的問道。對于張識文一眼就看穿了他,楊誠實在有些不甘。

  “想下一次再來?不用這麼費心了,若是真心實意的來保護羅城,大可光明正大的來,用不著耍這些伎倆,不管怎麼裝,也瞞不過本縣的雙眼。我戲你們還是死了這份心吧。”張識文不屑的說道。

  “呵呵,三年不見,文弟就不認識我了?”楊誠笑著說道。既然瞞不下去,楊誠也就不想隱瞞了。

  張識文聞言一呆,疑惑的打量著楊誠。“你是……誠哥?”他本就覺得眼前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只是模樣看起來又有些陌生,這段時間各種勢力都想滲透到這里,讓他一直不敢有絲毫放松。是以雖然覺得此人眼熟,也沒有過多的去想,及至楊誠呼出文弟,他終于想了起來。稱他作文弟的,便只有楊誠一人!

  “哈哈,我還以為你真的忘了我。”楊誠除去偽裝,大笑說道。

  張識文揉了揉眼楮,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楊誠,確認自己不是做夢後,猛然撲了上來,抓住楊誠的手臂激動的叫道︰“真的是你!誠哥!”張識文這一舉動立即引得城門附近的士兵和百姓側目不已,在他們眼里,張識文雖然為人和氣,毫無架子,但卻是一個沉著冷靜之人。即使是匈奴來襲,也看不出他臉上有絲毫異常。沒想到竟對這個叫誠哥的,如此失態。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你,當年長安一別,便一直沒有你的音訊,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楊誠拍著張識文的肩膀,感慨的說道。

  “我怎麼可能忘了誠哥,只是這幾年,唉,真是一言難盡,稍後我再慢慢向誠哥賠罪。對了,你怎麼會到這里來呢?”張識文疑惑的問道。

  楊誠看了看張識文,確認他言自由衷,才驚訝的說道︰“我到涼州的事人人皆知,怎麼文弟竟沒有一點消息?”

  “人人皆知?”張識文訝道,旋又神色一黯。“小弟……唉,我們還是進去再說。”說罷便拉著楊誠向城內走去,剛走出幾步,又回頭對城門處的士兵說道︰“除了本城百姓,其他人一律不準放行。”

  “慢著,文弟,城外還有我的伙伴。”楊誠說道。

  張識文看了楊誠一眼,對一名士兵說道︰“任強,你過來。”轉而對楊誠說道︰“誠哥,你把地點給任強說一下,由他去接你的伙伴進來吧。”

  楊誠點了點頭,詳細的向任強說出左化龍他們潛藏的地點和暗號。看著小跑而去的任強,張識文淡淡的說道︰“誠哥怎麼會到這里來呢?若是像其他人一樣另一居心的話,小弟也只能留誠哥一晚,待局勢平定後再行賠罪了。”激動過後,張識文想起這段時間一直困擾他的事情,便認定楊誠多半也是某個勢力派到羅城的人,不由有些沮喪。

  “呵呵,文弟竟真的不知道?潘大人昨日已將涼州軍政大權盡交由我處理了?”楊誠笑著說道,對于張識文的顧慮,他多少也猜得到。

  “什麼!”張識文驚訝的說道,一臉驚愕的表情。

  “怎麼,莫非認為我騙你?”楊誠笑著說道。

  張識文揮了揮手,急忙說道︰“當然不是,任何人的話我都要懷疑,但誠哥的話我卻絕對相信。”

  楊誠疑惑的看了張識文一眼,雖然他只是一縣縣令,但似乎對外界的消息竟半點不知,讓楊誠如何想得通。“潘大人不是早已通知涼州大小官員了嗎?怎麼文弟竟毫不知情?”

  “唉。”張識文長長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他們早已不把我當作涼州的官員了。”

  “這是為什麼?”楊誠驚訝的說道。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縣衙門外,張識文搖了搖頭,說道︰“還是進去慢慢說吧。”

  二人坐定後,楊誠打量著這座縣衙,不由驚訝不已。大堂內的布置非常簡陋,連當年的安平縣衙也比不上,只是打掃得極為干淨,對于楊誠來說,倒也沒有半點不適。從張識文的話語和縣衙的環境來看,他這幾年過得恐怕甚不得意。

  “誠哥見笑了。”張識文一邊替楊誠端來一杯白水,一邊尷尬的說道。在他看來,楊誠既然能讓潘宗向托付涼州事務,官職恐怕已是不小,自己現在這樣子,豈不貽笑大方。

  “沒什麼,文弟生活如此簡樸,一定是個不可多得的清官啊,怪不得羅城與周圍各縣大不相同。”楊誠由衷的贊道。

  “唉,只怕這個清官也當不了多久了。”張識文嘆道。

  “這是為何?”楊誠驚訝的說道。

  張識文喝下一大口水,擦去嘴角的水漬,緩緩說道︰“當年與誠哥長安一別,本以為高中之後,能去南方與誠哥共事。當初自己太天真了,以為國家正是用人之際,必定會量才而用,哪知放榜之後,卻大失所望。位列榜上的,幾乎都是各大家族之人,像小弟這樣的平民百姓,幾乎聊聊無幾。小弟本以為即使不中頭名,也在榜首,誰知卻勉強上榜,尚在倒數之列。”

  “既然中了,也算是萬幸吧。”楊誠安慰道。這幾年他也對世族把持朝政略知一二,各州各郡之官員,幾乎都和朝中各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就連他這個交州剌史,說起來也算是潘家背後使力的結果,不然哪里輪得上他。

  “小弟當時也只能這麼想。本想申請到南方與誠哥並肩奮戰,卻正遇平亂大軍在洞庭受阻,南方烽火四起,朝廷與長江以南諸郡幾乎隔絕,便被派到這涼州做了羅城縣令。”張識文說道。

  “那文弟為何會如此……”楊誠疑惑的問道。

  “誠哥是說小弟為何如此不得志?誠哥哪里知道,小弟又豈止是不得志而已。本來做個縣令可以一展抱負,正是小弟平生的志願,但到了這里才知道,當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張識文嘆道。

  “莫非有人故意為難你?”楊誠問道。

  張識文搖了搖頭,說道︰“開始倒也不是。當初我到羅城上任,郡守大人倒對我還客氣。但我到羅城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便是收取稅銀五千兩。羅城縣靠近匈奴,三面皆是一望無際的戈壁,全縣也不到兩萬百姓,很多人連飯都吃不飽,哪里能收得了如此多的稅銀。況且當時涼州雖然沒什麼動亂,但朝廷仍下令按太平年代收稅半成,是以我毫不客氣的抵了回去,按朝廷的數額一文不多的上繳。”

  “怎麼會要交如此多的稅?”楊誠皺眉說道,這樣的數額,幾乎抵得上現在整個交州上交給朝廷的數目了。當然,交州地處偏遠,朝廷下達的任務本就極少。但不到兩萬人要交五千兩,差不多一戶就要一兩了,放在耕地極少的羅城,也算得上是個天大的數目了。

  “涼州養兵十五萬,朝廷又只拔五萬人的軍餉,他們當然要在百姓身上想辦法了。”張識文忿忿的說道。

  這件事,楊誠卻是知道。雖然三大家族操縱朝廷允許各州自行征兵,但經十年的征北之戰,朝廷的存銀幾乎為之一空,根本不可能負擔得起數量如此龐大的地方部隊,是以各州除朝廷核準的數量外,其他的軍隊軍餉一律自籌解決。比如交州,朝廷供給的軍餉便只是五千人的,其余五千人便得自己去籌集,其實也就是從百姓身上搜刮。幸好葉浩天的辦法不少,交州的軍餉從未打過老百姓的主意。而涼州多出的十萬士兵,恐怕真的足以讓潘宗向撓破腦袋了。涼州本就不是富庶之地,這樣一來,百姓的負擔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比征戰時期更加重了。

  “這三年中,我一直沒有理會他們的任何警告,每年均是按朝廷律令收取稅金。是以從郡守到州府,早已對我恨之入骨,到最近,連朝廷的邸報也再沒傳來。若不是因為羅城正對匈奴,恐怕早就將我撤職,找其他的人補缺了。”張識文嘆道。他本是滿心希望能一展才華,但三年來的種種遭遇,已讓他心灰意冷,這官,不當也罷。

  “怪不得連我到涼州的事情,文弟也毫不知情。”楊誠感嘆的說道。大亂平息後,他幾乎沒有過問官場之事,本以為天下定是一片太平之景,哪知沿途的見聞和張識文的話,將他原來的認識無情的擊碎。天下不僅沒有走向太平盛世的趨勢,甚至可能爆發更大的動亂,這幾年的平靜,只不過是動亂的暴發前準備而已。

  “誠哥,你呢?看你現在的樣子,已經不是一個縣尉那麼簡單了吧。”張識文笑著說道。

  “也沒什麼,三年前立了些微薄之功,做了交州剌史。”楊誠不以為然的說道。

  張識文盯著楊誠,驚喜的說道︰“這還沒什麼!一州剌史現在可算得上一方諸侯了,等這邊事了,小弟干脆辭官投到大哥麾下算了。隨便謀個差事,也比在這里舒心啊。”

  楊誠微微一笑,正要說自己也打算此戰過後辭官歸隱時,左化龍和左飛羽已走了進來,十幾名飛虎親衛則列在門外警戒。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楊誠站起來說道︰“這位是你嫂子。”

  張識文笑著對楊誠說道︰“那可恭喜誠哥了。”說罷轉到左飛羽面前,恭敬的拜道︰“見過嫂子。”

  “這位是飛虎營左副統領。”

  “呵呵,左副統領我可見過幾次了。”張識文笑道。

  左化龍尷尬的笑了笑,左飛羽俏聲說道︰“我猜你便是誠哥在長安認識的張識文吧。”

  “嫂子怎麼知道的?”張識文驚訝的說道。

  左飛羽淡然一笑,說道︰“誠哥雖然在征北軍中十年,但他認識的人卻不多,文人就更少了,是以這並不難猜。”

  張識文叫了一聲佩服,左化龍卻在一邊疑惑的問道︰“張大人是怎麼識破我的呢?”算上今天這次,他被張識文識破了五次了,讓他頓覺臉上無光,是以現在便想問個明白。

  張識文招呼諸人坐下後,淡淡的說道︰“這個並非難事。要知道,軍人和真正的百姓有著根本的差別,不管怎麼掩飾,那種氣勢和步伐是無法改變的。左副統領定是誠哥手下猛將,殺伐之氣更遠勝一般士兵,是以不管如何偽裝,我也能一眼看破。”

  “你只是根據這個判斷的嗎?若是我是從軍中退伍的軍人呢?”左化龍不服的說道。

  張識文笑了笑,說道︰“也容易,就拿今天來說。左副統領化裝成一樵夫,雖然一身行頭不假,但走路的姿勢卻露出馬腳。”

  “姿勢?”左化龍疑惑的說道,楊誠和左飛羽也露出傾听的表情。

  “樵夫每日上山砍柴,肩上經常扛著沉得的柴和,是以走路肩頸微曲,日復一日,即使肩上沒有負重,也會保持這樣的姿勢。而左副統領走路的姿勢卻是筆挺直立,和樵夫的姿勢相去甚遠,如此能瞞得過。”張識文笑著說道。

  看著晃然大悟的三人,張識文繼續說道︰“偽裝看似容易,實則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畢竟真和假之間,實在有著無法逾越的距離。要想成功的偽裝,不僅要衣著樣貌相同,更要了解所偽裝之人的習慣、心情、神色、語氣……”

  “要看破偽裝也是門高深的學問呢,張大人果然極具才華。”左飛羽贊嘆的說道,若是不能對種色人等的特點融會與心,豈能將左化龍的一千多人一一拒之門外。

  “嫂子謬贊。識文自幼父母雙亡,十四歲便背著書箱四處游蕩,有此微薄的見識罷了。”張識文謙虛的說道。

  三人都露出原來如此之色,同情張識文的遭遇之時,也生出佩服之心。以少年之軀流浪各地,豈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四人閑話一番家常後,得知飛虎營三千多名戰士將在黃昏抵達的消息後,張識文不由露出興奮之色,高興的說道︰“這下可好,我正在發愁呢,誠哥可真來的是時候。”

  看著楊誠露出疑惑的表情,張識文說道︰“最近我三次擊退匈奴來犯之事,誠哥想必知道了吧。”

  “略有耳聞,文弟能以二百人穩守羅城,實在不簡單啊。”楊誠佩服的說道。剛才在城門之時,楊誠便看出羅城的士兵遠比周圍各縣士兵優秀得多,想必與張識文的調教不無關系。

  “福兮,禍之所伏。只怕打退小的,大的就要來了。”張識文憂慮的說道。

  “大的?”楊誠疑惑的問道。

  張識文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匈奴人雖然襲擾已久,但大多以數十人、百余人為一股,四處流竄,專找防守薄弱的村莊下手,從來沒有攻打城池的舉動。這一次雖然是試探之舉,但卻是不好的征兆。小弟這次微露鋒芒,恐怕已引起他們的注意,恐怕下次來的,便會是鐵面將軍了。”

  “鐵面將軍?”三人齊聲問道,這個人他們卻從未听過。

  “鐵面將軍不過是百姓所取的名字,襲擾涼州的匈奴人有數十股之多,大多分布在弱水、黑河、丹河一線。其中實力最強的一支,便是一個蒙著鐵面具的人所率領。這支匈奴騎兵雖然不像其他匈奴騎兵一樣見村便屠,但卻是專找官軍下手。三個月前,更在石板泉和芨芨台兩地,將灑泉郡守所率的兩萬前去剿賊的涼州軍打得落花流水,一時聲名大噪。”張識文皺眉說道。

  “竟有這樣的人!”楊誠驚訝的說道,心中卻在疑惑,這麼大的事情,為何潘宗向竟未向自己透露過呢?“這鐵面將軍的部下有多少人?”楊誠皺眉問道,征北戰事一結束後,匈奴幾乎已被完全打散,大陳邊境三千里內幾乎都沒有一支部眾上千的匈奴部落。這才不過三年多,怎麼可能又有了如此強大的實力,難道有人竟把所有零散的匈奴部落統一了嗎?王庭的史達貴軍怎麼可能坐視匈奴如此發展?陣陣疑雲在楊誠心中升起。

  “應該不超過兩千之數。匈奴雖然數量眾多,但足以為慮的便只有這一支。這兩年不斷與涼州軍戰斗,從未一敗,以往都只挑千人以下的官軍下手,最近卻變得胃口越來越大了。”張識文憂慮的說道。雖然從未與這人對戰,但張識文卻看出這人的自傲,從來不向手無寸鐵的百姓下手,一出手便是接連襲擊數處。自己最近打退幾次匈奴來犯,恐怕在匈奴人眼里已有些份量了,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凡是能打敗匈奴的地方,鐵面將軍便會緊隨出現。

  听了張識文的話,三人表情都變得凝重起來。匈奴人中竟有如此厲害之人,這確實大出他們的意料,怪不得潘宗向憂心忡忡,恐怕也在擔心楊誠若敗給匈奴,那他此去恐怕就難以再回了。

  想了想,楊誠展眉說道︰“這樣也好,周圍各縣均有我們的人潛入,這一次正好趁其不備,一舉打敗鐵面將軍,再掃滅匈奴。”現在飛虎營除了親衛隊和左化龍這支隊伍,其他的隊伍連潘宗向也不知楊誠派到了哪里,匈奴人就算安插內奸,也不可能知曉,只要抓住機會,勝算仍是很大。想及此處,楊誠不由對此戰形勢大為看好。飛虎營不善騎戰,對付四處流竄的匈奴騎兵確實比較困難,但若是引得匈奴騎兵主動來攻,就將另當別論了。

  “誠哥的人離羅城還有多遠?”張識文聞言若有所思的問道。

  “現在應該還有百里左右。”楊誠說道,為了不讓飛虎營的行蹤暴露,是以一般都是晝伏夜行。這一次他們三人帶著十幾名親衛策馬而來,其他的人卻換裝分散而行,此時應該在百里外的一處戈壁中匯合,等黃昏時再快速開進。

  “羅城周圍五十里都有匈奴探馬,我知道有條路,可以避開匈奴的耳目。”張識文沉吟道。

  “如此正好,他們應該還有一個時辰才會動身。化龍,便由你跑一趟吧。”楊誠大喜說道。

  安排好合適的人手帶左化龍離城後,張識文急忙趕回縣衙,剛要跨進縣衙,卻被一人叫住。張識文轉身一看,竟是郡守府的傳令兵。

  “張縣令,這是州府命令,你自己看吧。”傳令兵大聲說道,將一卷官文丟給張識文,策馬而去。

  張識文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和郡守的關系越來越緊張,連一個小小的傳令兵也不將自己看在眼里了。拾起官文打開一看,正是楊誠的四道軍令。

  ※※※※※※※

  落日的余輝照在羅城之時,數十名騎兵悄然出現在縣城十里外的一片稀疏的樹林之中。

  “查清楚了嗎?”為首的那人冷冷的說道。

  “查清楚了。左賢王給我們的情報說這里有一萬涼州兵,經過屬下查實,城中只有兩百守軍。只因不久前左賢王的佷子違令攻打縣城,反而被射殺。左賢王派了兩支隊伍來皆慘敗而回,是以才故意夸大,讓將軍攻打此城。”一名斥堠騎兵恭敬的說道。

  “哼,這家伙活得不耐煩了,兩百人也敢叫我來!”為首那人森然說道,一股濃烈的殺氣油然而發。

  “那我們?”身後一名騎兵遲疑的問道。

  “明日攻城。能打敗匈奴的,都要被我逐一打敗。”為首那人傲然說道,太陽逐漸沒入地平線中,橘黃色的陽光射在他臉上的鐵皮面具上,顯得無比猙獰。

  ※※※※※※※

  “你們想干什麼?”青衣少女停了下來,向逐漸向自己逼來的十幾名壯漢說道。雖然一眼便看出這些壯漢不懷好意,青衣少女卻沒有半點緊張之色。

  “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一個人走是很危險的,要不要我們保護你啊。”為首的壯漢笑著說道,余眾皆爆出一陣大笑。

  “不用,你們最好馬上給我滾。”青衣少女嬌聲叱道。

  “由不得你了。”為首的壯漢大聲笑道,一陣白煙已向青衣少女撲面襲去。

  青衣少女一見壯漢放出的白煙,不由微微皺眉。右手迅速探入香囊之中,又快速在自己鼻子下面抹了一下,閃身向後縱去。“中原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青衣少女冷聲喝道,原本天真可人的臉上竟透出陣陣懾人的殺氣。

  “咦,怎麼還沒倒下?”白煙散盡,為首的壯漢盯著俏立在那兒的青衣少女,驚訝的說道。

  “老大!那是什麼!”一個壯漢指著為首那人的腳下,奇怪的說道。

  “嗯?”為首的壯漢疑惑的看著自己腳下一個鮮紅色的竹筒,正想去拾之時。“蓬!”一陣紅色的煙霧從竹筒中爆出,頓時將十幾人包圍其中。

  “哼,敢在我面前用毒。”少女怒聲說道,繞過紅色的煙霧,悠閑的向前繼續走去。

  紅煙散去,十幾名壯漢立身之處早已空無一人,只有一灘灘懾人的污血,在這寧靜的大道上組成了一副奇異的圖畫。
bigsing 發表於 2009-5-11 22:04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十章 鐵面將軍

“這真是你下的令?”張識文揚著手中的官文向楊誠問道。

  “不錯。”楊誠點頭說道,這四道命令是在長安時他和張破舟四人商量好的,眾人都覺得完全可行。不過見識過張識文的精明後,楊誠倒有點想知道張識文有何看法。

  “怪不得潘宗向會找你來鎮守他的後方,只是,太大膽了一點。”張識文贊賞的說道,臉上卻有些憂慮之色。

  “哦?說說你的看法。”楊誠饒有興趣的說道。

  “誠哥讓各城四門大開,看似不再設防,但對敵人來說,卻有處處陷井的感覺,讓他們畏首畏尾,不敢進攻。不過匈奴似乎對我涼州軍力部署了如指掌,若是看穿此計,只怕會有不少城池無力阻擋匈奴的攻擊被陷落。”張識文皺眉說道。

  “潘大人離開後,涼州守軍便只剩三萬,我已從中抽出兩萬,悄然開拔。除了我,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動向。”楊誠笑著說道。

  “如此匈奴必然也知曉,倒可彌補此計的不足,只是遇上莽撞的將領,恐怕就不會顧慮這麼多了。”張識文擔憂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自信的說道︰“匈奴每股不過百十人而已,就算知道城內空虛,也斷不敢隨意攻城的。除非他們聚集在一起。”

  “莫非誠哥故意讓他們匯集起來奪取城池?匈奴騎兵來去如風,確實不易對付,更何況如此分散。以各城為餌誘其匯集在一起,確實是上策,不過匈奴會攻取哪座城池,卻是不可預料之事,萬一城池被克,軍隊又在遠處,豈不是白白損失?”張識文問道。

  “以文弟來看,匈奴最可能攻擊的是哪座城池呢?”楊誠問道。

  張識文想了想,說道︰“匈奴要攻的定是要害之所,郡城雖然防備空虛,但城牆高大,每城又有眾多百姓,暫時應該無慮。匈奴所攻,定然放在武威—張掖—酒泉一線的地處要沖的縣城,這樣算起來,便只有清水、豐城、永昌、臨澤四城,兩萬軍隊足可以防守。只是我們能想到,敵人未免就不會想到,一旦匈奴有大膽犯險之人,豈不危矣。”

  “若想盡快剿除匈奴,也只有犯險。現在,就看誰更敢冒險了。”楊誠淡然說道。

  張識文驚訝的看著楊誠,說道︰“誠哥竟想在短時間內剿除匈奴?小弟卻有不同看法,匈奴為禍已久,要想徹底清除,需緩緩圖之,否則稍有閃失,只怕會得不償失了。”

  楊誠嘆了口氣,說道︰“我自然也知道這是一次大冒險,而且是以整個涼州和征西軍為賭注。只是我實在沒那麼多時間,是以只能兵行險著了。不過匈奴要想對我造成大的損失,卻也並不是那麼容易。”

  “到底是什麼事讓誠哥如此急切?”張識文疑惑的問道。

  “現在還不便細說,總之我的計劃是一個月內至少重創匈奴,讓其不敢再生事端。”楊誠淡淡的說道。對于其他方面的斗爭,他現在並不方便與張識文細說。倒不是楊誠對張識文不信任,而是一旦卷入世家的斗爭之中,要想脫身,便再由不得自己。他這一次本是無奈,是以不希望張識文也卷進來。

  張識文見楊誠不願說,他自也不好問,轉而分析楊誠的其他幾道命令。“涼州百姓不論對官府還是匈奴,其實都沒什麼好感,只是匈奴經常屠村,逼得百姓也不得不拼死反抗。開倉放糧並不足以收買民心,不過存糧于民,也算是個良策。民眾不受饑苦,發揮的作用也將更大。”

  “其他兩條呢?”楊誠笑著問道。四條命令宣布後,也有不少官員冒險向他痛陳利害,不過卻沒有一人能將他的用意真正看清。反而是張識文,幾乎言出必中,讓楊誠大感欣慰。

  “若我沒猜錯,拆去烽火台,不過是不想擾亂人心。大軍皆各有派出,誠哥定然沒有留下援軍,烽火台的作用已失,徒讓百姓驚慌而已。斥堠不帶武器更是一解原來的弊病,這樣一來,就算遇上數量極少的敵人,他們也不敢貪功搦戰。匈奴以往常以少量騎兵引誘斥堠,加以伏擊,而現在不論他們如何引誘,恐怕也無人上鉤,便可確保消息傳遞通暢,使匈奴的蹤跡無法遁藏。”張識文侃侃而談。

  “好個文弟,我們費盡心思的幾著棋,竟讓你一眼識破,幸好你不是我的敵人啊。”楊誠贊嘆的說道。

  “我還有一計,可助誠哥一臂之力。”張識文微笑說道。

  “哦?快說。”楊誠興奮的說道。

  “涼州與匈奴這一段,相隔數百里的戈壁。匈奴雖然仗著戰馬速度極快,卻不可能毫不停歇的穿越這數百里的戈壁,然後立即發動攻擊。從之前我殺死的匈奴騎兵來看,他們所攜帶的糧食和水都僅夠一天之用,是以一定在這中間設有軍隊補給之處。”張識文肯定的說道。

  楊誠點了點頭,張識文的意思他當然明白。數百里的戈壁要一日跑完,連大陳戰馬的蹄鐵也要換上數次,礦山被破後,匈奴的蹄鐵頓時斷絕,根本不能承受如此大的損耗。這段戈壁,至少要花掉他們兩天時間,若沒有補給之處,根本就不可能。只要能找出他們的補給之處,加以摧毀,那將對匈奴騎兵形成沉重的壓力。每次進攻至少要攜帶五日的糧食和水,而且不能有半點延誤,如此一來,匈奴騎兵哪里還能安心作戰。

  “雖然如此,但匈奴的補給之處一定非常隱蔽,而且尚途定設有眼線,以防止我軍破壞,即使我們知道,恐怕也難以成功。”楊誠思慮著說道。

  “這個不難,匈奴騎兵人數本就不多,補給營地的防守必定薄弱,只要我們能繞開他們的偵察範圍,突然抵達,便可一舉而下。”張識文自信滿滿的說道。

  “莫非文弟已有定計?”楊誠驚喜的說道。

  “不瞞誠哥,這官雖然我早就不想當了,但心中對付匈奴人的謀劃卻從未間斷。加之這幾年小弟在百姓間略有薄名,是以有的消息,比起州府那些大官,還要靈通許多。”張識文笑道。

  “那就太好了,事不宜遲,該如何行動,我們馬上著手布置。”楊誠拍案說道。若是此舉能夠成功,形勢必將立時逆轉,匈奴的行蹤將再無法保持之前那樣莫測。

  “誠哥只需派一支百人左右的精銳騎兵,再挑個干練之人率領,從武威向南而行,到慶陽山時北轉查汗池,再抵甦海圖,翻過雅布賴山,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得抵達匈奴後方。然後再看準時機,由南向北拔除石羊井、巴丹井、路井和紅柳大泉四處水源之地,便可大功告成。”張識文自信的說道。

  听到張識文對這一帶地形如此熟悉,讓楊誠的把握更加一分,想了想,說道︰“這樣繞行,需要多少時間?你如何確定匈奴的補給地就在這四處?”

  張識文笑著說道︰“從武威出發,到翻過雅布賴山,大約需要十天時間。途中查汗池和甦海圖可補充用水,其余皆是荒漠戈壁,人煙全無。是以所派之人,必須是能吃苦的精銳之士方可。至于為何肯定匈奴的補給之處,只不過是因為戈壁中只有這四處的泉水可以飲用而已。”

  “哈哈,有文弟之助,此戰可成。”楊誠大笑著說道,自己正愁沒有一個熟悉情況,又精明能干,而且不用疑心之人來協助自己。如今與張識文長談下來,卻正是個最為合適之人,讓楊誠如何不欣喜不已。

  張識文這幾年倍受冷落,心中雖有無數計謀,卻因力量微小而不能用之于匈奴。現在遇上楊誠,更是巴不得把自己心中所想,一股腦的全說出來。二人正是越談越投機,匆匆用過晚飯後,又開始秉燭夜談。期間左化龍也帶著三千多名飛虎營戰士悄然進入羅城,左飛羽見二人相談甚歡,也不便打擾,自去休息。二人遂忘了時間,直至天明時分,仍是竟猶未盡。

  “該吃早飯了。”左化龍推開房門,左飛羽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走入房內,對著一臉興奮的二人輕聲說道。

  “不是剛剛才用過晚飯嗎?怎麼又吃了?”楊誠茫然說道。

  “還晚飯,天都亮了。”左飛羽嗔怪的說道。

  听到左飛羽的話,二人均是一臉驚訝,旋又相視大笑,這時間,竟過得如此之快。

  “瞧你們,整晚沒睡,要是敵人來了,哪有精神應對。”左飛羽輕輕說道,將兩碗面條遞給二人。

  楊誠做勢貪婪的在面條上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說左飛羽擔心過度時,警鐘之聲從城樓上響起,頓時傳遍全城。

  四人微微色變,楊誠二人更是立即放下手中的碗,大步向外走去。

  “化龍,通知全軍警戒,準備戰斗!”楊誠雄渾有力的聲音傳來之際,人已跑到門外。

  “鐺鐺鐺……”警鐘長鳴,城外早已開始耕作的百姓紛紛向城門處奔來,卻沒有絲毫的慌亂。三年來不斷的遭受匈奴的襲擊,百姓早已習已為常,更何況羅城還剛打了幾場勝仗。

  楊誠大步登上城樓,凝神而望。透過尚未散盡的薄霧,一團黑影正急速向城門沖來,距離已不足五里。幸好張識文對羅城的警戒下過一番功夫,否則在這種天氣下,敵人沖到城門,恐怕才會有所察覺。雖然匈奴騎兵已近在眼前,但蹄聲卻微不可聞,顯然敵人經過精心準備,要趁人不備,突然發難。只是張識文也不是尋常之輩,讓他們的計謀沒有得逞。

  匈奴騎兵顯然也非常驚訝自己剛一現身,城中的警鐘便已敲響,但胯下戰馬卻沒有片刻停息,直朝城門處奔來。即使羅城有所戒備,以區區兩百士兵,也不可能擋住這兩千騎兵的沖殺。

  匈奴騎兵沖至三里時,張識文才快步跑來,縣城的兩百士兵已全數立在城樓,張弓搭箭,鎮定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匈奴騎兵。

  “大人,關不關城門?”一名士兵焦急的喊道。城外一里左右的地方,十幾名百姓仍在狂奔之中,照這樣的形勢,匈奴騎兵恐怕會在他們沒趕來之前,便已沖到城門。

  “不關,做得逼真點。”楊誠听到士兵的問話,眼楮一亮,疾聲說道之時,已向城下飛奔而去,向左化龍帶領的三千多名飛虎營士兵投去。

  “好,不關,讓小丁他們在敵人沖到兩百步時逃進城來。”張識文沉聲說道。看樣子匈奴騎兵應該還不知道楊誠他們帶的三千多飛虎營戰士正在城內,利用天賜良機,將可對匈奴騎兵造成一次沉重的打擊。從對方的人數來看,張識文果然所料無差,這次來的一定是那個連敗涼州軍的鐵面將軍。

  “丁兒,算了,我們還是不進城了,免得邊累城里的鄉親。”一個老漢沖著身前的一個青年喊道。他們家的土地離城稍遠,是以警鐘敲響後兩父子便立即發力狂奔,卻仍顯得遲了。雖然現在離城門只有五百步了,但匈奴騎兵已在千步之外,人再怎麼跑,也比不上戰馬。

  “不,爹,大哥正在等我們呢?城門還沒關,我們一定能趕在匈奴人前進城的。”青年大聲說道,一臉焦急之色。雖然他還可以跑得更快,但顯然為了顧及身後的老父,一直壓住速度,與老漢保持著兩步的距離。

  負責城門的小丁只是也是一臉焦急,沖著正在奔跑的二人大聲疾呼道︰“爹,弟弟,你們快點啊。”雖然張識文的命令已經下達,但在城外的畢竟是自己的親人,一旦被匈奴騎兵追上,後果便可想而知,是以那聲聲淒厲的呼喊甚是真切。

  “丁兒,你快跑吧,不用管我了。”老漢望了一眼身後的匈奴騎兵,絕決的說道。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忍拋棄自己,一直沒有全力奔跑,但以他現在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在匈奴騎兵追上前跑進城門,是以不願再拖累兒子。

  青年聞言反而放慢了一下腳步,與老漢並肩而行。“爹,我絕不會拋下你的,要死我們一起死,要活我們一起活。”青年的聲音堅定無比,老漢也知勸不動兒子,一滴渾濁的老淚流了出來,更加發力的跑走來。

  城上的張識文和士兵們默默的看著這一幕,兩人離城門的距離越來越近,身後的匈奴騎兵也越逼越近。四百步、三百步、兩百步、一百步……父子倆終于踏入城門,匈奴騎兵的戰馬卻已在城門數十步外。

  “快逃!”小丁拉著弟弟和父親倉皇向城內跑去。

  “你這***,快把門關上啊!”老漢見小丁拉著自己便跑,不由忿忿的罵道。想要掙脫去關城門,卻哪里掙得過小丁。

  “轟!”匈奴騎兵終于沖過城門,叫喊著朝城內殺去。城樓上的士兵剛才的心神全放在逃命的父子二人身上,一時竟忘了射箭,及至父子二人沖進城門之時,匈奴騎兵的箭矢已如雨而來。“咻……”密集的箭雨將城上的兩百士兵死死的壓制住,再發揮不出半點作用。

  鐵面將軍立在城外二百步處,靜靜的看著已經展開的激烈戰斗。看著前隊的五百騎兵沖入城門,他不由暗叫幸運。雖然事情已作過精心準備,但羅城的警戒能力仍讓他吃驚不已。雖然霧並不大,但警鐘敲響之時,連他們也看到了半點城樓的影子,同理,城樓上也無法看到他們。而且所有戰馬都經過處理,即使是快速奔跑,也沒有多大的聲音,但仍被敵人發現,本來他已對順利沖進城門不抱希望,沒想到偏偏遇上這兩父子,陰差陽錯之下,竟讓騎兵順利的沖了進去。

  沖進城門之後,匈奴騎兵驚奇的發現,原本預料中的一片慌亂的情景並沒出現,正對城門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大街兩邊更是戶戶緊閉房門,似乎除了剛才他們看到的那些人,這座縣城便完全成了空城一座。

  正當城內的匈奴騎兵暗自疑惑之時,大街周圍的房頂上及周圍所有的至高點上,一個個暗紅的身影悄然出現。“咻……”等匈奴騎兵發現自己落入伏擊之時,滿天的箭雨已從頭頂傾注而來。

  “嗚……”沉悶的號角聲從城外響起,鐵面將軍終于覺得有些異樣,從城內傳來的聲音中,竟只有匈奴騎兵的聲音,沒有半點猶豫,撤退的命令便已發出。

  雖然鐵面將軍警覺得早,但仍然遲了一步。號角響起之時,飛虎營的第二輪箭雨已傾注而下,沖入城內的匈奴騎兵死傷慘重,僥幸存活下來的十余名騎兵驚恐的發現,僅僅兩輪箭雨,五百人便只剩下自己這幾人了。當下各自驚呼一聲,沒命的向城外逃去。

  “咻……”數百支緊隨而來的羽箭頓時將還未沖出城門的匈奴騎兵射成了剌蝟,若是有人細心觀察的話,一會驚奇的發現,十幾人身中的羽箭的數目,竟驚人的接近!

  “殺!”震天的喊殺聲從城內響起,順利完成伏擊的飛虎營戰士紛紛涌上大街,向城外沖去。

  見城內的敵人沖了出來,在城門不遠處正用箭矢壓制城牆上守軍的匈奴騎兵大驚失色。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五百名戰友,竟在短短的一瞬之間,便全軍覆沒。

  “咻……”城內沖出的士兵一邊狂奔,一邊將一支支精準的箭矢射向附近的匈奴騎兵。拼死還擊的匈奴騎兵驚恐的發現,自己的羽箭射在對方那毫不起眼的盔甲上,竟被直接彈開,起不了絲毫作用。而對方在狂奔中射出的羽箭,卻又箭箭要命。

  “嗚……”匈奴的號角聲再度響起,鐵面將軍狠狠的盯了一眼城門處狂奔而出的敵軍士兵,果斷的勒馬而逃。剛才他本想把城內的騎兵撤出來,觀察後再做打算,哪知一念之差,竟連城外的騎兵也死傷慘重。雖然是短短的一瞬,但對方近乎恐怖的弓箭威力讓他再不敢有絲毫停留。一千人的箭陣,竟如同有萬人箭陣般的威力!

  “咻……”鐵面將軍剛剛轉身,一支羽箭帶著凌厲的破空聲直襲而來。“ !”雖然鐵面將軍及時做出反應,將身體緊靠馬身,卻仍是遲了一點,羽箭雖然沒有射中所瞄準的心髒之處,卻深深的插入他的左臂。兩百步的距離,竟然還有如此威力,讓鐵面將軍不由懼不已,當下更顧不得傷痛,狠命拍馬,向遠處逃去。

  丟下八百多具尸體後,匈奴騎兵終于逃脫了飛虎營的追殺,相對于驃壯的戰馬,人的速度實在太慢。

  見匈奴騎兵已逃到數里外,楊誠揮手止住身後的眾人,再追也是沒用。看了一眼還隱約可見的那個鐵面將軍的背影,楊誠不由扼腕不已,剛才若是小黑在手,那為被他視為心腹之患的鐵面將軍定然命喪自己箭下。現在使用的這把弓雖然也是老程專為飛虎營制作的弓箭,但兩百步外,力道和準繩都已達極限。

  ※※※※※※※

  “你是什麼人?”左飛鴻疑惑的看著打開木箱的青衣少女,問道。

  青衣少女卻是毫不理會,冷聲說道︰“你們不是那些人一伙吧。”

  “哪些人?”左飛鴻疑惑的問道。其他幾女也紛紛回道。

  “當然是車外那些人。”青衣少女仍舊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

  “笑話,你看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和那些人是同伙。”左飛鴻氣憤的說道,剛一說完,青衣少女已轉身離去,左飛鴻不由急急的叫道︰“哎,你怎麼就走了?先把我們放了啊?”看著青衣少女對自己毫不理會,左飛鴻幾乎要氣炸了,嘴上更破口大罵起來。

  听到左飛鴻罵自己,青衣少女停了下來,冷冷的說道︰“若你再罵一聲,我便將你們全部殺了。”

  雖然那青衣少女看起來年紀不大,但此時的聲音卻透出陣陣殺意,連一向自以為什麼都不怕的左飛鴻也禁若寒蟬,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音。

  真到青衣少女消失不見,幾人才面面相覷,齊聲說道︰“現在怎麼辦?”
bigsing 發表於 2009-5-12 15:24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十一章 似曾相識

“統領大人,張大人叫您去一趟。”左化龍匆匆跑上城樓,對楊誠說道。

  “什麼事?”楊誠望著城外恢復耕作的百姓,淡淡的說道。匈奴人來得快,卻得也快,整場戰斗持續不過半個時辰,若不是城牆下那擺放整齊的一具具匈奴士兵尸體,幾乎沒人相信這里剛剛才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戰斗。

  “張大人剛才在檢查匈奴尸體時好像有什麼發現,所以立即叫我來請大人去。”左化龍略有不滿的說道。本來戰斗結束後,左化龍便準備派士兵挖個大坑,將匈奴尸體草草掩埋了事。但張識文卻堅持要親自檢查每一具尸體,大到武器裝備,小到身上的沙礫和腳底的塵土,半點也不放過。左化龍一路陪同,也不由暗自佩服,雖然他也是個細心之人,但與張識文一比,便差得遠了。檢查到一具尸體時,張識文似乎有了什麼重大的發現,左化龍問他卻又不說,只是一味的讓他請楊誠親自來。

  楊誠也听出左化龍的語氣,轉身笑著說道︰“怎麼?文弟沒告訴你讓你不高興了?”

  “沒有。”左化龍言不由衷的說道,心中卻暗自嘀咕︰怎麼說自己也是飛虎營的副統領,張識文竟一點也沒把自己放在眼里。要論起級別,他也不比張識文低呢。

  楊誠笑了笑,大步向城下走去,路過左化龍時淡淡的說道︰“有很多東西你要向他學習呢,我們軍中就缺一個像他這麼細心的人。”

  ※※※※※※※

  張識文站在一具尸體面前眉頭緊鎖,連楊誠走到身邊也猶然未覺。

  “有什麼發現?”楊誠將手搭在張識文肩膀上,輕聲說道。

  張識文指著面前的尸體,默然不語。楊誠順手看去,笑著說道︰“你又想考我?這也……”話剛說了一半,楊誠突然止住聲,走到尸體面前蹲了下來,仔細的打量著那人的面子。

  “這個人不是匈奴人。”張識文沉聲說道。

  “沒什麼區別啊?”左化龍不以為然的說道。剛才他也花了些心細觀察這具尸體,卻一直沒看出什麼來,是以心中一直以為張識文不過是在故弄玄虛。

  “文弟的話是對的,這個人確實不是匈奴人。”楊誠撫著那個士兵蒼白的臉龐,話語之中竟帶著無比的沉重。

  張識文听到楊誠的語氣異樣,驚訝的說道︰“誠哥莫非認識此人!”
  “不錯。當年狼居胥山一戰時,他正是我麾下一名士兵。只是沒想到他沒死在匈奴人手中,卻死在自己人的利箭之下。”楊誠緩緩的站了起來,沉痛的說道。剛開始他還沒什麼反應,畢竟大陳人和匈奴人長相並沒有多大區別,但細看之後,卻震驚的發現,這人竟然是當年與自己並肩作戰的一名士兵。雖然他並不知道這人的姓名,但畢竟一同戰斗過,而且還是自己屬下,對他的長相豈會沒有印象。

  “什麼!”張識文驚呼道,他開始只是對匈奴人中會出現大陳人感到驚奇,並沒有想到這人竟會有這樣的身份。要知道,大陳立國之始,便不斷在于匈奴進行戰斗,而兩族之間的仇恨,更是從兩族的領地相鄰之後,便延續開來,到如今已有近千年的歷史了。是以兩族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軍隊之間,那種根深蒂固的仇恨已經無法化解。除了一些冒險的商人,匈奴人中便再難有漢人的身影。

  “文弟是怎麼發現的?”楊誠沉聲說道。雖然知道襲擾涼州的匈奴人和史達貴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但史達貴竟將征北軍戰士直接混在匈奴人中,仍是大出他的預料。不過他已打定主意不讓張識文知道這些,是以並不想繼續深談。

  張識文看了楊誠一眼,正色說道︰“大陳和匈奴兩族雖然在相貌上沒有多大區別,但兩族畢竟生活的環境不同。匈奴人自幼便在馬背上長大,面容一般比較粗獷;大陳百姓大多以農耕為主,是以顯得比較細柔。即使像涼州這樣與匈奴比較接近的地方,百姓的相貌也遠比不上匈奴,畢竟那種從小風吹日曬留下的痕跡,不論如何也偽裝不來的。”

  “道理雖然是這樣,但我看他也和其他的匈奴人沒什麼區別嘛。”雖然楊誠已經證實,但左化龍仍抬杠說道。

  張識文微微一笑,將那名士兵的尸體翻了過來,指著臀部說道︰“匈奴人從小在馬背上生活,是以臀部與大陳人有著明顯的差別,即使是大陳長久訓練的騎兵,也不例外。誠哥,你說是嗎?”

  楊誠卻在一旁怔怔的發神,似乎在想著什麼,聞言茫然的說道︰“什麼?”左化龍不服氣的翻了幾具匈奴士兵尸體,終于心服口服,不再言語。

  “誠哥在想什麼?”張識文疑惑的問道。剛才為了應付左化龍,他一時竟沒留意到楊誠的變化,不過單看楊誠連自己的話也沒听清楚,便不能猜出他正在入神的思慮什麼。

  “沒什麼。”楊誠慌忙說道,轉開話題道︰“文弟花了一個上午研究這些尸體,還有什麼發現嗎?”

  張識文奇怪的看了楊誠一眼,以他的精明,當然猜到楊誠有什麼事瞞著自己,不過既然楊誠不說,他也不便去問。當下正色說道︰“剛才我仔細看了一下這些士兵腳底的泥地,雖然沒有全部看完,但已可斷定,這些人皆來自一路。而且若是我沒有猜錯,他們的營地就在紅柳大泉。”

  楊誠聞言微微點頭,左化龍卻疑惑的問道︰“僅從這腳底的泥土,便可判斷敵人的營地?紅柳大泉可在羅城好幾百里外。”

  “這個並不難。左副統領只是一直率領步兵,並不熟悉騎兵,是以才會有此一問。步兵腳上的泥土能提供的線索並不多,但騎兵腳上的泥土,卻是一條重要的線索。要知道,騎兵除了休息之時,幾乎一直不離馬背。而在涼州境內,雖然匈奴一直橫行無忌,但即使是休息時,恐怕也是在馬背上休息。所以侵犯涼州的匈奴騎兵休息的唯一地點便是戈壁中的營地。”張識文自信的說道。

  “就算這樣,那你如何能判斷他們的營地就在紅柳大泉呢?”左化龍不甘心的問道。

  “雖然我沒有親自去過紅柳大泉,但我曾向不少鄉老討教,對戈壁中的四處水源之地的土質有一定的了解。”張識文微笑著說道。他自然知道左化龍對自己有些不服氣,但他也是個不願低頭的人。

  “文弟的意思是我們餃尾追去?”楊誠皺眉說道。

  “倒也不急于一時。誠哥的飛虎營雖然是天下有數的精銳之師,但苦于沒有騎兵,即使全力追趕,恐怕也為時以晚。不過既然我們知道他的營地位置,便可以大致猜出他們進出涼州的路線,只要我們精心設伏,那他們便再沒有今天的幸運。只要鐵面將軍一除,余者便不足為慮。”張識文朗聲說道。雖然對現在的官位早已不作留戀,但能擊敗匈奴,卻是他現在最大的願望。以前空自謀劃,而無力實施,但現在有了楊誠,情況便再不相同。連他一向畏懼的鐵面將軍,也想一舉成擒。

  “若是他們下次不從紅柳大泉而是從其他地方進出涼州呢?那我們豈不是撲了個空。”左化龍皺眉說道。初時他還是因對張識文不服氣才故意抬扛,但幾次交鋒下來,卻有了幾份真心討教之意。雖然左化龍也是個精明能干之人,但算起來他卻從未真正指揮過戰斗,昨日一戰,也算得上是他初上戰場。是以有些方面,見識遠不及張識文。

  張識文微微一笑,自信的說道︰“走自己最為熟悉的路,正是人之本性。匈奴騎兵一向一擊得手後,便四散而退,然後在匯集一處。況且戈壁之中最難的便是認路,若是要同時熟記四條道路,豈是容易之事?再說在戈壁之中要建立一個可供數千人休息補給的營地本就極為困難,以匈奴現在之力,要建立四座這樣的營地,幾乎是不能完成的事。”

  左化龍聞言也不覺點頭,再找不到什麼理由來辯駁,畢竟涼州之地,張識文遠比他熟悉的多。

  楊誠看著等待自己決定的兩人,淡然說道︰“此事容後再議。十天後從長安出發的糧草便要運抵武威,確保這批糧草能安然無恙的運抵玉門才是首要之事。現在所有兵馬必須留在涼州,以防不測。”

  兩人嘆氣之余,楊誠已轉身向城內走去。紅柳大泉入涼州的主要道路有四條,要想成功完成這次伏擊,至少要一萬以上的軍力才有可能,而且還不能保證全殲敵人。而以涼州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抽出一萬以上的部隊去等待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度出現的敵人。

  ※※※※※※※

  “你回來了!”左飛羽在一張地圖上畫著什麼,一看見楊誠進來,立即欣喜的說道。旋即雀躍的迎了上去,挽住楊誠的臂彎,說道︰“最新送來的敵軍動向我已經在地圖上標注好了,來看看我的成果吧。”

  “辛苦你了。”楊誠笑著說道,饒有興趣的走到幾案前,凝神看著經過左飛羽加工後的最新形勢圖,不住點頭稱贊。楊誠不過稍稍給左飛羽點拔了一下,見眼前的這副地圖雖然比不上專門的繪圖師,但已不比楊誠遜色了。楊誠不由暗自慶幸,這次帶左飛羽一同來涼州果然不錯,很多政務和軍務都替他分擔不少,使楊誠得以脫出身來,認真思慮如何對付匈奴。

  “岳政傳來消息,沙盤已經制作完畢。不過我想我們不會在這里久呆,所以並沒叫他送過來。”左飛羽看著楊誠說道。岳政便是斥堠營的統領,潘宗向離開武威後,楊誠便讓他立即制作一個涼州地形的沙盤。本來潘宗向府上也有一個涼州地形的沙盤,不過主要以玉門附近的地形為主,其他地方都不怎麼詳細,是以楊誠只得讓人重新另做。

  “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會在這里久呆呢?”楊誠驚訝的問道。

  左飛羽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說道︰“連匈奴最強的鐵面將軍都在這里吃了敗仗,其他匈奴人哪里還敢往這里撞?羅城又不是地處要沖之地,既無戰事,又不利于指揮全局,你怎麼會在這里久留。”

  “果然聰明,我心中想的,半點也瞞不過你。”楊誠贊嘆的說道,轉而略有憂慮的說道︰“你千萬不要因這一仗而小看鐵面將軍。這次之敗,不過是他對城中情形不明,恰巧在我們入城後攻城,才落入伏擊之中。況且在如此形勢下,幾乎將損失降到最低,實在令我有些擔憂。”

  “一戰便損失了近一半人數,這也能叫將損失降到最低?”左飛羽不解的說道。

  “不錯。若是換作我,雖不至于全軍覆沒,但也不能做到半數以下。在認定城內只有兩百守軍,而且城門那一幕也並非刻意安排,真情實意讓任何人都不會懷疑的情況下,若是由我攻城,恐怕早已迫不及待的揮軍進城。但他卻只派了五百騎兵沖入,而留了一千人在城牆射程之外,並且幾乎在我們發動攻擊前便察覺到不對勁,確認遭到伏擊後便立即引兵而退,這種果決豈是一般人所具有的。”楊誠皺眉說道。這一仗看似自己大獲全勝,但在如此情況下只能擊殺不到一半的敵人,是以楊誠並不樂觀。

  “這樣說來,對方倒真是不可小看了。”左飛羽若有所思的說道。

  楊誠嘆了口氣,面色凝重的說道︰“而且我還有一個奇怪的感覺,似乎這人是我認識的人。”

  “不會吧,記得你說過,你在這邊認識的人並不多啊?”左飛羽疑惑的問道。

  楊誠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能肯定,只是剛才看到死去的匈奴士兵里竟有征北軍中的人,才突然生起這種感覺。現在回想起來,越來越覺得那鐵面將軍的身影非常熟悉。”

  “莫非是左賢王?”左飛羽提醒道。

  “不是。”楊誠肯定的說道。左賢王的身形比自己還要高大,而那鐵面將軍雖然極為健壯,但比起自己還要差一些。“對方以鐵覆面,似乎不想讓人知道他的真實面目,極有可能和那名士兵一樣,來自征北軍中。”楊誠面色凝重的說道。

  “你是說這些匈奴人竟是由征北軍的人指揮的?”左飛羽驚訝的說道。

  “唉,希望不是吧。”楊誠嘆道,征北軍和匈奴根本就是難是化解的死敵,是以連他也對自己的想法沒有半點把握。一想及征北軍,楊誠便想到身在史達貴帳下的劉虎,雖然那鐵面將軍比起劉虎要壯實得多,但仍有幾分相視。王庭一別,已有三年多了,莫非我們要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嗎?楊誠暗自想道。

  “多想無益。誠哥,從情報上分析,最近匈奴人在豐城堡、河西堡和水泉子三地之間活動越來越頻繁,莫非有什麼陰謀?”左飛羽指著地圖標著紅圈最多的地方說道。

  楊誠仔細看了看左飛羽所指的地方,淡淡的說道︰“是時候了,通知左化龍,我們馬上出發。”

  “砰!”左飛羽離去後,楊誠一拳砸在剛才左飛羽所指之處,喃喃自語︰“若是再遇上鐵面將軍,我是不是要想盡辦法將他射殺在戰場之上呢。”

  ※※※※※※※

  戈壁中,一隊匈奴騎兵正策馬疾馳,揚起陣陣塵土,直向一座荒涼的山崖行去。行在隊伍最前的,正是今天早上被楊誠一箭射中手臂的鐵面將軍。

  繞過高聳的山崖,連綿數十里的小山出現在眼前。騎兵隊伍越過一座小山,穿越一到長達數里的峽谷後,迎而來的,竟是一綠數成蔭的山谷。谷內的景色與外面寸草不生的戈壁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幾乎以為踏入世外桃源之中。山谷盡頭,數十株粗壯的柳樹環繞在一個清澈的水池四周,陣陣微風吹來,在水面泛起陣陣漣漪。

  轟隆的鐵蹄聲擊碎了山谷的寧靜,林中營帳中立時沖出數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一看到沖在最前的鐵面將軍,陣陣歡呼聲立時在谷內響起。

  “啟稟將軍,最新軍情送到。”鐵面將軍剛一下馬,一名士兵便迎了上來,舉著一大一小兩卷白紙,恭敬的拜道。

  “曾潤生那關終于打通了?”鐵面將軍拿起那卷小紙,欣喜的說道。

  “可不容易,那家伙幾乎花了我們一半的銀子。”那名士兵不滿的說道。

  “不要心疼銀子,以後我們會有花不完的銀子,這一點算什麼。”鐵面將軍不以為然的說道。說罷拿著那兩卷紙大步向營帳走去。

  “俞兵,老大似乎有點不高興?”看著鐵面將軍大步而去,那名士兵對一直緊跟在鐵面將軍左右的一人說道。“這麼大個好消息,居然沒有獎勵我。”

  俞兵拍了拍那名士兵的肩膀,悄悄說道︰“田小樹,這次咱們吃了敗仗了。”

  “什麼!”田小樹失聲叫道。

  “噓,小聲點。”俞兵拉著田小樹急忙說道。“匈奴人死點倒沒什麼,這次連陶二仔也死了,你叫老大如何高興得起來。”

  “不是吧,二仔他也,怎麼會這樣。”田小樹驚訝的說道。

  “過會再說,唉。”俞兵嘆氣說道,拉著田小樹向鐵面將軍的營帳走去。

  二人踏入大帳時,鐵面將軍正看著手中那卷小紙發呆。“老大?”田小樹小聲的叫道。

  “小樹,你馬上通知崔得勝他們準備出發。”鐵面將軍將手中的紙用力一揉,大聲說道。

  “去哪?為二仔報仇?”田小樹略有興奮的問道。

  “報個屁的仇,去拐子湖。”鐵面將軍大聲吼道。

  “拐子湖,那不是左……”二人驚訝的說道。

  “哪來這麼多廢話,還不快去。”

  “是是。”二人慌忙應道,退出營帳。

  看著二人離去後,鐵面將軍盯著手中那卷揉粉碎的紙團,恨聲說道︰“三年前沒殺掉你,這次我看誰還來救你。”
bigsing 發表於 2009-5-12 15:26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十二章 嚴陣以待


  夕陽西下,道道霞光射在拐子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個個趕著牛羊的牧人,正向湖岸一個帳篷林立的部落緩緩而行。趕羊的牧人大多是些婦女,看著遠處炊煙裊裊的家園,神態安祥而滿足。雖然前方的戰士仍在拼死戰斗,但畢竟,戰火已遠離自己的土地,哪怕只是暫時的一瞬,也足以讓他們感到無比的快樂,至于明天,那並不能由自己作主,也不用他們去想。

  左賢王安逸的坐在湖邊一處草地上,一邊大口撕嚼著肥得流油的烤羊肉,一邊一遍遍的看著這個日漸壯大的部落。從狼居胥山脫困後,他的食欲越來越大了,原本壯實的身體也開始生出一圈圈的贅肉。不過他對這些變化並不在乎,狼居胥山上那種日夜計算手中還有多少食物的日子雖然不到一年,卻幾乎已將一直衣食無憂的他逼得瘋狂,如今,正是需要好好補償的時候了。

  史達貴這三年果然沒有欺騙他,不僅供給他各種急需的物資,更讓他幾乎一統方圓數千里的大漠上的匈奴部族。現在座落在拐子湖的這個匈奴部落,已有近八萬民眾,戰士七千,只要這種安穩的日子再過上十年,匈奴便可以恢復一定的元氣,雖然仍不足以于大陳對抗,但任何人要想消滅它,卻絕非易事。

  令左賢王稍有不滿的是,雖然糧草物資史達貴一直足額供給,但卻毫不客氣的將匈奴自行生產的能力奪走。大到軍械物資,小到生活用品,這一切,現在全賴史達貴的資助。甚至連牛羊馬匹,也僅夠整個部落十天之用。草原上水草最為豐美的三大牧場,放養著無數的牛羊,雖然放牧的都是匈奴人,但卻牢牢的控制在神威營的手中,每隔十天,便會有一群牛羊被趕到拐子湖,而這個時候,十天前的牛羊幾乎剛好吃完。

  左賢王本以為一出狼居胥山,便可毫無約束的縱橫草原,但這三年來無數的明爭暗斗後,連他也無奈的放棄。他這刀俎上的魚肉,只要有任何掙扎,那根勒在脖子上的繩子便會用力收緊。雖然身為魚肉的現實讓他忿忿不已,但他現在所能做的,也只不過是盡量拖延這把刀落下的時間而已。刀總會有落下的一天,而他卻仍是一籌莫展。除非他能拋棄這數萬的部眾,否則便永遠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但他卻從來不敢動這樣的念頭。拋棄這里的部眾,他雖然不再是魚肉,但卻永遠的成為一支小蝦米。

  正在左賢王出神的欣賞這落日余輝中的美景時,原本安訂的營地中突然傳一陣騷亂。

  “殺人惡魔來了!”一聲聲驚恐的低呼聲中,原本在帳篷外忙活的匈奴百姓紛紛慌亂的逃入帳中,老人、小孩、婦女,無一列外,不到片刻,剛才還一片熱鬧的部落,竟變得如死一般寧靜。

  “呸。”左賢王用力吐掉嘴里一塊已嚼得稀爛的瘦肉,看著遠處席卷而來的一股黑色洪流,眯著的眼楮里射出陣陣懾人的光芒。

  鐵面將軍帶著千余身著黑衣黑甲的匈奴鐵騎,如狂風一般沖入這寧靜的落部,卷起陣陣塵土,罩在營帳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左賢王笑容可鞠的立在一座豪華的大帳之外,靜靜的看著百步外仍毫無停勢的鐵面將軍,剛才那種光芒早已在他眼中找不到半點蹤影。

  “吁!”在鐵面將軍用力猛拉之下,胯下高大的戰馬在左賢王身前兩步停下,揚起的前蹄幾乎就要踏在左賢王那微微隆起的肚腩上。

  鐵面將軍冷冷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紋絲不動的左賢王,動作利落的翻身下馬。

  “我們的長勝將軍又回來了。”左賢王迎上前去熱情的說道。

  鐵面將軍卻是絲毫不領情,冷哼一聲,甩手向大帳走去,對身旁表情尷尬的左賢王竟一眼不看。左賢王顯然早已習慣鐵面將軍的這副態度,毫不計較的緊隨而去。

  “我記得有人說羅城縣有一萬官兵吧。”大搖大擺的坐在上首後,鐵面將軍森然說道。

  見自己的座位被別人毫不客氣的佔據了,左賢王卻沒有半點怒色,徑自在下首的一個座位上坐了下來,向鐵面將軍舉杯說道︰“來,祝副統領又打了一個大勝仗。”說罷便仰首一飲而盡。

  “勝,勝個屁,我差點都回不來,那倒正圓了有些人的心願。”鐵面將軍毫不雅觀的將大腳放在幾案上,憤聲說道。

  “難不成副統領這次竟然敗了?”左賢王一臉關切的說道。外人若是不知他們的關系,恐怕真以為兩人定是交情深厚的好友。

  “不僅敗了,而且死了八百多名戰士。”鐵面將軍淡淡的說道。

  “什麼!”左賢王驚呼道,心疼的表情卻是毫不做作。

  鐵面將軍收回雙腿,將手按在幾案上,俯著身子對左賢王冷冷的說道︰“這就是騙我的代價。老實告訴你,我是故意的。本來頂多死上一兩百而已,但我心情不爽,因為有人竟然把兩百說成一萬,既然這樣,我把一百變成八百,也算不得什麼了。”

  “ 鐺。”左賢王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輕響。“你……”左賢王面色蒼白的指著鐵面將軍,指尖竟不住顫抖。

  “怎麼?心疼了?三年才不過死了五千多人,這已經算我格外開恩了。要是依我的脾氣,當年便把你一刀給宰了,免得看著心煩。”鐵面將軍冷笑著說道。

  左賢王眼中殺機一閃即逝,表情又恢復之前的樣子,淡然說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副統領這幾年征戰涼州,涼州軍民死在副統領手下沒有三萬,也有兩萬,我匈奴男兒又何懼這點傷亡。況且就算是本王,恐怕也難以做到,以一換六,副統領也算為我匈奴立下汗馬功勞啊。”

  鐵面將軍淡淡的看了左賢王一眼,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平靜的說道︰“這次我要五千騎兵。”

  “什麼!”左賢王臉色微變,驚呼道。

  “放心,我至少也會帶一半回來。”鐵面將軍不以為然的說道。

  “這事我要親自詢問安答。”左賢王面色凝重的說道。抽走五千人,他這個部落幾乎就空了。

  鐵面將軍懶洋洋的摸出一卷白紙,說道︰“不用了。早知道你會有這樣的把戲,這里到清水原來回可得大半個月,史大人早就想到了,自己看吧。”

  左賢王腳步踉蹌的撲到鐵面將軍身前,抓過白紙便立即展開來看。

  “怎麼樣,這不是我偽造的吧。”看著臉色愈見難看的左賢王,鐵面將軍淡淡的說道。

  及至看完,左賢王已癱坐在地上,表情復雜的說道︰“這次我要親自出馬。”

  “就你現在這樣,還行嗎?”鐵面將軍輕蔑的說道。

  “會有機會讓你知道的。”左賢王緩緩的說道。

  鐵面將軍聳了聳肩,可有可無的說道︰“無所謂,反正算也來我也是你的手下,史大人也沒說過你不能帶兵。”

  “我得去準備一下,失陪了。”左賢王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不送。”鐵面將軍淡然說道,拿起幾案上的酒壺,自酌自飲起來。

  左賢王走了幾步,停下來恨聲說道︰“知道部落里的百姓怎麼叫你的嗎?”

  “殺人惡魔嘛。”鐵面將軍不以為然的說道。這三年來他每次來拐子湖,便會帶走數百匈奴騎兵。雖然勝利的消息不斷傳回,但每次帶走的匈奴騎兵,都沒有幾個能再度踏上拐子湖的土地。久而久之,只要他一來,整個部落就會知道,又有一批匈奴的勇士倒在了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再加上他那副面具就是一個匈奴傳說中的凶神,使得匈奴人把他當惡魔來看,人人畏懼。

  左賢王當然知道鐵面將軍是在慢慢的侵蝕匈奴的根基,三年來不論他如何發展,部落的士兵從來沒有超過八千之數。但隨著部落的壯大,已經沒有時間讓他親自帶著騎兵們遠襲涼州,這個由無數零散部族組成的匈奴部落,還遠遠不能讓他放心到可以一連數月的在外征戰。而且更讓他無奈的是,經過王庭一戰,匈奴戰斗經驗豐富的戰士幾乎傷亡殆盡,更不用說帶兵的將領。在自己手下將領遠沒有成長到可以獨擋一面時,他也只能無奈的看著鐵面將軍肆意而為。

  “副統領才能卓越,這幾年死在副統領手下的匈奴和大陳人不計其數,本王也極為佩服。只是當這面具下的真面目,被世人知曉時,恐怕副統領就……。”左賢王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真的好怕,不過有些人恐怕首先要考慮,在多嘴前自己的腦袋還有沒有生在自己的脖子上。”鐵面將軍殺氣騰騰的說道。

  ※※※※※※※

  楊誠立在豐城堡十里外的長城之上,看著遠處一片荒涼的景色,默然不語。

  “誠哥在想什麼?”張識文站在一旁輕聲說道。楊誠從羅城撤走時,已將他提升為涼州行軍司馬,跟隨楊誠左右,共參軍機。雖然一下子升了好幾級,但他卻並不滿意。倒不是嫌官職的大小,而是希望楊誠把涼州行軍司馬改成交州行軍司馬。不過楊誠卻覺得張識文畢竟是涼州官員,若不取得潘宗向的贊同,在情理上難以說過。

  “我在想,這連綿萬里的雄偉城牆,到底有什麼作用呢?”楊誠感慨的說道。

  “為了抵御北方匈奴和其他部族對我中原的侵犯啊。”張識文看著楊誠,奇怪的說道。

  楊誠看了一眼張識文,淡淡的說道︰“有用嗎?”

  張識文開始還奇怪楊誠為什麼問這樣的問題,听到楊誠的反問,不由沉吟起來。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卻將他難住。若說沒用,那數百年來這歷朝歷代的帝王無不非常重視長城的修補和完善,沒用的東西,怎麼會讓這些君王樂此不彼呢?但要說有多大的作用,卻也不盡然,以現在大陳的國力,即使沒有這條長城,也可以將這些異族擊退;但歷朝國勢衰微之時,北方異族卻能毫無阻礙的進犯中原,這雄偉的城牆,再難發揮半點作用。這便是個矛盾,國力強盛時,這長城不用起作用,而國力衰弱時,這長城也起不了作用。

  “有沒有用,還是看所用之人吧。”張識文略有遲疑的說道。

  “在我眼中,這長城根本毫無用處,徒勞民而已。”楊誠肯定的說道。

  “願聞誠哥高論。”張識文饒有興趣的說道。

  “中原人口百倍于北方異族。以一百敵人,竟會需要築牆自守,豈不可笑?偏偏中原與異族征戰數百年,竟然仍是持平之局,王庭雖已覆沒,但匈奴仍在犯我涼州之地。長城,又起到了什麼作用呢?”楊誠感慨的說道。

  “不錯,所謂眾志成城,若是軍民一心,匈奴根本不足為患。只是這個道理雖然人人皆知,但做起來卻非常困難,若要永遠如此,更是不可能。”張識文點頭說道。在涼州三年,他感觸頗深。涼州雄兵十五萬,而進犯的匈奴不過數千之數,但卻屢遭敗績,被屠戳的村鎮不計其數。雖然他胸中有無數應對匈奴的方法,但卻一直不能施展,及至遇到楊誠,這才有了一線曙光。

  “不過這長城這次倒可以起點作用。”楊誠無奈的笑道。

  “誠哥何以如此肯定這次匈奴一定會襲擊運糧隊?”張識文疑惑的問道。

  “文弟怎麼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歷史上無數戰役,皆是因糧草而決勝負。”楊誠說道。

  “但這批糧草以用來補給征西軍之用,匈奴用不著冒這麼大的險,來幫助姑師吧。”張識文不解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說道︰“以匈奴的實力,即使涼州毫不設防,他也不會有攻佔之念。現在他們如此襲擾,不過是想禍亂大陳而已。姑師卻不同,只要征西軍一敗,恐怕就會長驅直入,到時戰火便會遍及涼州,甚至威脅長安。這豈不正落入匈奴的下懷?”當然還有一層楊誠並沒說出,那便是其中牽扯到的世家間的爭斗。

  “武威至玉門近千里之遙,恐怕防不勝防啊。”張識文憂慮的說道。

  “不然。”楊誠搖頭說道︰“涼州雖然地勢狹長,但只有武威至張掖這段,最為靠近匈奴,若是快馬疾馳,可一日來回。一過張掖,匈奴便需要冒險深入了,而且形蹤將再不能藏,是以匈奴要麼不出手,要手出便定會選擇永昌堡至山丹一線,而這一線又以豐城堡這一帶地勢最為開闊,最宜匈奴騎兵奔襲。所以就算匈奴知道我們在此設伏,也會冒險出擊。”

  “如此一來,從永昌至豐城堡這段長城,便可以發揮極大作用了。”張識文思慮道。

  “文弟果然聰明,雖然我們並不能長城為守,但匈奴騎兵不可能越過長城而進襲。反而需要繞過長城,奔襲糧隊。”楊誠笑著說道。

  “看來誠哥早已胸有成竹了。”張識文說道。

  “三日後糧草便會運抵豐城堡了,也該讓各軍出發了。”楊誠淡淡的說道,轉身向城樓下走去。

  “誠哥!”張識文叫道。看著轉身疑惑的看著自己的楊誠,張識文堅定的說道︰“若誠哥一是成為國之長城,小弟願為城之一磚。”

  “文弟太抬舉我了,我既無此志,也無此才,哪里敢為國之長城。”楊誠微笑著說道。

  “誠哥何須過謙。小弟觀飛虎營,便足以為大陳的精銳之師,恐怕比及神威、神機二營也毫不遜以。這幾日的相處,更讓我佩服于誠哥胸中之韜略,只要假以時日,定可成就不朽之功業。”張識文激動的說道。

  “征西之戰結束之後,國將再無戰事,要想建功立業恐怕也難。況且我也志不在此,恐怕會讓文弟失望了。”楊誠淡淡的說道。

  “誠哥錯矣。征西之戰即使大獲全勝,恐怕天下也難以太平。正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誠哥若想置身世外,只怕並不容易。”張識文說道。

  “是嗎?以後再說吧。”楊誠不以為然的說道,轉身而去。

  ※※※※※※※

  豐城堡

  楊誠如山挺立在議事廳上首,張識文和左飛羽左右而立,張破舟、左化龍、洪承業、楊開、岳政五人靜立堂下。由于此次夾雜著復雜的家族斗爭,是以涼州官員除了潘宗向專門為楊誠提供的斥堠營統領岳政,楊誠便一人也不敢用。此次行動至關緊要,一旦走漏風聲,後果將極為嚴重。

  環視了一眼眾人,楊誠大聲喝道︰“飛虎營副統領張破舟!”

  “末將在!”

  “令你率本部人馬,進駐馬蓮井以南,但見城上煙火,便率軍趕至芨嶺設伏!”

  “得令!”

  “飛虎營副統領洪承業!”

  “末將在!”

  “令你率本部人馬,進駐永昌,但見金山長城烽火一起,便沿冷泉子一路趕至豐城堡,若是中途遇敵,便格殺勿論!”

  “得令!”

  “飛虎營副統領左化龍!”

  “末將在!”

  “令你率本部人馬,進駐山丹,若見張破舟部出動,便可一路疾行,越龍首山繞至芨嶺,阻殺逃竄敵軍。”

  “得令!”

  “飛虎營副統領楊開!”

  “末將在!”

  “令你率本部人馬,即日起程,疾行至高台縣,四日後越台黎山進擊努日蓋,並就地設伏,等侯命令!”

  “得令!”

  “斥堠營統領岳政!”

  “末將在!”

  “從即日起斥堠營搜索範圍縮小至一百五十里,另抽出五百人負責聯絡中軍與其他諸軍,確保消息通暢!”

  “得令!”

  “勝敗全在此一戰,希望大家齊心協力,共退匈奴!”宣布完軍令後,楊誠肅然說道。

  “末將等必誓死效命!”眾人轟然應諾。

  “好!大家即刻行動,不得有誤。”

  布袋已經張開,現在就看敵人會不會鑽進來了!
bigsing 發表於 2009-5-13 10:37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十三章 狼群戰術


  第十三章 狼群戰術

  冷泉子至豐城堡的官道上,一隊綿長近十里的運糧隊伍在五千騎兵的護衛下緩緩而行。官道兩旁,初生的小麥正展放著柔嫩的新芽,在晨光下迎風招展。官道不遠,便是連綿無盡的長城,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在牆上來回巡查,附近的任何異動,都難以逃脫他們警惕的目光。

  隊伍的正中,楊誠和張識文在五百飛虎親衛的簇擁下策馬緩行。飛虎親衛人人身著全副盔甲,背挎一把由赤鐵精礦打制的長弓,滿滿的箭囊里每一支羽箭,都會讓敵人負出血的代價。雖然只有五百人,但在這綿長的隊伍里異常顯眼,堅定有力的步伐聲在隆隆的糧車聲中竟異常清晰。

  “誠哥如此布置,不怕匈奴人不敢前來攻擊嗎?”張識文望著遠處的長城,疑惑的問道。

  楊誠笑了笑,說道︰“若不是這樣,反而會讓匈奴人畏首畏尾。若不是極重要之物,哪里需要如此嚴密的保護,匈奴人此次是志在必得,不論我們如何布置,均會冒險進擊。”

  “若我是匈奴人,見到這樣的陣仗,恐怕根本不會選擇硬踫,轉而襲擊豐城堡,反而來得更穩。”張識文若有所思的說道。

  “這確實是個毒辣之招,不過匈奴人未必有如此大膽的將領。襲擊豐城堡,勢必將受到三面攻擊,若是時機把握上稍有差池,便將陷入被困堡中之局。”楊誠不以為然的說道。

  張識文搖了搖頭,憂慮的說道︰“誠哥不可大意,現在豐城堡中僅有嫂子和五百飛虎營戰士駐守,若是匈奴真的全力進攻,恐怕會在我們趕到前攻陷。”昨日他曾勸楊誠坐陣豐城堡,發現敵情在相機而動,但楊誠顧慮到步兵始終無法在速度上勝過騎兵,擔心這五千涼州騎兵不能堅持到自己趕到,是以一意堅持親自押送。

  “你可不要小看飛羽。”楊誠自信的笑道。讓左飛羽率五百人防守豐城堡這個決定他也曾猶豫過,若不是因為現在手中敢用之人太少,他也不願如此。不過左飛羽的冷靜和智謀並不比自己遜色,要守住豐城堡絕無困難,是以他才敢如此放心。

  張識文搖頭不語。不管怎麼樣,他始終不相信匈奴敢在這樣的情況下襲擊糧車,這幾年雖然匈奴一直襲擾涼州,但除了那個鐵面將軍,其他人幾乎一直沒有與官軍有過任何的正面交鋒。以匈奴現在的實力,怎麼可能做這種即使勝,也是慘勝的事,這樣的損失,並不是他們所承受的。他反而更擔心匈奴一見糧隊如此陣仗,轉襲豐城堡,以扼住他們的咽喉,讓糧隊難做寸進。

  “嗚……”陣陣示警的號角聲在不遠的長城上吹響,數處長城上的烽火台立時燃起熊熊濃煙,直沖天際。

  “你看,來了吧。”楊誠笑著說道。

  望著遠處揚起的陣陣塵土,張識文不由驚訝不已。匈奴人竟然真敢在這樣的形勢下發起進攻,莫非為了讓西域姑師能進犯中原,竟可以讓他們不顧生死嗎?

  楊誠揮手示意下,數面大旗在隊伍正中揚起,每面旗幟上均是一支生著雙翅的威武之虎,這正是葉浩天聘請的一名繪畫名家所繪的飛虎營特有標志。運糧隊伍立即停了下來,隨即開始緩緩向中央靠攏。

  戰鼓擂響,以岳政為首的五千騎兵立即在靠向匈奴騎兵奔來的方向結成沖鋒陣形,準備隨時向敵人發起殊死的進攻。

  眼見如此,匈奴騎兵卻沒有半點停頓,在離糧隊還有數里時,突然轉向,竟沿著與官道平行的線路,向南疾馳。

  “他們要做什麼?”看到匈奴騎兵的舉動,張識文驚訝的說道。如今烽火已起,隨時都可能有援軍趕到,匈奴人此時正該速戰速決,以免落入身陷重圍的困局之中,但現在匈奴騎兵卻沒有直接發起沖鋒,讓張識文一時疑惑不已。

  楊誠鎮定自若的看著不遠處的匈奴騎兵。匈奴騎兵的隊伍已漸漸展開,數量竟足有五千之眾。根據之前的情況,活躍在涼州的匈奴騎兵即使算上鐵面將軍那兩千人,也只有三千余騎而已。這一次,顯然匈奴已把隱藏的實力全部拿了出來。在幾乎滅族的情況下,匈奴竟然還有如此實力,實在遠出楊誠意料。

  雖然如此,但楊誠卻暗自興奮不已,若是匈奴潛伏不出,他還真拿他們沒有辦法。若是此次能將這支匈奴騎兵重創甚至殲滅,那匈奴將再難恢復元氣。

  不多時,匈奴騎兵已馳至糧隊隊尾,卻仍沒有發起攻擊的意思,反而轉至糧隊另一側,沿著長城向北而上。城上的巡邏士兵本就為示警之用,每隊不過數人,不僅對疾馳而過的匈奴騎兵毫無辦法,反而在匈奴騎兵如雨的箭矢下死傷慘重。後面的巡邏士兵見到此景,更是紛紛伏在城垛之下,連張望的膽量也全無,任由匈奴騎兵叫囂而過。岳政的五千騎兵此時正沿著官道外圍緊隨匈奴騎兵而行,匈奴騎兵行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

  糧隊雖然在匈奴騎兵出現之前便已開始向中間收縮,但糧車沉得,再加上押運糧車的不過是此普通百姓,見到如此陣仗,早就慌了神。是以雖然時間已有近半個時辰,但糧隊的長度仍有七里,幾處甚至出現不小的混亂,讓後面的糧車難以如願靠向中央。

  楊誠看著官道上幾處堵塞的地方,微微皺眉。由于涼州所剩兵馬並不多,是以這次如此大量的糧草押運,根本不能抽不出多余的士兵押送糧車,只得臨時招募百姓押送。混亂本也在他預料之中,但他卻沒想到這麼長的時間,匯集到正中的糧車卻不足三成,若這種情況繼續下去,要憑現在的兵力,恐怕無力阻止匈奴騎兵對糧車的破壞。

  “誠哥,我去疏通道路。”張識文看著隊伍的後列,焦慮的說道。楊誠點了點頭,現在這種情況下,也只得讓張識文只身犯險了。

  看著張識文策馬而去,楊誠高舉左手,大聲喝道︰“列陣!”

  在楊誠的命令下,原本靜立在周圍的五百飛虎親衛立即取下長弓,迅速向周圍已漸成一個圓形的車陣散去。

  飛虎親衛剛剛散入車陣,剛剛沖到正對糧隊中央的匈奴騎兵卻突起變化。長長的匈奴騎兵隊伍從正中裂開,前隊仍舊飛速向北而行,後隊卻調轉馬頭,向南馳去。

  這一變化之前幾乎毫無征兆,讓一直緊跟著匈奴騎兵的岳政頓時猶豫不決。轉頭詢問的看向楊誠時,楊誠卻向他做了個自己決定的手勢,便轉頭望向向北而行的那支匈奴騎兵。岳政思慮片刻,立即讓隊伍如匈奴騎兵那般,分成兩隊,分別追蹤南北而行的匈奴騎兵。

  看著向北而馳的匈奴騎兵,楊誠眉頭皺得更緊了。初時他還沒有看出領著那個身如圓鼓的匈奴將領,只覺得對這人非常熟悉。但看著匈奴騎兵剛才突然分成兩隊,隊伍卻絲毫不亂,讓他終于猜到此人的身份。兩千五百名疾行的騎兵同時調轉馬頭,行動卻如行雲流水般,絲毫不覺突兀,這不僅需要騎兵們有著非常精湛的騎術,更要有很好的默契和長久的訓練。縱觀匈奴,除了左賢王,又有誰能訓練出這樣一支強悍的騎兵。

  岳政猶豫之時,匈奴騎兵已沖出一段距離。兩隊騎兵的隊首立時分出數騎,直向中間的糧車撲來,行至糧隊百步左右時,立即張弓搭箭,“咻咻……”激射的羽箭射的不是驚恐的役夫,而是鼓鼓的布袋。“ ……”羽箭狠準的射中數輛糧車上的布袋,被束縛的粒粒糧食立即爭先恐後的涌了出來,灑落在官道之上。

  “喔……”匈奴騎兵發出叫聲怪叫,策馬向身後的隊伍匯去。沖出一里之後,涼州騎兵才匆匆趕來,卻只能無奈的看著匈奴騎兵遠去的背影。

  兩隊匈奴騎兵剛剛沖過糧車隊伍,又故技重施,由兩隊分成四隊,繞著糧隊狂奔而行,卻仍沒有發動進攻的意思。接下來的時間里,更不斷變化,四分為八,八分為十六……沒多久,五千匈奴騎兵已分成五十隊之多。岳政的涼州騎兵早已在敵人分為八隊時便已混亂不堪了,到匈奴騎兵分成十六隊時,已分不清是自己追的到底是哪支匈奴騎兵了。

  “狼群戰術?”楊誠看著不斷變化的匈奴騎兵,喃喃說道。這便是早期匈奴用來對付大陳騎兵的手法,借著幾乎天生的清湛騎術,不斷逼著對方跟著自己變幻陣形。但論起騎術,天下又有哪個民族能趕上這些在馬背上長大的匈奴精騎。是以還未及開戰,敵人便已疲憊不堪,然後再驟然發起進攻,一舉將陷入混亂的敵人殲滅。

  本來隨著征北軍騎兵的不斷強大,以及精制盔甲和強弩的應用,匈奴的狼群戰術已漸失作用。但此時用在遠不及征北軍的涼州騎兵身上,卻仍是無比管用。看著逐漸煩躁不安的岳政,楊誠不由微微嘆息。由于糧車隊伍收縮得極為緩慢,他現在也只得任由涼州騎兵陷入混亂之中。若是涼州騎兵一停下腳步,恐怕那些毫不設防的糧車便立即會遭到匈奴騎兵的攻擊。只是這樣的情形必然不會維持多久,當涼州騎兵疲憊不堪時,匈奴騎兵的攻擊便會立即發動。

  左賢王策馬疾行在匈奴隊伍之中,長途的疾馳再加上這段時間不斷變幻陣形,已讓發福不已的他倍感艱難。雖然已漸漸開始大口喘氣,但左賢王臉上卻是一股掩藏不住的興奮之色,眼中的光芒已不像在拐子湖時那般懶散,陣陣懾人的鋒芒甚至遠甚當年全盛之時。

  這幾年他一起韜光養晦,對史達貴曲意迎奉。這支隊伍更是他費盡心力,瞞過史達貴布在他部落中的眼線,耗盡心力,精心訓練的一支精銳之師。是以當鐵面將軍一提出要帶五千騎兵時,他便不惜放棄安逸的生活,而親自率軍出擊。這支隊伍的實力,是斷不能讓史達貴知道的。

  左賢王輕蔑的看了一眼一直緊跟著自己的岳政,看著對方那幾欲噴火的眼神,嘴角不由閃過一絲冷笑。不過只是三年的安寧,已讓大陳騎兵變得如此虛弱,他甚至有點懷疑自己如此費盡心絲有點小題大作了。這樣一支騎兵,哪里值得他用如此手段,就算是正面沖鋒,恐怕也可以一擊而潰。不過現在也差不多該行動了,左賢王暗想道。

  “嗚……”隨著左賢王舉手一揮,低沉的號角聲立即在他身後吹響。圍繞糧車而行的匈奴騎兵立時發出震天的吼叫聲,每支隊伍里更有十名騎兵點燃掛在馬鞍旁邊的火把,高高的舉起。

  “快,趕到中間去!匈奴騎兵沖上來便一個也活不了了。”張識文滿頭大汗的在糧車中穿行,不斷的大聲叫著。騎馬根本在這混亂的隊伍中寸步難行,他早已棄馬步行,雖然順利的疏通了幾數堵塞的地方,但落後的糧車仍然有百余輛之多。看著外圍混亂不堪的己方騎兵,連趕車的役夫也感覺到匈奴人即將發動的進攻,場面更加混亂起來,不少人甚至丟下自己的糧車,向中央的車陣跑去。饒是張識文不斷喝叱,也不能阻止分毫。

  “起!”在匈奴騎兵發動攻擊前那瞬間,楊誠振聲喝道。分散在車陣中的飛虎營士兵立即躍上身旁的糧車,將一袋袋鼓鼓的糧食拋下去。表層的糧袋搬開後,竟是一厚實的油布。“唰!”油布揭開之聲不絕于耳,一架架巨弩出現在車陣之中。飛虎親衛絲毫不看逐漸沖近的匈奴騎兵,熟練的將一支支巨矢安放在巨弩之上,數百支閃著寒光的巨矢怒指陣外,蓄勢待發。

  “轟!”匈奴騎兵終于沖入涼州騎兵的陣中,激烈的肉搏戰立即在車陣外一里左右的原野上展開。

  “殺!殺!殺!”滿臉是血的岳政在匈奴騎兵中不斷沖殺,身上的盔甲早已破出數條大口子,殷紅的鮮血染透衣甲。在左賢王的狼群戰術下,他早已是怒火沖天,他豈不知這樣被匈奴騎兵牽著鼻子走對自己極為不利,早便想放手一搏,但身後的糧車卻讓他無法拋下,若是糧車被焚,那即使將這群匈奴人全殺了,也抵不了。

  匈奴騎兵一沖上來,岳政便將目標鎖定在他一直追蹤的左賢王身上,左賢王卻根本對他毫不理會,在數十騎兵的簇擁下不斷向糧車沖去。雖然他舍命奮戰,卻連左賢王的衣角也無法觸及。匈奴騎兵的強悍實在大出他的意料,他這不過才斬殺三名匈奴騎兵,就已數處受傷。雖然他只是斥堠營的統領,但卻一向只把匈奴視為只敢攻擊百姓的懦夫,此時稍一接戰,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幼稚。

  “ !”一把長刀狠狠的捅入岳政的腹部,岳政驚訝的看著自己身前的匈奴騎兵時,匈奴騎兵眼中閃過一絲輕蔑的神色,抽出長刀,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向前沖殺而去。

  “轟!”岳政重重的摔倒在地之時,蜂擁而來的匈奴騎兵已沖殺而去。

  涼州騎兵本就比不上匈奴騎兵強悍,況且在匈奴的狼群戰術下,這五千涼州騎兵早已疲憊不堪。是以兩軍剛一接觸,戰局便幾乎呈一面倒的趨勢。幾乎已搞不清楚方向的涼州騎兵,根本無法抵擋從四面八方狂涌而來的匈奴鐵騎。

  看著各自陷入苦斗的己方騎兵,楊誠不由皺眉。雖然他本就不對這支騎兵能抵擋匈奴騎兵報任何希望,因為涼州的精銳騎兵已被潘宗向帶去玉門,這一支只不過是潘宗向挑剩的部隊,實力便可想而知。但這幾乎一觸即敗的情景,卻仍讓楊誠大出意料。

  由于剛才分散防御匈奴騎兵,現在這五千騎兵幾乎分散在車陣周圍,不僅無法結成陣形,更連支援鄰近的戰友也不能做到。就這樣任由匈奴騎兵切割、圍攻,失敗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兩軍騎兵的交鋒僅維護了一柱香的時間,幾乎組織不起任何反擊的涼州騎兵,終于意識到自己與敵人那幾乎無法逾越的差距,再興不起半點斗志,竟再不顧身後的糧車,落荒而潰。

  看著倉皇逃走的千余涼州騎兵,匈奴騎兵並沒有任何追趕的意思,而是排成一行,緩緩的向中央的車陣逼去。喧鬧的撕殺之聲逐漸平靜下來,一支支熊熊燃燒的火把發出呼呼的聲音,漫天的殺伐之氣立即充塞在兩軍之間的原野上。

  “殺!”左賢王將手用力揮下,匈奴騎兵發出震天的喊殺聲,從四面八方,直向中央車陣沖殺而去。

  ※※※※※※※

  “左賢王這個蠢蛋,居然不願與我一同來攻佔此堡,這幾年真是長成個豬腦了。”鐵面將軍看著矗立在數里外的豐城堡,憤聲說道。身後兩千整裝待發的匈奴騎兵肅然而立。

  “統領大人,這次不是讓我們毀掉糧草嗎?攻這里有什麼用?”田小樹疑惑的問道。

  “豬腦子,那里早就設起圈套,就等我們去鑽呢。”鐵面將軍罵道。

  田小樹摸了摸頭,仍是一頭霧水︰“統領大人怎麼這麼肯定那里會有圈套呢?左賢王選的地方四處都是平原曠野,就算打不過,誰也攔不住我們逃啊?”

  “哼。”鐵面將軍冷哼一聲,卻不作答。心中卻暗自說道︰“要在誠哥眼皮底下燒糧車,哪有這麼容易。”

  “嗚……”嘹亮的號角聲在豐城堡的城樓上響起,顯然城內已發現了這隊匈奴騎兵。

  “又被發現了!”俞兵驚訝的呼道,眼神中竟有一絲懼色。

  鐵面將軍不以為然的看了俞兵一眼,大聲喝道︰“給我沖!”

  轟隆的鐵蹄聲中,匈奴騎兵如離弦之箭,向豐城堡沖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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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十四章 糧車戰陣


第十四章 糧車戰陣

  楊誠冷靜的看著已沖至四百步外的匈奴騎兵,堅毅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變化。五千涼州騎兵如此快速的潰敗讓他有些始料未及,在他原本的計劃里,騎兵只是負責拖住來犯的匈奴騎兵,使得車陣能夠有足夠的時間排列完畢。一旦車陣列好,騎兵便退入陣中,伺機而出。在這樣的曠野之中,匈奴騎兵有著恐怖的實力,但要想沖進這上千輛糧車所組成的車陣之中,卻是想也別想。

  雖然現在手中的力量僅剩下五百飛虎親衛,但楊誠仍有著絕對的信心,當匈奴騎兵的速度優勢喪失時,便是楊誠痛下殺手之機。

  匈奴騎兵已沖至三百步的範圍,楊誠看了一眼仍護衛在自己身邊的近百名飛虎親衛。這近百名飛虎親衛均是飛虎營中最精銳的神射手,幾乎人人都有著不遜于當年楊誠在征北軍時的精湛箭術。

  “根據敵人舉火的數目,立即分散,一定要盡可能的阻止敵人燒糧。”楊誠對著眾人喝道。神射手們轟然應諾,迅捷如豹般的向周圍的車陣四散而去。

  “進攻!”匈奴騎兵踏入二百五十步範圍之際,楊誠的大喝伴著震天的戰鼓同時響起。

  “咻……”兩百架巨弩同時發出怒吼,一支支長達三尺的巨矢呼嘯而出。

  “ ……”一名匈奴騎兵剛剛閃過直射而來的一支巨矢,還沒來得及慶幸時,一支巨矢從旁射來,直從他的胸腹透過,強大的力量更將他帶出丈外。等戰馬驚覺到自己的主人已不在背上時,匈奴騎兵已重重的摔在柔軟的麥地上,立時斃命。雖然匈奴騎兵不斷變換著位置,但仍有百余支巨矢精準的命中目標,一時間戰馬嘶鳴,近百匈奴騎兵在這第一波的巨矢下墜入塵土。

  “咚……”戰鼓聲更加急促了,原本守在巨弩旁邊的飛虎親衛立即躍下糧車,人人張弓搭箭,開始在糧車之間的縫隙里不斷縱挪騰躍,靈活無比。

  “咻……”羽箭破空之聲頓時奏起戰斗之曲。車陣中射出的箭矢雖然並不密集,但幾乎每一支羽箭都精準無比,被飛虎親衛鎖定的匈奴騎兵不論如何閃躲都無法逃脫中箭的命運。雖然飛虎親衛人數並不多,但皆以十二人為一組,分別守住各個方位,使任何一個方向沖來的匈奴騎兵,都在不斷的摔落下馬。

  “殺!”匈奴騎兵發出近乎瘋狂的吼叫聲,開始舉起弓箭,向車陣里的敵人發起反攻。密集的箭雨立即覆蓋著車陣的外圍,戰況異常慘烈。

  付出近千名騎兵的代價後,匈奴騎兵終于沖至車陣邊緣,身在後列舉著火把的匈奴騎兵立沖了上來,一支支熊熊燃燒的火把脫手而出,向車陣投去。

  “咻……”一陣淒厲的箭矢破空之聲同時在車陣中響起,卻不是射向匈奴騎兵,而是那一支支飛出的火把。匈奴騎兵正在期待著大火從車陣中燃起之時,驚恐的發現,投出的數百支火把竟有大多數被飛射回來,在匈奴騎兵的陣中濺起陣陣火花。

  仍在車陣外五百步處來回奔馳的左賢王見狀不由微微色變,射落火把雖然並不是很難的事,但他卻驚恐的發現,負責射落火把的人並不多,大多數人甚至連續射下三支火把,速度之快,連以騎射稱雄的匈奴也自嘆弗如。雖然分出百余人射落火把,但身在車陣外的匈奴騎兵所承受的壓力卻沒有絲毫減輕。在車陣中奔走如飛的飛虎親衛讓他們幾乎眼花繚亂,每射出一箭,便伏入糧車之下,不多時又在另一處出現,如此反復,讓匈奴騎兵幾乎難以找到射殺的目標。即使偶爾射中目標,但對全身重要部位均覆有赤鐵精甲的飛虎親衛來說,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

  戰斗在車陣外圍陷入膠著之中,飛虎親衛一邊射殺匈奴騎兵,一邊不斷後退,始終將距離保持在兩百步左右。匈奴騎兵雖然也是人人精通騎射,但在這樣的距離下,就算飛虎親衛沒有赤鐵精甲的保護,也讓他們極難射中,更何況還有糧車的掩護。

  左賢王眉頭緊鎖的看著車陣前的匈奴騎兵不斷中箭墜落,心中竟生退意。雖然一眼便看出車陣中不過只有數百名弓箭手,但他心中卻升出一絲怪異的念頭,仿佛那車陣中竟有數千弓箭手一般。這樣大的傷亡,甚至連數千弓箭手也未必能達到。匈奴騎兵一直繞著車陣疾行,但這對于對方來說似乎根本構不成任何影響。原本因涼州騎兵的迅速潰敗而心生輕視的左賢王,竟有一絲落入圈套的感覺,揮之不去。

  “叭嗒!”一支火把從糧車上滑下,落在堅硬的地上。張識文咬了咬牙,從車底鑽了出去,拉下車上的一塊麻布蓋在火把之上,用力捂住。過了片刻,麻布掀開,看著還冒著青煙的火把,張識文不由露出慶幸的笑容。

  “ ……”數支羽箭狠狠的射入張識文身邊不遠的糧袋,嚇得他立即鑽入車下,再不敢有半點異動。涼州騎兵潰退之時,他終于無奈的放棄剩下的數十輛糧車,雖然他心疼這樣的損失,卻也沒有半點辦法,因為趕車的役夫已是逃了個精光,剩下他一個人,有心無力。

  匈奴騎兵發動攻擊之時,他沖算剛好沖入車陣邊緣,密集的箭矢打斷了他與楊誠匯合的希望,只得躲在車陣外圍的一輛糧車之下。匈奴騎兵奔跑而起的塵土,幾乎撲面而來,雖然被嗆得幾乎無法呼息,但他卻不敢再有絲毫異動,他與匈奴騎兵相隔的,不過僅是一輛糧車而已。

  雖然不知道現在的戰況到底如何,但他卻並沒有多少樂觀的看法。雖然飛虎營的實力他在羅城便已見識過,但剛才涼州騎兵的迅速潰敗卻讓他幾乎絕望。雖然這幾年他一直在與匈奴不斷戰斗,但比起剛才的場面,那幾乎不足一提。他所面對的匈奴騎兵,最多的一股也不過百余人而已。騎術清湛的匈奴騎兵和配合極佳的狼群戰術,讓他當初想親領騎兵與匈奴廝殺的想法立時破滅。

  “   !”一名匈奴騎兵從糧車間的縫隙策馬突出,剛越過兩輛糧車,三支羽箭已從三個方向激射來而,狠狠的射中他的胸口,深及沒羽。“咻咻咻!”在他摔落下馬之際,隨之而來的三支羽箭再度奪去戰馬的生命,讓隨後而來的匈奴騎兵難做寸進。雖然初時的火把幾乎全被飛虎親衛射落,但靠近匈奴騎兵的糧車仍逐漸陷入大火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個火圈逐漸形成。

  “嗚……”號角聲在左賢王身旁響起,匈奴騎兵開始不斷後退,直至退到車陣的射程範圍外,才停下腳步。左賢王顯然也意識到在車陣前的戰斗對己方極為不得,看著外圍的糧車陷入大火之中後,便立即令匈奴騎兵退下,準備在飛虎親衛被大火逼出時,再發起致命的一擊。

  看著身邊的糧車越燒越旺,張識文不由暗暗叫苦。隨著火勢的逐漸漫延,他所藏身的這輛糧車恐怕也將陷入大火之中。雖然匈奴騎兵的蹄聲漸遠,但此時鑽出糧車,仍是極為冒險。思慮片刻,在火舌漸要舔到他的衣角之際,他終于下定決心,開始手足並用的向外爬去。即使被匈奴亂箭射死,也總好過被活活燒死。

  鑽過兩輛糧車,張識文終于松下一口氣。靠在一輛糧車的車輪旁,張識文不由暗自嘆息︰沒想到自己剛剛有了一展抱負的的機會,今天卻要死在匈奴的鐵蹄或是熊熊的大火之下,上天真是給他開了個不小的玩笑。

  正在張識文胡思亂想之際,嘹亮的號角聲突然從遠處傳來,一萬名涼州騎兵卷起漫天的塵土,向戰場疾馳而來。“好個誠哥,竟然留了後著。怪不得我幾次問他那兩萬涼州軍被他派到哪兒去了,他一直笑而不答,原來就藏在這附近。”張識文暗自嘆道,臉上不由泛起陣陣希望。這次的計劃從頭到尾都有他的參與,原本以為此際他們已成了孤軍,哪料到形勢竟會有如此變化。

  看著遠處轟隆而來的敵人,左賢王不由臉色大變。雖然他一向輕視涼州騎兵的實力,但此時正直他久戰力竭之時,這支數量龐大的騎兵足以讓他飲恨當場,更何況車陣中還有數百讓他吃盡苦頭的飛虎親衛。深深的看了一眼車陣外近兩千橫七豎八的匈奴士兵的尸體後,左賢王舉手一揮,低沉的號角聲中,圍著車陣的匈奴騎兵開始迅速向北而馳。

  戰鼓聲止。躲在軍陣中央的役夫們紛紛鑽了出來,歡呼著自己逃過一難。隨即在飛虎親衛的帶領下,開始有條不紊的撲滅外圍著火的糧車。一萬涼州騎兵卻沒有絲毫停頓,繞過車陣,直向左賢王逃去的方向追去。

  由于事前便已防到匈奴會有火燒之舉,是以糧車上除了表層的袋里裝的是糧食,其他均以木石充數。再加上滅火準備極為充分,是以大火得以迅速撲滅。到張識文趕到陣中時,已僅剩數輛糧車仍在燃燒而已。

  “誠哥!小弟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看著正在集合隊伍的楊誠,張識文激動的說道。雖然他並沒有直接面對匈奴鐵騎,但仍讓他生出劫後余生的感覺,此時一見到楊誠,不由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文弟,你沒事吧。剛才一直沒看到你,真是急死我了。”一看到張識文,楊誠不由眼楮一亮,欣喜的說道。初時他還偶爾能看到張識文在糧隊中穿梭的身影,及至匈奴騎兵發起進攻時,便再沒看到過張識文。再加上匈奴攻得正緊,使他根本無遐他顧,若是張識文不幸陣亡,他定會內疚不已。

  “沒想到誠哥還留了一手,連小弟也幾乎認定剛才必死無疑了。”張識文在楊誠身旁坐下,感慨的說道。

  楊誠看著張識文,淡淡的說道︰“莫非文弟認為,沒有援軍前來,我們便必敗無疑嗎?”

  “當然,失去車陣的庇護,我們如何擋得住匈奴鐵騎的進攻?”張識文肯定的說道。在他看來,飛虎營雖然勝過涼州騎兵,但到底只是一支步兵,況且還是一支純由弓箭手組成的步兵,就算人數再多幾倍,恐怕也無法阻擋騎兵的沖鋒。

  楊誠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說道︰“若是援軍遲來半個時辰,這里躺下的匈奴騎兵便不止這個數了。”

  “誠哥未免太過自信吧。你的意思是飛虎營沒有車陣的庇護,也能打敗匈奴騎兵?”雖然知道楊誠並不是那種喜歡說大話的人,但張識文仍然對楊誠的話感到不可思意。

  “會有機會讓你看到的。”楊誠淡淡的說道,轉頭向眾人大聲喝道︰“全軍出發,追擊匈奴!糧隊拋下所有偽裝的糧袋,輕車疾行,迅速進入豐城堡等候命令!”

  “追擊匈奴?”張識文失聲叫道。雖然他知道飛虎營行軍的速度極快,但以步兵追擊騎兵,更何況在曠野之中,即使追上,恐怕也不討好,更何況幾乎沒有追上的希望。

  “稟報統領大人,我們發現了斥堠營的岳統領。”楊誠正要說話之時,一名飛虎親衛跑過來說道。

  “哦?他怎麼樣?”楊誠驚訝的說道。

  “腹部中了一刀,傷得很重,若不及時救治,恐怕……”飛虎親衛憂慮的說道。

  “你馬上帶兩個人護送他回豐城堡,找最好的大夫精心治療,一定要治好。”楊誠急聲說道。他本以為岳政在剛才一仗定已陣亡,此時一听還活著,不由欣喜不已。雖然戰場上死傷再所難免,但岳政畢竟是潘宗向留給他的唯一可以信任之人,若是就這樣死了,即使潘宗向不怪罪,他心里也會過意不去。

  “是。”飛虎親衛恭聲應道,立即找了兩名伙伴,疾行離去。

  “文弟,跟著我追擊匈奴還是回豐城堡?”楊誠看著張識文,笑著問道。張識文到底是一介書生,此次只是考慮到有車陣掩護,才讓楊誠安心把他帶在身邊。不過追擊匈奴卻會有太多意外發生,張識文雖然算不得手無縛雞之力,但比起精銳的士兵來說,畢竟相差甚遠。

  “我當然……跟著誠哥!誠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張識文略一猶豫,立即堅定的說道。

  “那好!難得文弟有如此膽識,那就讓我們並肩一戰吧!”楊誠豪氣雲干的說道,揮軍向北而去。

  ※※※※※※※

  一身儒裝的左飛羽立在城樓,鎮定的看著不斷沖來的匈奴騎兵。雖然城內只有五百士兵,但看著沒有一件攻城武器的匈奴騎兵,左飛羽雖是初次上陣,也是充滿必勝的信心。以五百飛虎親衛據城對付沒有一件攻城武器的匈奴騎兵,勝負並不難預料。

  五百步、四百步……匈奴騎兵卻沒有半點停頓的意思。“竟想這樣攻城?”看著匈奴騎兵的舉動,左飛羽不由暗自疑惑。雖然不知匈奴騎兵竟要如何攻克城門緊閉的豐城堡,但左飛羽卻沒有半點猶豫,左手緊握著一把慣用的短弓,右手已是高高舉起,只待匈奴騎兵進入射程之內,便立即下令發起進攻。

  三百步!眼看就要進入城牆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內,沖在隊伍最前的鐵面將軍卻突然掉轉馬頭,向南疾馳。由于事出突然,匈奴騎兵顯然也沒料到鐵面將軍竟然會在此際改變方向,是以除了一直緊跟在鐵面將軍身後的幾騎,其他匈奴騎兵不由產生一陣混亂,數十騎更反應不及,直向前沖去。

  “咻……”一見敵人進入攻擊的範圍,左飛羽立即揮手下令,百余之羽箭立即向沖近的匈奴騎兵射去。沖近的數十名匈奴騎兵見自己脫離隊伍,早已慌亂不已,紛紛勒住馬頭,想要回歸隊伍之中,哪里還能顧及得到城牆上射來的羽箭。

  “   ……”飛虎親衛再次展示出驚人的箭術,將沖進自己射程內的數十名士兵盡數射殺。策馬疾馳的鐵面將軍對身後的慘叫聲卻是充耳不聞,頭也不回的飛奔而去,卷起漫天的塵土,消失在飛虎親衛的視線之中。

  確認匈奴騎兵確實離去後,左飛羽不由大惑不已︰莫非鐵面將軍竟只是為了丟下幾十具尸體而來?

  “駕!”鐵面將軍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城樓依稀可見的那面飛虎旗幟,用力揮鞭,率眾絕塵而去。

  繞了個大圈,鐵面將軍的隊伍竟來到冷泉子城外的官道上。

  “哼,我就說這左賢王是蠢蛋。”鐵面將軍蹲在官道上,仔細的看著一道道糧車留下來的痕跡,不屑的說道。

  “老大,這是為什麼?”俞兵疑惑的問道。之前他見鐵面將軍嘲笑左賢王不和他攻豐城堡,但他自己去虛晃一槍,白死幾十個匈奴騎兵,一箭不發的就跑了。這已讓眾人疑惑不已了,現在見鐵面將軍又在嘲笑左賢王,他便再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出言詢問。

  “你白跟了我三年了。”鐵面將軍狠狠的敲了一下俞兵的腦袋,語氣卻是親切無比。“你看這車輪的痕跡,便可以斷定,糧車絕對不是裝的滿車糧草。人家早就知道我們會來襲糧,怎麼會不做防備,說不定左賢王的尸體,已躺在前面了。”

  鐵面將軍一邊興奮的說著,一邊翻身上馬,沖著一臉不信的俞兵和田小樹說道︰“走,去看看左賢王賠上的到底會是多少匈奴人,又或連自己的命也賠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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