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83
bigsing 發表於 2009-4-20 11:33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二十四章 小黑顯威


   行至林邊,左擒虎隨手從一個護衛背上取下一把普通的獵弓,轉身說道︰“窮鄉僻壤,只有這些簡陋的獵弓,楊縣尉就將就一下了。”

  “這倒不必,弓箭我卻是隨身帶著的。”楊誠從懷中摸出小黑,揚聲說道。倒不是他存心想佔便宜,面對左擒虎他絲毫不敢大意。他並沒有把握能在箭術上勝過左擒虎,雖然經過十年的苦練,但對手畢竟是十年前就威震嶺南的第一獵手,也只有借著小黑驚人的威力,才會讓他多一分勝算。

  左擒虎眼中精光閃動,緊緊的盯著楊誠手里漆黑的弓箭,臉上首次露出凝重的神色。

  要知道,弓箭在歷代戰爭中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做為便于攜帶的遠程打擊武器,廣泛的運用于戰爭之中。但經過上千年的不斷改進,弓箭的射程卻沒有多大的變化。任誰也知道,射程越遠,對敵人的壓制時間就會越長,造成的傷害就會越大,大陳軍隊能逐漸超越匈奴騎兵,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大陳士兵廣泛使用的弩,射程大大超過了匈奴騎兵慣用的弓箭。但弩的缺點也是明顯的,裝填太費時間,在騎兵快速的沖鋒下,頂多出只有幾輪的齊射機會。

  若是弓箭能有弩的射程,那無疑將是恐怖的,但卻一直只停留在兩百到三百步之間。並非是人們不想去改進,而是弓箭的射程在現在來說,幾乎已經達到頂點了。當然,也會有極少數特制的弓箭,能夠超出這個限制,楊誠手中的小黑,便是其中之一。普通弓箭若想要加大它的射程,必須依靠加長弓弦來實現。但弓弦卻不可能無限的加長,經過無數戰爭的實驗,基本已固定到現在這樣的長度,以貼近士兵所能發揮的最佳效力,若是再加長,那射擊的準確和速度都將大打折扣。

  但楊誠手中的弓箭,弓弦卻僅長一尺,透著一種晶瑩的淡黃,不知是什麼材質,整個弓箭看起來線條流暢,制作精美,不論怎麼看,也只像公子王孫手中的玩物。但這樣一把不合理的弓箭,卻偏偏出現在歷經戰陣的楊誠手里,左擒虎當然不會認為楊誠不明白這個道理。看著楊誠自信的神色,他心里清楚,這把弓箭絕非普通之物。

  左擒虎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見看不出個所以然,也不再多想。背上箭囊,轉身對諸人說道︰“今日一戰,若是我不幸身敗,或是死在楊縣尉箭下,你們切不可為我報仇。必須一心一意,傾左家寨之力,助官府剿平亂賊。”

  “若我死在左當家手中,也是無怨無悔,還請左當家代為照顧我的父母,楊誠不甚感激。”楊誠也朗聲說道。

  “爹,小心點。”左飛羽關切的叫道。

  “哈哈,有此一戰,期待已久。”左擒虎爽聲笑道,不見怎麼動作,已閃身縱入林中,竟是毫無聲息。楊誠正微微有些驚愕之際,左擒虎的聲音遠遠傳來︰“左某佔了先入的便宜,半柱香後,楊縣尉可要小心了。”

  聲音雖然清晰的傳入楊誠的耳朵,但以楊誠之能,竟無法分辨出左擒虎的方位。按左擒虎的意思,顯然是在半柱香內不會出手,楊誠定了定神,拋開雜念,大步向林中踏去。

  “希望兩個都不要出事才好。”左飛羽看著二人消失的方向,喃喃說道。她至今仍然不明白,為何爹要與楊誠做此生死之戰。若要比試,盡可有多種方法。雖然兩人都信誓旦旦,但任誰也清楚,兩人中若是有一人落敗身死,恐怕都難以善了。

  “姐姐怎麼這麼說,難道爹還會輸給這小子不成。”左飛鴻不解的問道。想起上次被楊誠一刀逼退,左飛鴻仍然耿耿于懷,偏偏連黃勇剛也似乎不是楊誠的對手,她本來以為這口氣再也出不了,沒想到左擒虎竟然要一戰楊誠,心里當然等著楊誠的落敗。

  “唉。”左飛羽輕輕嘆了口氣,秀眉微蹙,憂慮的看著面前的山林,並不作答。

  “沙沙沙……”楊誠毫無掩藏的在林中疾速奔跑著,既然左擒虎說半柱香後動手,他自然不擔心左擒虎騙他。是以如何利用好這半柱香的時間,是這場比試的關鍵。左擒虎剛才露出的兩手已讓他不敢有任何大意,在林木密集的山林之中判斷對手位置的最好辦法就是聲音,但左擒虎進入山林的速度毫不遜于他,卻讓他听不到一絲聲音。單從這一點,他已是處在下風。

  時間已經過了一半,但左擒虎卻似乎憑空消失了一般,讓楊誠捕捉不到任何蹤影。偶爾有兩處淺淺的腳印,也絲毫不能串成一線,就像左擒虎會飛一般,偶爾歇歇腳,留下一點點痕跡。楊誠心中微急,他知道左擒虎一定在一旁窺視著自己,但自己卻半點也摸不到邊,如此下去,半柱香一過,自己將處在非常不利的地位。

  楊誠仔細觀察著腳下的地面,雖然此處林深葉厚,但地上卻沒什麼落葉覆蓋,顯得非常干淨。想是地上的殘枝落葉,已被寨里的百姓收去用作柴火之用了。雖然地面大多是薄薄的土層,人走在上面並沒有多大聲響,但對楊誠卻是極為不利。剛才他也試過盡量減少聲音,但卻難以做到像左擒虎那樣,雖然常人難以察覺,但哪里能逃得了左擒虎這樣的人的耳目。

  “嚓。”一根枯枝斷裂的聲音從楊誠腳下傳來,雖然聲音並不大,卻幾乎嚇了楊誠一跳。此時的林中異常的安靜,任何細小的聲音都能傳得很遠。楊誠低頭看了看腳下的枯枝,緩緩的收起小黑,縱身一躍,開始在林中疾馳起來。

  “呼!”楊誠吐出一口氣,剛才他以驚人的速度在林中繞了一個大圈,饒是他體質異常,也微微有些喘氣。滿意的看了看四周,楊誠把小黑握在手中,竟閉上眼楮,原地坐了下來。

  整個林中完全靜了下來,即使是一片樹葉落地的聲音,也能清晰的傳到楊誠的耳朵里。時間仿佛就在這一刻停頓了,安坐的楊誠仿佛成了一具石像,在一片死寂的林中顯得如此詭異。

  “咻!”一絲微弱的破空聲突然從林中響起,楊誠猛然睜開眼楮,翻身向一邊滾去。人還在滾動中,一支羽箭已從懷中疾速飛出。從靜坐到滾動間射出羽箭,竟是一氣呵成,這便是小黑的好處,由于弓身短小,可以讓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張弓射箭。而一般的弓箭,由于弓身太長,根本不可能像他這樣在翻滾中還能有足夠的空間張弓。

  “  !”兩支羽箭著地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楊誠還沒及立起,一支羽箭穩穩的插在他剛才安坐的地方。這聲音也同時顯示,楊誠射出的箭也是同樣的命運,都沒有射中對方。

  羽箭剛一入土,楊誠已是彈身射出,如脫兔般向一邊飛身撲去。“咻!”人還在空中,第二支羽箭已凌空向林中一處射去。“ !”一條淡淡的人影從楊誠的前方閃過,這凌厲的一箭,已然落空。

  羽箭落地之時,楊誠也穩穩的站在了地上,身形沒有半點停頓,卻不向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而是橫身直向左邊閃去。奔出數十步,左擒虎瘦小的身影再度出現在楊誠眼中。“咻!”不見楊誠有什麼動作,凌厲的破空聲已在林中響起,一支羽箭帶起點點殘影,閃電般的向左擒虎射去。

  眼看便要命中,左擒虎的身影卻突然消失,羽箭帶著尖嘯,沒入濃密的深林中。楊誠微微一愕,腳下卻沒有絲毫停留,迅速的向一邊撲去。剛才這一箭他已盡全力,卻仍然讓左擒虎安然閃避。小黑的威力他自是深知,真正的臨陣對敵,他也僅用過兩次,一次是一箭射殺青石寨頭目羅有;一次是阻住黃功偉的追擊,順利脫身。以黃功偉之能,也沒有閃避的機會,而只能硬擋。但短短的時間里,左擒虎已經三次避開了,叫他怎麼不驚心。

  巧妙利用地形順利閃避掉楊誠這三箭的左擒虎也並不輕松。一開始他便知道楊誠手中的弓絕非普通之物,但仍然沒料到竟是如此的犀利。力挫黃勇剛的楊誠,能避開他的第一箭並不出乎左擒虎的意料,但楊誠接著在翻滾中的一箭卻讓他大吃一驚,連計劃中接下來的一箭也被迫取消。而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楊誠竟能準確的判斷出他的路線,更讓他驚心不已,再不能保持剛才古井不波的心境。

  失去平靜的左擒虎一心擺脫楊誠的追蹤,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腳下,原來干淨的地面,竟在大多數必經的拐角處,散布著一根根隱有規律的枯枝。

  楊誠滾身躲在一塊大石後面,停止了這一短暫的追擊。剛才他被踏斷的枯枝所啟發,在快速的繞行中不斷將折斷的枯枝丟落在一此關鍵的地方。左擒虎雖然身手敏捷,總不至于這樣也能悄無聲息。沒想到冒險一搏,竟見此奇效。雖然三箭都要左擒虎閃過,卻讓楊誠順利的佔據了主動。只是剛才時間有限,能讓他布置的範圍也並不大,追到這里,已越過他的範圍。

  呆了片刻,楊誠閃身向另一面撲去,竟是奔出了自己布置的範圍。以左擒虎的精明,地上的布置肯定逃不過他的耳目,若是他還是一心想依仗這點設計,反而會落入左擒虎的布置而處于不利地位。

  經過剛才短短的接觸,二人均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利用身邊的地形,在山林中時快時慢的潛行著。時間再度凝結起來,兩人都拋開心中的雜念,全心的感覺著對方的行蹤,林中一時又陷入死一般的寧靜之中。

  “咻!咻!咻!”左擒虎畢竟經驗老道,在渡過了長達半個時辰的相互試探後,先一步發現了楊誠的行蹤。三箭連環射中,閃電般的向楊誠射去。

  楊誠聞聲身體一縮,雙腿用力伸蹬,緊貼著地面,身形如豹的向一邊閃去。人未落地,左手在地上一撐,滾身躲在一棵小樹背後。三支羽箭分毫不差的射在他落腳的地方,顯然左擒虎射箭之前早已算準他閃避的方向,若是楊誠反應慢上一刻,此時已然中箭。只是獵弓力度畢竟有限,只是拳頭大的樹干,已足以成為楊誠活命的屏障。

  楊誠躲過這致命的三箭,已是驚出一身大汗,剛才的情形實在是驚險萬分。饒是他使盡渾身解數,也只是堪堪躲過,若不是恰好有這根小樹,第三箭他便再無力躲避。最讓他心驚的是左擒虎潛到他的身邊,他卻猶然未覺,若是讓左擒虎抓到第二次機會,他將再沒有這麼幸運。

  羽箭剛剛插入樹干,楊誠雙足用力,借著樹木的遮擋,已向前撲去。若是以為這棵樹木可以擋住左擒虎隨後的殺著,他將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射出三箭後,左擒虎再度如泥牛入海,再看不到一點蹤跡。不斷掩藏身形的楊誠卻絲毫沒有輕松,左擒虎雖然消失了,但那強烈的威勢卻如同一塊巨石,重重的壓在他的胸口。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楊縣尉果然了得,竟能在我的突然襲擊下,安然脫身。不過接下來的三箭,楊縣尉可要小心了。”左擒虎的聲音遠遠傳來,在山木中不斷回蕩。

  聲音雖然仍是飄浮不定,但這一次楊誠一直全神戒備,與上一次感覺已是大不相同。心中一動,楊誠振聲說道︰“左擒虎也不過如此!”

  “是嗎?用不著再勉強支撐了吧。”左擒虎笑著說道。他出言相戲,顯然是欲進一步粉碎楊誠的信心,以趁楊誠方寸大亂之際,一擊成功。畢竟在楊誠的全神戒備下,想要有剛才那樣的機會,並不容易。

  “咻!”楊誠卻不答話,立起身來,滿弓向林中一處射去。在他全神戒備下,隱隱听出了左擒虎的方向,是以剛才出言相激,想再度確定,沒想到左擒虎果然中計,讓楊誠逮住了機會。

  “咦!”左擒虎的一聲驚呼從遠處傳來。以他的精明,自然不會不知道楊誠想通過聲音而知道他的方位。但他身在楊誠三百步以外,自恃已是超過弓箭的最大射程,是以毫不在意。哪知道小黑卻不是普通的弓箭,不僅有著驚人的力量和速度,射程更遠遠超過一般的弓箭。猝不及防之下,雖然左擒虎全力閃避,堪堪躲過這突如其來的一箭,但這一箭仍然在他的大腿外的褲子上,留下兩個小洞。

  箭一射出,楊誠已是飛身向左擒虎的方向撲去。左擒虎剛剛避開那一箭,楊誠的第二箭已倏然而至。饒是以左擒虎之能,也再無力閃避,匆匆的揮弓一擋。雖然明知獵弓根本無法抵擋楊誠這凌利的一箭,但倉促之下,左擒虎哪里還顧得了這些。“嚓!”弓身應聲而斷,羽箭毫無阻礙的從左擒虎肩上擦過,留下一道淺淺的血跡。

  左擒虎呆立當場,微微一愣,楊誠立在高處,張弓搭箭,全副心神已將他鎖定。“哈哈哈!”一陣豪爽的笑聲從左擒虎口中暴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來我是老了,也該認輸了。”

  听到左擒虎說出此言,楊誠收下弓箭,佩服的說道︰“左當家遠勝于我,我也只不過仗著小黑的優勢,讓左當家失算一時,才得以僥幸,哪里敢言勝負。”

  “你也不必謙虛,勝就是勝,敗就是敗,我左擒虎豈會在意這一點虛名!”左擒虎大聲說道,身形一動,迅速的向楊誠行來,不多時,竟已到了楊誠身邊。顯然剛才所受的那點傷,並沒有對行動產生絲毫的影響。

  “小黑?可以給我看看嗎?”左擒虎站在楊誠面前,足足矮上一個頭,氣勢卻絲毫不減。盯著楊誠手中的弓箭,饒有興趣的說道。

  “當然可以。”楊誠爽快的將小黑遞了過去。

  “你竟一點也不起疑心?”左擒虎凝神看著楊誠,正色說道,並沒有伸手去接。

  “若是左當家也信不過,那天下還有誰能信得過。”楊誠直直的說道,一臉的真誠和敬佩。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何況這話還是從一臉老實的楊誠口中說出。左擒虎立即露出開心的笑意,伸手接過小黑,仔細打量起來。“這弓是什麼材料制作的?”左擒虎細心的撫摸著弓身,淡淡的說道。小黑雖然看似小巧,但重量卻遠比一般的長弓和獵弓重得多,就算是左擒虎的鐵胎弓,也難以比上,是以左擒虎會有此一問。

  “實不相瞞,小黑是用黃金打造。”楊誠老實的說道。

  “黃金!”左擒虎動容的說道。要知道黃金是極為貴重的物品,普通百姓就算辛苦一輩子,也掙不到一兩黃金,在安平這些地方,普通人更是連黃金是什麼樣的也沒見過。如今听說眼前這把弓箭竟是有黃金打制,讓左擒虎如何不吃驚。

  “不錯。”楊誠點頭說道,隨即簡單的說出了小黑的來歷。

  “原來如此。”听完楊誠的解釋,左擒虎點頭說道︰“看來這位潘將軍,對楊大人頗為器重,若是這次由他指揮平亂大軍,那就好了。”

  “我平生最為敬佩的,便是李統領和潘統領,當然還有從小就崇敬的左當家你了。不過平亂大軍不管由誰指揮,我們現在也不能只依靠他們,若是不團結一致,恐怕難以撐到平亂大軍的到來。”楊誠望著前方淡然說道。馬屁之後,又是一番良苦的勸說,直把左擒虎說得連連點頭。這樣的轉變,自然與和他朝夕相處的劉虎和現在的葉浩天的影響分不開,只是他自己也是猶然未覺而已。

  “天下,始終是你們年青人的天下。楊大人如此人才,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我左擒虎說話算話,從今天開始,左家寨的所有人,就完全听眾楊大人的調遣!”左擒虎豪爽的說道。
bigsing 發表於 2009-4-20 11:34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二十五章 整軍備戰


 匆匆探望過父母後,楊誠辭別左擒虎的挽留,匆匆趕下山去。此行的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他已是歸心似箭,心神早已放到安平那支不足兩百人的新軍身上了,畢竟那才是他的根本。雖然得到了左家寨的全力支持,但若想作到如臂使指,哪里及得上自己一手建起的隊伍。

  在他身後,長長的運糧隊伍已從左家寨出發,這便是左擒虎兌現的第一個承諾。雖然左家寨的糧食並不充裕,但這一次一出手便拿出了近半貯存的糧食,顯示了左擒虎全力支持的決心。

  回到安平,已是掌燈時分。縣衙內人來人往,竟是異常繁忙。葉浩天正忙得不可開交,突然感覺一人站在自己面前,剛要抬頭說話,發現竟是楊誠,當下不由大喜過望︰“這麼快就回來?怎麼樣,左老頭答應了沒有?”

  “你說呢?”楊誠笑著反問道。

  “看你笑得這麼奸,一定是成了吧。”葉浩天打趣說道。

  “我這樣子也算奸嗎?”楊誠奇怪的說道。

  “說正經的,到底怎麼樣了。”葉浩天急急說道。

  “我親自出馬,當然是馬到功成了,左家寨已經答應全力支持官府。支援的糧食正在路上,半夜就可到達。而且明天左家的精銳也會全數開來,听眾我們的調遺。”楊誠笑著說道。

  “真的?你是怎麼做到的!”葉浩天不可置信的說道,一臉的驚喜之色。

  楊誠在葉浩天對面坐了下來,簡要的說明了此行的經過。葉浩天听到楊誠在孝義堂向左擒虎力陳時局,曉以利害,不由會心而笑,面露向往之色。“早知道就跟你一起去了,在這縣衙多沒意思。”葉浩天埋怨的說道。當楊誠講完與左擒虎之戰,並最終得勝,順利得到左家寨的支持後,葉浩天已是呆住了。過了好半晌,才喃喃說道︰“好小子,居然連左擒虎都敗給你了,真讓人不服也不行啊。”

  “左擒虎其實勝我十倍,只是沒料到小黑的射程竟有這麼遠,一時讓我僥幸得手而已。”楊誠老實的說道。

  “不管怎麼說,反正是你勝了,我會讓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開的。”葉浩天眨眼說道。

  “這樣不太好吧。”楊誠顧慮的說道。失敗對于一個人來說,畢竟不是件好事,若是消息傳開,讓左家覺得臉上無光,反而會弄巧成拙。

  葉浩天拍了拍桌子,認真的說道︰“有什麼不好?若是左擒虎不想讓這個消息傳開,就是十個你,也走不出左家寨一步。我看他一听平亂大軍就要來了,早就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和你打一場也只不過是想給自己個台階而已。”

  “不是吧。”楊誠驚訝的說道。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一根腸子通到底啊。學著點吧,要不是我,你給人賣了還樂著呢。”葉浩天面有得色的說道。

  “我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你也別把人心都看得這麼險惡。”楊誠堅定的說道。

  “好好好,不說了還不行,反正這次得到左家寨的支持,其他各寨哪里還玩得過我,終于可以放開手腳大干一場了。幸好你及時回來,我可是忙壞了。”葉浩天抱怨的說道。

  “忙?不是已經沒什麼事情了嗎?”楊誠奇怪的問道。

  “沒事!你前腳剛走,各里的里長們就找到我,主動要求修補安平的城牆,看他們苦苦的哀求,我又不能不答應,你說我能不忙嗎?”葉浩天一臉苦相的說道。

  “主動要求?不是吧。”楊誠盯著葉浩天的眼楮,懷疑的問道。

  “我說你這人,別人說什麼都信,怎麼就只懷疑我一個人呢?不是他們主動要求,難道我還強迫得了他們嗎?”葉浩天氣道。

  楊誠卻不說話,一臉笑意的看著葉浩天。“真受不了你,雖然我也曾小小的點拔了一下,但他們主動要求卻是沒假的。”葉浩天告饒的說道。

  “沒事你築什麼牆啊,現在這點時間,即使築起了牆,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啊。”楊誠奇怪的問道。

  “糾正一下,不是我要築牆,是大家主動要求築牆。”葉浩天板著臉辯解道。

  “這有什麼區別嗎?”楊誠笑著說道。

  “當然嘍。”葉浩天一臉認真的說道。

  “那好,就算是他們主動要求吧,但這樣也沒什麼用啊,只是勞民傷財而已。”楊誠正色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雖然這十來天他們一直听話得很,但畢竟我們聲望不足,手下又沒兵又沒錢,難以真正的讓他們服我們。事情多的時候,每天忙都忙不過來,倒也沒事。現在沒什麼事情做了,他們就開始挑三撿四了,這樣下去我這個縣令哪里還坐得穩。這牆築起來起碼也要幾個月,中間還有一次收稻,等這幾個月一過,我手里又有錢又有兵的,還怕他們敢不服氣嗎?”葉浩天苦口婆心的解釋道。

  “這……你也想得太復雜了吧。”楊誠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在他看來,葉浩天這樣做完全是多此一舉。

  “莫使民閑。閑起來他們便要東游西蕩,指這說那,太平時節倒沒什麼,值此非常時期,就是危險的征兆啊。御民之道,你不懂的。”葉浩天老氣橫秋的說道。

  “就算你不想讓他們閑著,也不一定要築牆啊,大可以安排其他事情。比如把所有的田清理出來,來年可以及時的播種嘛。”楊誠好氣的說道。

  “這里可是我的地盤哎,縣城就是我的臉,城牆就像我的嘴巴一樣,現在只剩下個孤零零的城門,就像牙齒全被敲了,就一個空洞,多沒面子。再說了,修牆也不是只顧著現在,在安平我還有得呆啊,做一個沒有城牆的縣令,多沒意思。”葉浩天力爭道。

  “好了,不跟你說了,我還得再去動員動員,明天把城門那段弄得漂漂亮亮的。到時還不把各寨那幫土包子唬得一愣一愣的。”葉浩天一邊得意的說著,一邊匆匆向縣衙外走去。

  楊誠笑著搖了搖著,自顧向內走去。經過來回的趕路和與左擒虎的一戰,他的體力已是消耗巨大,趁著這段時間,需得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得正式開始訓練他的新軍了。

  ※※※※※※※

  楊誠力敗左擒虎以及左家寨全力協助官府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安平及周圍各縣。這個突然崛起的新星立即成了眾人的談資,那一戰的細節雖然不為人知,但卻絲毫難不倒大家,各種各樣的版本在各寨間迅速傳開,到最後更是被傳得神乎邪乎的。葉浩天更發了第二次邀請,或者可以說通告,語氣已是硬了許多,甚至很直白的暗示,若是各寨敢抗拒不來,那將會被官府等同于黃功偉之流,直接遭到被剿滅的命運。

  這些消息楊誠當然不知道,隨同那天晚上運來的糧食還有一批獵弓,這是他特意要求的,數量已是足是裝備他那支數量可憐的部隊了。經過一夜充足的休息之後,第二天他便全心投入到新軍的訓練之中。有了足夠數量的弓箭,他把重點完全轉移到了射箭和山野行軍的訓練上來。畢竟現在時間不多,不能事事求全,能讓這支新生的力量能夠迅速的適應戰場的需要,那才是當務之急。

  葉浩天同樣忙得不可開交,既要連夜忙著選拔口齒伶俐之人給他傳遞消息,又要親自指揮那群熱情高漲、干勁十足百姓修築城牆。本來以他的本意,是想參照著長安的城牆來修建的,但安平物資極度缺乏,能參與建牆的人又全是些老弱婦孺,哪里能達到他的要求,建來建去,也只築起了一段免強能稱作城牆的東西。葉浩天也是無法,畢竟時間有限,經過他刻意的一番裝飾之後,倒也有模有樣。

  趁著午飯之余,葉浩天跑到校場去看楊誠訓練的新軍。一進縣衙大門,漫天的灰塵已是撲面而來。“用不著這麼夸張吧。”葉浩天不留神被灰塵嗆了,苦叫道。

  “你不是城門那里呼來喝去,正得意著嗎?怎麼跑到這里來了。”楊誠看著一臉狼狽的葉浩天,笑著問道。

  “你不提還好,提起我就生氣。那些家伙建的東西能稱作城牆嗎?要不是我夠聰明,明天豈不是要讓各寨的寨主笑掉大牙。”葉浩天生氣的說道,走到楊誠身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滿足了吧,虧你還忍心,連小孩子都讓你給動員起來了。”楊誠瞥了一眼葉浩天,又專注的看著校場上正在練習基本格斗的士兵們。

  “你也別說我,一大早就見你把他們拉出去折磨了,我跟著你們後面跑回來,你居然也不讓他們休息一下。”葉浩天毫不示弱的挖苦道。

  “唉,時間太緊,我也沒辦法。況且這也是他們自願的。”楊誠嘆氣說道,說到後面時,看著不懷好意的望著自己的葉浩天,不由相視大笑。

  “停!”楊誠看著滿著大汗的士兵們,有部份更是腳下虛浮,若是繼續練下去,恐怕就要當場昏倒了,當下大聲的喝道。

  雖然訓練並不久,但這些人已經略顯軍人的素質。楊誠的話聲剛出,已是整齊劃一的停了下來,如松一般聳立在校場中,堅定的望著楊誠。“一柱香休息,校場集合。”隨著楊誠的命令,眾人紛紛松懈下來,有的甚至在原地坐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吸著滿是灰塵的空氣,一臉享受的表情。

  “哎,真是不佩服也不行啊,這才多久,居然讓你搞得也有模有樣了。照我看,比起零陵的軍隊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數量少了點。”葉浩天由衷的贊道。

  “你看的只是表面的,雖然看起來不錯,但和零陵軍比起來,仍然有很大的差距。”楊誠臉色憂慮的說道。

  “不是吧,我怎麼看也覺得還可以啊。”葉浩天奇道。

  “這些人現在完全靠著堅定的意志支撐著,一般的訓練自然看不出什麼。但他們哪里經歷過戰場的殘酷,若是真的讓他們面對比自己多十倍甚至百倍的敵人,不馬上落荒而逃就是萬幸了。”楊誠擔心的說道。

  “我看你是太多慮了,雖然人數不多,但這可是我手底下最精壯的男子了,雖然不是萬中挑一,也是幾千人中選出來的嘛。”葉浩天認真的說道。

  “虧你說得眼楮都不眨,什麼幾千人挑出來的,你這幾千是些什麼人,你我還不清楚嗎?”楊誠沒好氣的說道。

  “呃。”葉浩天尷尬的笑著,“我看你一幅憂心忡忡的樣子,緩和一下氣氛嘛,何必這麼認真呢。”

  “我知道他們也做得不錯了,只是他們將性命交付給了我,我卻絲毫輕松不得。百多條人命啊,你以為戰場真的就那麼好玩嗎?”楊誠感慨的說道。

  “我看黃功偉那伙也不見得有多厲害,上次我們兩個人不就搞得他們雞飛狗跳的嗎?”葉浩天不以為意的說道。

  “你也真說得出口,若不是人家左家寨的人出手,你這條小命就放在青石寨了。”楊誠提醒道。

  “這些就不用再提了吧,反正我現在不是照樣活蹦蹦亂跳的在安平當我的縣官大老爺嗎?”想起在青石寨的遭遇,葉浩天臉上一陣抽搐。想了想,轉移話題的說道︰“對了,你這支部隊叫什麼?總不能還是算做縣里的捕快吧。”

  “這我倒還沒想起。”楊誠尷尬的說道。

  “這怎麼行!得取個響亮的名字,讓敵人听到也嚇得個屁滾尿流的嘛。”葉浩天一臉認真的說道。

  “不如叫安平軍?”楊誠試探的說道,雖然跟葉浩天學了不少,但這一項顯然不是他的長處。

  “太難听了。叫飛虎營吧,虎生雙翅,天下無敵啊!”葉浩天興奮的說道。

  “也好,就听你的吧,反正這些我也不在行。”楊誠可有可無的說道。

  “飛虎營統領楊誠听令!”葉浩天板著臉大聲說道。

  “喂,說你呢,怎麼反應這麼慢?”看著一臉愣著的楊誠,葉浩天生氣的說道。

  “啊?”楊誠顯然還沒有適應葉浩天安在他身上的這個身份,一時茫然。

  “唉,虧你還是個老兵,這點規矩都不懂。本想乘機過過將軍的癮,哪知道踫上你這麼個木頭。得,我還得趕去城門那里,你慢慢折騰你的吧。”葉浩天失望的說著,人已匆匆向城門方向趕去。

  “飛虎營。”楊誠喃喃的說道。大陳有史以來人數最少的一個營就這樣誕生了,只是剛剛誕生,便要面對百倍于己的敵人,誰也不知道它的命運倒底會是什麼樣。

  ※※※※※※※

  第二天下午時分,安平各寨的大小頭目已齊聚縣城,除了天寶寨洪方稱病,只派了他二十歲的孫子洪承業趕來之外,其他各寨的寨主均是親自趕來。左家寨一行更是引人注目,三大當家一個不少,再加上左家兩姐妹、封飛和左家三杰,所有有份量的人一個不少。左家的兩千精銳,更是在中午時分便提前趕到,在葉浩天的安排下,從城門一直排到縣衙,讓入城的各寨寨主震驚不已。

  “各位果然是守信之人,準時到達縣衙,本縣實在感激不已。”葉浩天看著堂內的眾人,笑著說道。

  除了左家寨的人,其他各寨均是一臉的冷漠。本來他們根本就沒有打算要來參加這個聚會,但哪知道形勢突然逆轉,實力最強的左家寨突然宣傳全力協助官府,而且隨之傳來的,還有這個對他們來說完全陌生的楊誠,居然不可思議的打敗了左擒虎。要知道左擒虎一向聲望顯著,不僅是因為他的為人,更主要的是靠著他那出神入化的箭術,在嶺南十幾年從來未嘗敗績,就連一向氣焰囂張的黃功偉,也是輕易不敢惹。

  他們這次雖然迫不得已趕來了,但卻是抱著觀望的態度,畢竟黃功偉和平亂大軍誰先到安平,仍然是個未知數。若是站錯了隊,恐怕難逃全寨覆滅的命運。但他們也不敢不來,葉浩天的話說得非常絕,讓他們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看著毫無反應的眾人,葉浩天有些尷尬,干咳一聲後說道︰“看來大家都很忙,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這次請大家來,只有一個目的︰組建安平剿賊聯軍!”

  葉浩天話音剛落,以吳老六為首的幾人就開始紛紛叫苦起來。不是說人手不足便是什麼糧草缺乏、兵器缺少之類的借口推托,總之是愛莫能助。天寶寨和黑鷹寨的人卻一直看著左家寨的人,顯然是想先知道左家寨的態度,再作表態。雖然傳言說左家寨全力協助官府,但卻不知道這個支持的程度如何,是以紛紛觀望。

  “住口!”葉浩天見眾言紛紜,大怒喝道。“不需要講任何借口。現在你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無條件加入安平聯軍,全力協助官府剿賊,保衛安平甚至整個嶺南的安全;二是扯旗造反,自立為王,然後被朝廷的百萬大軍一個不留的剿滅。你們只需要告訴我你們的選擇即可,不用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葉浩天的話頓時鎮住了堂內的眾人,他們還能有選擇嗎?這些寨主根本不敢有造反的念頭,只不過想保持現在的地位和平靜的生活而已。但葉浩天此話一出,立時將他們逼到死角。堂內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沒有一人再開口說道。

  “不用再看了,剛才你們進來的時候沒看見嗎?左家寨精銳全數調歸官府指揮,我已上報朝廷,將左家寨現有的田地,以官府的名字賞賜給左家。只要真心為朝廷辦事,我自然不會虧待他!”葉浩天大聲說道。

  眾人擔心的就是自己現在的田產,怕一由官府統治,便會全被充公。現在一听到左家寨的田產得以保留,心中疑慮已消除大半。黃鹿山和天寶寨當即表明了自己支持的立場,留下吳老六和葉鋒兩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只要這次協助朝廷剿賊有功,不論以前做過什麼,一律既往不咎。即使是強盜山賊,只要立誓改邪歸正,今後也會被官府視為良民,同樣保有現在的財產。”葉浩天看出了兩人的疑慮,爽聲說道。

  葉吳二人均是松了口氣,葉鋒一直愁的便是這個,而吳老六雖然心中仍想觀望,但迫于形勢,只得先答應下來再說。是以經葉浩天的一番威逼利誘,竟非常順利的讓各寨“主動”表示了對官府的支持。

  “好,既然大家都支持官府,那麼我們現在就談談你們所能支持的誠意到底有多少?”葉浩天淡淡的說道。

  “我們有三百人。”葉鋒說道。

  “五百。”崔剛說道。

  “二百。”吳老六說道。

  “洪家人丁不旺,爺爺年事已高,我一人全力協助。”洪承業說道。

  “你們倒也真是大方啊。”葉浩天面帶笑容的說道,剛一說完,臉色一變,厲聲說道︰“雞鳴峽足有五百強盜、黑鷹寨可戰之士足有七百之眾、黃鹿山更有一千一百人、洪家雖然人丁不旺,但兩百人也是足足有余!不要想著欺瞞本縣,若想保住你們的地位和人頭,三天之內,最好按我說的數字給我派到縣城來!”

  眾人均是面面相覷,顯然沒有料到葉浩天竟然如此清楚自己的底細,均呆立當場,再不作聲。

  “安平聯軍由飛虎營統領楊誠統帥,左擒虎為副統領,負責指揮各寨聯軍。至于各寨頭目的職務,大軍齊集後再做安排!三日後進行整編,十日後將開拔出戰,任何人若誤了剿賊的大事,皆以謀反論罪。送客!”眾人還在發愣時,葉浩天決絕的聲音在堂內響起。“補充一點,糧草由各寨自行負責。”
bigsing 發表於 2009-4-20 11:35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二十六章 利之所驅


   葉浩天的一番恐嚇利誘竟非常管用,原本楊誠還擔心會得罪各寨,哪料到各寨寨主回去的當天,就連夜親自帶著自己的人馬趕到了安平,人數自然是按葉浩天所說的數字一個也沒少,黑鷹寨和黃鹿山甚至還各自多出了兩百人,吳老六和孫承業也是大大超出了規定的數字。

  楊誠和葉浩天並肩站在新修的城牆上,看著列隊入城的各寨人馬,楊誠一臉驚訝的說道︰“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來了,原本還以為會被你搞砸,沒想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這就是惡人還需惡人治。有些人,你越是對他客氣,他就越不把你放在眼里。如果你對他凶狠一點,反而會乖乖的听話。”葉浩天得意的說道。

  “要不是平亂大軍在後面撐腰,你以為會這麼順利嗎?”楊誠不以為然的說道。

  葉浩天搖了搖頭,說道︰“你這話只說對了一半。雖然這里面有平亂大軍的作用,但更主要的還是靠你的面子。”

  “我?”楊誠疑惑的問道。

  “那當然。要不是你,左家寨哪能立馬就全歸到官府之下。你沒看到我讓那左家那兩千人夾道而列,直把那些心存觀望的家伙臉都嚇綠了。”葉浩天得意的說道。

  “那倒也是,左家寨一向在安平威望最盛,其他各寨見到這樣,心知再無力反抗,當然再沒有其他的選擇。”楊誠點頭說道。

  “我覺得應該趁勢把各寨的兵力編在飛虎營旗下,直接架空他們,那他們就再也翻不起浪了。”葉浩天皺眉說道。本來他當日就想這麼干,但在楊誠的堅持下,只好作罷,改由左擒虎來負責各寨聯軍。

  “形勢剛剛好一點,你就想過河拆橋了?”楊誠笑著說道,轉而目光投向正在入城的隊伍中,若有所思的說道︰“雖然現在各寨迫于形勢,被迫與官府結成一體,但畢竟不是真心臣服。況且各寨也是良莠不齊,編入飛虎營多有不便,仍然由他們各自統領,一是便于指揮,二也是要讓他們能信任我們。若是一下子就把他們的權力奪走,豈不是冷了人心。”

  “說了一大堆,我看是怕把你的人帶壞了吧,看你這些天,簡直把飛虎營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了,整天摟著不放。”葉浩天笑著說道。

  “哈哈,我才懶得跟你說,別忘晚上再召集各寨頭目到縣衙議事。”楊誠大笑說道,飛身躍下城牆,向校場奔去。

  “還說不是,這才不過離開半個時辰,就急成這樣了。”葉浩天看著楊誠的背影,搖頭說道。本也想學楊誠那般瀟灑的一躍而下,但思慮良久,嘆了口氣,規規矩矩從一旁拾階而下。雖然這城牆高不足兩丈,但他到底底氣不足,不敢輕易嘗試。

  ※※※※※※※

  “左當家!”葉鋒和崔剛率眾趕到由左家寨趕建的城內軍營時,左擒虎正攜兩女匆匆走出,當下二人齊聲恭敬的叫道。

  “兩位的營區已經準備好,進去後自然有人帶路,左某還有事,兩位請自便。”左擒虎告罪的說道。當日各寨離去後,楊誠二人為各寨人馬的居所憂愁,因城中人手均已分派,實在抽不出人來興建軍營。但各寨齊集,總不能讓他們住在露天之中。

  左擒虎早已料到此局,當下便一口應承了這個任務,經左家寨的連日趕工,總算是初具規模,卻也把他忙得焦頭爛額。城中材料奇缺,所有木石都需要就近采集,雖然有左家寨這次來了兩千人,卻也是頗為吃力。左擒虎這時正趕著去山上督查伐木的進度,是以無心招呼兩人。

  “左當家有事盡管忙,大家都這麼熟了,用不著招呼。”二人見左擒虎風塵僕僕的樣子,體諒的說道。

  左擒虎也不說話,只是抱拳示意後,便帶著二女匆匆離去。

  “左當家竟是如此賣力,莫非真是因為被那縣尉打敗了的原因嗎?”崔剛看著左擒虎離去的背影,疑惑的問道。

  “我到現在也不相信,左當家的居然會被楊縣尉擊敗。”葉鋒苦笑著說道。

  “你的意思是,左當家被擊敗只是一個借口?”崔剛悄聲問道。

  “勢成定局,猜這些還有何用。”一個聲音從二人耳邊響起,二人吃驚之下,幾乎要跳起來。回頭一看,一個一襲藍衣的青年站在二人身後,正笑吟吟的看著兩人。二人均是松下一口氣,心中頓時釋然,怪得不能毫無聲息的走到自己背後,原來是洪方的孫子洪承業。

  “看來你們洪家這次也是好手盡出了。”崔剛看著孫承業的背後,感嘆的說道。

  “洪家又怎麼了,還不是一樣給一個小小的縣令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吳老六從後面慢步踱來,一臉不屑的譏諷道。

  洪承業臉色微變,冷笑著說道︰“洪家是不怎麼樣,不過若要收拾個把佔山為王的小強盜,倒也費不了什麼功夫。”

  吳老六臉上一僵,卻不敢再反駁,灰溜溜的自顧向里走去。崔葉二人見此情形,均偷笑不已。這吳老六其實也不算太壞,大奸大惡的事沒膽子做,雞毛蒜皮的事又不願去做,在安平一向身份尷尬。不過那嘴巴卻是惹人討厭,一有機會他往往不看對方是誰,就出言譏諷,一見得罪的人惹不起,便再不敢吱聲。偏偏在安平一帶,他的實力最弱,沒有哪一寨是他惹得起的,但那毛病卻從來不改,為這實在鬧了不少笑話,也得罪了不少人。

  吳老六走後,三人客套一番後,紛紛向營內走去。

  ※※※※※※※

  入夜時分,整個安平縣城***通明,在葉浩天的刻意安排下,縣衙附近的幾條街更是整齊的排列著熊熊燃燒的火把,照得這一帶如同白晝。

  縣衙大堂內,葉浩天坐在上首,左右分別是楊誠和左擒虎二人。靠前的位置則坐著封飛、左家三杰、孫承業、崔剛、葉鋒、吳老六,其後便是數十名各寨的大小頭目。

  “好!人都到齊了。我宣布,安平剿賊聯軍第一次軍務大會,現在開始。”葉浩天中氣十足的說道,想著自己終于不再是空頭縣令,不由得得意不已。

  眾人卻沒什麼反應,只是靜靜的坐在下面,目光不停的三人身上來回巡視。

  葉浩天微微有些失望,他本以為就算得不到齊聲喝彩,也應該來點反應吧,誰知道下面竟是一點聲音也沒有。定了定神,繼續說道︰“首先,請聯軍副統領左擒虎宣布聯軍各級人員的任命。”

  左擒虎站了起來,看了看一臉關注的眾人,肅然說道︰“這一次得到各寨的全力合作,入住軍營的人數已達五千之眾。雖然各寨實力不同,但這次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要作生死的戰斗。為了便于指揮作戰,所以我和兩位大人商議,決定對各寨人馬進行一定的整編。前鋒兩千人,由封飛統領;左軍一千人,由崔剛統領;右軍一千人,由葉鋒統領;中軍由天寶寨三百人、飛虎營一百八十人和雞鳴峽抽出的四百人組成,孫承業跟隨中軍,完成特殊任務;後軍由雞鳴峽剩下的三百人組成,負責糧草的運送,由吳老六統領。各軍每百人設百夫長,由各軍統領自行任命。”

  “憑什麼就讓我當苦力啊?”左擒虎的話音剛落,吳老六一臉不服氣的叫道。

  “那就由你來做前鋒得了。”封飛毫不客氣的回敬道。

  “也用不著把我的人抽走一半吧,三百人要負責五千人的糧草,誰來也受不了啊。”吳老六不敢接話,低聲嘀咕著。

  “這次各軍都要自行攜帶十天的口糧,雖然後軍負責運糧,其實任務並不艱難。”楊誠和善的說道。行軍打仗,最忌人心不穩,雖然吳老六翻不起什麼浪,但楊誠卻不想留下任何隱患。

  吳老六扁了扁嘴,不再說什麼。若是輕裝疾行,安平到蒼梧根本要不了十天,楊誠既然這麼說,他也再沒有什麼好爭辯的,若是真給他弄個前鋒,那他就得不嘗失了。雖然加入了安平聯軍,但給他一百個膽,也不敢去與黃功偉為敵。現在被安排到後軍,正合他的心意,唯一不滿的就是自己的手下就這樣少了半多,恐怕以後是要不回來了。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呢?”葉鋒躍躍欲試的問道。他早就對黃功偉恨之入骨了,如今見各寨聯合在一起了,雖然黃功偉實力大增,但比起以前,倒底是多了一份信心。

  “這個倒還不急。除了左家寨,其他各寨的人員都有所變動,所是明天一早分配好人數後,各寨要進行一段時間的訓練,以適應戰場的需要。下面就由楊縣尉講一下訓練的要求。”葉浩天和氣的說道。今時不同往日,當然不可能再一味的呼喝,是以他的口氣也松下許多。

  “好,這一次我們面對的是十倍于我們的敵人,不過也不足為懼,他們畢竟是烏合之眾,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必然會一舉剿滅他們。不過既然大家現在聚在了一起,為了盡量減少我們的傷亡,必須嚴格執行軍令,任何時間都要以聯軍為先,若是各寨只圖自己的利益,而不听指揮的話,只會是全軍覆滅的結局。”楊誠振聲說道。

  看著不以為然的眾人,楊誠微微發怒,轉言厲聲說道︰“各軍必須絲毫不差的按中軍的軍令行動,凡有違抗軍令,或是執行不力者,不論是統領還是一般的頭目,一律格殺勿論!”

  楊誠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再加上在軍中形成的特有氣質,竟說得殺意濃濃,讓堂內眾人臉上再不敢輕松。見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楊誠繼續說道︰“這一次作戰大多在山林之地,各寨的士卒大多本就是經驗豐富的獵人和身強力壯的山民,是以我並不擔心大家的實力。不過既然組成了軍隊,以往的作風和戰法就需要一定的改變。從明天起,將進行連續七天的強化訓練,從卯時三刻起,直到晚上掌燈為止,上午進行行軍演練,下午則由我和左當家指導戰法和陣形。”

  听到要從卯時就得起床訓練,大多數人均叫苦不迭。雖然各寨都是自食其力,但這些頭目多少還是有點特權,早已習慣了悠閑的生活,這樣一來,叫他們怎麼吃得消。

  “這有什麼?現在吃點苦,總比在戰場上送命要強。”葉浩天生氣的說道,“七天後將由我們三人對各軍進行考核,最優秀那支部隊的統領,本縣將獎勵他一百畝良田!”反正縣城周圍有大片的無主之地,葉浩天也樂得大方。

  听到葉浩天後面這句話,幾位統領均露出心動的神色。一百畝良田也不算少,要知道,縣城周圍的一畝田地,足以比上他們山寨的十畝地了。若是叛亂平定後,單憑這百畝良田,足已讓他們不愁吃喝了。

  “那怎麼才算是最優秀的呢?”葉鋒看了一眼身旁的封飛,遲疑的問道。以現在的實力看,左家寨無疑穩居首位,葉鋒一直想洗掉強盜的身份,這一百畝良田足以達成他的願望,心中當然不甘心,這麼好的機會平白失去。

  其他各人也露出關注的神色。雖然葉浩天答應過保有各寨的田產,但誰心里也清楚,一旦時局平定後,各寨的私兵肯定是要解散的,他們的寨主地位,恐怕也只是掛個虛名,眼前的實利當然顯得更為實在一點。

  葉浩天目光投向楊誠,顯然是讓他來決定。楊誠想了想,正色說道︰“由于時間緊迫,而這一次我們又是長途奔襲,所以七天後主要比試的是行軍。”

  “行軍?”眾人不解的問道。

  “不錯,比試行軍的速度、持久,以及在行軍中的隊形。”楊誠肯定的說道,本來他想把射箭加進去,但這樣一來,各寨顯然沒有能和左家寨一爭之力,再難激起他們的興趣。

  “不就是跑路嗎?這有什麼用。”吳老六大聲問道。

  “當然有用,山林之中不利馬行,所以軍隊步行的速度和持久就顯得極為重要。起碼一點,我們至少不能讓黃功偉的人追上我們,否則在數量懸殊之下,就只會是被圍殲的命運。”楊誠認真的說道。

  听楊誠這麼說,眾人均點頭稱是,這至少也是一項逃命的本事,能保住性命,那才是最重要的。

  楊誠卻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接下來又講了一些細節的問題。由于只比試行軍,那各寨都有了競爭的希望,是以討論也更加激烈。安平聯軍的第一次會議,竟足足開了兩個時辰才結束。

  有了動力,接下來的幾天里,各軍均是卯足了勁,開始了緊張的訓練。這些山民和獵人本來在山林奔走就如同平地,在楊誠的悉心指導下,更初具了軍隊的形象。分散進擊、迂回包抄、有序撤退、包圍合擊,楊誠安排下的數種戰法都有效的貫徹到各軍之中。楊誠雖然知道各寨的素質本就不錯,但也沒有想到訓練竟是如此的順利,臉上的笑容也更多了起來,若不是想著要等郭常他們的消息,早已恨不得馬上拉著隊伍去戰場上考驗一番了。

  左擒虎卻是非常悠閑,終日帶著兩個女兒在城中閑逛,只是偶爾會出現在校場上,指點一下飛虎營士兵的箭術。在各寨的支援下,安平的百姓終于擺脫了野芋大餐,生活也逐漸開始好轉起來。葉浩天卻從不放松對他們的動員,是以一直熱情高漲的投入到築牆運動中,到第七天時,城牆竟也築了大半。雖然並不高大雄偉,但畢竟也勉強有了點城池的樣子了,葉浩天雖然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心里卻高興不已。

  各寨也逐漸開始有百姓遷到縣城,畢竟各寨的頭目都歸順了官府,自己還有什麼好堅持的。特別是听說零陵來的百姓分走了大片良田,更讓這些在安平土生土長的人們心里極度的不平衡,生怕安平最肥沃的土地會就這樣被瓜分完,遷到城里的百姓開始越來越多。

  七天的時間終于過去,全軍的比試也轟轟烈烈的開始了。由于各軍都全心的按楊誠的要求進行了苦練,一時竟難分勝負,讓葉浩天三人決定是誰優勝時頭痛不已。最後葉浩天大筆一揮,干脆全評了第一,每個統領均賞了一百畝良田,反正又不是自己的,送起人來也毫不心疼。順便還能拉攏一下人心,何況他還留了一手,這百畝良田需得得勝回來之日,方才兌現。縣城的百姓越來越多,田地也開始越來越緊俏了,利益驅動下,他不愁這些人還能鬧出點什麼名堂來。

  在一切就緒之後,楊誠和葉浩天一直期盼的郭常七人終于出現在了安平熱鬧的街頭。誰也不知道,這次他們帶回來的消息,到底是好還是壞……

  
bigsing 發表於 2009-4-28 22:13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二十七章 輕取兩城

  听完郭常等人的匯報,二人久久無語,情況竟比他們想像的要壞得多。

  零陵附近的亂民雖然沒有再度揮軍進攻了,但卻武陵郡的一伙亂民合並在了一起,首領卻是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兩股亂民合並後,聲勢大振,竟引得周圍數郡的亂民爭相來投,人數更擴充到六萬余眾。目前已攻佔武陵郡周圍的所有縣城,將武陵郡團團圍住,武陵僅有五千守軍,看樣子不日就會被攻克。

  讓楊誠二人更為擔心的是,這個名叫謝明倫的年青人,竟懂得收買民心。所有縣城一被攻克,做得第一件事就是開倉放糧,所率部下與民秋毫無犯,並迅速組織人民恢復生產,領地內頗有一番欣欣向榮的景像。听說附近各縣的民眾,對這支軍隊均是翹首以盼,奔走而投的人不計其數。若是假以時日,這人無疑會成為他們最強勁的對手。

  平亂大軍的消息也讓二人絲毫也高興不起來。十幾萬大軍最近正停留在洞庭湖,對只有三千水寇的裴成奇束手無策,幾番交鋒下來,甚至還折損了數千士卒。平亂大軍的南路統帥正是章盛的孫子章明忠,但葉浩天久在長安,對這人再熟悉不過。雖然章盛一生戰功無數,但他這個孫子卻是徒有虛名,只會嘴上夸夸其談,根本就沒有領兵打仗的經驗。現在遭此挫敗,肯定不會就此罷休。

  裴成奇人數雖少,但縱橫洞庭數十余年,就連大陳鼎盛之時,也拿他毫無辦法。章明忠這一耗,恐怕短時間內根本沒辦法到達安平了。更讓二人可氣的是,這章明忠竟發動全軍,要建造戰艦在水面上堂堂正正的擊敗裴成奇。雖然大軍十幾萬人,但等戰艦造成,恐怕也是一月之後了。況且裴成奇並非常人,就算官軍造成戰艦,勝負仍然未可知。

  而嶺南這邊,郁林郡守見黃功偉勢大,在黃功偉大軍未到之前,便匆匆帶著全郡兵馬物資撤到合浦,想借著兩郡之力和合浦險峻的城池,抵擋黃功偉的進攻。黃功偉雖然不費一兵一卒的得到郁林郡,但卻是個空城,大怒之下,更加瘋狂的強行征丁,短時間內已增加到八萬多人。目前正齊集人手,準備強攻合蒲郡。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黃功偉幾乎抽調了所有的力量去攻合蒲,蒼梧郡和南海郡兩郡防守的兵力僅在一千左右。這讓二人稍稍感到欣慰,不過由于南方一向被視為蠻夷之地,駐兵本就不多,郁林和合蒲兩郡的兵馬加起來,也不過八千左右。雖然城池堅固,但若無良將鎮守,再加上百姓對官府的不滿,能否守住黃功偉的瘋狂攻擊,二人並不樂觀。

  讓郭常等人下去休息後,葉浩天拉著楊誠直向內衙走去。現在平亂大軍是各寨顧忌二人的重要因素,若是這個情況讓各寨知悉,恐怕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變故,是以葉浩天要尋一無人處,與楊誠好好商議一番。

  二人在當日葉浩天與左飛鴻激斗的小院坐下後,葉浩天終于再保持不住平靜,泄氣的說道︰“唉,沒想到這里剛有點起色,局勢竟變成了這個樣子。”

  “看來得馬上行動了。”楊誠雖然也知現在形勢惡劣,但心情顯然要比葉浩天好很多。這段時間對各寨進一步了解後,他仍然比較樂觀,這支隊伍的素質可以算得上中上之質,只要加以訓練,再經歷幾場戰爭的磨煉,不難成為一支精銳之師。況且他在征北軍中十年,打了無數的惡仗和硬仗,心志自是堅定無比。

  “行動是該馬上行動,但若是你走之後,零陵被那個謝明倫攻下,那我可怎麼辦?”葉浩天憂慮的說道。

  “劉介平也是老謀深算之人,若是刻意防守,應該可以撐得了一段時間吧。”楊誠說得也沒有什麼把握,他現在實在搞不明白劉介平倒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若說他沒有才能,偏偏數度擊敗黃功偉,使得安平雖然空廢,卻無人敢佔;若是說他有才能,卻憑著優勢的兵力,仍然只能慘勝幾千難民。況且這個謝明倫根據傳聞也不是普通人,劉介平在沒有援兵的情況下,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你說這個章大將軍,真是老糊涂了,章明忠這小子,以前和我辯論兵法,也討不了什麼好。我雖然讀過不少兵書,倒底還是有點自知之明,要真刀真搶的領兵做戰,哪里和兵書上一般。害得我這大好局面,眼看就要成了鏡花水月了。”葉浩天忿忿的說道。

  “現在抱怨也沒有用,現在一切還得依靠我們自己。”楊誠安慰的說道。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葉浩天定神問道。朝廷是越來越讓他搞不懂了,以家族現在的這個樣子 ,恐怕也是無遐故及自己。現在他唯一所能依靠的,也只有楊誠和現在這支安平聯軍了。

  “事不宜遲,既然現在蒼梧空虛,合蒲的形勢也異常危急,我打算召集各軍,一個時辰後立即出發。”楊誠堅定的說道。

  “我只是擔心,若是黃功偉回過頭來,那我們幾乎就是兩面受敵,到時……”葉浩天憂慮的說道,想著現在的形勢,心神再也定不下來。

  “放心吧,等我回來,便再也沒有黃功偉這個人了。”楊誠拍了拍葉浩天肩膀,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

  葉浩天怔怔的看著楊誠遠去的背影,過了許久,嘴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吹牛。”

  急促的鼓聲從校場傳出,頓時響徹整座安平縣城,在方圓十里的山野間四散回蕩。

  ※※※※※※※

  清晨,長安城大將軍府的一座別致的小院里,老態聾鐘的章盛正蹲在一個小池旁邊,面色平靜的將一顆顆的魚食,緩緩的拋入池水中,引得一群紅鯉爭相搶食。

  歲月如刀,這個當年數度與匈奴數百年來最偉大的大單于柯里撒針鋒相對,讓如日中天的匈奴大軍,始終無法踏進長安半步的一代名將,也經受不了歲月的消磨,再不復當年的英姿。看到這個皺紋滿面,步履蹣跚的老人,誰還能想像得到,這便是當年僅憑數百人,在絕對劣勢下仍然將數萬匈奴鐵騎打得落荒而逃,聞名色變的威武大將軍呢。

  “嘩!”池中紅鯉泛起一陣水花,極快的游向深處。章盛眉頭微皺,無奈的放下手中的魚食,緩緩的立起身來。一個錦衣中年人快步走到他的身前,恭敬的施禮後說道︰“爹,忠兒又吃敗仗了。”這錦衣中年人正是章盛的兒子,驃騎將軍章華。

  看著章華一臉焦急的樣子,章盛臉上微微有些不耐煩,不緊不慢的向一旁的臥椅走去。看著章盛並不開口,章華臉色更加焦急,卻再不敢開口,緊緊的跟在後面。

  “說吧。”章盛舒服的坐了下來,淡淡的說道,眼楮卻盯著椅旁開得正艷的黃菊。

  “剛收到一劍的飛鴿傳書,昨日水寇趁夜襲營,火燒了三處糧倉,官軍死傷過千。”章華憂慮的說道。章明忠此番出戰,全賴他力爭而來,但如今卻困在洞庭湖邊,數度受挫,讓他這個做爹的怎麼不心憂。

  “小裴這小子倒也還有他爹的風格,不錯,不錯。”章盛贊許的說道。

  “爹,你怎麼說這話。忠兒倒底是你的孫子,你總不能讓他初次領兵,就吃敗而回吧。”章華略有不滿的說道。

  “初次領兵?你倒也還清楚啊。若是初次領兵就讓他大勝而回,那我才死不瞑目了。”章盛白了章華一眼,毫不客氣的說道。

  “那……難道我們就坐視不理?”章華為難的說道。他雖然沒有他父親那樣的聲望和才干,卻也是立過幾次戰功,自然知道戰場艱險。章家三代單代,這個兒子他可沒少花心思。章盛年事已高,自己雖然官至膘騎將軍,卻也是蒙父蔭,否則憑他那點戰功,哪里能爬得到這個位置。

  雖然章華才能平平,但卻有非常明白,現在章家仗著父親的威名,自是倍受尊崇。但若是章盛一旦撒手西去,雖然他可以借著余威不愁官位不保,但到了章明忠那里,恐怕就再難有今日的風光了。是以這次平亂,章盛本想讓四大家族去折騰,但他去不願放過這個機會,幾番力爭,才為兒子爭得了南路統帥之職。本以為這次平亂完全沒有任何阻礙,哪料到這才到洞庭湖,就被困住了。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算盤。忠兒自幼熟讀兵書,自以為精通兵法,不把別人放在眼里。但戰場上瞬息萬變,以他那只會紙上談兵的水平,吃點敗仗更好。多歷練歷練,到時我死了也安心了。”章盛嘆氣說道。人說虎父無犬子,但到了他這里,卻是情況大異。從兒子到孫子,一個比一個能說會道,但就是他戰場上那套,卻連皮毛都夠不上。

  “現在其他三路都很順利,唯獨忠兒這一路受困,這樣下去,那我們章家顏面何存啊。”章華猶不死心,焦急的說道。

  “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章家的顏面早就讓你們父子兩丟盡了!這才不過吃了點小虧,就能讓你急成這樣子。若是當年我那樣被百倍的敵人圍困,你還不被嚇趴下了?我還有幾年可活的,就不能讓我清靜清靜。”章盛生氣的說道。

  章華見說不動父親,跺了跺腳,轉身向外走去。剛到院門,章盛低沉的聲音傳來︰“等死傷過半了,再來找我。”章華聞言一頓,回頭眼光復雜的看了一眼正閉目養神的章盛,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出院門,向外而去。

  章華的腳步聲消失之後,躺在椅上的章盛緩緩的睜開眼楮,精光閃閃的眼楮盯著天空,喃喃自語︰“先皇啊,大亂將始,雖然一切還在掌握之中,但老臣實在有心無力啊,若是不能完成你交待的任務,希望九泉之下,你能諒解老臣。我實在是太老了,若是再年輕二十歲,這天下哪能翻得起什麼浪。可惜現在……”

  一群大雁從小院上空飛過,章盛臉上泛起一陣笑容,似乎這群大雁正把他的心願帶去……

  ※※※※※※※

  “咻……”黑暗中,數支羽箭疾射而出,城樓上打著呵欠的幾名士兵應聲而倒。“吱呀。”隨著城門的緩緩打開,震天的戰鼓聲在南海城中驟然響起。

  兩千身著布衣的左家精銳迅速的通過城門後,立即分成數組,毫不猶豫的向預定的地點撲去。不多時,中箭的慘叫聲和喊殺聲立即在城內各處響起。

  黃功偉在防守上確實毫無經驗,楊誠他們幾乎是毫無阻礙的就清除掉了蒼梧的城防,然後打開城門,迅速的佔領了整座郡城。守城的六百多賊兵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底抗,就在安平軍密集的箭雨下死傷殆盡。攻下蒼梧後,楊誠留下崔剛和吳老六的部隊後,便馬不停蹄的趕來南海,準備一舉將黃功偉防守薄弱的兩座郡城攻下。

  南海郡的守軍更少,僅三百人左右,由于事前摸清了駐軍的分布,所以前鋒一得以進城,立即就向賊兵駐守的地方攻去。黑暗之中,賊軍只見四處都是人影,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來攻,早已亂了陣腳。在左家精銳的無情射殺下,城中的喊殺聲很快便越來越小,直至再度恢復寧靜。

  楊誠和左擒虎立在剛剛攻下的郡守府,靜靜的看著不斷歸來的各軍將領。眾人臉上盡是興奮之色,這也難怪,這兩仗實在打得太過輕松,安平聯軍幾乎沒有什麼損傷,就取得了初戰的勝利。而且收獲也遠遠超出他們的意料,黃功偉根本沒有料到安平各寨竟會對他發起進攻,是以根本沒有派重兵把守,若是他現在知道這兩郡被克,恐怕會氣得吐血。

  “還是照老規矩,能運走的運走,運不了的就地分給百姓。”楊誠淡淡的說道。這次繳獲的物資非常豐厚,為了保持戰力,楊誠只抽出中軍和後軍的一千人負責運輸,其余的人員仍然隨時保持戰斗狀態。現在還不是得意的時候,雖然搶奪了大量的物資,但黃功偉的實力並沒有什麼損失,若是輕敵大意,恐怕到時連後悔的機會也沒有。

  “這……統領大人,反正現在黃功偉離得還遠,不如全軍把物資多運點去安平。”葉鋒所攻的正是南海的倉庫,那麼多的物資足以讓慣做強盜的他心動。自從大軍出發後,楊誠便完全把軍中稱謂放到了安平聯軍中,他自是安平聯統領,左擒虎為副統領。

  “我之前怎麼說的?黃功偉的大軍隨時可能殺回,若我們被這些東西拖住,到時連命都保不住!”楊誠生氣的說道。開始這些人倒還對自己比較順從,但打勝一仗後,便逐漸不安份起來。特別是吳老六和葉鋒的手下,背地里干了不少中飽私囊的事,而且強盜貪得無厭的本性也逐漸顯露。

  “哪有那麼快,不是還正在合浦打得熱鬧嗎?”葉鋒見楊誠發火,不滿的嘀咕道。

  “我們得到的消息是十天前,到現在恐怕早已發生變化了。”楊誠努力壓低聲音,現在自己威望不著,對這些人還得盡量拉攏。

  “我贊成統領大人的話,現在只不過取得了一點小小的勝利,還不是得意忘形的時候。”左擒虎開口說道。這一路上他極力支持楊誠,不論楊誠下達什麼命運,均堅定的站在楊誠一邊。各寨懾于左家的威勢,雖然心中不滿,卻也不敢有什麼異動。

  “好吧,遵命就是。”葉鋒無奈的說道。這次來南海的就除了楊誠和左擒虎,便只有他、洪承業和封飛二人。封飛自然不用說了,左擒虎說什麼便是什麼。洪承業卻一向難得開口,從來不提反對意見。剩下他一個人自然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況且他又一向敬重左擒虎,見左擒虎開口了,雖然心中有千般不願,也只好壓下。

  “大軍今晚在城內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立即趕回蒼梧。承業,你在你的人里選一百老實忠厚之人,留在南海,負責安民和分發糧食,再向百姓講明朝廷的減稅詔令。”楊誠正色說道。

  孫承業點了點頭,徑自下去安排。“統領大人莫非想收取南海?”封飛疑惑的問道。攻下蒼梧後,楊誠也只是留下人搬運物資,並沒有安排一人留守,以是封飛有此一問。

  “有這個想法,南海畢竟離蒼梧有點距離,若是下一步行動順利,豈止南海,蒼梧我也不想讓黃功偉再踏進一步了。”楊誠點頭說道。

  “能行嗎?”葉鋒和封飛不信的問道。畢竟黃功偉足有八萬之眾,以他們現在這點實力想要守住蒼梧,幾乎是不可能的。

  “成不成就得看破舟他們這次的行動了。”楊誠將眼光投向西方,淡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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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二十八章 十八伏兵

“轟……”一塊數百斤的巨石重重的砸在合蒲城牆上,直震得整個合蒲郡城微微顫抖。

  公孫勇挺立在城牆之上,巨石在他身旁十余步處落下,他卻視而不見,仍然如松挺立。堅毅的臉上眉頭緊鎖,雖是一臉的堅定,卻難以掩飾連日激戰帶來的疲倦。賊軍攻城已有二十多天,在全城守軍拼死守衛下,這座城池仍然屹立不倒,只是原本堅固的城牆上,已是破損處處,一灘灘烏黑的血跡在陽光下異樣剌眼。

  公孫勇和楊誠一樣,都是來自征北軍中,不過他的運氣要好一點,一到合蒲便被郡守留住,並爽快的將全郡兵馬全數調由他指揮。本來合蒲郡內的叛亂幾乎就要被他全部平定,哪知道還沒來得及歇口氣,郁林郡守就帶著全郡兵馬倉遑來投,緊接著便是數萬賊軍蜂擁圍城。

  雖然賊軍毫無戰法,但畢竟人數相差太大。連番激戰下來,黃功偉固然死傷慘重,合蒲郡的情況卻更加艱險。全城的七千守軍,已戰死過半,兩位郡守也在城牆督戰時被流矢擊中,不治身亡。城內的百姓早已聞風向交趾逃亡了,現在全城就只有他和三千多名傷痕累累的守城士兵,雖然物資充足,卻已是強弩之末。

  “轟!”又一塊巨石擊中城牆,激起陣陣塵灰,一名守在那里的士兵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已被壓成肉泥。

  “將軍,請到城下一避!”數名滿身鮮血的士兵苦苦哀求道。自從七日前兩名郡守戰死後,公孫勇就再沒有一刻下過城牆,一直和士兵們一道,日夜守衛在這城牆之上。士兵們還可以輪流休息,但他卻難有合眼之時,敵軍的每一次攻擊他必然親臨,組織士兵進行防守。到現在,已有整整三天沒有休息片刻了,饒是他身體強壯,到底不是鐵打的,已經漸漸吃不消了。

  “敵人馬上就要攻城了,通知城內的士兵準備。”公孫勇淡然說道,絲毫不理會幾位士兵的提議。自從五日前黃功偉運來四架投石機後,便日夜不停的用巨石轟擊四面的城牆,城牆一有塌陷,便立即組織進行強攻。公孫勇早已摸清他的規律,剛才一處城牆經數塊巨石先後擊中,已是塌出一個缺口,想來用不了多久,上萬的賊兵就會蜂擁而來。

  “殺!”公孫勇話音剛落,密密麻麻的賊兵已從營寨沖出,叫喊著向這邊撲來。

  “鼓槌拿來!”公孫勇大聲喝道,從一名士兵手里接過鼓槌,站在一面戰鼓前,雙手用力敲下。

  “咚咚咚……”激昂的戰鼓聲立即在城牆上響起,牆角下原來睡得正香的士兵們紛紛驚醒,迅速向城牆上奔來。一排排弓箭手迅速分布在敵人沖來的這面城牆上,長達兩丈的缺口處,兩排弩兵正熟練的填放弩矢,弩兵身後,數百名刀盾兵全神戒備,準備隨時替換下前面的弩兵。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鼓聲驟然變得急促起來,“咻……”蓄勢待發的士兵們毫不猶豫的將一支支箭矢傾力射出,身處前列的賊兵紛紛中箭倒地。

  “啊!”一名賊兵見勢不對,轉身便欲逃走,剛走出兩步,就被一名手持長刀的賊兵頭目一刀斬殺。賊兵頭目看也不看在自己刀下慘死的賊兵,縱身向另一名逃兵撲去。幾名運氣較好的賊兵順利沖了回去,剛跑出不遠,數百名手持鬼頭大刀的督戰兵已撲了上來,一把把雪亮的大刀,瞬時淹沒了幾名逃兵臨死時發出的慘叫。

  在黃功偉的鐵血手段下,其他人再不敢生出逃念,狂亂的吼叫著,悍不畏死的向缺口處沖來。在付出上千人的代價後,賊兵終于沖至城下,數架雲梯搭到了城牆上,周圍的賊兵紛紛爬上雲梯,向城牆上攀來。更多的賊兵,則瘋狂的涌向缺口處。弩兵退後,盾兵壓上,殊死的肉搏立時在城牆各處激烈的展開。

  “ !”一名刀盾兵剛剛擋開一名賊兵的攻擊,另一名賊兵的已趁隙攻來,刀盾兵再也無力防守,頓時被長刀貫胸。刀盾兵發出淒厲的吼叫聲,手中長刀順勢用力斬下,那名賊兵大駭之下,用盡全力也無法拔刀而出。正要砍中之時,刀盾兵只覺身體一輕,天地急速的旋轉起來。“叭嗒。”再度感覺到大地的實在後,映入眼簾的是自己手中長刀深深斬入賊兵左肩,沒及刀背以及無數紛然踏來的大腳。

  在賊兵的猛烈攻擊下,缺口處原本堅固的防線搖搖欲墜,松開數個空隙,無數的賊兵正瘋狂涌入。“殺!”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在缺口處炸響,公孫勇雙手各握一支鼓槌,從城牆上高高躍起,沖入缺口處的賊兵之中。

  頭骨碎裂的聲音立時在缺口處不斷響起,公孫勇在賊兵中橫沖直撞,所遇的賊兵竟無一合之人,只見一鐵塔般的身影迅速沖來,隨之腦袋一痛,便紛紛倒地身亡。

  轉眼間,便有十余名賊兵死在公孫勇的鼓槌之下。周圍的士兵頓時大受鼓舞,士氣大漲,紛紛奮起反擊,裂開的數條縫隙迅速合攏,賊兵的攻勢頓時被阻。

  “叮!”一支長劍悄無聲息的向公孫勇攻來,被公孫勇一槌蕩開。長劍在空中一晃,換了個角度,當胸剌來。公孫勇心中大驚,沒想到賊軍中竟有如此高手,被自己全力一擊,卻仍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再度攻來。雖然心中震憾,但手里卻絲毫不慢,左手的鼓槌用力揮出,直向劍身砸去。

  “刷。”長劍在空中挽起一朵劍花,改剌為削,木制的槌柄頓時斷裂。公孫勇只覺手中一輕,看著手中的槌柄,不禁一呆。來人卻是得勢不饒人,趁公孫勇一呆之際,長劍再度當胸剌來。公孫勇大駭之際,已無力閃避,右手的鼓槌雖然迅速揮出,卻為時以晚。鼓槌擊中劍身和肩上的劇痛幾乎同時傳來,用力揮出的鼓槌只是稍稍蕩開了敵人的長劍,但卻仍然沒能逃脫長劍的攻擊。

  公孫勇還沒得來得慶幸避過長劍貫胸之劫,肩頭一涼,長劍已被拔出,沒有半點停留,猶自滴著鮮血的劍尖已再度襲來。避無可避之際,數面堅盾突然擋在了公孫勇身前,數把長刀已向空中的敵人揮出。“叮。”長劍擊在盾面,形成一個美麗的弧形,隨之一蕩,持劍之人已借力向後縱去。長刀紛紛落空,半空中,一名身著白色綢袍的青年,俊美的臉上正掛著輕浮的笑容,讓人不由生出一種厭惡的感覺。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公孫勇恐怕將再難忘記這張臉,看著那人落入賊兵之中隱去無蹤,公孫勇再支持不住,肩頭的重創和數日來的疲勞讓他心神一松,頓時昏厥過去。“將軍!將軍……”幾名士兵焦急的呼喊著,戰斗仍在激烈的進行著。

  “唔。”公孫勇發出一聲悶哼,終于醒了過來。

  “將軍?你沒事吧。”一直圍在周圍的幾名士兵見公孫勇睜開眼楮,紛紛關切的問道。

  “賊兵呢?扶我上城,我要跟他們拼了。”公孫勇掙扎著嘶聲說道。身上的傷痛和連日來的困局,讓他狂性大發。本來他以為憑他在征北軍中的經歷,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百夫長,但要在這里建功立業是件非常容易的事。而且一開始確實也非常順利,只待時局平定,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得由縣尉提升到郡尉。哪知道形勢陡然逆轉,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竟然殺出個黃功偉來,自己不僅無力平賊,而且很有可能死在這里,心里頓時忿忿不已。

  “賊兵已經被擊退了,將軍。”士兵們恭敬的回答道。

  “哦,退了嗎?”公孫勇茫然的問道,此時才發現四周點著數支火把,顯然已是夜晚時分。

  “是的,被我們打退了,城池還在。”士兵們微笑著答道,聲音卻有些嗚咽。

  公孫勇掙扎著站了起來,傷口雖然很深,卻未傷及要害,之所以昏迷這麼久,實在是因為他太過疲勞。活動了一下手腳,公孫勇極目四望。牆腳下橫七豎八的躺著數百名已被驚醒,一臉恭敬的望著自己的士兵。

  公孫勇昏迷之後,守城士兵奮力反擊,連續擊退三次賊兵的進攻。不過死傷慘重,現在僅剩千人不到。得知這一情況後,公孫勇淒然一笑︰“莫非我在匈奴的鐵蹄下幸免于難,如今竟要死在這群賊兵手中嗎?”

  看著公孫勇仰天長嘆,眾人均面露悲色。這段時間在公孫勇的帶領下,雖然面對十倍的敵人,他們卻從未退縮,雖然死傷慘重,卻無一人投降。如今見公孫勇如此,城外又有數萬賊兵,不由心恢意冷,對前途充滿了絕望。

  看著士兵們絕望的神情,公孫勇心中一凜,沒想到自己隨心的一嘆,竟讓這群士兵再無斗志,若是敵人再度來攻,恐怕再無力抵抗。雖然身處困局,但他到底經過戰爭的錘煉,心志自比常人堅定。“不,這群賊兵怎麼配做我們的敵人!”公孫勇大聲喝道,“召集人馬,隨我殺出重圍!”

  “去哪里?”一名士兵怯怯的問道。

  “有哪里不能去呢!”公孫勇自信的說道,率先奔向缺口處,縱身一躍,沒入黑暗之中。身後,近千士兵毫不猶豫的緊緊跟上。

  ※※※※※※※

  西江畔,一支長長的隊伍正在江邊的山道上逶迤而行。這支隊伍足有五千之眾,頭尾各是五百人左右全副武裝的戰士,中間則是數百輛滿載糧草的馬車。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一名騎著矮馬衣甲鮮亮的青年人,顯然是這支隊伍的首領。嶺南一向缺乏馬匹,而這支隊伍竟有數百匹之多。雖然大多是些只適合接車的矮馬,但在現在的嶺南,也算是極了不起的了。

  這名年青人名叫蔡進銳,新近才加入黃功偉叛軍的。他原來是郁林的一個縣尉,倒還頗有些才能,只是一直被上司壓制,郁郁不得志,是以黃功偉叛軍一來,他便只身往投。本來他也不是個不辨忠奸之人,只是不想就此埋沒,雖然黃功偉所率的只是一群烏合之眾,但現在天下亂勢已成,未必就沒有機會。

  雖然現在比起以前風光多了,蔡進銳卻是眉頭緊鎖。黃功偉雖然收留了他,還給他指揮五千多人的隊伍,但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加入叛軍這段時間,對叛軍的惡行有了更加深切的了解,雖然他也屢次進諫,希望黃功偉能善待百姓,以做遠圖,但黃功偉每次只有一句話︰“這才是我們的本性,要講仁慈,那還起什麼事。”

  黃功偉看來不是成大事的人了,但他卻不想被黃功偉一道走向毀滅。這幾天兩人的關系愈見緊張,以至于這次戰事最緊要的關頭,竟然派他回蒼梧運送糧草。離開蒼梧已經三天了,沿途百姓憎惡的眼光讓他微微寒心。

  “咻……”蔡進銳正思慮間,羽箭破空之聲中隊伍中間傳來。十支羽箭從隊伍不遠處的密林接連射出,箭箭命中,十名押糧的賊兵頓時倒地。運糧隊伍頓時慌亂起來,賊兵們紛紛躲到糧之後面,緊張的看著射出奪命之箭的密林。

  等中間的騷亂傳到蔡進銳這里時,已有三十人中箭身亡。敵人顯然是埋伏已久,而且箭術精湛,是以每一箭射出,絕不落空,甚至沒有重復,每一箭都精準無比的奪去一人的生命。頭尾的士兵在蔡進銳的指揮下,立即向密林撲去,回過神來的賊兵們,也紛紛拿出弓箭,漫無目的的進行反擊。一時箭如雨下,人喧馬嘶。

  賊兵們展開有序的反撲後,密林中卻悄無聲息。忙活了大半個時辰,搜遍了方圓數里的山林,卻是一無所獲。蔡進銳一臉凝重的看著最後一隊賊兵從林中走去,所有賊兵均是一臉疲倦和茫然,顯然紛紛撲了個空。

  張破舟領著九名飛虎營士兵在林中疾行,剛剛的偷襲正是他們十人所為。蔡進銳剛離開蒼梧,安平聯軍就連夜將蒼梧攻下。在得知這支運糧隊伍後,楊誠當即讓飛虎營的一百八十人餃尾追去。為了避開敵人偵察,飛虎營專挑小路,日夜不停的急追下,終于趕了上來。

  按楊誠的計劃,飛虎營十人一組,分成十八組,分頭伏擊,務必將這支運糧隊死死拖住,匯合從南海趕來的安平聯軍,將其徹底擊潰。要完成這個計劃,飛虎營至少要將他們拖住十天,任務並不輕松。

  其余十七組已分別趕去前面預定的地點設伏,張破舟並不擔心他們,他們的任務只是擾敵,射殺數十人後立即撤退。然後所有人趕去石虎峽匯合。

  在楊誠和左擒虎的精心訓練下,飛虎營的士兵在行軍速度和箭術上有了很大的進步,是以剛才分散射擊,竟無一箭落空。雖然那點傷亡對五千人的隊伍來說幾乎可以算得上微不足道,但初入戰場,這點勝利已足以讓張破舟他們歡欣鼓舞了。

  夜幕降臨,蔡進銳帶著士氣低落的運糧隊逃也似的沖進白灣縣城中。從上午第一次遇襲的地方到白灣城,短短二十多里的山路上,蔡進銳竟遭到了十八次伏擊,每一次敵人都是一擊便走,到了後面,蔡進銳甚至連追兵也懶得派出,只是一路催促,想盡快走完這段密林處處的山道。

  白灣城正建在西江旁邊,周圍是個不小的平原,更重要的是,這里還駐有上千的賊兵。一進白灣城,蔡進銳總算松下一口氣,雖然白灣城無險可守,但總算逃脫了伏擊的範圍。按今天的情形看,偷襲自己的人數並不多,只是仗著山高林密,讓他毫無用武之力。

  十八次偷襲讓蔡進銳的部隊死亡數百,這伙人箭術之精湛,大出他的意料。每一箭都從不落空,而且箭箭奪命。雖然傷亡只有十分之一,但對士氣幾乎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莫要說普通賊兵,就連蔡進銳自己,也是一路驚心。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這仗怎麼打!

  安置好運糧隊後,蔡進銳匆匆召來駐守白灣的賊兵頭目。本想與他商議對策,哪知幾番商談下來,蔡進銳不由大為失望。這名頭目在青石寨中也只是一個小嘍羅,只是因為加入時間較早,是以被黃功偉提拔起來,負責這駐守白灣的任務。這些人只知道如何搶掠百姓,要找他商量對策,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送走賊兵頭目後,蔡進銳憂慮的在房中坐了下來。這伙人顯然只是騷擾運糧隊,是以專挑最為薄弱的中間下手,而且一擊便走,讓人連影子都沒法摸到。偏偏這一段群山連綿,所過之路,有大半都是山高林深的山道,最適合這樣的伏擊。但除開運糧的人,能夠機動應變的只有一千人左右,根本不可能進行大規模的搜索,若是繼續這樣下去,恐怕用不了幾天,自己這支隊伍就得精神崩潰了。

  蔡進銳的眼光不斷在一張粗制的地圖上搜索著,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對這支敵軍,他竟感覺束手無策。“石虎峽!”蔡進銳的手指在地圖上一處停了下來,喃喃自語道。石虎峽離白灣城不過十里,正處這一帶平原的盡頭,山勢拔地而出,是白灣到郁林的必經之路。“就是這里吧。”蔡進銳的手指用力的點在地圖上石虎峽的位置,若有所思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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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二十九章 挺進白灣

  狼居胥山

  劉虎靜靜的伏在林中,身後是上千名整裝待發的征北軍戰士。雖然千余人埋伏在這片不大的林中,卻沒有一絲聲響,所有人都如一塊石頭一樣,紋絲不動。

  在四個月的時間里,劉虎已經快記不起這是第幾次伏擊左賢王了。史達貴將兩千步兵全交給他指揮,自己卻領著一萬騎兵日夜操練,完全不理會山上的匈奴殘部。劉虎獨自面對左賢王時,才深切感受到了楊誠當日的話,左賢王的難纏實在大出他的意料。

  伏擊左賢王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一次只要一發現敵蹤,他便馬上逃之夭夭,狼居胥山如此寬廣,手中的兩千人根本不足以封住所有的退路。四個月的對陣中,劉虎幾乎沒有一次能夠成功的把匈奴引到自己的設伏地點,甚至還有幾次反而被左賢王所設計,損兵折將,兩千步兵已有五百多人將熱血灑在了這異域狼山之中。

  一陣索索之聲打斷了劉虎的思絮,“來了!”劉虎暗叫道。幾個匈奴士兵從不遠處的林中探出頭來望了望,又折了回去,再無半點聲息。見此狀況,劉虎卻是一臉自信。雖然知道征北軍就在山下,但左賢王卻不可能一直死守在飛鷹崖上。飛鷹崖地勢狹小,雖然事前做過準備,但糧草畢竟難以供應,左賢王當然不願坐吃山空,然後被迫死戰。是以隔不了幾天,就會派出部份人下山偷搶牛羊,以補充要塞的不足。說起來也奇怪,居然每次下山,都能從防備森嚴的征北軍中成功的偷搶到一些,雖然不多,卻也足夠幾日之用。

  這當然是史達貴故意安排的,日復一日,這逐漸成了飛鷹崖的固定行動了。但劉虎卻是不依不饒,最後纏得史達貴沒法,允許他在山上攻擊出來的匈奴士兵,條件只有一個︰不能把他們徹底消滅了。劉虎當時倒答應的爽快,他想好好的玩玩左賢王,但現在卻不知道誰在玩誰了。

  這一次劉虎終于摸清了左賢王的規律,在這處靠近山下並不險要的地點設伏,準備給在這里會合的匈奴士兵一個迎頭痛擊。以往左賢王派人下山,一百人也至少要分成二十隊,而劉虎又專挑適合設伏的地形,是以不是被避開,就是反而被伏擊。現在他總算學乖了,以自己的實力,完全可以不必依賴地形的優勢。即使在劣勢情況下,也完全處于不敗之地。

  過了許久,林中終于再有了動靜。十名匈奴士兵拉開距離,排成一線,開始沿路探索。接著便是二十名士兵,排成更長的一條線,分別奔向各至高點。雖然匈奴士兵已經小心到了極點,卻沒有一人注意到了溝谷底部的一小片樹林。在他們眼中,誰也不會在這樣的地形去設伏。這樣折騰了近半個時辰,近千匈奴士兵終于列隊而出,左賢王赫然身在隊伍之中。

  看到匈奴士兵的隊伍,劉虎眼中盡是興奮之色。和左賢王斗了這麼久,這次算是他見到過數量最多的了,而且極難露面的左賢王也出現了。以前一般都只是兩三百人左右的隊伍,這次竟多達一千,看來這次左賢王準備大干一場了。劉虎握了握拳頭,由于地形的因素,現在自然不是進攻的時機,況且敵人數量並不比自己少,一不小心,反而會遭到慘敗的命運。

  “行動!”看著匈奴隊伍消失在視線之中,劉虎低喝一聲,身形如豹一般沖出密林,反而朝匈奴隊伍的另一方向沖去。身後的一千名士兵齊齊站起,僅僅發出細微的聲音,沒有一絲躁動,緊跟著沖出的劉虎,有序的向林外奔去。不久,這小片樹林便再度恢復了寧靜,一陣微風拂過,竟隱隱帶著一絲殺伐之氣!

  還有五里便可以到達山下,踏上草原,左賢王卻並不敢大意。雖然這一段距離里從來沒有遭到過劉虎的伏擊,但他仍小心的派出數十人,左右分散,仔細的搜索著左右一里範圍的山林。隊伍則跟在搜索隊後面一里左右,只要前面的人有異何異狀,他便可以及時的做出反應,率眾再度投入山林之中。

  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從來不會與征北軍正面沖突。王庭覆滅的消息斷斷續續的傳到他這里,左賢王清楚的知道,他已經完全成了一支孤軍,死一個便少一個,再得不到任何的補充。當初沒有料到是這個結果,是以飛鷹崖完全以防御來準備,竟沒有留下一匹戰馬,使得他連逃走的希望也沒有。這一次他親自出發,便是想趁勢奪取一批戰馬,只要重新投入草原的懷抱,那天地仍然由他馳騁。

  以他的精明,他當然猜到了征北軍現在是故意讓他偷搶到牛羊的,否則便不會把一定數量的牛羊放在離山林不遠的草原上,只要稍稍放遠,那即使無人看管,他也沒膽去拿。雖然不知道征北軍為什麼這麼做,但他仍然準備利用這個機會,大干一場,若能奪取一批戰馬,那便立即逃去,結束困守飛鷹崖的難捱歲月。

  探路的士兵一直沒有發出任何信號,左賢王不由微微得意,這種情況下,任何的伏擊都將成為不可能,除非敵人能順利避開或者悄無聲息的殺掉前面的匈奴士兵。離山腳還有三里,牛羊的聲音已略微可聞。正當左賢王心神放松之里,異變突起!

  “咻……!”密集的勁矢帶著尖銳的聲音從林中閃電射出,猝不及防下,百余匈奴士兵身亡倒地。“伏擊!?”兩個字在左賢王腦海中浮起,看著中矢身亡的士兵,左賢王仍然不相信自己的眼楮,前面探路的士兵還安然無恙,怎麼可能會遭到伏擊呢?

  “殺!”矢盡,震天的喊殺聲從林中響起,頓時回答左賢王心中的疑問。劉虎正是利用左賢王前隊和後隊這一里的距離,看準時機從中切入,探路隊前腳剛走,他便率眾悄無聲息的插了進來,剛剛準備好,左賢王的後隊已然進入攻擊的範圍。隱藏、插入、設伏、發動進攻,這四個環節劉虎暗中訓練了無數次,這一次突然發難,是以連左賢王這樣小心的人也難以逃脫被伏擊的命運。

  “撤!”征北軍的喊殺人讓左賢王清醒過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如何避開自己探路士兵的耳目的,但當務之急,當然是馬上撤退。僅從聲音判斷,伏擊的征北軍士兵就絕對不會比自己這點人少。在左賢王的大喝聲中,慌亂的匈奴士兵如蒙大赦,不要命的向山上奔去。

  劉虎率著五百人從林中沖出,直切入匈奴士兵隊伍中央,另一隊五百人,則出現在隊伍最後。甫一接觸,兩軍在這山道上的拼斗便是一面倒的局面。一心撤離的匈奴士兵無心戀戰,被圍在中間的匈奴士兵更是肝膽俱裂,這種情況下,左賢王是不會回頭來救的,任誰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命運。

  劉虎留下一百人向中間殺去,自己則率領其他人向拼命撤離的左賢王餃尾追去。中間失去斗志的匈奴士兵在兩面夾擊之下,根本難以組織起有效的抵抗,不久便已是潰不成軍;而幸運的處在後列的匈奴士兵,雖然沒有被圍,但如此近的距離下,奔跑速度本就不及征北軍步兵,是以不斷有落下的士兵被征北軍追上,沒入亂刀砍殺之中。

  看著左賢王離自己越來越近,劉虎臉上泛出懾人的光芒。終于等到這一刻了,前面倉遑奔逃的匈奴士兵已不足三百,後面的戰斗已近尾聲,不久便可追上來。“你死定了!”劉虎大喝一聲,劈倒被自己追上的兩名匈奴士兵,向不遠處的左賢王撲去。

  “鐺!鐺!鐺!”三聲鳴金之聲從身後響聲。劉虎神情一呆,狠狠的看了一眼離自己僅二十多步的左賢王,無奈的停下了腳步。

  史達貴一襲紅袍,騎著一匹渾身雪白的戰馬穩立在山道之中,數名一身亮甲的騎兵,拱衛在他的身後。

  “拜見將軍!”山道上跪倒一片,劉虎面向史達貴,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不滿。

  “誠哥,我終于狠揍了左賢王這小子一頓了,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我有好多話,想找人說啊。”

  ※※※※※※※

  山林中,數千人正快速行進著,雖然山路崎曲,長長的隊伍卻沒有一絲雜亂。楊誠和左擒虎走在最前,不斷揮刀砍開擋路的灌木和樹枝,行走的速度卻絲毫不受影響。

  從南海郡回來後,安平聯軍連氣都沒歇一口,便在楊誠的帶領下向郁林匆匆趕去。雖然只是讓飛虎營遠遠的騷擾黃功偉的運糧隊伍,但畢竟這是飛虎營的第一次作戰,自己又不能親自指揮,以是楊誠早已是擔心不已。

  飛虎營雖然沒有經過多長時間的訓練,但卻已展現出優良的素質,更在楊誠的朝夕相處下,逐漸形成了軍人所特有的素質和紀律。雖然現在還比不上左家這樣的精銳部隊,但卻有著各寨聯軍所沒有的紀律素質,正如葉浩天所說,楊誠已把他們看成了自己的心頭肉了。

  一絲細微的聲音突然傳來,楊誠和左擒虎相視一眼,向後揮了揮手,縱身從左右分別躍出。不遠的密林中,四名士兵正戒備的看著周圍,身後略微傳來陣陣人聲。楊誠定楮一看,立時便認出那四個正是飛虎營的戰士。自己不是讓他們跟去襲擾黃功偉的運糧隊嗎?怎麼會在這里呢?顧不得心中疑問,楊誠飛身躍了過去。

  警戒的四個听到有人接近的聲音,迅速的背靠著背,圍成一圈。見一黑影從林中躍來,舉起長刀,紛紛攻了過去。雖然是倉促應戰,動作卻是整齊劃一,將來人的進退各方,齊齊封住。若是一般人,在如此合擊之下,定然難逃亂刀分尸的命運。

  楊誠身在空中,卻是不慌不忙,手中小黑疾速點出。“叮叮!”兩個清脆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被楊誠點中長刀的兩名士兵只覺刀上一股難以抵抗的力量如潮涌來,再無法繼續攻勢,紛紛後退。一擊得逞,剩下的兩把長刀已倏然而至,一刀擊胸,一刀劈腿,角度又刁又狠。楊誠左手閃電探出,按住當胸攻來那刀的刀背,借力阻住墜勢,竟向前再度躍去。

  兩刀紛紛落空,兩人正欲回身搶攻之時,楊誠已穩穩的立在地上,臉上含笑,悠閑的看著兩人。

  兩人長刀剛剛揮出,眼見來人竟是楊誠,長刀嘎然而止,紛紛跪地納頭便拜︰“統領大人!”另外兩人也回過氣來,跟著二人紛紛跪下。

  “不錯,你們都起來吧。”楊誠笑著說道,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剛才四人的合擊威勢不足,卻也是有模有樣了。這麼短的時間能達到這樣的水平,他已是心滿意足了。

  林中的其他人听得聲響,紛紛戒備的跑了出來,一听到四人的稱呼,終于松下一回氣,紛紛前來拜見。

  看著一臉通紅的張破舟,楊誠淡然說道︰“如果我沒記錯,你們現在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吧。”

  左擒虎從林中探頭一望,見此情景悄然而退,顯然是去通知後面的隊伍了。

  “啟稟統領大人,本來第一天還非常順利,所以我們在石虎峽匯合後,準備在那里大干一場。誰知敵人卻非常狡猾,不僅看破了我們的布置,還反過來伏擊我們。破舟沒能完成任務,還連累幾位兄弟丟掉性命,請統領大人責罰!”張破舟嚅嚅的說道。這一次沒能完成任務,張破舟顯然極為自責。

  “不要急,慢慢說來。”楊誠不以為意的說道。這畢竟是他們的第一次行動,若是一帆風順,那反而還奇怪了。

  原來張破舟他們第一天大獲全勝,心中便存有輕敵之意。見敵人如此膿包,便想借著石虎峽的險要,設伏重創敵人,逼迫他們困守白灣城,那他們便可以輕松等到楊誠的趕來。哪知在那里等了三天,卻不見敵人的運糧隊經過。一直等到第四天,才有一千多人押著糧車從石虎峽經過。畢竟經驗不足,敵人人數的減少並沒有讓他們心生警惕,仍然向糧隊發起了進攻。

  幾輪箭雨過後,押糧的一千敵人已是潰不成軍,丟棄糧軍紛紛逃走。眾人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大喜之下也不疑有它,紛紛沖出山林,準備一把火把這些糧車燒掉,給黃功偉以沉得的打擊。結果剛一下山,糧軍里便沖出數百刀盾兵,張破舟見中了敵人圈套,飛虎營現在又不善近戰,便立即率眾返回山林。哪知林中也有了埋伏。

  在敵人重圍下,飛虎營不敢戀戰,且戰且退。幸好這段時間楊誠一直著重訓練他們在山林奔走行軍的速度,是以才能拋下敵人,突出重圍。但事情並沒有了結,突出重圍之後,在各處險要的地方,均有敵人埋伏。若不是敵人速度遠比不上他們,恐怕早就全軍覆沒了。

  仗著山林行走的優勢,飛虎營在石虎峽一帶的山林中和敵人周旋了近七天,才終于擺脫了敵人的追擊。不過此時敵人的糧車早已運走,雖然飛虎營僅有幾人不幸戰死,但畢竟沒能完成楊誠的任務。所以眾人聚在這里,準備等待楊誠和安平聯軍的趕來。

  “你們實在太大意了,敵人足足安排了三天,你們竟然還在那里傻等。第一天敵人沒有經過,你們就應該警惕了。”听完張破舟的講述後,楊誠嘆氣說道。

  “統領大人說得是,只是我們見飛虎峽地形太適合伏擊了,所以不想放棄那里。”張破舟不好意思的說道,雖然楊誠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但他卻仍然不能原諒自己。

  “你也無需自責,能在敵人精心布置了三天的重圍中,僅以幾人的代價便安然逃脫,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看見張破舟的神情,楊誠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是以安慰的說道。

  “全仗我們跑得快,有幾次,差點就被他們圍上了。”見楊誠這樣說,張破舟終于輕松了一點,慶幸的說道。

  楊誠微微一笑,說道︰“僅圍困你們百多人就得花上三天時間布置,而且還讓你們順利逃脫,看來這敵將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人物,除非他的手下的士兵實在太過差勁。”楊誠卻也不是自負,石虎峽周圍的地形他也略作過研究,若是由他指揮安平聯軍來布置,只需半天就會讓飛虎營插翅難飛。而敵將竟然布置了三天,還只讓飛虎營損失幾人而已,是以他並不擔心。

  “我們撤退後,已安排十人往郁林方向探查敵情;而白灣縣城,現在正在深溝高壘,看來已經知道蒼梧被我們攻下的情況,正在積極準備防守。”張破舟望著楊誠說道。

  “嗯。這樣的話,我們得抓緊時間了,看來用不了多久,消息就會傳到黃功偉那里了。”楊誠皺眉說道。

  “全軍听令!急速行軍,挺進白灣!”看著從後面趕來的安平聯軍,楊誠大聲喝道。

  ※※※※※※※

  白灣城中,蔡進銳正在大發雷霆。本來他已看破敵人的陰謀,準備加以反制。哪知道一安排下來,卻是困難重重。先是白灣守將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根本不願配合。而運糧隊里又多是些地痞無賴小混混,哪里吃得了翻山越嶺之苦。下了幾次狠手後,才勉強成行。是以本來以為一天就可以完成的布置,竟足足用掉了三天時間。

  雖然那些敵人仍然傻傻的呆在石虎峽,而且一開始也正如他的預料那樣成功,但接下來的事卻讓他惱火不已。在追擊敵人的過程中,這些人一向好吃懶做慣了,本來處在非常有利的形勢,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人從眼皮底下逃走。而那些強拉來的士兵,雖然身強力壯,卻是出工不出力,是以讓他這幾天來的布置付之流水。

  蒼梧的消息傳來後,他顧不得其他,迅速派人通知黃功偉,然後帶著留下的三千人和城中一千人,開始積極準備布防。在斬殺了白灣守將後,賊兵的行動總算好轉起來。白灣城三面全是平地,一面靠水,本不易防守,但經過這幾天的布置,他總算稍稍有了點信心。只要能守到黃功偉的援軍趕來,那便大功告成。
正在思慮間,一賊兵倉皇沖進,急急說道︰“城外發現敵蹤!”

  “來得這麼快!”蔡進銳心中暗驚,臉上卻是不慌不忙的說道︰“敲響警鐘,全城戒備!”
bigsing 發表於 2009-4-28 22:16
本帖最後由 longwang 於 2009-4-29 06:13 編輯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三十章 四更鼓響

    隆隆的鼓聲讓楊誠微微有些驚訝,看來敵人確實是早有防範,是以他們才出現不久,原本寧靜的城牆上,就開始不斷出現四處涌來的士兵。楊誠放棄了快速攻城的打算,留下兩千人開始在城外五里處扎營,自己則和左擒虎一道,帶著左家的兩千精銳、飛虎營及天寶寨的兩百多人,迅速向白灣城逼來。

  待楊誠他們逼到兩箭之地的距離時,城牆上已有數千賊兵立在城垛後面,張弓搭箭,準備隨時向來犯之敵發起無情的進攻。見到此狀,楊誠不由微微皺眉。

  “楊統領何事憂心?”左擒虎關心的問道。

  “唉,老實說,我從來沒有過攻城的經驗。”楊誠苦臉說道。雖然征北軍中長達十年,但一開始是應對匈奴的攻城,後來的幾年戰場又一直在草原之上,即使在挺進王庭時,也只不過是矮矮的土牆。雖然曾勝利攻克下蒼梧和南海兩城,但均是乘敵不備,突然發難而下。白灣城雖然是座小城,卻是城牆、護城河齊備,而且敵人準備充分,不由讓他微微犯難。

  “楊統領是怕攻不下此城?”左擒虎疑惑的問道。

  “那倒不是,憑安平聯軍,即使正面強攻,也不難攻下這座小城。只是後面還有黃功偉的數萬賊兵,若我們現在強行攻城,恐怕死傷會比較大,要應付聞訊而來的黃功偉,恐怕著實不易。”楊誠憂慮的說道。

  “那我們又像攻克蒼梧和南海那樣,夜里突襲。”洪承業在一旁建議道。前兩次都是由左家的神射手負責清理掉城牆的守軍,然後由他率數名洪家子弟攀上城牆,再打開城門,使得安平聯軍能順利進城。

  楊誠搖了搖頭,說道︰“白灣雖然城牆矮小,也足有三丈之高,輔以寬達十丈的護城河,再加上敵人數量不少,準備充足,若是冒然夜襲,恐怕難以湊效。”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就在這里磨嘴皮子?”封飛在後面不滿的說道。他本就是火爆脾氣,以為要攻就攻了,看楊誠他們說來說去,早已忍耐不住。

  “二弟不要胡鬧,楊統領也只是想盡量減少大家的傷亡,該進攻時,自然少不了你的份。”左擒虎出言安慰道。

  “大家留在原地,我先去探探虛實。承業,帶著你的人去城北一里左右,壘起一座高台,至少要高出城牆,越快越好。”楊誠沉聲說道,人已迅速向城牆接近。

  城牆上的蔡進銳見一身著鮮亮盔甲的將軍迅速奔來,不由暗暗驚心。他也曾是個縣尉,對軍中情況也略知一二,僅從這人身上的盔甲來看,便不是尋常之人。要知道,大陳的盔甲一般以黑色為主,能身著這樣渾身雪亮的盔甲的,除了身處高位的將領,便只有名震天下的神威營和神機營戰士。況且這人竟敢只身前來探查敵情,僅這份膽識就讓人不能小視,更何況那驚人的速度。

  一抵達城上賊兵的弓箭剛剛不能射到的地方,楊誠停了下來,竟沿著一定的距離慢慢走了起來。城上的賊兵早已滿弓而立,但楊誠卻一直在他們射程之外,使得他們空憋著勁,卻使不出來。

  雖然楊誠沒有攻城的經驗,但他卻參與過不少次的守城戰,是以對守城的手法也是略知一二。他一路慢步行來,已將賊兵的城防盡收眼底。雖然蔡進銳的布置還算中規中矩,但畢竟是倉促而為,不僅沒有任何守城器械,而且連賊兵們手中所使的,也只是普通的弓箭。原來他還擔心敵人破了蒼梧和南海,繳獲不少強弩,若是用來守城,倒也讓人頗費腦筋,照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是全被用在了合蒲的戰場上。

  轉了半個時辰,他已將城牆上的布置看了個大概,如果只有自己所看到的這些布置,那便不足為慮。正要轉身離開時,城牆上幾個已等得不耐煩的賊兵竟破口大罵起來。本來他們見楊誠一人沖來,一心想著能將他輕易射殺,哪知楊誠讓他們憋了這麼久的勁,卻要轉身離去,心中已是憤怒萬分。

  楊誠聞聲止住了腳步,緩緩的拿出小黑,準備趁此機會震懾一下賊兵。城上的賊兵見楊誠停了下來,以為他被罵聲所激,要再度折回,于是紛紛將剛剛放下的弓箭舉起,全神貫注的盯著楊誠。幾名大罵的士兵見楊誠停下,以為是自己罵聲所激,更加得意起來,更賣力的罵開來。

  楊誠卻沒有向城牆方向走來,剛摸出小黑,便突然轉過身來,抬手便是一箭。對自己射出的箭看也不看,便悠閑的向就快立起的高台走去。

  城牆上的眾人均呆住了,楊誠所立之地,以他們身處高處也難以豈及,以他那把小小的弓箭,這樣隨手一射,會有什麼結果。眾人均靜靜的等著著羽箭徒勞墜地的瞬間,正在大罵的幾人卻停住了口,羽箭帶著凌厲的破空聲疾速傳來,雖然明知道這里根本不在弓箭射程之內,卻讓他們生出了拔腿想逃的感覺,但使盡了全力,卻無法挪動分毫,眼睜睜的看著羽箭帶起點點黑影,向自己閃電射來。

  “ !”在萬眾期待的目光中,羽箭精準的射中罵聲最大那人的嘴巴,猶自釘著一顆被擊落的牙齒的箭尖,觸目驚心的從那人的頸部伸出數寸,鮮血正在那顆牙齒處匯集,再不斷的滴下。

  有幸見到這一幕的賊兵均被震懾當場,人人臉上都是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這麼遠的距離,而且就這麼隨意的一箭,竟然正中了罵得最響亮的那人的嘴,沒有任何人相信這僅僅是巧合。呆立良久,這一面城牆上的賊兵突然慌亂起來,驚慌失措的紛紛躲在了城垛之後,絲毫沒有意識到楊誠已漸行漸遠。

  望著楊誠的背影,蔡進銳也是一臉的驚愕。不過他卻不只是因為楊誠那一箭,更讓他擔心的是,像楊誠這樣的人,斷不會是這一帶的普通軍官,卻又偏偏帶著一群身著布衣的部隊。雖然朝廷平亂大軍的消息一到蒼梧就被黃功偉封鎖掉了,連蔡進銳這樣的人也是在封鎖之列。但蔡進銳卻隱隱感覺有些不妙,楊誠的身份幾乎讓他坐立難安。如果真是朝廷的精銳前來平亂,那憑現在的黃功偉,根本就無法抵抗,而自己這個背叛朝廷之人,下場也是不言而喻。

  “怎麼樣?現在就開始攻城嗎?”看著楊誠施然走來,封飛迎了上來,心急的問題。

  “怎麼攻?難道你能飛上城樓?”楊誠笑著答道,登上高台。

  封飛面色一窘,想著這一次已和前兩次不同,不可能再由左家清理掉城牆上的人,然後洪承業攀上去打開城門。而安平聯軍急急趕來,並沒有攜帶攻城器械,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當然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攻下此城。

  “承業,傳令左右二軍,營寨立好後,立即打造兩架雲梯。”話一說完,楊誠已放眼向不遠處的城中看去。

  時值下午,正是陽光明媚之時,而高台離白灣城又不遠,是以城中情況被楊誠盡收眼底。“唉,看來又是一座空城。”看著正迅速攀上的左擒虎,楊誠感慨的說道。

  白灣城中可能只比以前的安平稍好一點,還有數座完好的房屋,想是那些賊兵的居所。大街上卻是冷清之極,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黃功偉奪取蒼梧和南海後,已是惡名遠播,能逃的,早就逃掉了。

  “亂世之中,最吃苦的還是我們這些百姓啊。”立在楊誠身旁,左擒虎深有體會的說道。雖然左家寨人多勢眾,但左擒虎卻一直以百姓自居,在很大程度上,還過著自食其力的簡樸生活。

  “官府雖然可惡,比起強盜總算好多了吧,至少不會出現空城座座。”楊誠望著左擒虎說道,左家寨雖然切切實實的全力支持著自己,但對官府的惡感卻從未改變,趁此機會,楊誠當然想要改變左擒虎的看法。

  “官府還不是一群強盜,若不是餓孚遍野,哪會有現在這樣的亂局。”左擒虎毫不退讓的說道。成見已深,哪里一朝一夕所能改變的。

  “這樣的情況,將再不會出現!”楊誠堅定的說道。

  “希望如此。想出攻城的法子了嗎?”左擒虎問道,看著楊誠繞城一周,他自然知道楊誠不是去炫耀武力,想來對城防有了一定了解後,應該想出破城之法了吧。

  “請左統領拭目以待。”楊誠笑著說道,看著台下列陣的兩千左家精銳,肅然喝道︰“擂鼓!揚旗!全軍听候號令!”

  “竟要現在攻城?”左擒虎驚訝的說道,楊誠剛才還說根本沒有攻城設施,怎麼現在就要急著攻城一般。

  楊誠笑而不答,震天的鼓聲已在高台下響起,三面黑色大旗,在高台附近迎風招展。

  三面大旗同時揮向前方,二千左家精銳發出震天的喊殺聲,迅速向北面城門撲去。城牆上的賊兵見敵人沖來,立時緊張起來,再度將放下不久的弓箭舉起,全神瞄準越逼越近的敵人。“鐺!鐺!”兩聲金鳴響起,兩千士兵在城牆射程之外嘎然而止。封飛疑惑的看了看高台周圍向左面揮舞的三面大旗,咬了咬牙,率眾向西面城牆沖去。

  見敵人改變了方向,城牆上的敵人也不斷調動,紛紛向西聚集。誰知剛到西城門不遠,楊誠又故技重施,命令封飛的隊伍再度繞向東面,引得城牆上的賊兵混亂不堪。

  “看出什麼了嗎?”楊誠淡淡的對一旁全神看著城中敵情的左擒虎說道。

  “敵人的旗號還算及時,只是調動起來卻比較混亂。”左擒虎若有所思的說道,心中已明白楊誠此舉的意圖。

  “鐺鐺鐺!”三聲金鳴,正是收兵的號令。封飛恨恨的看了一見高台上的兩人,無奈的率眾撤回。哪知退回不遠,戰鼓聲又起。三面大旗各自揮舞,兩千士兵頓時分成三隊,向三面沖去。

  看著敵人城樓上靜立的令旗,楊誠臉上微微有些凝重,輕輕的說道︰“這麼快就看破了我的用意,看來敵將也不可小看。”

  “那有什麼用,就他一個,再強也是沒用的。”左擒虎指著城牆上,笑著說道。

  楊誠定楮一看,不禁啞然。將領沒有發出旗令,自是讓各軍原地固守,但城牆上的賊兵卻已亂成一團。有的要趕回自己的防區,有的要跟著城下的敵人,有的則已悄悄的向人少處奔去,根本沒有理會主將的軍令。

  “唉,到底是烏合之眾,若我是那敵將,恐怕也是束手無策。”楊誠感嘆的說道。

  足足鬧了半個時辰,楊誠終于將兩千左家精銳招了回來,白灣城防守的漏洞,已是了然于胸。

  “你這是什麼意思?”封飛站在高台下面,仰頭大聲說道。

  “二弟,統領大人的意思難道你還沒有明白嗎?”左擒虎責怪的說道。

  “就算要我們做做樣子,也該事先告訴我一聲,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跑來跑去,這不是戲弄人嗎?”封飛仍然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顯然白跑了這麼久,早已憤怒之極。

  “若事前告訴了你,你哪里還會這麼賣命,這樣城上的敵人又如何能中計呢?”楊誠卻是一臉笑容,淡然說道。

  “哼!”封飛悶哼一聲,不再說話。

  “封統領馬上率隊回營休息,三更到大帳議事。”楊誠大聲喝令,攜左擒虎一道向台下走去。

  蔡進銳一臉無奈的坐在城樓上,剛開始他也以為對方要展開攻城,但在對方第三次改變方向後,卻已然看出其中的端倪。這些人雖然來勢洶洶,卻根本沒有攜帶撞擊城門或是登城的器械,只是試探自己的反應而已。看透了這一點,他便不再發出號令,準備靜觀敵人的把戲。哪知道其他賊兵卻猶然未覺,即使沒有軍令傳出,仍然被敵人拖著團團轉,等他們稍回過神來時,敵人的目的已經達到。

  看到如此情形,蔡進銳心里已經涼了大半截。敵將顯然極為謹慎,在這種情況即使強行攻城,也並無不可能,但他卻仍然忍得住,想來是要以萬全之策來攻取此城。反觀自己,雖然做了不少準備,但手底下卻是些烏合之眾,雖然斬殺白灣守將後讓他們稍稍順從了一點,但卻有不少人暗中恨上了自己。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違抗自己的命令,但卻是自己的心腹之患。

  更讓蔡進銳擔心的是,由于自己出身官府,不僅那些山賊混混看不上自己,連從百姓中強抓的壯丁也對自己避而遠之。雖然和這些人相處了月余,卻始終無法真正融入他們。大敵當前,他對能否堅守到黃功偉的援軍,再無半點把握。

  “嘩!”洪承業和數十名洪家子弟從水中冒出,在他們身前,白灣縣城的城牆巍然挺立。

  此時正值四更時分,城牆上負責警戒的賊兵早已進入夢鄉,只有三處城門的地方,仍然***通明,人影閃動。

  “嗖!”三根繩索悄然拋出,發出細微的聲音,準確的套在了城垛上。洪承業聚力傾听,城牆上卻仍然沒有半點聲音。對周圍的洪家子弟做了個手勢,手已抓住繩索,迅捷的向城樓上攀去,竟如在平地行走一般。其他洪家子弟也照著洪承業的方法,敏捷的緊隨攀上,不多時,數十人已悄無聲息的攀上城牆。洪家一直以家傳武學名動嶺南,果然並非浪得虛名。

  順利的清除掉周圍還在酣睡中的賊兵後,孫承業摸出一塊石子,輕輕的拋了下去。隨著石子落水的聲音,一座浮橋在護城河上不斷延伸,不多時便已至牆下。兩架雲梯在浮橋上立了起來,人影攢動,飛虎營和數百左家精銳迅速的從雲梯上爬了上去。

  看著所有人均已登上城牆,楊誠和左擒虎輕輕的擊了一下手掌,各自領著數百人,分別向東、北兩座城門摸索而去。孫承業卻帶著數十洪家子弟,攀下城牆,向城中潛去。

  “什麼人!”北門的士兵發城牆上數個黑影迅速靠近,警惕的問道。

  來人並不開口,“咻!”一支羽箭從黑暗中射出,回答了這名士兵的問話。聲音立即驚動了城樓里還在圍坐開賭的其他賊兵,其中的頭目剛想出言喝問,數百支羽箭已從門外射來。數名躲在角落的士兵驚恐的看著剛才還活生生的戰友,現在卻渾身插滿了箭矢,都已被嚇呆了。這伙賊兵橫行已久,一向只有他們殺人,現在輪到他們被殺,卻再無殺人時的凶悍之色。

  “   ……”隨後沖來的敵人毫不留情的結束了他們的恐懼,將一支支箭矢無情的向已嚇得不能動彈的賊兵射去。

  “東門已拿下,舉火、擂鼓!”看著遠處傳來的暗號,楊誠向身後的張破舟喝道。

  “咚咚咚……”數百支火把分別在兩座城樓燃起時,震天的戰鼓聲和喊殺聲立時打破了白灣的寧靜。正在酣睡的賊兵紛紛被驚醒,開始還罵罵咧咧的,不滿被驚走了美夢。稍一回過神來時,看著東門和北門沖天的火光及陣陣的戰鼓聲後,不禁大驚失色。

  “嗚……”低沉的牛角聲在城中響起。蔡進銳本就一直沒睡,是以戰鼓一響,他便令人吹響集合的號角。雖然他不知道敵人如何悄無聲息的拿下兩座城門,但情況危急,已容不得他多作考慮。現在只有迅速集齊人馬,拼命把兩座城門奪回來。

  “西門沒有敵人!”

  “逃啊,防守西門的兄弟已經打開城門,逃出城去了!”

  ……

  正當賊兵慌忙向城中集合時,黑暗中不斷傳來一陣陣大聲的叫喊。賊兵原本就是一片混亂,一听到這聲音,大部份便紛紛向西門跑去了。

  看著面前的數百士兵,蔡進銳又氣又急,敵人恐怕已經全部沖進城來了,這些人竟然這麼慢。

  “城破了,快從西門逃啊!”聲音終于傳到了蔡進銳的耳朵里,身前的數百賊兵聞聲後立即亂了起來,不少人開始偷偷溜走。“罷了罷了!都逃命去吧。”蔡進銳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無奈的說道。人心已亂,他還能有什麼作為。

  看著僅有數十人堅定的站在自己面前,蔡進銳嘆了口氣,縱身向南奔去。“跟我走!”數十人緊緊跟上,不多時,便已沒入黑暗之中。

  賊兵紛紛沖向西門,發現城門卻並未打開。一時間罵聲大起,隨著逃兵越集越多,在眾人的努力下,竟撞開城門,向城外奔去。

  “點火!”看著最後一名賊兵從城中逃出,暗處的封飛大聲喝道。數堆大火立即在城外的平原上熊熊燃起,“咻咻咻……”黑暗中,箭矢之聲驟然響起,陣陣箭雨從兩邊射出,紛紛射向中間倉皇而逃的賊兵之中。慘叫聲不斷響起,最後的數百賊兵見勢不妙,紛紛轉向想要逃回城內,剛跑出不遠,護城河邊殺出五百伏兵,手持長刀,殺氣騰騰的追殺而來。

  更多的賊兵則拼命向石虎峽逃去,石虎峽中,崔剛的一千人馬早已等候多時。逃入峽中的賊兵還沒來得及慶幸,如雨的箭矢已再度從頭上傾注而來。

  “嘩!”毫無征兆的一場豪雨在清晨鋪天蓋地的下了起來,將白灣城外一灘灘觸目驚心的鮮血逐漸洗刷。

  楊誠和左擒虎立在西門的城樓上,靜靜的看著從雨中不斷歸來的各路士兵。

  “呵呵,我越來越相信我的選擇是對的了。”左擒虎望著楊誠,笑著說道。

  “這樣的敵軍,如何不敗。若是面對的是黃功偉部,便不會有這麼輕松了。”楊誠望著雨中的石虎峽,想著黃功偉的數萬大軍不日將從這里涌出,心情沒有絲毫的輕松。

  “統領大人,派去郁林的十人回來了。”張破舟急急登上城門,對著楊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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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三十一章 十倍圍城

  “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是不是就要將左賢王斬于刀下?”回到大帳,史達貴摒退左右,看著劉虎淡然問道。

  “嘿,我這點心思,自然瞞不過統領大人的眼楮。”劉虎恭敬的說道,卻是一臉的笑意。征北大軍離開後不久,劉虎便憑著自己處心積慮的謀劃,進一步的拉進了與史達貴的關系,及至現在,已是整個留守大軍中最為接近史達貴的人了。

  “告訴過你,心不要太急,今天差點就被你壞了大事。”史達貴語氣轉厲,臉上略有責備之色。

  這些日子劉虎早已摸清史達貴的脾氣,雖然史達貴語氣轉變,他也不以為意,史達貴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他當然一清二楚。“末將不敢,只是和左賢王斗了這麼久,今天算是第一次佔盡上風,所以一時收不住手,還請統領大人原諒。”劉虎有模有樣的請罪道。他心里清楚,只要在稍稍讓史達貴面子上過得去,不懷疑你有意違背他的命令,便已是萬事大吉。

  “好了,下不為例。”史達貴滿意的說道,臉色一正,從懷中掏出一張蠟黃色的紙條,向劉虎遞了過來。“舅舅來信了。”自從劉虎成功成為他的心腹後,他在很多事上便不再隱瞞劉虎。以前有事總習慣與潘宗向商議,而現在只有他一個人,一時間當然不適應,是以一覺得劉虎可靠之後,便是毫無保留。

  劉虎小心的接過紙條,鄭重的展開。“縱虎擾涼”四個筆力蒼勁的小字頓時映入眼簾,劉虎不由微微動容。“大將軍莫非想……”劉虎遲疑的說道。

  “不錯,平定匈奴我和舅舅兩人立下汗馬功勞,誰知道形勢突變,竟讓潘宗向把功勞全攬了過去。舅舅被閑置在家,而我,若不是舅舅思慮長遠,現在恐怕也不知身在何處!這口氣,讓我們趙史兩家,如何咽得下去!”史達貴忿忿的說道。

  “可是……”雖然劉虎知道這是加重孤懸大漠的史達貴份量的絕妙策略,卻仍然心中猶豫。左賢王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現在當然是一清二楚,若匈奴的大單于是他,恐怕這場戰爭的勝負,現在仍然未知。雖然王庭的覆沒和他有很大的關系,但以他的為人,斷不可能困守王庭,至少可以一解匈奴滅族之局。如果將他放回草原,那後果劉虎也不敢想像。

  “你是怕放虎歸山,反受其害?”史達貴不以為然的說道。

  劉虎躬身一揖,正色說道︰“不錯,左賢王非等閑之人,若是放回草原,恐怕再難約束。”現在左賢王困守山上,又被自己死死掐住糧草,仍然能讓自己吃足苦頭。雖然這次看似自己大獲全勝,但只不過是因為自己針對左賢王的規律,進行反復的訓練之後,才能一舉得逞。戰場瞬息萬變,脫困的左賢王將再沒有規律可尋,這讓劉虎怎麼不暗自擔心。

  “匈奴已滅,恐怕百年也難恢復元氣,就算是上一代大單于柯里撒復生,也難有作為。區區一個左賢王,我還怕他們翻上天嗎?”史達貴輕蔑的說道。十年戰爭下來,匈奴人口銳減,就算左賢王能將所有幸存的匈奴人召集起來,也沒有多大的實力,是以史達貴根本不擔心左賢王會給自己帶來威脅。

  “統領大人說得是,況且有大將軍運籌帷幄,末將實在太過小心。”劉虎恭敬的說道,雖然他對此深為憂慮,但畢竟這是趙長河的意思,雖然他被史達貴引為心腹,但卻遠遠比不上趙長河在史達貴心中的地位。

  “我看你不是太過小心,而是一直想在戰場上打敗左賢王而已。現在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那你又何必介懷呢。”史達貴笑著對劉虎說道,隨之揚聲向外喝道︰“有請左賢王!”

  史達貴話音剛落,高大粗獷的左賢王已大步踏入,不卑不亢的立在帳中,冷傲的看著坐在上首的史達貴。劉虎一臉驚訝,呆呆著看著自己熟悉已久的死敵。心里卻是震驚不已,自己才和史達貴回到大帳不久,左賢王竟然緊隨而至,看來史達貴早已安排好了。幸好自己剛才沒有據理力爭,否則後果將難以預料。

  “左賢王別來無恙?”史達貴歉了歉身子,微笑著問道。

  左賢王卻是毫不領情,冷哼一聲操著略為生硬的大陳語說道︰“階下之囚,要殺要剮隨你便,不要妄想本王會哀求于你!你們中原有句話,士可殺,不可辱!”話一說完,左賢王別過頭去,看到一旁的劉虎,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的殺意,向另一邊別去。

  劉虎暗自打了個寒顫,雖然是身處自己軍營之中,但左賢王眼中流露出的殺氣卻仍然讓他心悸不已。“哈哈,憑你那巴掌大的要寨,本將軍要踏平它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若要殺你,十個左賢王也早死了。”史達貴傲然說道。

  “哼,若不是本王失策,哪里容得了你在此狂妄!”左賢王恨恨的說道,一臉的不屑。

  “勝負早已成定局,不容爭辯,本將軍這次請左賢王來,其實是有事相商。”史達貴一臉和氣的說道。

  “我們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左賢王決然說道。剛才他正奇怪征北軍為何突然停止追擊,哪知還沒來得及高興,便在不遠的山道上被史達貴派出的數千人團團圍住。本以為已是必死無疑,卻被帶到了這里,雖然不知道史達貴在玩什麼把戲,但既被生擒,他早已拋開一切。

  “坐,這淳香的奶茶,想必左賢王有此日子沒嘗過了吧。”史達貴抬手示意,友善的說道。

  “坐就坐,我還怕你不成。”左賢王悶聲說道,一屁股在劉虎對面坐了下來,毫不客氣的將滿滿一杯奶茶一飲而盡。

  看到左賢王此舉,史達貴贊賞的說道︰“都說左賢王是草原上最豪爽的漢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左賢王抓起案上的羊腿,毫不客氣的撕下便吃,邊吃邊說道︰“我勸你還是盡早殺了我,否則要是給我逮到機會,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將你們兩個統統殺掉。”

  听到左賢王那個重重的殺字,史達貴眼中閃過一絲殺氣,旋又忍住,笑著說道︰“打打殺殺已經十年了,難道我們只能做敵人,不可以做朋友嗎?”

  “朋友?只有草原上的狼是我們大匈奴的朋友,你們中原永遠是我們的死敵!”左賢王頭也不抬,斷然說道。

  “若是我能將你放歸草原呢?”對左賢王的話史達貴毫不為意,悠然說道。

  左賢王神色一僵,正大口咀嚼的嘴停了下來,卻沒有說話。

  “若是我不僅放了你,還供給你戰馬武器呢?”史達貴繼續說道。

  “你……”左賢王終于動容,抬頭望向史達貴,一臉的疑惑。

  “不僅僅是這些,我還可以助你統一流散的各部,讓你可以再度傲立草原!”史達貴緊盯著左賢王,淡然說道。

  “哼,想讓我統一各部,然後被你集中消滅嗎?這點詭計,還想瞞我!”左賢王低下頭去,再不看史達貴。

  “哈哈,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憑我手中的一萬大陳最精銳的鐵騎,要掃滅現在的匈奴,難道左賢王認為會有什麼困難嗎?”史達貴傲然說道。

  “那我實在看不出你這樣有什麼好處。”左賢王疑惑的說道。他自然知道,王庭覆滅後,匈奴再沒有力量抗衡大陳,是以越發對史達貴的動機產生懷疑。

  “沒好處的事我當然不會做,我的條件只是我們結成盟友,互利互助。”史達貴施然說道。

  “你想讓我幫助你對付你的敵人?”左賢王試探的問道。

  “左賢王果然是聰明人,既然大家成了盟友,你的敵人便是我的敵人,我的敵人當然也是左賢王你的敵人了。”史達貴笑著說道。

  左賢王搖了搖頭,猶豫的說道︰“既然你都對付不了,那以我現在的實力,豈不是去白白送死?”

  “當然不會,若是我費盡周折,只是讓你去送死,那也未免太麻煩了。我說過,咱們互利互助,況且我還要先助你統一匈奴各部,等你實力足夠時,才會讓你去對付我的敵人。”史達貴說道。

  “那你要我對付的是……”見史達貴不像是說笑,左賢王不禁暗自心動。

  “涼州!”史達貴恨恨的說道。

  “你要我助你攻下涼州?”左賢王問道。

  “憑你我的實力,還不夠。我只要你全力襲擾、搶掠涼州境內各郡縣,讓涼州軍無遐他顧便可。”史達貴堅定的說道。

  听完史達貴的話,左賢王不由陷入沉思。史達貴的提議讓他非常心動,現在他困守狼山要塞,只要史達貴斷絕他的糧草,那用不了多久,便會不戰而亡。逃離這里,重回草原,這是他做夢都在想的事情,而現在,只需要他輕輕點頭,一切便可成為現實。事情來得這麼突然,讓左賢王猶自以為自己在做夢。沉吟良久,左賢王輕輕的說道︰“你就不怕我離開這里後,反過來對付你嗎?”

  “哈哈,左賢王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若是你的親口承諾都信不過,那我怎麼會縱虎傷己呢。”史達貴自信的說道。

  “好,我答應你的條件!”左賢王點頭說道。

  “那我們就擊掌為誓。”史達貴大笑說道,站起身來迎向左賢王。

  “啪!”

  “我左賢王今天以長生天起誓,與史達貴結為忠實盟友,共進退,同生死,若違此誓,定遭長生天所棄!”

  “我史達貴今天以天地神靈起誓,與匈奴左賢王結為忠實盟友,共進退,同生死,若違此誓,令我不得好死!”

  立誓之後,兩人相視而笑,往日的仇恨也似乎一掃而空。左賢王謝絕了史達貴的熱情挽留,匆匆離去,準備率眾連夜下山,領取史達貴所承諾的戰馬後重回草原。雖然被困僅四個月,但一向在馬背上打滾的匈奴人,早已忍耐不住。

  “統領大人就這麼相信他的誓言嗎?”左賢王離去後,劉虎望著史達貴擔憂的說道。

  “你的擔心放在他身上好像更合適一點。”史達貴望著帳外,淡淡的說道。

  看著史達貴平靜的臉孔,劉虎心中微微一顫。

  ※※※※※※※

  “拜見統領大人!”十人一見到楊誠,立即恭敬的拜倒在地。

  “起來吧,正盼著你們,你們就回來了。帶回來什麼好消息了?”楊誠笑著說道。

  十人相視一望,一人站了出來,恭聲說道︰“我們其實還沒有趕到郁林。”

  “什麼!溫德,我不是叫你們一路趕去郁林嗎?你們竟然半路跑了回來了?我就說怎麼這麼快。”張破舟在一旁生氣的說道。

  “讓他們說,總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才會返回。”楊誠責怪的說道,旋又轉向那叫溫德的士兵,和聲說道︰“慢慢說,我相信你們不會無故返回。”

  “是。”溫德怯怯的望了張破舟一眼,說道︰“我們剛朝郁林趕了兩天路,便踫上了賊兵的大隊人馬。”

  “多少人?知道是誰領軍嗎?”楊誠淡然說道。

  “不知道。”溫德低頭說道。

  “你……”張破舟剛說出一個字,見楊誠望向自己,立即收住了口。

  見楊誠沒有責怪,溫德繼續說道︰“本來我們也想仔細看清楚,不過見賊兵正在疾速行軍,怕反而被甩到後面。所以不敢停留,日夜不停的趕了回來向統領大人報信,在石虎峽踫到正在打掃戰場的聯軍,知道白灣城已被攻下,所以匆匆趕到城里來。”

  “這麼快就來了,看來合蒲定是被黃功偉攻下了。”楊誠沉吟道,望著城樓外漫天的大雨,微微有些憂慮。

  “統領大人,要不要我現在派人去探查敵情,敵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趕來了。”張破舟看了溫德他們一眼,急急的說道。

  “不用了,已經來了。”楊誠淡淡的說道。

  雨中的石虎峽口,無數渾身濕透的賊兵正不斷的涌出。不多時,那團黑影已進入眾人的視線,見此情景,城樓上的眾人均不由吸了一口冷氣。涌現出來的賊兵密密麻麻的擠在泥濘的官道上,僅眾人看到的部份,已經至少在一萬以上,而且賊兵仍然在峽口不斷涌出,不知後面會有多少人。

  “統領大人,擊鼓應戰吧。”張破舟焦急的說道。

  楊誠剛要舉手下令,心中一動,轉而問向溫德︰“你們一路走來,路上戰斗過的痕跡是否被雨水沖走?”

  “是的,若不是看到他們掩埋尸體,根本看不出來發生過戰斗。”溫德堅定的說道。卻不知楊誠在此緊要關頭,竟會問自己這些。

  “破舟,你馬上跑去找封飛、崔剛和葉鋒,傳我軍令,前軍全數趕西城牆上,左右二軍則在西城門後左右埋伏,動作要快!”楊誠沉聲喝道。

  張破舟微微一愣,已猜到楊誠的用意,興奮的應了一聲,向城下狂奔而去。

  “呵呵,這下他們算是自投羅網了。”左擒虎笑著說道。

  楊誠卻不答話,雖然自己這樣的安排將會給毫無防備的賊兵以迎頭痛擊,但他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是以眉頭微皺,暗自思索。

  大敵突現,雖然剛剛才從戰場上下來,安平聯軍仍然以極快的速度按楊誠的命令布置妥當。

  看著賊兵越來越近,躲在城垛後的眾人卻緊張起來。雖然自己處在優勢,敵人可能還不知道白灣已被攻下,以有備打無備,當然佔盡便宜。但敵人的陣容卻讓他們絲毫輕松不起來,雖然敵人匆匆趕來,陣形已是混亂不堪,但數量卻足以讓人吃驚。

  到前鋒在城牆上布置好時,從峽中涌出的賊兵已達五萬之眾,而後面仍然源源不斷的涌出。五萬多人組成的洪流,正向西門涌來。不多時,已快進入城牆上弓箭的射程之內。

  “看來他們果然不知道白灣被攻下。”楊誠暗道。賊兵進入弓箭射程之內,仍然毫無停頓,埋頭向城門處狂奔而來,顯然受這驟雨之苦,想要快點進城躲雨。
  “開門開門開門!”剛一沖到城下,擁擠的賊兵便拍著城門紛紛叫道。

  看著城中的左右二軍已蓄勢待發,楊誠卻猶豫了起來。開還是不開,他一時竟拿不定主意。

  “統領大人?”封飛疑惑的望著楊誠,看著敵人就要進入自己的伏擊圈,楊誠卻遲遲不下定。

  左擒虎看了楊誠一眼,又望向城外密密麻麻的賊兵,若有所思。

  當城下聚集了近五千賊兵時,楊誠終于下了決定,“破舟,傳令左右二軍,立即上城應戰!擂鼓,全軍射擊!”他終于想到了自己為什麼擔憂,雖然處在伏擊的有利地位,但賊兵數量卻太過龐大,一旦城門大開,恐怕局勢將再不能由自己控制。

  “咚咚咚……”震天的戰鼓聲從城樓上轟然響起,城下的賊兵正驚愕間,如雨的箭矢夾在大雨之中,已當頭射來。

  “啊!”慘叫連連之聲,立時在城門下響起。上千賊兵慘死後,城下的賊兵終于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兄弟在開玩笑,而是城池已經換了主人。

  驚恐之中,賊兵紛紛向外逃去,但城樓下早已擠得密不透風,連轉身都已不可能,哪里還有空間給他們逃跑。混亂之中,無數人被推下了護城河中。此時正是大雨傾盆,後面的士兵卻不知道前面正被箭雨傾注,猶自向城門處擠來,局面欲加混亂。

  “嗚……”前面的混亂終于驚動了黃功偉,心驚之余,急忙命人吹響了撤退的號角聲。城門下的混亂漸漸平息,數千俱尸體堆滿了從城門到外面兩百步左右的道路上,雖然大雨不停的下,但路上的血跡卻仍然異常濃稠,城門兩邊的護城河,也失去了往日的清澈,變成了淒美的淡紅色。

  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讓賊兵丟下了近五千具尸體。撤離之後,賊兵並沒有走遠,而是沿著白灣城的周圍,扎下連綿數里的營寨,將白灣城團團圍住。

  “轟……”一聲驚雷炸響,濃烈的肅殺之氣頓時彌漫在整個平原上,撲天蓋地的向雨中的孤城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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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三十二章 兵臨城下

  第三十二章 兵臨城下

  突如其來的大雨終于在午後停了下來,雨過天晴,清新的空氣充塞著天地之間。若不是城下累累的尸體,誰又能知道這里剛才正經歷了一場慘絕的戰斗呢。

  安頓下來的賊兵並沒有急于進攻,而是抓緊時間加固營寨。由于根本沒有想道白灣會被攻克,是以賊兵並沒有帶多少隨行物資,很多士兵仍然呆在露天之中。

  看著城外逐漸壘起的土牆和五座高台,楊誠眉頭微皺。黃功偉部的突然到來,完全打亂了他的布署,以他的本意,是要利用安平聯軍在山林地帶的優勢,不斷分散打擊人數眾多的賊兵,瓦解他們的斗志,再一舉殲滅。哪知道轉眼之間,竟被困在白灣城中,被近要與賊兵進行一場正面戰斗。更令他焦心的是,他們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支孤軍,即使運送物資的一千安平聯軍得到消息前來救援,也是遠水解不了進渴。

  昨日還是攻城之軍,轉眼間便攻守易位,世事變幻,讓人難以預料。

  “楊統領可有什麼對策?”看著城外連綿的敵營,左擒虎略有憂色的問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左擒虎及其兩千精銳都是慣走山路的獵人,平時從不懼黃功偉。但現在被困在這座小城中,而且周圍還有近十里寬的平原,他們的優勢已蕩然無存。

  “左統領難道忘了,攻城雖然不是我的強項,但說起守城,恐怕黃功偉還遠比不上我。雖然黃功偉連克四城,但這次我一定讓他剎羽而歸。”楊誠自信的說道。比起匈奴鐵騎,黃功偉當然遠遠不及,是以楊誠敢夸下海口。雖然他並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但現在眾心惴惴,作為全軍的統帥,他當然不能露出半點怯意。

  “只是……”左擒虎疑慮的說道,畢竟人數懸殊太大,讓他也有些亂了方寸。

  “左統領不必擔心,若能在此打敗黃功偉,那便能保住蒼梧和南海,讓他今生再不能踏上安平的一寸土地。”楊誠果決的說道,轉身向城下走去。

  左擒虎還要再言,楊誠爽朗的聲音已從城下傳來︰“賊兵一時不會攻城,破舟,召集各軍統領及所有百夫長,到縣衙議事。”

  一道道命令從縣衙傳出,各軍隨之充分調動了起來,一切能用于守城的東西都被利用起來。城內城外均是一番忙祿的景像,兩方都在積極準備著隨之而來的大戰。

  此時的黃功偉也是坐立不安。一接到蔡進銳的消息,他便馬上帶著六萬賊兵一步不停的飛速趕來,哪知還是遲了一步。白灣雖然是座小城,但卻建在西江之畔,護城河圍繞全城,況且還有數千人駐守。敵人竟然這麼快就攻下城池,而且沒有任何人逃出報信,雖然他手握五萬大軍,卻不敢輕易攻城。

  青石寨被毀後,他機警的避過了左擒虎的伏擊,便一路趕去與其他頭目匯合。本想殺回安平,卻在黃南杰的勸說下,轉攻蒼梧,沒想到蒼梧雖然是一郡城,卻被他輕易攻下。一戰得勝,他頓時胃口大開,再顧不得安平被襲之仇,迅速的一舉攻克南海。兩郡俱下,頓時讓他雄心大起,再不滿足當一個佔山為王的賊頭。通過各種手段充實實力後,眼楮更放在了合蒲、郁林二郡。平亂大軍的消息讓他更急切的想壯大自己,以抗衡朝廷的大軍。

  雖然合蒲遭到了頑強的抵抗,但畢竟還是順利攻下了,形勢大好之際,卻傳來後方兩郡被攻下的消息,這支突如其來的敵軍讓他驚懼不已。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還不是朝廷大軍的對手,是以圍住白灣之後,便立即派人向蒼梧方向打探消息,想要弄清這支軍隊的身份後再做打算。

  一夜無事,兩邊都放棄了夜間的行動,全力準備著來日的戰斗。

  楊誠和左擒虎立在西城樓上,張破舟精神抖擻的站在楊誠身後。“黃功偉為何一直圍而不攻呢?”左擒虎疑惑的問道,昨夜楊誠僅留下少數人警戒,並信誓旦旦的宣稱黃功偉不敢夜襲,沒想到果然言中,讓左擒虎更多了一份佩服之心。

  “他也是怕得要命,怕我們便是朝廷的十萬大軍,若是四面設伏,那他便要葬身此處,哪里還敢主動進攻。”楊誠笑著說道。

  “照這樣說,這五六天里,他就只會是現在這樣?”張破舟接口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當然不是,昨天賊兵偵騎四出,至少現在已經可以斷定,這附近只有我這一支孤軍了。再加上安平聯軍全著布衣,恐怕已瞞不過他了。”

  “城中只有十天的糧草,若是被他長久圍困,情況堪憂。”左擒虎憂慮的說道。

  “十天……足夠了。”楊誠堅定的說道。

  “憑我們能在十天里打敗黃功偉?”雖然楊誠一臉自信,但左擒虎卻仍然擔心不已。

  “若是不濟,我們便突圍而去,只要一上山林,黃功偉還能攔住我們不成?”楊誠笑著說道,大步向城牆踏去。

  一路行來,楊誠逐個拍著穩立在牆垛後士兵,出言為他們打氣。當日他那隨手一箭已讓眾人傾心不已,再見他本就極為高大壯實,又是全副在征北軍中的打扮,身形筆挺雄偉,龍行虎步間顯示出強大的信心和斗志,所到之處都惹得士兵們崇敬的眼光和陣陣的喝采,士氣為之大振。

  在西城牆來回走了一圈,楊誠走到城樓旁邊,幾個縱躍,穩穩的立在城樓頂端,大聲喝道︰“大家听著,我軍必勝,賊兵必敗!”

  先是周圍的士兵,緊接著便是全城的士兵跟著他一起喊叫,聲音直沖宵漢,在晨曦中清晰的傳到遠處的賊兵營寨中,令每一個听聞到的賊兵臉色大變。

  “嗚……”低沉的號角聲在賊兵營中響起,如潮的賊兵紛紛涌了出來,雖然陣形混亂,卻是聲勢奪人,頓時將城牆上安平聯軍的喊叫聲壓了下去。黃功偉終于確定了這支軍隊不是朝廷的大軍,況且通過五座高台的觀察,人數也極少,便再也忍不住,要發起進攻了。

  數萬賊兵開始在城外兩里處聚集,西城這邊的高台上,一面書有“黃”字的大旗迎風招展,顯然是中軍所在。

  經過幾個月的發展,黃功偉的賊兵也開始初具軍隊的規模。前鋒軍由盾牌兵、箭手、長槍兵為主,數十輛趕制的廂車和兩輛撞車赫然列在陣中。

  軍陣兩翼,竟有數百人左右的騎兵,雖然人數極少,但在這平原地帶,卻有著強大的殺傷力。一旦他們脫離城牆的庇護,這支騎兵便會是他們的惡夢。

  中軍高台附近,近兩萬的賊兵拱衛四周,形成了一道無可逾越的防線。高台後方,靠近石虎峽的地方,還有近一萬賊兵,既可以防守後路,又可以及時的增援前方。這段時間的歷練,讓黃功偉這支軍隊再不似當初那樣毫無章法。

  看著賊兵強盛的陣勢,牆上諸人均是一臉凝重,楊誠卻漸漸輕松了起來。左擒虎疑惑的看著楊誠,問道︰“楊統領怎麼好像反而輕松了起來。”

  “呵呵,左統領缺少戰場對陣的經驗,是以只看到敵人數量眾多,卻沒有看到他們的弱點。”楊誠淡然說道。

  “哦?願聞其詳。”左擒虎說道,包括張破舟在內的眾人均露出傾听的神色。

  楊誠看了看周圍的眾人,施然一笑,說道︰“戰斗的勝負不是看一方的人有多少,而是看整體的素質。你看,賊兵雖然人數眾多,列陣而待,卻可以說得上不成隊形,一看便知這些賊兵大多是被黃功偉強行抓來,絲毫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其二,賊兵十倍于我,可以說是佔盡優勢,卻要專攻一門,而且還要隱留後路,可以說敗像已現;其三,黃功偉一見我們不是朝廷大軍,人數又少,便急于進攻,想憑如此簡單的攻城器械便要攻下此城,此城雖小,卻四面繞河,城門狹小,賊兵人多的優勢便會大打折扣。”

  楊誠說完,眾人紛紛點頭,經楊誠這一說,再不覺得賊兵有多可怕。

  轉頭向賊兵看去時,戰鼓敲響。

  此時已近中午,陽光直射大地,映得兵器閃閃發光,肅殺之氣更盛。

  數十輛廂車和兩輛撞車開始緩緩朝西門這邊移動。每輛廂車里面,十余名士兵身在其中,用力推動。廂車後面,則是無數的箭手,緊隨其後,借著廂車擋住城牆上的箭矢,一旦靠近,便可突然發難。

  經過合蒲一戰的洗禮,黃功偉再不是一個只知佔山為王的賊頭。

  廂車推動後,兩輛撞車也開始推進,四個的輪子在泥濘的道路上壓出深深的痕跡,顯示出其非同一般的重量和威力,若是讓它順利逼進,白灣那並不堅固的城門,恐怕在數下撞擊後便要轟然倒塌。

  “可惜沒有投石車,否則現在便可以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張破舟惋惜的說道。除了還算充足的箭矢,他們幾乎再無其他,是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人逼近。

  敵人越來越近,還有數十步,便要進入城牆射擊的範圍之內。號角聲響起,數萬賊兵一起發喊,頓時加快了步伐,向城門沖來。廂車後的箭手已將背著的弓箭取了下來,緊緊的握在手中,準備隨時發起反擊。

  楊誠再度翻上城樓頂端,傲然看著不斷推進的敵軍,使足勁力,高聲叫道︰“黃功偉,這種破木板做的玩意,就能擋住我們的箭矢嗎?你能騙得了手下的士兵,卻哪里騙得過我。”

  聲音遠遠傳開,身處戰場上的每一個人都清晰可聞。黃功偉穩穩的立在高台之上,一臉不屑的看著城樓上正張弓搭箭的楊誠。這樣的距離,箭矢根本不能射及,更何況那雖然是粗制,卻足有拳頭厚的廂車。

  城外的賊兵紛紛奇怪的看著城樓上的楊誠,雖然隔著三百步的距離,卻足以讓他們看清楊誠的動作。城牆上的安平聯軍雖然見識過楊誠手中的弓箭射程超遠,但敵人畢竟隔著廂車,並不相信楊誠能連廂車都能射穿,俱摒住呼吸,靜靜的等待著楊誠的動作。

  陽光照射下,城樓上的楊誠發著眩目的光芒,宛如一尊戰神,讓人肅然起敬。

  “咻……”貫注楊誠全力的一箭終于在萬眾期待的目光中射出,羽箭在空中尖銳的鳴嘯聲立時向四方傳開,讓人幾乎有著要捂住耳朵的感覺。

  “ !”羽箭準確無誤的射中其中一輛廂車,拳頭厚的木板如同一張薄紙,絲毫沒能阻止羽箭的去勢。“啊啊!”羽箭毫不費力的穿過木板,接連洞穿兩人,沒入泥濘的地上。兩聲慘叫在廂車中傳出,讓賊兵臉色大變,頓時呆住。

  “喔!”城上的將士頓時爆出震天的喝采聲,楊誠這一神來之箭,將眾人的士氣推至顛峰。

  “啊!”被楊誠射中的廂車里的兩名士兵驚恐不已,剛剛竄了出來,便被兩名賊兵頭目揮刀斬殺,周圍的賊兵眼中都露出忿忿之色,神情隨之黯然。四名士兵隨之被補充進去,戰陣再度開始推進。

  “準備火箭!”楊誠高高的揚起了手,大聲喝道。本來準備用火箭四處焚燒敵人的糧草,沒想到竟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兩百名從左家精銳里挑選出的神射手立即張弓搭箭,箭尖處,包裹著的油布正熊熊燃燒。

  “射!”看著廂車終于推進箭矢範圍,楊誠舉起的手臂用力揮出。

  “咻咻咻……”兩百只火箭同時射出,帶著獵獵的風火之聲,直向賊兵的廂車飛去。“奪……”兩百支羽箭全部命中,竟沒有一支落空,穩穩的射在每輛廂車之上。

  神射手似乎早已知道這個結果,火箭射中廂車之時,第二支火箭已再度射出。五輪齊射之後,熊熊燃起的大火已將數十輛廂車包圍,車內的士兵受不住酷熱,不顧被斬殺的威脅,紛紛慌亂逃出。周圍的射手再不能以廂軍為屏,紛紛四散開來,場面混亂無比。

  “咚……”震天的戰鼓聲在城樓上響起,箭如雨下。

  ※※※※※※※

  洞庭湖浩瀚的湖面上,四散分布著數百座小島。

  巨蛟島隱在數座小島之中,就算是本地的極有經驗的老漁人,也極少有人知道這座小島。蔥綠的林木覆蓋著這座僅有五里方圓的小島,島的中心,數十座小屋分布在密林之中。

  一個壯漢精赤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下面,強健的肌肉塊塊突起。此時正值黃昏,壯漢正安坐在巨蛟島北邊一塊突起的岩石上,一臉憂慮的看著遠方,腳下便是微微起伏的洞庭湖水。

  “老大,有人來訪。”一個同樣赤著上身的青年男子從密林中竄出,恭敬的對壯漢說道。壯漢一有空閑便會跑到這里發呆,多年以來已成習慣,眾人皆知。

  “什麼?”壯漢一臉疑惑的望著青年男子,驚訝的問道。巨蛟島一向鮮為人知,雖然自己在這里呆了近二十年,卻連周圍的漁民都極少知道自己的存在,即使偶爾有人無意中闖了上來,均是莫明其妙的昏了過去,等他醒時,已身在他處。這麼多年來如今竟听到有人來訪,叫他怎麼不驚訝。

  “那人拿著老大你所說的玉蛟,所以我們不敢停留片刻,馬上把他帶了回來。”青年男子解釋道。

  “終于來了,我等了你二十年了。”壯漢按納不住興奮,長身而起,飛速向林中奔去。

  “等等我啊。”青年男子焦急的叫道,壯漢早已不見蹤影。

  林中一座小木屋前,一個中年文士悠閑的看著木屋門上掛著的匾額。“巨蛟殿”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寫在上面,筆法蒼勁有力,如沒有絕大的雄心壯志,定然寫不出這樣的字來。雖然這木屋與巨蛟殿比起來毫不搭調,卻絲毫不影響中年文士欣賞的心情。

  “嗒。”壯漢從林中躍出,穩穩的站在文士身後,眼神復雜的看著背對自己的這個中年人。

  中年人卻不回答,依然看著上面的三個大字,左手卻緩緩揚起,手中正握著一個晶瑩通透的玉蛟。這玉蛟顯然出自名師之手,一雕一琢,均是極為精細,盡顯大家風範。

  仔細看清楚後,壯漢臉上浮現激動的神色,急急的說道︰“什麼條件!”

  “哈哈,若是別人知道名震天下的洞庭怒蛟裴成奇竟會如此著急,不知會做何想。”中年文士轉過身來,眼神焯焯的看著裴成奇。

  “廢話,若是換作是你,我才不相信你能沉得住氣。”裴成奇恨恨的說道。

  “洞庭怒蛟這些年在巨蛟島搞得有聲有色,何以就坐不住了呢?”中年文士悠閑的說道,似乎故意要讓裴成奇著急。

  “快說,什麼條件,不要講這些廢話了。”听到中年人的話,裴成奇卻毫不為意,因為太過激動,聲音竟有些顫抖。

  “好吧,我也不和你繞彎子了。這段時間和你打得不分勝負的那名將軍你應該知道吧。”中年文士微笑的說道。

  “那個膿包,提他做什麼?什麼叫不分勝負,不要污辱我,是他一直被我打得找不著北。”裴成奇一臉不屑的說道。

  中年文士微微有些尷尬,悻悻的說道︰“朝廷大軍還未傷及十分之一,勝敗還言之地早了吧。”

  裴成奇終于忍不住,一臉不耐煩的大聲說道︰“快說你的條件,不要扯到無關的人的身上。”

  “他可不是什麼無關的人。”中年文士淡淡的說道。

  “和他有關?難道是讓我殺掉他?這還不簡單,你在這里等著,晚上我便把他人頭提來。”裴成奇急急說道,轉身便欲向外離去。

  “等等,誰要你去殺他了?”中年文士著急的說道。

  “那是什麼?”裴成奇轉過身來,奇怪的問道。

  中年文士正色說道︰“不是殺他,而是助他!”

  “讓我幫助他?!”裴成奇一臉驚疑的說道。

  “不錯,只要你助他順利平定南方的叛亂,就可以完成以前約定。”中年文士鄭重的說道。

  “等我想想。”裴成奇見中年人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子,不由臉色凝重起來。

  “這可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中年文士提醒道。

  “只要他平定南方便可以了?”裴成奇慎重的問道。

  “不錯,不論花多少時間,只要南方平定,便算完成那個約定。”中年文士正色說道。

  “但是,我是水寇,怎麼幫助他呢?他這麼笨,若是不听我的建議,那不是一輩子也平定不了?”裴成奇擔心的說道。

  “這些我早已做好安排,只看你答不答應。”中年文士淡然說道。

  “干了!”裴成奇狠狠的說道,“就算是只豬,也不算難事。”

  中年文士臉色微變,警告道︰“你如果這麼不尊重他,恐怕你們會很難合作。”

  “放心,我會很尊重他的,要是給我再拖上幾十年,我這輩子就算完了。我要召集兄弟們今晚大喝一頓,你要不要參加一個?”說話間,人已向林中走去。

  “不用了。”中年文士淡然說道,看著裴成奇遠去的背影,臉上略現憂慮,自言自語的說道︰“大哥,我觀此子遠勝其父,這步棋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bigsing 發表於 2009-4-28 22:19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三十三章 攻心為上

   廂車被焚後,賊兵失去屏障,在如雨的箭矢中死傷慘重。幾次無力的沖鋒後,斗志終于崩潰,如潮水般退去,任督戰的頭目如何阻攔,也無力回天。

  楊誠仍然傲立在城樓頂端,靜靜的看著賊兵的敗退。抬眼望去,高台上的黃功偉正恨恨的盯著自己,雖然相隔甚遠,但那股強烈的殺意卻迎面襲來。楊誠毫不示弱的回敬他一眼,從城樓上一躍而下。

  雙腳剛剛穩穩的踏在城牆上,安平聯軍的所有人同時發出震天的喊叫︰“我軍必勝!賊兵必敗!”一時間城牆上歡聲雷動,對比著灰溜溜的倉皇而逃的賊兵,更增威勢。軍中諸將均是喜笑顏開,敬佩的看著他,安平聯軍統帥的地位,此時已是深入人心。

  城外的賊兵退回營中後,再沒有進攻的舉動,只是派出數千人,匆匆的開往山林之中。見到這一幕,楊誠面露憂色,連續的兩次勝得,皆是因為敵人的準備不夠充分。雖然敵人損失不小,但卻沒有傷及根本,若是白灣被困之局不解,安平聯軍始終處于劣勢。但現在這種形勢下,要想突出重圍,恐怕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統領大人,什麼時候殺出城去。”張破舟一臉興奮的說道。連番的勝利已讓他信心大增,這時更是主動請命起來。

  “會滿足你的願望的,不過不是現在。”楊誠笑著說道,轉身向城下走去。“左軍警戒,其他各軍下城休息。”聲音遠遠傳來,張破舟磨拳擦掌的跟了上去。

  ※※※※※※※

  夜幕降臨,數千支火把在賊兵營寨外燃起,將寨牆外百步距離內照得如同白晝。伐木建造的聲音在整個平原回蕩,從上午的戰斗結束後一直延續到現在。

  黃功偉也意識到,單憑步兵攻城,只會徒勞無功。是以一邊派人加緊趕造更多的攻城器械,一邊派人飛馬趕去郁林,準備將進攻合蒲時的那四輛投石車運來。楊誠那一箭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像,再加上這支敵軍的穿著打扮極為熟悉,他已大概猜到了他們的來歷,心中的震憤更是無以復加。

  現在他手握重兵,早已不把安平各寨放在眼中,見各寨竟然敢找上門來,心中早已決定要不顧一切的將他們全數消滅,以報安平受辱之恨。

  黃功偉領著黃南杰、鄭畢友、朱四德在營內四處巡視,所到之處賊兵紛紛恭敬的問侯,畏懼的眼神中藏著深深的憎惡。

  上次在青石寨便吃過楊誠的虧,是以為了防備夜襲,他調動了足足一萬名賊兵防守在靠近城牆這一邊的寨牆後。

  “大哥何必如此小心,雖然讓他們僥幸勝了兩場,但就那點人,還敢來襲營嗎?”鄭畢友跟在後面不以為然的說道。

  “三弟只言差矣,我軍現在正是士氣低落之時,小心一點總是好的。”說話的卻是穿著一身官服的鄭南杰。攻克蒼梧後,他便尋了郡守的官服,毫不客氣的穿了起來,從此便不願換上其他衣服,想是官癮還沒過足。

  “哼。”鄭畢友不滿的看了鄭南杰一眼,不再作聲。

  “嗯,城里的主將應該就是上次夜襲青石寨的那人,當初他敢憑兩人便來夜壟青石寨,著實不可小視。不過若是他今晚想要故技重施,恐怕再沒有逃脫的可能。”黃功偉淡淡的說道,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的殺氣。

  “咻……”四人剛走到北門方向的寨牆處,黑暗中傳來一陣箭矢之聲,西面的火把紛紛熄滅,不多時便陷入黑暗之中。

  “果然來了。”黃功偉冷哼一聲,從身後兩名賊兵肩上抄起大刀,縱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撲去,其余三人緊緊跟上。

  數輪羽箭之後,西面寨牆的火把盡數熄滅,從慌亂中清醒過來的賊兵紛紛登上寨牆,緊張的拉滿弓弦,對準寨牆外面。

  過了許久,寨牆外卻仍然毫無聲息,似乎突襲之人只是專為射滅火把而來的。黃功偉匆匆趕了過來,卻撲了個空,正在疑惑時,東面又陷入黑暗之中。狠狠的咬了咬牙,正要向東面撲去時,黃南杰一手拉住了他,“下次便會在北面,派人直接斷他們的後路便是。”

  黃功偉點了點頭,吩咐寨牆後的賊兵重新點燃火把後,向北面寨牆撲去。

  偷襲的人似乎知道了黃功偉的想法,北面的賊兵等了半晌,卻是毫無動靜。正在煩躁之時,西面再度傳來聲響。

  四人微微色變,敵人的動作竟是如此迅速,一時竟有些無所適從。

  “不用去了,我們以靜制動,若要襲營,必須翻過寨牆,到時再作打算不遲。”黃南杰止住幾人的去勢,肯定的說道。

  “我們幾個還是分開,三弟去西面高台,四弟去東面高台,我和二弟在北面居中指揮,一有情況,便鳴號示警。”想了想,黃功偉說道。

  楊誠伏在黑暗中,靜靜的看著人頭攘動的賊兵寨牆上。看來敵人早有準備,如此嚴密的防守,想要突然襲營,已不可能。剛才他連番試探,雖然賊兵略有慌亂,卻仍然讓他感到無從下手。幸好他留有一手,否則今晚和會無功而返。

  “營內的人听著,黃功偉無惡不作,你們本是貧苦的百姓,何必跟著他白白送死,朝廷的十萬大軍已到蒼梧,不日便要揮軍而來。我們知道你們的苦衷,只要你們放下武器,離開軍營,便既往不咎!”黑暗中,楊誠的聲如洪鐘,清晰的傳到賊兵的耳朵里。

  楊誠的話音剛落,寨牆後已是微微騷亂,顯然楊誠的話讓眾人微微心動。黃功偉雖然擁兵數萬,但真正死心跟著他的不足萬人,其他的都是他強行抓來的百姓。再加上黃功偉一向殘暴,很多人早已對他恨之入骨,只是心中畏懼,不敢發作而已。

  “我是左擒虎,只要你們不再協助黃功偉,我擔保你們沒事。官兵要殺的只是黃功偉這幾名賊頭,其他人一律無罪。”左擒虎振聲說道。

  左擒虎的名震嶺南,即使是在這一帶,仍然有著極高的威望。現在有他作保,寨牆兵的賊兵終于騷動起來,幾人翻過寨牆,便要奔出。“咻……”數支羽箭從高台上射出,將欲投向楊誠他們的幾人當場射殺。

  朱四德穩立在高台上,大聲說道︰“敢有任何異動,格殺勿論!這些人根本不是官軍,況且不過區區幾千人,若是你們投靠他們,不日便要城破人亡!”

  見到幾名先行者的慘死,其他想要沖出去的人紛紛停住,雙手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武器,默不作聲。

  兩邊正隔牆對峙之時,賊兵營後火光大聲,殺聲震天。

  洪承業率著洪家子弟從水路悄悄避過賊兵的警戒,繞到敵人營後,驟然發難。數百支火把在敵人營中燃起,洪家子弟一向精于肉搏,而賊兵又將精力放在了寨牆這邊,一時間竟無人阻當。數百人在敵營中見人便殺,逢營便燒,不多時,大片的營寨紛紛燃起,大火沖天,敵營如同白晝。

  慌亂從營的沖出的賊兵根本組織不起有力的抵抗,雖然洪承業他們僅有幾百人,卻在營中橫沖直撞,猶入無人之境。

  “嗚……”號角聲在北面高台吹起,黃功偉終于坐不住。東、北兩面的賊兵紛紛涌出營中,喊殺著向西面沖來。

  “殺!”楊誠見賊兵陣腳已亂,適時的發起了沖鋒。五百名安平聯軍最精銳的士兵緊跟在楊誠身後,向陷入混亂的寨牆沖去。

  “投降不殺!”楊誠暴喝一聲,縱身躍上寨牆,精光四射的雙眼向營內望去。剛才的攻心起了作用,寨牆後的賊兵大多靜伏不動,並沒有絲毫進攻的意思。幾個賊兵猶欲反抗,立即被隨之而來的五百戰士射成了剌蝟。

  “咻……”一箭從高台處向楊誠射來,楊誠輕輕一閃,避來羽箭,揉身向高台撲去。擒賊先擒王,寨牆後的賊兵現在已在觀望之中,再構不成威脅,只要能順利斬殺高台上的賊將,軍心將被徹底瓦解。

  楊誠剛要向高台攀去,一股勁風從頭上襲來。白衣如雪,朱四德揮舞長劍,凌空殺來。楊誠顯然沒料到敵人竟會主動來攻,腳下用力,縱身向後翻去,堪堪避過朱四德的長劍。

  一劍落空,朱四德沒有半點猶豫,緊隨殺來。楊誠的箭術他也是親眼所見,現在一給他機會,他當然不會給楊誠射箭的空間,只要能迫他近戰肉搏,他有信心能將楊誠斬殺當場,沉重打擊城內守軍的士氣。

  倉促之間,楊誠揮刀不斷格擋,朱四德卻遠遠勝過葉浩天,招招俱是要命之勢,根本不與楊誠硬拼。不多時,楊誠已被迫的手忙腳亂,險象環生。朱四德的厲害大出他的意料,難怪郭常當初會說他不比黃功偉遜色,雖然手中長劍遠比不上黃功偉的丈長大刀,楊誠卻沒有絲毫輕松,甚至比當日對陣黃功偉時的壓力更大。

  “鐺!”楊誠好不容易抓住一個機會,重重的劈中朱四德的劍身。朱四德臉色微變,左腳向後踏出一步,穩住身形,向翻身後縱的楊誠撲去。雖然遭到楊誠重重一擊,卻並不能阻止他的攻勢。

  “叮!”雖然朱四德及時追來,卻仍遲了一步。楊誠人在空中,小黑已然發威!朱四德聞聲只覺手中一輕,手中長劍竟斷成兩截。如此進的距離,饒是朱四德的長劍為精鐵打造,也經不起楊誠這全力一箭。

  “ !”朱四德正驚愕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斷劍,胸口一痛,楊誠的第二箭已透胸而過。朱四德一臉驚恐,努力的抬了一下頭,轟然倒地,結束了他惡貫滿淫的一生。

  “朱失德死了!”一名賊兵看到這邊的一幕,失聲叫道,竟直呼朱四德的綽號。

  “投降不殺!”洪承業率眾向這邊沖來,高聲叫道。

  賊兵們本就沒有斗志,朱四德一死,頓時轟然而散。

  營內火光大盛,黃功偉率幾賊兵已快速殺來。

  “我斷後,撤回城內!”楊誠大聲喝道,縱身躍在寨牆上,凝重的看著不斷逼近的黃功偉。

  黃功偉一臉的憤怒,一邊走一邊揮刀砍向倉皇而逃的賊兵,頓時慘叫連連。

  楊誠拉滿弓弦,全神貫注的看著黃功偉。黃功偉似乎也覺察到了,抬眼看來,“咻!”羽箭已呼嘯而出。

  黃功偉大刀在地上一頓,高高躍起,竟輕易的避開了楊誠這一箭,凌空向楊誠殺來。

  楊誠臉色微變,黃功偉的厲害他當然清楚,若是近戰,自己斷不是他對手。看著襲營的士兵已在自己身兵數十步外,楊誠再不願犯險,躍下寨牆,向外奔去。

  “沒膽和我一戰嗎!”黃功偉大喝一聲,在寨牆上稍一借力,已緊追殺來。

  “咻……”黃功偉正要追上楊誠,黑暗中羽箭連綿射來。雖然剛才楊誠那一箭讓他輕松避過,但這時的幾箭卻讓他凝重無比,臉上竟露出一絲緊張的神色。接連閃過三箭,第四箭卻避無可避,直中左臂。

  “快走!”左擒虎立在楊誠不遠處,大聲喝道。剛才這四箭,正是他所射,嶺南第一獵人之名,果然不虛,饒是黃功偉,也難再劫難逃。

  黃功偉微微一頓,雖然左臂中箭,卻毫無退意,大喝一聲,單手握著大刀,大步踏來。身後,黃南杰領著數千賊兵緊隨殺來。營內蹄聲轟隆,鄭畢友率著數百騎兵疾馳而來,聲勢奪人。

  楊誠和左擒虎不敢戀戰,跟在隊伍最後,不斷將一支支箭矢向後射去,每一箭射出,均倒下一名賊兵。一時敵人陣腳大亂,追勢頓時緩了下來。

  “轟!”城門大開,原來漆黑的城牆上立時亮起數以千計的火把,兩千多名弓箭手正張弓以待。

  黃功偉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身後跟來的數千零散的賊兵和鄭畢友那不成隊形的騎兵,無奈的止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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