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懸疑] 血寶狂歌 作者: 圓太極 (連載中)

mk2257 2008-12-2 16:45:1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3 31660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56
第二十四節:困空石
  多路在前,不知是通是閉;

  一道在前,不知是凶是吉。

  困無逃縫,難料是生是死;

  莫名得脫,不明是運是局。

  撞擊的巨響終於散去,柳兒的聽覺也開始迅速恢復。但石碾卻沒有退去,像是要長貼在一起不再分開。

  不知過了多久,當路面由陷下重新恢復為平整,兩隻大石碾緩緩退去後,那石碾下的空間中已經沒了魯天柳蜷伏著的身體,那石路面上只留下兩片小小的、柔嫩的,潔白中透著些許淡藍的花瓣。

  柳兒走了,只要有條道,誰都不願意呆在兩個巨大石輪的夾縫裡。更何況誰都不知道「雙碾槽」的坎面會不會有下一步的變化,這時候只要那兩隻石碾再前後滾動下,照舊會壓得柳兒粉身碎骨。

  柳兒的面前神奇地出現了一條出坎的道兒。就在巨石撞在一起的瞬間,一側的牆壁上露出個不大的圓洞,洞口正好對著柳兒存身的空隙。其實有洞口是很正常,魯家設置「滾碾槽」時就會在兩邊的槽沿上開洞口或門,這是讓慌不擇路的踩坎人躲入其中,而這些洞口和門其實是下一步的困坎,也就是讓這些人自入牢籠。

  而這洞口與魯家正常設置「石碾槽」時開的洞口相比顯然要小許多,但是只要是身體不算肥碩或者多少練過縮骨的練家子,鑽過這樣的洞口應該不是難事。

  柳兒雖然算不上真正的練家子,但她學的是魯家六工中學「辟塵」一技,這一技中有種「鑽格」之術,這和練家子們會的縮骨很是相似。是利用一呼一吸間身體的變化和肌肉骨骼運力後身體的變化,找到一個最佳的與需要通過的空隙吻合的身體狀態,從而順利通過狹窄的空間。這主要是用於找尋清除梁架、脊格等小空間的暗破和晦垢。柳兒是「辟塵」的好手,而且是僅有的學「辟塵」的女子,女性的身體結構柔軟度更適合「鑽格」之術。於是她輕鬆地扭動了幾下柔軟的身肢便從那小洞中間鑽過去了。

  還沒完全進到洞裡,魯天柳就已經聞到濃重的血腥腐臭味道,不知道其中藏著什麼凶魂惡獸。但柳兒卻沒有選擇,這是眼下這是唯一的出路。

  從洞口進去其實是進到了一間屋子裡,這倒是說明街道兩邊的房屋都不是虛件兒。只是這間房子卻標準是一個暗室,沒有門窗,除了從剛進來的洞口處,其他地方看不到一絲光亮。

  柳兒還來不及取亮盞子好好查看一下裡面的情況,一陣奇怪的聲響從腳底傳來,嚇得柳兒縱身靠到牆角,身體緊緊貼住牆壁。

  隨著那響聲的移動,外面有東西移動,朝著她剛鑽進來的洞口過來了。柳兒悄悄抬起了手臂,一對「飛絮帕」隨時可以甩擊出去。既能對鑽進洞口的東西進行攻擊,也可以掛上梁椽讓她躲到上面去。

  在外面時打眼就已經看清過這間房屋的外觀矩規,這些足以讓她推算出裡面梁椽的位置排布。所以雖然裡面漆黑看不見什麼,她依舊自信可以使用「鏈臂」的技法將「飛絮帕」準確地掛上梁椽。

  洞口那裡沒有東西進來,卻有件東西把那洞口一下堵住,堵得抿絲合縫地,透不進一點光亮。屋裡瞬間全黑了,失去了最後一絲光明。

  隨著黑暗的驟然來臨,柳兒的心也一下沉到了底,她想都沒想就甩出「飛絮帕」。想法是很正確的,黑暗中躲避攻擊,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身體在半空中懸著,上不著頂,下不著地。

  柳兒將「飛絮帕」的鏈條收了有一半,因為她清楚這房屋的高度不高,鏈條太長反而收不住。但是結果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帕子中藏的球頭清脆地撞擊到什麼,在一個比意料中低得多的高度就被什麼東西擋回來了。

  帕子到屋頂了嗎?怎麼會這樣矮?還有……這房子怎麼沒有梁椽?帕子裡鋼球發出的撞擊聲很明顯是撞到什麼很硬質的物體。

  柳兒沒敢第二次拋出帕子,自己沒搞清的事情千萬不要反覆去試,好多坎子扣兒都把你第一次無意間接觸作為啟弦,暫時不會動作。而當你以為是安全的情況下,再次觸碰,那麼下面接觸的將是真正的動弦。

  柳兒果斷地採用了另一種懸空的辦法。剛才,她俏弱的肩背往牆角一靠,就已經感覺出牆面的質地是石頭的、粗糙的,上面有許多稜角沒有好好打磨處理過。這樣的牆面可以輕鬆地使用「辟塵」一工中徒手登牆上壁的技法「撐角」,雙臂在呈直角牆壁上同時一撐,然後雙腳同時踩住兩邊的牆壁,然後上下肢交替用力,順牆角爬上屋頂。

  柳兒只往上提縱了兩下身體,超常的觸覺就已經告訴她,頭頂上有東西。於是她停住身形,將頭部輕輕地往上靠去。超常的觸覺讓她知道怎樣控制碰觸的力度,她能保證此時的輕柔碰觸不會啟動弦子,她也能保證這樣的碰觸可以讓她瞭解上面是什麼東西什麼狀況。

  碰觸後的感覺很單一,可以確切地做出判斷--上面是石頭。於是把身體再往上送了點,擴大了頭部的碰觸範圍。都是石頭質地,上面好像是個整面的石頂,而不是石樑之類的東西。

  柳兒是謹慎的,她沒有繼續碰觸感覺,而是將身體鎖回牆角,四肢也貼壁使裡,這種狀態在江湖上有叫做「龜縮壁」。保持這樣的狀態有好一會兒,柳兒通過清明三覺的細細搜索,發現這間暗室中確實沒什麼危險,也更不曾有東西從洞口追進來,只是坎面運轉後用重新將洞口堵住了。於是她重新悄沒聲息地滑下地面,然後從腰囊裡掏出一顆綠瑩瑩珠子出來。這珠子真的很明亮,剛一掏出,一捧綠光便將暗室照的很是清楚。

  這珠子不是夜明珠,也不是螢光石。它的上面可以看出明顯眼紋,樣子像貓眼卻也不是貓眼。這是一顆真正的蛇眼,這是柳兒和五候在紫金石井殺披鱗白蛇後挖出來的。這東西不僅能發出很大的光毫,而且帶在身上後蛇蠍毒蟲不會襲擊。當時柳兒只來得及挖出一顆眼珠,另一顆則隨著死去的蛇身迅速化作黃水。

  拿著蛇眼,柳兒把暗室中仔細查看了一下,原來這暗室是整個一塊空石,是把整塊的大石中間鑿空為屋。也就是說,外面的墨瓦白牆的房屋完全是這空石的掩飾。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57
第二十四節:困空石2
  石室中雖然味道很齷齪難聞,血腥與腐臭充斥整個空間,但在查看後卻發現這空石之中還算乾淨,沒有污穢之物。可能散發這些味道的東西已經完全滲入到石頭中去了,所以只能聞到卻看不到。

  石室範圍不大,但柳兒卻沒有找到其他的出路。難道這是緊接在「雙碾槽」後面的悶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只能還是從進來的洞口想法子出去。

  原來的洞口已經沒有辦法打開,從剛才開啟和關閉的情況來看,柳兒已經估計到這一點了。開啟時未曾有動柵(悶坎、牢坎和部分困坎開關口子的閘門)出來,關閉時動柵卻是由外往裡,這是標準的循環運轉單向弦扣,從裡面是無法打開的。

  柳兒沒有死心,她繼續細細研究那洞口的機栝,卻意外發現動柵與洞口是倒口塞,六邊入眼鎖。這是一種標準的魯家技法,也是一種古老的魯家技法。但這種技法現在已經改良簡化,雖然沒有這樣精巧了,但設置製作卻是更方便實用。像這裡洞口的做法,只有千年之前的老祖們才會這樣不畏繁瑣、精工細作。

  結果讓魯天柳更加確定,洞口是無法從裡面打開的,就算是當年製作的老祖們來了,也一樣沒招兒。但這個結果又讓她放下些心來,因為魯家的老祖們都匠心仁厚,是不會設絕斷坎面兒,總會在什麼地方設下生路。

  但是剛才外面的「雙碾槽」坎面卻怎麼有違魯家常規?還有將空石藏砌在其中的那些矮小房屋,從木石材料的老化程度看,應該在三百年以下,更不可能是魯家老祖所為。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把此處坎面改動過了。

  誰會這樣做?有兩種人,魯家在此處留下護寶的後代,或者是已經破了坎面的對家。魯家的後代覺得老祖們的仁厚坎面護不住寶貝,把坎子改毒了是有可能的。可是對家為什麼要改坎子?他們闖進去取寶走人就是了,幹嘛還要改動坎面守住這裡,莫非他們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還是他們封閉此處,是要暗中育養什麼東西。

  想到這裡,柳兒心中一陣發毛。。「兔絲籐」、「百嬰壁」、「附骨蛆」、「聚瘴魂魄」等等,這些她見過的或者聽過的怪異物種一下子都闖入她的腦海。

  沒等柳兒從毛慌發憷的心情調整過來,一陣奇怪的聲響頓時響起,讓她不止是心中發毛,霎那間彷彿全身都長滿了毛。

  柳兒迅速將蛇眼收入暗囊,因為亮盞子會讓自己更明顯地成為下手的目標。

  空石中再次變得漆黑,人卻沒有再次退到牆角。剛才的亮盞子可能已經讓對家桿子看清自己的位置,滅了亮盞子,自己還站在原地不動,這做法是能夠出乎對手意料的。

  黑暗中可以更加仔細地辨聽那些奇怪聲音。那聲音有些像流水聲,奇怪的是這流水聲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只是你不知道這水是在怎麼流,往哪裡流。這讓她想起老爹說過的水下「百嬰壁」布坎時百嬰爬壁發出的聲響……

  周天師帶著大夥兒直奔江郎筆頭峰,雖然這次人多,卻沒有全散開了走。因為老天師覺得人散了反會讓對家有機可趁,將自己這些人分塊擊破。大家在一起堂皇地講可以相互援手照應。其實這樣做還考慮到他們之間的信任度,相互間總在視線範圍內,這樣就可以相互監督,防止已經獲取的信息洩露出去。

  但他們此行還是非常謹慎小心的。首先除了柳兒幾個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是要往哪裡去。然後每天前行的路段都臨時安排,每段路都先派人踩點,安全後再放信兒讓後面的人跟進。最後還留人掃尾,觀察背後有沒有墜子,同時將眾人過去後留下的明顯痕跡去除。

  踩點的是五候,這恐怕是這群人中除柳兒和魯承宗外最值得信任的了。掃尾的是周天師的兩個童兒,這兩個人年紀小,不容易被注意,做事也細心,而且重要的是他們不知道絲毫內情,也與要了的大事沒任何利益衝突。

  其他人是周天師帶著一個徒弟領頭,後面是魯承宗和柳兒,然後是水油爆。這老傢伙一路上酒瓶沒離過手,看看景兒,喝喝小酒,空下來再和人鬥鬥嘴,倒是最開心逍遙的一個。

  再後面是余小刺推著一隻船,是的,一隻船。這隻小船底下裝著一隻獨輪,和一般放鸕鹚的小船很相像,可以推著走。所不同的是其他鸕鹚船都是木頭的,而他這船是一隻銅殼船。鑄這隻船時用的全是流觥山下流觥河底撈上來的烏青銅,這種銅料輕如木,堅如鋼,早在宋代《金料譜》中就有記載。雖說過了這麼多年,但流觥河水急漩密,深難探底,以前的人只是在河邊撿到些銅石。要都能像余小刺這般好的水性下去撈,那河底的銅石早就絕跡了。

  此時那小船卻很重,因為船上堆滿了東西。其中有許多必要的用品和乾糧飲水,還有餘小刺的多年積蓄的細軟稀貨,其中包括他祖上留下的那件「刺水銅甲」。所以余小刺在後面推著,他的兩個徒弟在前面用繩子幫忙拉著。余小刺身後是他的結拜兄弟王大網,他時不時和余小刺替換著推船。

  余小刺不管是推船走,還是空手走,始終都死死盯住前面的水油爆。他自己說下的會看住這老傢伙,當然要做到。後來甚至連水油爆說話他都注意著,怕他那張破嘴胡咧咧地再吐出些什麼不該說的。水油爆一路上和余小刺還算客氣,大概是因為這一路喝的酒大都是余小刺給買的,而且預備著的幾瓶酒也都放在余小刺的船上。

  江郎山的筆頭峰並不是太高,所以除了余小刺的船和他兩個徒弟看船外,其他人都能像遊山玩水的閒客輕鬆地登上去。

  大家在峰上文華亭等了兩天,始終沒有等到龍虎山第二個傳信的。最後就連周天師都開始懷疑水油爆話的真實性了。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58
第二十四節:困空石2
  石室中雖然味道很齷齪難聞,血腥與腐臭充斥整個空間,但在查看後卻發現這空石之中還算乾淨,沒有污穢之物。可能散發這些味道的東西已經完全滲入到石頭中去了,所以只能聞到卻看不到。

  石室範圍不大,但柳兒卻沒有找到其他的出路。難道這是緊接在「雙碾槽」後面的悶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只能還是從進來的洞口想法子出去。

  原來的洞口已經沒有辦法打開,從剛才開啟和關閉的情況來看,柳兒已經估計到這一點了。開啟時未曾有動柵(悶坎、牢坎和部分困坎開關口子的閘門)出來,關閉時動柵卻是由外往裡,這是標準的循環運轉單向弦扣,從裡面是無法打開的。

  柳兒沒有死心,她繼續細細研究那洞口的機栝,卻意外發現動柵與洞口是倒口塞,六邊入眼鎖。這是一種標準的魯家技法,也是一種古老的魯家技法。但這種技法現在已經改良簡化,雖然沒有這樣精巧了,但設置製作卻是更方便實用。像這裡洞口的做法,只有千年之前的老祖們才會這樣不畏繁瑣、精工細作。

  結果讓魯天柳更加確定,洞口是無法從裡面打開的,就算是當年製作的老祖們來了,也一樣沒招兒。但這個結果又讓她放下些心來,因為魯家的老祖們都匠心仁厚,是不會設絕斷坎面兒,總會在什麼地方設下生路。

  但是剛才外面的「雙碾槽」坎面卻怎麼有違魯家常規?還有將空石藏砌在其中的那些矮小房屋,從木石材料的老化程度看,應該在三百年以下,更不可能是魯家老祖所為。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把此處坎面改動過了。

  誰會這樣做?有兩種人,魯家在此處留下護寶的後代,或者是已經破了坎面的對家。魯家的後代覺得老祖們的仁厚坎面護不住寶貝,把坎子改毒了是有可能的。可是對家為什麼要改坎子?他們闖進去取寶走人就是了,幹嘛還要改動坎面守住這裡,莫非他們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還是他們封閉此處,是要暗中育養什麼東西。

  想到這裡,柳兒心中一陣發毛。。「兔絲籐」、「百嬰壁」、「附骨蛆」、「聚瘴魂魄」等等,這些她見過的或者聽過的怪異物種一下子都闖入她的腦海。

  沒等柳兒從毛慌發憷的心情調整過來,一陣奇怪的聲響頓時響起,讓她不止是心中發毛,霎那間彷彿全身都長滿了毛。

  柳兒迅速將蛇眼收入暗囊,因為亮盞子會讓自己更明顯地成為下手的目標。

  空石中再次變得漆黑,人卻沒有再次退到牆角。剛才的亮盞子可能已經讓對家桿子看清自己的位置,滅了亮盞子,自己還站在原地不動,這做法是能夠出乎對手意料的。

  黑暗中可以更加仔細地辨聽那些奇怪聲音。那聲音有些像流水聲,奇怪的是這流水聲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只是你不知道這水是在怎麼流,往哪裡流。這讓她想起老爹說過的水下「百嬰壁」布坎時百嬰爬壁發出的聲響……

  周天師帶著大夥兒直奔江郎筆頭峰,雖然這次人多,卻沒有全散開了走。因為老天師覺得人散了反會讓對家有機可趁,將自己這些人分塊擊破。大家在一起堂皇地講可以相互援手照應。其實這樣做還考慮到他們之間的信任度,相互間總在視線範圍內,這樣就可以相互監督,防止已經獲取的信息洩露出去。

  但他們此行還是非常謹慎小心的。首先除了柳兒幾個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是要往哪裡去。然後每天前行的路段都臨時安排,每段路都先派人踩點,安全後再放信兒讓後面的人跟進。最後還留人掃尾,觀察背後有沒有墜子,同時將眾人過去後留下的明顯痕跡去除。

  踩點的是五候,這恐怕是這群人中除柳兒和魯承宗外最值得信任的了。掃尾的是周天師的兩個童兒,這兩個人年紀小,不容易被注意,做事也細心,而且重要的是他們不知道絲毫內情,也與要了的大事沒任何利益衝突。

  其他人是周天師帶著一個徒弟領頭,後面是魯承宗和柳兒,然後是水油爆。這老傢伙一路上酒瓶沒離過手,看看景兒,喝喝小酒,空下來再和人鬥鬥嘴,倒是最開心逍遙的一個。

  再後面是余小刺推著一隻船,是的,一隻船。這隻小船底下裝著一隻獨輪,和一般放鸕鹚的小船很相像,可以推著走。所不同的是其他鸕鹚船都是木頭的,而他這船是一隻銅殼船。鑄這隻船時用的全是流觥山下流觥河底撈上來的烏青銅,這種銅料輕如木,堅如鋼,早在宋代《金料譜》中就有記載。雖說過了這麼多年,但流觥河水急漩密,深難探底,以前的人只是在河邊撿到些銅石。要都能像余小刺這般好的水性下去撈,那河底的銅石早就絕跡了。

  此時那小船卻很重,因為船上堆滿了東西。其中有許多必要的用品和乾糧飲水,還有餘小刺的多年積蓄的細軟稀貨,其中包括他祖上留下的那件「刺水銅甲」。所以余小刺在後面推著,他的兩個徒弟在前面用繩子幫忙拉著。余小刺身後是他的結拜兄弟王大網,他時不時和余小刺替換著推船。

  余小刺不管是推船走,還是空手走,始終都死死盯住前面的水油爆。他自己說下的會看住這老傢伙,當然要做到。後來甚至連水油爆說話他都注意著,怕他那張破嘴胡咧咧地再吐出些什麼不該說的。水油爆一路上和余小刺還算客氣,大概是因為這一路喝的酒大都是余小刺給買的,而且預備著的幾瓶酒也都放在余小刺的船上。

  江郎山的筆頭峰並不是太高,所以除了余小刺的船和他兩個徒弟看船外,其他人都能像遊山玩水的閒客輕鬆地登上去。

  大家在峰上文華亭等了兩天,始終沒有等到龍虎山第二個傳信的。最後就連周天師都開始懷疑水油爆話的真實性了。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59
第二十四節:困空石3
  「我要騙你們你們把我油煮、水爆、火燜隨便,燒熟了不吃直接倒泔水桶都成。」水油爆信誓旦旦地。

  他的話大家聽了直想笑,又都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魯天柳性子直,忍也忍不住,便索性笑著說:「儂個油煮哉、水爆哉、火燜哉,龍虎山個祖師吃儂燒個小菜沒氣的把儂給吃落。」

  「你的意思是說我做菜難吃?你不相信我的手藝?你問問周老天師,哦,不要問了,我下山燒給你吃。」水油爆顯得有些急哧白咧地,看來是很在乎別人對他廚藝的看法。

  沒人繼續跟水油爆糾纏口舌,因為他的話讓大家都感得肚中無料,饞蟲爬咽。這也難怪,上山後大家都是吃的乾糧喝的山泉,兩天下來都免不了覺得腸胃間寡淡得很。

  大家覺得全呆在山上侯著也不是辦法,商量以後決定留下了周天師、魯承宗和柳兒三個人繼續等,其他人把剩餘的乾糧都留給了他們便先行下山了。

  到第五天上,山下人估摸魯天柳他們已經快沒吃的了,便讓人往上送吃的。水油爆堅持要上來,因為他親手燒了兩個得意的小菜,要讓柳兒見識一下自己的廚藝,改變對自己的看法。

  余小刺說過要看著水油爆的,就一定會做到。所以他們兩個一起上了筆頭峰。

  兩個人剛上到峰頂,帶來的飯菜還沒進口,那送信的終於到了。這次仍然是口信,簡單的兩句話:「展翅東南,百翎接海」。送信的雖然不是人,這簡單的兩句話倒是說得字正腔圓。

  周天師和水油爆都認得那個送信的,這是掌教天師精心飼養的一隻紅眼八哥。天師教養的八哥很多,因為傳說中它屬於四大靈禽之一,可以來往於陰陽兩世之間。天師法中就有用八哥傳鬼語問生前後世的法術。而這只八哥更有來歷,它的正名應該叫「奕睿」,《靈禽傳》中曾有:「奕睿天禽,陰陽隨行,火眼辨邪,口吐鬼音。喜惡地,多夜行,喙食鬼腦,爪挖屍眼。養之,為護吉驅邪善器。」

  水油爆一看這只八哥,馬上在手心中倒了些酒。那八哥馬上飛上水油爆的手臂,探頭去喝掌心中的酒。看來這兩個肯定是老朋友,很明顯是一對酒鬼。也難為掌門天師如此大膽地棋行險著,用他們兩個來送信。

  「老水,你別把它喂醉了,先看看它還有沒有其他口信,別再有什麼掖著藏著的。」余小刺看著八哥喝酒雖然也覺得新鮮好玩兒,卻沒忘記上次水油爆的教訓。

  「嘿嘿,有長進,拐彎罵我是扁毛畜生呢。放心,讓它喝,喝開心了它什麼都告訴你,喝不開心你上下兩張嘴都問不出一個字。」水油爆說著又再掌心裡加了點酒。

  周天師和魯承宗聽水油爆回余小刺的話,都沒好意思笑。柳兒這趟有憋不住了,「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余小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見柳兒笑便問:「柳丫頭,笑啥呀?」

  柳兒臉一紅,扭頭光笑不說。

  余小刺摸摸腦袋,終於回過味來:「哦,你個老死蟹子,上下兩張嘴,罵我吃拉不分,看我不給你屁眼裡塞個油煎白菜。」

  說歸說,余小刺卻沒真的動手,他雖然是個湖匪,畢竟曾經是大富之家的出身,好多事情他比別人更知道細節分寸。魯莽蠻橫只是做湖匪時需要的,現在在一起的都是朋友,說說罵罵倒顯得親熱。

  提到油煎白菜,水油爆來了勁頭,也不理余小刺了,一隻手托著八哥,另一隻端起他帶來的一盤菜:「魯大小姐,你嘗嘗,你嘗嘗,我做的油煎白菜,味道絕對的。」

  且不說那白菜用油煎之後乾癟焦黑,就剛才余小刺那句「給你屁眼裡塞個油煎白菜」,還讓柳兒怎麼下口。

  這尷尬的情形幸好那八哥打了圓場,那扁毛畜生可能真就和這水油爆是一個德性,掌心中酒喝乾了,這才又冒出兩句話,但這兩句卻是說得很是含糊,無法聽懂。

  「說的什麼呀?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周天師在旁邊有點著急,他怕漏掉了重要的東西。

  可任憑周天師怎麼著急催促,那八哥只是縮著脖子耷拉著翅膀,根本不予理睬。

  「呀!是真醉了還是耍酒瘋呢,話也不好好說。」水油爆罵道。然後回過頭又對周天師說:「老天師,你別催它了,這畜生就這德性,讓掌教天師給寵壞了。不過它說的話我聽懂了,應該是『八卦有線,自己看看。』」

  大家聽水油爆這樣一說,再想想八哥剛才的含糊發音,還真的是這幾個字。

  柳兒趕忙掏出木八卦,這碎木片拼成的八卦余小刺已經用魚膠封好,不會再輕易碎散了。八卦背面上的線條與那些字相比要清晰明顯得多,都容易讓人懷疑是新畫上去的。但線條圍出的模樣卻是怪異的,怎麼看都看不出它意味著什麼。

  木八卦在幾個人的手中轉了一遍,最終的結果是搞出了幾頭霧水。

  只有水油爆根本去看那木八卦,他一直端著菜盤子拿雙筷子跟在柳兒旁邊,嘴裡不住地嘮嘮叨叨:「魯大小姐耶,你倒是嘗嘗呀,絕對不騙你,真的好味道。」

  「我叫你魯大姐行不行?你倒是嘗一口呀。」

  「你吃了要覺得不好,我叫你魯嬸子都行!要麼罰我叫你魯大媽!」

  「你別聽別人瞎說,他魚不魚鱉不鱉的,吹牛說什麼祖上跟著三寶太監出海外,就算是真的,他祖上也不一定吃過我做的這麼好的白菜。」

  最好一句話讓余小刺猛然一愣:「把那線再給我瞧瞧!」

  終於,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余小刺抬起了頭,極其肯定地告訴了大家結果,那線條畫的形狀,與三寶太監出海遠航前計劃的範圍圖形是一樣的。

  「如果真是三寶太監的遠航圖形,那麼這結果我們就不用考慮了。因為事實已經證明永樂帝『遠海際』的做法沒有達到目的。唉!都說我們天師教能一掌天地,陰陽雙握,有時卻連世上一個小小玄機都勘不破理不清。」周天師的感慨中帶有巨大的失落和沮喪。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0:00
第二十五節:水留油
  「一掌天地,陰陽雙握!?」柳兒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她感覺有一線靈光從腦中閃過。《玄覺•陰陽篇》有:「萬物皆有陰陽,以覺知物,需陰陽盡了。實行為視正反、觸內外、聆靜動、揣明暗……」

  柳兒拿起了木八卦,一個手指點住背面那處線條的部位,然後慢慢將八卦翻了過來,讓正面朝上。她的動作最先理解的是周天師,老天師一步邁過來,雙手輕輕捏制木八卦的邊。能感覺出他的激動和興奮,這樣高道行的一個天師竟然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捏住八卦的手指也微微有些不穩。

  巽木位,那線條畫的圖形對應木八卦的正面是巽木位。巽木卦象主東南,為風卦象。但柳兒、周天師都是學過先天數古型八卦的,他們知道這位置在先天數古八卦中有另一層意思。巽木卦,又為順卦,世上何物最順,為水。另外在後天八卦中註解巽木為風卦象時說:「一伏未起後復興」,其實是從先天水相的後浪壓前浪來解的。

  魯天柳和周天師對視了一眼,他們都在極力平服自己的心境。但心境也許能用道家的定力捺住,而縱橫的思緒卻是無可阻擋的。

  這個線條圖形是在巽木位,也就是先天數古八卦中成世八數的水位。「火靈繼」為水冥,「假真武」為借力水神,「遠海際」為行水路,也可以理解為離得很遠的海邊。這些也許都在為最後一句做著鋪墊和定義。

  柳兒輕輕吁了口氣,這是她從《玄覺》中學會的控制自己的方法。然後平靜地說道:「記得老天師告訴過我,武當那位老道爺曾說明皇帝朱家不知從什麼地方得來的說法,把北平紫禁城和武當天柱峰定為天地陰陽兩眼,並且還是南北陰陽倒置,你看是否與這先天數古八卦相合?」

  周天師輕輕地點點頭。

  柳兒的話也提醒了旁邊的魯承宗,他在心裡埋怨自己,怎麼把《班經》「天機篇」中的一些內容給忽略了。

  「那麼如果把這八卦中間的陽眼位定為北平,把陰眼位定為武當,那麼我手指所點反面的圖形大概在什麼方位?」

  「橫氣走東,立步朝南,神州之東南方位,大概是福建的……」周天師在思忖、在遲疑,因為他不敢肯定。

  就在老天師要說未說之際,魯承宗再也按捺不住了,一句話衝口而出:「武夷東攬勝,千嶺列如翎!」

  一滴清涼落在魯天柳的臉上,但這絕對不是眼淚,也不是冷汗,而是地地道道的水珠。

  柳兒用一根手指輕輕把那水滴挑起彈出,就像是把一顆星星送歸給黑夜的天空。

  水珠飛出去的時候,水柱飛來了。桶口粗的水柱,極大的衝擊力,把根本沒提防的柳兒一下衝出五六步,一直將身體貼住對面的牆壁才停住。

  剛把身體停住,柳兒便反身順著那水柱重新往回衝。有水柱就有洞口,有桶口粗的水柱就有桶口大的洞口,這是逃出生天的機會,也是必須逃出去的機會。時間一長,這空石中水一注滿,那就一點生機都沒有了。

  雖然在黑暗之中,順著水柱還是非常容易就找到噴水的洞口的。但是要想從這巨大水壓的洞口中出去,就不是用容易不容易來衡量了,而是根本沒有可能。

  兩次迎著水柱硬往洞口中擠,兩次都被重重地衝倒在對面的牆腳下。不可能有第三次了,因為柳兒的體力已經在前兩次中耗費殆盡,她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只能放鬆身體,隨著慢慢升高的水位將身體浮起。

  水位上升得很快,很快淹沒了噴水的洞口,浮在水面上的柳兒也已經伸手能觸到屋頂了。

  調整呼吸、積蓄力量,清明的聽覺搜索水流的聲音,敏銳的觸覺感受水流的動力。柳兒清楚,這是她最後的一次機會了。隨著空石中水位的升高,壓力也在加強,這樣對衝出洞口的水柱有個反作用力,可以減緩水柱的衝勁。雖然不知道出水的洞裡是怎樣的情形,有沒有一線生機。但勇於求生的人是不會放棄任何機會和可能的。

  清明的三覺告訴她,洞口的水流的確減緩了,衝勁減弱了。此時的水位也快到頂了。柳兒找準位置後,深吸一口氣潛了下去。這口綿長的氣息夠她在水中行動好長時間。唯一的問題依舊是能否擠進洞口。

  就在柳兒終於掙扎到洞口邊的時候,她感覺身後出現了一線亮光,並且這亮光還在漸漸擴展。緊接著,身前洞口水流的衝勁陡然增加,同時身後還多出一股吸勁。柳兒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所處的境地也沒機會讓她瞭解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能下意識地抓住洞口,掙扎著不讓身體被兩股作用力的合力帶走。

  掙扎是短暫的,掙扎更是無效的。兩股力量在快速加強,前後也就是眨巴兩下眼的工夫,柳兒的手再也抓不住了,身體直射出去……

  柳兒第二次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吸取了第一次摔倒的經驗。盡量把身體放鬆的同時,脊背和雙胯卻緊緊繃成三角,小腿以下布力卻不僵,雙腳隨勢而動,這才穩穩地站住了。

  這裡是條小胡同,很短的小胡同,從她站立的地方可以看到胡同口外的街道。這裡還是一條死胡同,在背後不遠的胡同底是一座整塊的山石,而她感覺中自己偏偏是從那胡同底出來的,穿過那整塊的山石出來的。

  剛出來是她暈頭轉向,雖然外面的天光是陰沉的,但突然從黑暗中出來,依舊使得目不能視。腳下的路面是很黏滑,上面積了層軟厚的東西,再加上有水流過,如同冰面一樣。這些都是柳兒第一次沒能站起來的原因。

  站起來後,柳兒沒有馬上動。雖然她知道憑自己的控制力和「辟塵」的輕身功夫,這樣的黏滑路面不是阻礙。她是想先定下神,搞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自己現在在什麼方位,這是柳兒關心的第一件事。看了下周圍的情形,辨別了下遠處山體的高度,魯天柳確定自己已經是在二道房的內街了。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0:01
第二十五節:水留油2
  那些水都到哪裡去了?這裡的水是當扣子用的,扣子既然鬆了,那麼順著水的流跡應該可以避開坎面。但隨後的發現讓她知道自己無法討巧踩著水跡走,胡同的路面上有許多的洞眼,兩邊還有不大的暗溝。水是就地往下消失,自己卻下不了這樣的洞眼暗溝。

  還有,如果確實是從石頭那個方向出來的,可整塊山石上見不到口子,那麼只有可能是那巨石塊能整個開啟,這樣才能將自己衝出。看來剛才自己是進了個「翻觔斗」一類的坎面,當裡面的水位到達一定高度後,水的壓力就能啟動動弦,推開石壁。可是在這裡設個「翻觔斗」有什麼實際意義?就為把人泡一下嗎?

  腳下這層黃白中帶些紅絲的東西是什麼?如此的黏滑,也不是太堅硬,微微有些透明,而且還有股熟悉的氣味。

  好奇心誘使柳兒重新控制身體狀態,就地蹲了下來。她用手指戳戳那層東西,又把手指在鼻子下聞了一下。清明的嗅覺在記憶中迅速找尋與之相同和相近的味道。

  是人味兒,也就是常說的人腥味。其中還夾帶著些血腥氣和糞便的臭味。

  奇怪!什麼東西會有這樣怪異的味道?是人身上的東西嗎?

  猛然間,柳兒想到了一樣東西,一樣讓她差點再次摔倒的東西。站在這樣的東西上會被驚顫和噁心層層包圍,會讓人躡足而逃。

  這是人油!

  石路面上沉積了這麼厚的人油,除非殺人取油,或者長年累月有屍體碎塊經過!到底什麼原因柳兒沒有去想,也不願意去想,她只想著能趕緊離開,離開這個讓她毛骨悚然的地方。

  即便這樣,柳兒依舊沒有喪失警惕和小心。在胡同中她沒有碰一點兩邊牆壁,奔出胡同口之前,停了一下,試過外面的街道為固面兒後才從裡面出來。

  胡同口外的街道很短,往左或者往右都只有二十幾步就到了一個岔路口。左面的岔路口分出四條道,卻不是十字路口,那些岔道都是歪斜無規則的,往那些岔道裡看,街面房屋都影影綽綽,虛實難辨。右邊的路口分出有五條道,情形也和那邊四岔道一樣。

  「四分五裂迷蹤道」,柳兒看出來了,這是魯家最早創出的技法,用於修建小型的孤立無援的城池和大宅,這樣就算被敵人攻開城門,仍可以利用街道和巷弄進行躲避和回擊。

  魯天柳在這條短短的街道上來回走了有四五趟,始終無法確定該往哪裡走。從兩邊迷蹤道的設置來看,倒和魯家的手法沒什麼兩樣。但柳兒接受了前面的教訓,看著像魯家的坎實際卻不會一樣,對家會改坎,而且改後的扣子一般都是針對懂原來坎面的坎子家的,這樣才有出其不意、請君入甕的效果。

  這裡兩邊的街面房屋都有門有窗,但柳兒看都沒看一眼,她知道這些都是死路。進去後,人是傷、是死、是困都有可能,而路卻是絕對不可能走通的。

  柳兒再次在胡同口停住腳步,她靜心思考了一會兒,又用魯家「定基」一工中的「指度」一技,以四周高山為基準目測了一下自己位置的高低,還有遠處可以看清的鱗披屋脊的分佈,再回想了一下進鎮前看到的建築格局,她推算出這裡房屋數量不會多,而且從分佈上看,街道巷弄也應該基本是規則的。所以這裡的「四分五裂迷蹤道」肯定有虛道兒和循道兒。

  虛道兒是設置倒鏡和圖樣利用回光和反射來迷惑踏坎子的。循道兒是借用位置高低產生的錯覺,再加上一些廊簷、房角、樹木、招牌布掛的巧妙擺佈,讓迷蹤的人在一個小範圍中不斷轉圈。而且每次轉過的角度、高度和順序都會變化,使他們無法找到到基準物,就連自己做的記號都會看不到或者前後混淆重疊。

  「帶著虛道兒和循道兒,難怪瞧著那街裡影綽恍惚。」柳兒心裡說。隨即果斷地往五岔路口走去。

  有虛道兒設置的「四分五裂迷蹤道」一般正路都在五分上,因為虛道都要擺對稱格,在數量上為雙。如果有單數的話,那麼其中多出的肯定有一條生路。這道理不光是魯家,哪家坎子家都是一樣的。

  五分道前,柳兒先是辨別的其中的「合線兒」(成對配合的),她打眼瞧出由左起第一道和第四道是對弧合線兒,相互間呈S型延長,可產生方向性錯覺和高低誤差。還有一對合線兒她找了好久,終於看出左起第三道和自己所處的街道是交紋合線兒,是街面房屋的凸出凹下,再加上路面的起伏,達到到重疊糾合在一起的錯覺。

  剩下的就是第二道了,也就是唯一的一條生道。

  柳兒「飛絮帕」甩出,帕子中的鋼球在岔道口的路面上飛快地點了幾處。路面沒問題。於是柳兒快速通過路口,腳下步點踩的都是剛才帕子試過的地方。

  進到第二道裡,柳兒舒了口氣。相對來說這裡應該比較安全,因為這道兒對家自己平常也是要走的。還有只有這條道可以讓她到達自己想去的地方,其他的道兒只會讓她不停地轉圈,直到餓死累死。

  從空石中被水沖出,柳兒全身濕漉漉地,剛才專心辨別坎面沒覺得,這會兒小風一吹冷勁兒就上來了,不禁打個哆嗦。但她現在最在意的倒不是這個,而是想找個地方洗洗自己在胡同裡沾附在身上的黏滑人油,這東西讓她始終覺得噁心,心裡膩得慌。

  前面她聽到流水聲,於是走了過去。

  不知道是山泉還是雨水,從街道邊的一條石砌的水溝中流過。從水的流速來看,這裡面是無法下毒招子的。水很清涼也很清澈,柳兒都有了想喝一點的慾望。但她克制了自己,她知道許多無法下毒招子的水中可以下蠱咒。於是只是用這水清洗了一下自己。

  洗好後,柳兒又把衣角褲腳的水絞了下,稍稍整理了下衣服和頭髮。讓她感覺很好的是頭上那枝小花還在,這讓她為之一振。坎面的巨大壓力和衝擊竟然沒能讓這樣一串小花凋謝破碎,自己又怎會連枝花都不如。

  道路再往前很短的距離就要拐彎了,可這麼短的距離的一個彎兒,柳兒在路口的時候竟然沒看見,而是看到的另一番景象!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0:02
第二十五節:水留油3
  對這情況柳兒沒有感到意外,因為生路總是會有所掩飾的。可是奇怪的是,這條生路的掩飾是如何實現的呢?

  柳兒漸漸放慢了腳步,邊走路邊思考是會放慢腳步的,邊走路邊尋找東西是會放慢腳步的,邊走路邊產生疑問也是會放慢腳步的。

  腳步驟然停住會意味著什麼?那一般是幡然醒悟,發現自己錯了。

  魯天柳的腳步驟然停住了!

  這條道上沒有發現掩形反射的鏡面和水面,也沒有看到可以惑眼的圖樣和牆體。那麼這道的拐彎是怎麼掩住的?自己怎麼在路口沒有看到這裡的拐彎?

  除非它有合線兒,從合線兒那邊反射景象來掩蓋這邊的情形。而有合線兒也就意味著這不是一條生路,而是一條道形扣子!

  柳兒慢慢地回過頭去,進到這條道裡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過。此時眼中的情形讓她確定了自己錯誤。

  站立的地方可以看到很遠,也可以看得很清楚,就連另一端的四分路口的分道都能看進去很深。

  來的方向依舊屋是屋,街是街,樹木凝翠,招幌搖曳。但這屋不是柳兒剛才過來時記得的屋,這街也不是剛才走過的街,樹木招幌不是剛才沒注意,而是印象中根本就沒看見過。

  還是中招了,這裡的迷蹤道竟然是反常理的。柳兒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這邊五條道,腳下這條單數道又是與哪裡成合線兒相互掩形的。但有一點是明白的,對於一般的坎子家來說,這裡的設置是請君入甕的路數,困的就是坎子家的內行們。其手法、技巧比魯家要高出不止一籌。

  柳兒不能往前走,因為前面斷定了是死路,繼續往前只可能是尋繭自縛。

  柳兒不敢往後走,因為她知道自己看到的都是虛路,沒尋到缺兒盲目地往回退只能是越繞越深。

  就在柳兒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從來路方向傳來輕輕的一聲脆亮響聲。那聲響雖然很低,卻逃不過柳兒清明的聽覺。那聲音像是崩簧出鞘,又像是指彈鋒刃,還像、還像……袁大頭!對,大個銀元的彈邊脆響。

  緊接著,柳兒又聽到銀元的聲響,但這次不是彈邊,而是在石頭路面上滾動蹦跳的聲響。

  柳兒動了,脫兔一般地動了,朝著銀元滾過來的方向。那方向有牆角,有樹杈。但柳兒就像看不見似的,也不避讓繞過,只管直線撞去。

  真的是一枚袁大頭,蹦跳著穿牆而出。柳兒看到那枚袁大頭時,正好是要撞入一個屋角。

  其實當柳兒離那屋角很近的時候,她看到的不止是那枚銀元,她還看到了另一番景象,跟她剛才看到的有很大區別的景象。

  銀元從柳兒腳邊滾過,沒有停留的意思;柳兒從銀元旁邊衝過去,更沒有止步的打算。清明的聽覺已經把銀元滾動的途徑畫了條線路在她的腦子裡,她要在這條線路從腦子中消失之前把這條途徑走完。

  在又鑽過一道牆,撞過一棵樹後,柳兒到了銀元滾動的起點。停下腳步,兩邊一踅摸,自己已經到了另一端四分岔道的路口。回頭看時,剛剛走過的還是剛出胡同的那條短短街道。牆也沒有,樹也沒有,房屋更沒有變。虛景兒,剛才那些全是虛景兒,只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映射過來的。

  這些虛景只有自己進了那條坎道後才能看見,而且從那方向過來一直要走到這邊四分路口才消失。而剛才自己在這條短街上來回走了幾趟都沒看到那些虛景。

  對了!這短街是條「連理道」,不入坎,它為實,入坎之後,因為它本身就是交紋合線兒的扣子道,自有對子道的設置給它掩形布虛景。也正是這「連理道」,它可以把四分與五裂兩邊岔道中的兩條連成三節合線兒,一節連一節,一節套一節,使視覺誤差,導致遠近難辨,虛實不分。

  認清這樣的坎面佈置後,柳兒倒吸一口涼氣。以前雖然聽老爹他們說對家如何厲害,自己總沒太大感覺,與對家碰過幾次,也都是你布我破、我設你解,沒有感覺對家技法上有什麼特別的。但是眼前這個「四分五裂迷蹤道」,要不是那枚莫名滾出的銀元,自己恐怕怎麼都逃不出了。

  「奇怪,怎麼會有那麼個銀元的?有銀元就有人,而且這人好像還在幫自己。」柳兒倒是很樂觀的,什麼事總是往好的方面想。「就算不是幫自己的,而是對家桿子不小心落的,那也說明這裡有人沒有鬼,因為鬼是不會用錢的。」

  不管是哪種結論,對柳兒來說都是好事。想著想著,柳兒的心情輕鬆了許多,一時間都忘記了剛才誤入扣子道可能產生的可怕後果,嘴角竟輕輕牽起一絲笑意,淺淡清爽得如同她插在頭上帶些淡藍的白色小花。

  此時,沒人能注意到,在四分岔道口邊一座房屋的屋脊上,多出了一隻脊獸(做在屋脊上鎮邪的塑像)。那只脊獸突然翻動了一下眼皮,能看出眼皮下是一雙碩大的眼睛,只是那眼睛雖然大,卻似乎只能勉強開啟一條縫,而這縫裡看不到眼黑子,只有一團黃白。那一團黃白緊緊盯視著魯天柳,盯住魯天柳臉上的笑意。

  「武夷東攬勝,千嶺列如翎。」是說在福建武夷山以東,有一片地域是嶺連嶺、嶺疊嶺,坡崖交錯,溝谷縱橫,就如同排列著的層層翎羽。

  魯承宗之所以知道這個地方,是因為他在紹興查探寶跡時,結識過一個篾匠,他就住在這片層疊如同翎羽的山區,一個被竹海翠嶂圍裹的山村裡。

  那篾匠叫祝節高,有一手妙到毫巔的竹器手藝。最讓人歎為觀止的是用篾條編竹筐竹簍和一些小器物,從剖竹、剔片、刮芒,到編製成器,整個過程只在片刻之間。並且還同時利用竹料各層面色彩和深淺的區別,在竹器上編出圖案花樣。魯承宗曾經看過他編過一次竹簍,只看到雙手十指翻飛,蔑條左旋右擺,還沒等瞧得仔細,那米黃色中嵌幾朵墨菊的竹簍就已經編成。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0:03
第二十六節:逆流急
  (踏莎行)

  切切慧心,輕輕雁翎,那辨得許多天機。

  竹高莫知虛與實,自有我意說黃綾。

  別時不辭,來時不揖,說高池如眼淚流。

  夜長不知天明事,一谷青蒿絕人現。

  不過魯承宗與他深交卻是另有一番道理。那是因為他從祝節高編製好的眾多竹器中看出魯家特有的工法。像做竹傢俱時,祝節高的特別之處是在承重主料邊加暗銷,既防止使用時間長了以後連接部位脫落,又不影響美觀。這點和魯家六工「架樑」中柱樑之間加暗榫的方法是一個道理。還有編好的器物外加編凸出樣式圖案,他使用的引枝錯插手法和魯家「余方獨刻」的木工雕刻技法非常相似;最重要還有一點,他編出的大六格眼提籃,竹片篾條的排列格局與魯家獨有的「斜插竹籬格」是完全一樣的規律。由此,魯承宗認定這個祝節高是哪處護寶祖輩的後人,就算不是,也肯定有些關係。

  但在與祝節高交往幾次後,魯承宗發現祝節高完全就是個不見世面的木訥手藝人。他的竹器手藝是祖傳的,祖上卻沒傳下一絲和魯家有關係的信息和線索,所以對魯承宗許多試探的話他聽了就像遇到天外人一樣茫然。而且據他自己說,從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山裡頭,三十多歲了就出過兩次山。這點魯承宗也看得出,他對於外邊的人情世故是懵懂的。

  但魯承宗同時又發現祝節高的談吐很是老道,很有些老江湖的味道,而且,這人定力很好,不驚不咋,很難從他神情上琢磨出心裡想什麼。

  其實人都有兩面性,像祝節高這樣的一個人,要麼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淳樸之極,要麼就是連江湖走老了的魯承宗都騙過,城府之深無法揣度。

  但從那以後,魯承宗去福建經過千翎山區,都會去看看這位朋友。其他要有人去福建經過那裡,魯承宗也總是讓帶些東西物品給他,因為山裡的生活比起外面來要艱難許多。

  這一趟往那地界去,第一站他們就直奔祝節高居住的小山村。

  一條溪流貫穿的山坳,兩邊的山坡上全是竹林,如同一片綠色的海洋。山坡的小道上,三四個壯碩的漢子肩扛著剛砍倒的青竹往下面走。溪流邊一塊圓滾的巨石上坐著個幾個姑娘婆姨。正悠閒自得地抓著一捆捆蔑條在修寬窄剔毛刺。柔軟光滑的蔑條閃爍著油亮的光澤,就如同巨石下「嘩啦啦」流過的溪水一般。一條引水槽架,全是用粗竹劈開為槽,用細竹交叉為架,從水澗那裡蜿蜒著開始,一直延伸到竹林深處去了。

  「好地方啊,住這裡,俗人都能染上點仙氣。」這句話可能是水油爆這一路說的最正經的句話。

  在村口的場子上,魯承宗他們見到了祝節高。雖說是村口,站這裡卻看不到一點山村的外貌,整個村落都被竹林密密地掩蓋著。要不是有人帶著,怎麼都不知道這裡面還有個住著不少人的山村。

  祝篾匠正在教幾個小小子編竹玩意,見到魯承宗這些人,並沒有表現出驚訝,也沒有見到遠來朋友的欣喜。不知道是這人太木拙了,還是另有什麼心機。

  一隻紅眼八哥從場子上飛過,停在引水的竹槽上喝水。有不專心編竹器的孩子發現了它,召喚其他孩子一窩蜂圍追過去。八哥一抖翅膀又飛到了余小刺銅船的船頭上。

  那是掌教天師的紅眼八哥,送完信後便跟著他們一起走。只是它走的是天路,又是自己尋食,整個路程只露了三四次面,每次在水油爆掌心裡喝完酒就又飛得不見了。

  八哥把孩子們都引走了,留下篾匠和魯承宗正好可以不必避諱地聊幾句。

  「啊,這麼多人,來我們這窮山惡水的,可是要委屈自己嘛。」話語裡帶著濃重的怪異鄉音,但還能聽懂。語氣中透著十分的淡漠。

  「不是,是有事要辦才來的。」魯承宗似乎已經習慣了祝篾匠的淡漠,也沒有與他多寒暄客套。

  「哦,要我幫什麼忙?」話很直接,也讓旁邊的些人改變了對他的看法。能與別人才對上一句話後就知道找自己是要幫忙的,這樣的人不會木拙。

  「是這樣件事情,我們……」魯承宗話沒說完,篾匠便制止了他。

  「不要告訴我你們辦事的目的,我幫你不圖什麼,就為你當我是朋友,而且你也不是壞人。」這句話雖然語氣還是很平淡,卻讓魯承宗心裡著實感動。

  「可你們這事怎麼會辦到這裡來的,我們這兒真沒什麼值當的東西。」這句話讓對周圍景色感歎不已的人們都覺得言不由衷。

  雖然魯承宗心裡想,把那些黃綾偈語之類的事情說給篾匠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但為了表示自己對他的信任,還是把篾匠拉到一邊,手指在旁邊引水槽裡蘸了蘸,就著身邊的青石面寫下「火靈繼虛海際假真武真雁翎」這幾個字,並且小聲給篾匠解釋起來。

  篾匠明顯沒有認真聽魯承宗的解釋,只是自己打量那些字,並且嘴裡唸唸叨叨地。

  看著篾匠這副神情,魯承宗慢慢放緩了話語直至停住。

  等魯承宗不說話了,祝篾匠開口說了:「這裡是不是有兩個字寫錯了?還是記的人聽錯了,和實名兒差點。」

  這句話讓所有知道這十二個字意思的人瞪圓了眼睛,怎麼?這其中還有其他意思?

  「兄弟,你們幾個去向那些大妹子討些水喝。」「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果樹,摘點野果來嘗嘗,要麼挖點竹筍晚上炒著下飯。」「……」

  周天師、余小刺他們把那些不知內情的人都打發了,然後都圍攏到篾匠這裡。

  「火靈橋的火靈兩個字倒是對的,那地方全是楓樹,山上又是紅石,水下長滿紅蒿和紫藻,看起來就像全被燃著了似的,所以把這橋叫火靈橋。繼虛河,火靈橋下便是繼虛河,這河常年流淌不枯,卻又尋不到水源,流的是無源之水,所以起這麼個名字。其實估計是與山中暗河連接。」

  「海際井在繼虛河下游,離火靈橋有十幾里的山路,在個小坡腰上,是個天然水潭。潭口雖然只有水缸大小,卻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少深。有傳說這是海眼之一,是大海汲取天地之水,使得海不枯竭的途徑,從這裡可以直達到海底龍宮。這井遠遠就能看到,卻很難靠到近前,因為這坡子在山洪洩道的正中,坡子下部已經被山洪沖成個倒角樽(上面寬大,下部細小),上去的人必須會懸空雙臂攀的技巧。不過我們這山裡的人就算會這技巧也不過去,說是被這井口的陰寒氣一沖,不是生病就是倒霉運。據說還有人當場就被衝落魂魄,掉入井中的。」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0:04
第二十六節:逆流急2
  「下面這兩個字我覺得是錯了,從海際井往東四個嶺頭倒是有個嫁貞林,與『假真』這兩個字的音兒很接近。那這林子也很奇怪,長的全是貞女樹,而且每兩棵就會靠搭在一起。據說姑娘婆姨的,要知道有沒有做過偷漢子的事情,只要帶到這林子裡,對著兩棵靠搭在一起的樹磕個頭,兩棵樹分開便是貞節未保。」

  「從嫁貞林下去,沿山谷中水流順走,大概有了二十多里的山底路,再拐折過幾道嶺彎後,有個悟真谷。這悟與你寫的武又是不一樣。悟真谷很大很深,其中道路艱難,還多毒蟲猛獸,十分凶險,所以說從那裡進出一趟便可悟得生死、苦樂之真意。但其實那裡就算凶險,以前還是有好多人進出過,卻也沒悟出些什麼。」

  「最後這雁翎是我最不確定的,只是聽上輩人說過在悟真谷的谷底盡頭有個一個很難找入口的延伸段,有緣人偶然有走到那地方的,說是見過那裡有個雁翎瀑,因為那落下水流是被稜石阻擋,擊散落下,水花如同片片雁翎散落,很是好看。但這我只是聽說,卻從沒去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祝節高說這些的時候,大家都凝神屏氣地聽著,沒人發出一點聲響。篾匠的語聲一住,便只聽見小溪流水、竹林搖曳。

  「帶我們去那裡!」沉寂了一會兒,魯承宗很堅定地對篾匠說。

  「不行!」篾匠立刻很堅定地回絕了。

  「為什麼?」「為什麼!?」「有啥事體?」大家的問話七嘴八舌,有些亂糟糟地。

  「那些地方已經去不得了。」篾匠一點不著急,氣定神閒地等著,等大家都不再吵吵了,他才清了下嗓子說道,「你們要是早來一百多年,帶你們去那裡沒問題,但是從我祖爺爺那代起,不單是我們這村子,千道嶺這片山區所有的山村都定下不准去那裡的規矩。」

  「早來一百多年?是我上上輩子,那辰光我住宮裡享福,才沒閒勁兒來這兒呢。」水油爆聽篾匠說得離譜,便調侃起來。

  「住宮裡你也是太監。別多嘴,聽他說。」余小刺這次制止水油爆,眼中射出了鋒芒般的眼光。水油爆這趟也沒有繼續饒舌,他多靈巧個人,一眼就瞧出什麼情況下該識點趣。

  篾匠根本就沒搭理水油爆的茬,繼續說道:「以前我們這裡的人都是以採藥和賣竹為生的,像我們家這樣做竹器的都是少數。但是從我祖爺爺那輩子起,外出採藥的就經常有人神秘失蹤,生死不明。後來經過好多村子的人合力查找,發現失蹤的人都是進到悟真谷中。而且後來不單悟真谷進不得,就連嫁貞林、海際井那一片地界也去不得了,在那裡也常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蹤。有從那裡僥倖出來的,說是那裡的樹林、道路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到了那裡面就像不見了天日,沒有了方向。從此,這裡的人家便不再採藥,只賣竹,並且大都像我家一樣開始學著做竹器、麥竹器。」

  祝篾匠怎麼都沒想到,他這些很有些震懾的話說出後,面前的幾個人竟然顯出難抑的興奮。

  「路遠嗎?要不你給我們畫個路線圖,我們自己尋著去。」周天師說。

  「看怎麼說了。要是算直線距離,也算不得遠,可要真到那地方,連繞帶彎的,下谷上嶺還真不近。」

  「路好走嗎?大概要走多長時間?我們得把吃的帶足了,餓著可怎麼辦。」水油爆問這話估計是要盤算下要帶上多少酒,再往山區裡走,可是沒地方買到酒的。

  「從火靈橋到海際井這段路雖然沒出什麼怪事情,還是老線兒,但是這麼多年沒有人走了,雜草樹木叢生,加上山石泥土的流失,我估計也沒那麼好走了,沒個兩天恐怕走不下來。海際井往那一段,我聽老人們說,那個以前僥倖從裡面逃出的人整整走了有六天。再往前我就不知道了。」

  柳兒在旁邊一直都靜心地聽著篾匠說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覺得這個看上去很樸實忠厚的人有些言不由衷,似乎還有些話沒說出來。

  「還有其他路嗎?」柳兒用的是純正的官話,她怕篾匠聽不懂。

  「沒有。」話雖這樣說,但柳兒還是從篾匠的眼神中看到閃過一絲慌亂。

  「那好,我們準備些東西,吃過飯就上路。」魯承宗這話是對篾匠說的。

  篾匠回身叫來一個遠處的小小子,讓他回到村裡叫家裡準備飯。然後回頭對魯承宗說:「你們要準備些耐饑的,像筍乾、苞米青豆餅。水倒不用,沿途都有山泉溪流。要有竹片棒子,走老路開路用,那東西劈枝斷葉比刀還好使。再準備些篾足兜,沿繼虛河走的話,綁腳底既防滑,又不容易被碎石崴腳。這些家裡有的你們就拿著,少的我給現做。」

  說完這些,他就不管魯承宗他們了,回身坐到原來的地方教小小子們編竹器。

  飯菜很快好了,都是山裡的土產,筍乾、蘑菇、山藥之類的,主食是竹筒苞米飯。祝節高沒有把魯承宗他們往村裡讓,飯菜是一群丫頭、小子給端到場子上來的。

  大家也沒介意,拿起東西就吃。這些都不是講究的人,又一路乾糧吃膩了,這些簡單的飯菜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柳兒端著一筒苞米飯坐到篾匠的旁邊。篾匠始終認真地編著竹器,沒有抬頭。編製的竹器是個篾笸籮,柳兒聽說過篾匠編製的手藝和速度。這樣一個普通的笸籮已經編了許久,他這是在用這事掩飾自己躲避什麼。

  「這些孩子好乖巧,女孩兒水靈,男孩兒機靈。住在這樣的地方真好,像神仙地兒似的。要一直能守著這樣該多好!哎,祝大叔,你真不想知道我們要去那裡幹什麼?」

  篾匠低著頭,無聲地搖搖腦袋。

  「有好多事情上輩人說不能做,是不想後代吃苦受罪,就像你說的不准往那悟真谷裡去的規矩。可要是這裡山不再綠,水也不再清,這些可愛的孩子們沒吃沒喝了。你會不會闖到悟真谷裡去為他們找新的村莊。」

  篾匠不做聲也沒有搖頭。

  「你的想法我不知道是怎樣的,興許好些事你比我們更清楚,我也不多說。只是告訴你,我們做的事,目的和這差不多。」

  篾匠站起身走了,往竹林深處的看不到的村莊走去。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0:05
第二十六節:逆流急3
  一直到魯承宗他們上路,篾匠都沒有再露過面。只是讓人送來了他們路上要用的東西和一張草草手繪的路線圖。

  從路線圖上看,出了山坳,應該沿山腳的小路往南,然後繞過左邊的山嶺子轉回來朝東北方向走,過了一個兩道嶺相夾的岔口往右沒多遠,就可以到火靈橋了。

  但剛出山坳,魯天柳就停住了腳步:「等等,我覺得還有人會來。」

  大家都有些懵懂,只有周天師微微牽出一絲讚許的笑意。

  有兩三袋煙的工夫,余小刺他們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但柳兒卻始終堅持再等等:「會有格人來哉,莫急,不會耽擱阿拉這廂辰光。」柳兒也不知到為什麼,她心裡好像早就有這樣的結果,從在場子上與篾匠交談後就有。她覺得是自己從人的神情和行為看到了心裡,這大概是《玄覺》對她潛能的某種發掘。

  就在柳兒話剛說完的同時,一個瘦長的身影出現在進出山坳的路口,那是篾匠祝節高。

  祝節高的裝束很特別,腰裡纏了一捆蔑條,手腕、小腿處是竹片做的護圍。戴一頂沒收邊的斗笠,四周全是蔑條支稜著。後腰掛著一把烏鋼臘木把的砍刀,這是用來砍竹剖竹的,胸前的衣服上有兩個橫著的布袋,裡面插著一把細長的蔑刀和一把方形的刀片,這是用來剔篾片和刮毛刺的。做竹器活計一般都是坐著,工具放在胸前最趁手。

  「在等我?」篾匠問。

  「在等你!」柳兒說。

  「知道我會來?」

  「也許,但不知道你為什麼來。」

  「因為你們不是壞人。」

  「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是壞人?」柳兒笑了。

  「因為壞人早就來了。」篾匠也笑了。

  這句話讓一些人臉色陡變,心如雷鼓。

  柳兒掏出個小的遁甲盤,這錫制的遁甲盤雖然小,卻很靈敏準確,是水油爆在江郎山下買酒時,從舊貨攤上順手牽羊弄回來的。後來發現自個沒啥用,柳兒又正好喜歡,便讓柳兒給自己買了兩瓶三江大曲,把這風水盤給了柳兒。

  遁甲盤顯示四分道中只有一條是正方向的,那條道也是柳兒確定的生道,方向是正東。

  是往東的,往東就對了!如果此處藏的的確是火靈之繼的水冥之寶,那麼依據萬流東匯之理,寶構應該在東面。

  往東的街道很快到了盡頭,再往前就是無路的山嶺。這肯定不是要走的正途。街道靠盡頭有條小巷,這倒是可以通到第三道房的街上去。

  柳兒使「伏龍探根」,沒瞧出小巷路面有什麼蹊蹺,又施展「鏈臂」技法,觸試小巷兩邊牆壁,也未有異常。再用「循坡球」沿一邊牆角滾入巷內,力道所及之處,「循坡球」便停住,沒有暗滑和亂眼錯步的設置。

  什麼坎面扣子都沒有,這讓柳兒反倒心生狐疑,抖擻精神,用十二分的小心走入巷內。

  這小巷的路面是碎石塊鋪成的,稜愣角角,腳掌踩上去很不舒服。而且這路面鋪的石頭好像也不結實,有的踩上去會有些搖擺,有的會稍稍下陷。並且搖擺的方向各異,下陷的深淺不一。

  魯天柳猛然一愣,在巷子中間突然停住了腳步。但停頓是短暫的,隨即便見她腰身一擰,翹臀高提,前後步成劍形,朝前兩個飛縱衝出了巷口。

  出巷口後,柳兒平息了一下喘息,袖口輕拭了一下額頭冷汗。回頭看看身後的小巷,滿臉的疑惑和不解。

  「迭步巷」坎面,是從魯家祖先一個最簡單的扣子演變而來的。那扣子只有一塊會動的石頭,俗名叫做「跌倒仙」。「迭步巷」卻是有好多石塊,在每塊石塊下設置不同的機栝,踩一弦動一石,每一塊石頭的動作都不相同,卻都根據雙腳步算計好。動一塊石後,石頭的變化迫使你踩到的下一步石頭會有相應配合的動作,再迫使你無奈地踩下一塊。如此類推,這會讓人似跌又穩,似行還退。為了保持身體的平衡,不由自主地在七八步中前後左右來回地前進和倒退,重複著自己的步伐。

  柳兒是走到巷子的中間時才發這是一條「迭步巷」,到了這種程度,往後退還不如往前衝。

  「迭步巷」的坎兒不曾有絲毫的變化動作。但柳兒的疑惑和不解不止是因為它沒動作,而且還奇怪自己剛才在巷口時的查探怎麼沒瞧出是什麼坎面。

  疑問雖然很多,答案卻只有一個,而且答案很快便被柳兒找到了。這「迭步巷」的坎面兒是松著弦的,也就是說它是完全動作以後的狀態。這樣的現象只有一種解釋,總弦被脫掛了。是高手解的,還是弦子老舊後自己斷的?

  設置這麼細緻巧妙的坎面,坎子家用的總弦材料會斷?不大可能。肯定是在自己之前已經有高手闖進來過,解了這坎面。對,還有剛才那枚滾向自己的銀元。是有高手暗中幫我?可這樣隱秘的一處地界,百年來都不曾有外人闖入了,偏偏自己這些人在黃綾上的線索引導下來到這裡的時候,會有其他高手也同時闖入,是不是太巧了些?

  柳兒不能肯定,她也無法從心裡感到一些輕鬆和欣喜。看來《玄覺》涉及的範圍還是有限的,也或者是柳兒潛意識中能領悟到的《玄覺》內容是有限的。

  第三道房的街面是一條筆直的街,也是一條下坡街。柳兒又與周圍山嶺做了下比對,可以看出來,沿著三道街往下,那是條出小鎮的道路,但這裡出鎮的路不是回去的路,而是去往山谷的更深處,一個無從知曉的地方。

  柳兒沒有停止回頭的意思,她只是心中在祈盼:但願前面是自己想到的地方,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與下面兩道街不同的是,三道房街面的中間部分有幾間店舖是開著門的。人卻是依舊看不到,能看到的是這幾家店舖前的街面上閃閃亮亮銀光一片。

  發出銀光的有對折鐮、燕型剪、雪花鈸、圓尾錐、雙邊鋸,柳兒無法判定那幾家是五金店還是鐵匠鋪,卻能判定那是一個「川流不息」對合子的坎面。江湖上坎子家有這樣句話:「川流一過,不留寸息」,由此可見「川流不息」坎面兒霸道的殺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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