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盛世大宋 作者:孤竹飄逸 (連載中)

mk2257 2008-12-2 20:1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 45104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45
第三十二章 金明池爭標之諸軍百戲

  「萬歲!萬萬歲!」山呼海嘯的聲音浪潮中,皇帝趙煦從臨水大殿中緩步走到岸邊護欄處,揮手致意。待到呼聲稍停,趙煦接過太監遞來的大棒槌,往身邊早已準備好的大銅鑼這麼一敲,「鐺」的一聲,金明池教閱正式開始了。

  首先的節目名叫「諸軍百戲」,也就是各軍輪番表演一番。其實按照歷代的規矩,「諸軍百戲」時皇帝應該站立在池邊的一處叫做「寶津樓」的地方觀看,但今年的規矩卻不同,禮部為了強化教閱大會熱鬧緊湊的效果,避免皇帝移駕造成的拖沓,所以便取消了過去的規定。

  首先上場的是侍衛馬步親軍,只見一條船從親軍隊伍前的小碼頭行駛出來。那船不大不小,上面放立了十面鼓,分別由十人擊打,待船行駛到臨水大殿前,一人高聲唱道:「青春三月!」然後船上眾人皆高聲唱和,連帶岸上的親軍們也頓足撫掌高呼。

  楊翼在東北角上瞧著挺稀奇,這種場面在後世並非沒有記載,只是記載卻不詳,所以楊翼非常的感興趣。

  「本帥細細聽之!侍衛親軍唱的乃是《驀山溪》麼?」楊翼好奇的問章?,想來章?見多識廣定能回答這個問題:「聽聞諸軍百戲的時候唱詞,大多喜歡唱《驀山溪》,這是何故?」

  章?大為驚訝:「楊大人乃是詞作的高手,據聞曾有蒼山如海、殘陽如血之千古名句,又曾多次點評老夫的作詞,怎麼竟然不知麼?老夫年紀都一大把了,還拿老夫來取笑。」

  楊翼尷尬道:「說起來,本帥這個…這個作詞水準固然一流,只是所學專精,這詞牌總計八百二十六個、體例兩千餘,本帥哪裡知道這許多。」

  章?愈發疑惑:「詞牌本來就用不完,普通人作詞時,記得數十個便可應付,若通曉一兩百個便可稱不凡,連蘇子這樣的詞作大家,也用不了這麼多。大人不一定要通曉驀山溪,卻總能聽出驀山溪用詞的格式與調子間的關係吧?」

  楊翼聳聳肩,雖說作人要謙虛,可是現在看來真要繼續談論下去的話,定會讓章?取笑自己的無知。說起來,楊翼好歹也是考古博士,但考古這門學問主要還是集中在物理化學方面,比如什麼炭十四之類的,對於歷史也要精通,可是具體到連許多古人都不能完全掌握的詞曲關係,對於楊翼來說,就多少有點困難。

  章?見到楊翼不語,心中固然納悶,口中依然解釋道:「《管子.地員篇》中音階以徵音決定相對音高,決定樂曲的絕對高音的便是律。到了現在,宮音則為音階之主,詞的長短句要配合音調,是以在格律方面則非常嚴格、細密,詞牌便是用來給調子作標識的。大人請仔細聽驀山溪,這一類的調子,最適合萬眾齊聚的場合,唱起來既有動人之氣魄,又有婉轉千回,連帶詞意,甚是適合向皇帝陛下表達敬頌之意啊!」

  章?這麼一說,楊翼頓時明白過來,詞牌是給曲子定調,就好像後世的作曲家給曲子定一個A調、B調一樣,關鍵還是看調子符合哪一種心境,就用哪個詞牌,軍中作戲多唱《驀山溪》,便是這個道理,主要就是因為這調子適合現在的環境罷了。

  正在兩人討論各種曲調的時候,親軍的表演早已完結,接著各軍輪番上場,先是清衛廂軍表演「撲旗子」,也就是旗舞,數十人揮舞紅白旗子,仿獅虎相戲旋風起舞;接著宣效六軍表演「射藝」,用一人騎馬沿著岸邊狂奔,待快到臨水殿前時,手中扔出一個紅繡球,並邊騎邊用繩索將紅繡球帶得四處飛舞,十數騎在其後追逐射之,直到將繡球的繩索射斷;武肅等軍表演「陣舞」,數百名軍師執刀執盾,先列成行陣、開門陣,再擺出奪橋陣,最後變成偃月陣。然後以每兩人一隊出陣對舞,一人作奮擊之勢、一人防守,比如搶對盾牌、刀劍對盾牌等。

  各軍的表演使得岸邊的民眾如癡如醉,歡呼聲從未斷歇。直到殿前司的表演開始後,整個金明池的氣氛直接被帶上了新的高峰。只見林東親自策馬而出,表演「馬術」,他的背上插著十餘面小旗,煞是好看。

  「唱大戲?」楊翼遠遠的望著,心中不免竊笑:「好像後世的京劇一般,武生出場,背後一堆的旗,真是有趣得緊啊!」

  林東策馬狂奔數十步,忽然身體猛然發力,整個人站立在飛奔的馬背上,這一招叫做「立馬」,不是一般人能玩得了的,頓時引來全場叫好,接著林東用手握定馬鐙,以身離鞍、屈右腳跪在馬背上、左腳平行伸直在空中,這一招叫做「獻鞍」,接著以?手握住馬鐙、以肩頂住鞍橋、雙腳直上空中、謂之「倒立」。

  「不過是臂力夠大罷了。」楊翼邊看邊酸溜溜的說。其實楊翼非常的汗顏,對手現在表演的這些東西,沒有一樣是楊翼能夠做到的。

  奔馳中,林東忽然從馬的左側跳下,接著雙手在馬的身上發力復跳上馬,再左腳著鐙、右腳出鐙、離鞍橫身、在鞍的一邊、右手捉鞍、直一腳?馬而走。

  「好一招飛仙搏馬啊!」王有勝居然非常識貨:「大人,這可不光是臂力夠大就能完成的。」

  「這叫什麼飛什麼仙?」楊翼極度鬱悶:「這算不了什麼,我見識過比他厲害得多的。」

  「哦?」種思謀在身後非常感興趣:「大人見識過還有比這招更強的麼?說來末將見識一下。」

  楊翼極度痛恨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含糊答道:「是啊!我見過有人玩的一招:天外飛仙,絕對比這什麼飛仙搏馬要強得多了。」……

  ******

  表演接近終結,武學是最後一個出場。

  「郭成!陶節夫!」楊翼扭頭對兩個學員說道:「就看你們的了!」

  郭成和陶節夫早已經穿著好熊怪和巫師的衣服,聽得令下,陶節夫立即狂奔而出,郭成敲響鑼鼓,怪叫著沿岸猛追。頓時,本來熱鬧非凡的金明池立即安靜下來….

  臨水大殿。

  「搞什麼?」趙煦看著武學的表演覺得有點暈:「他們這是搞什麼?」

  趙瞻愣了半晌:「這是儺舞吧?驅鬼呢!」

  趙煦納悶道:「驅鬼?這算什麼?朕在宮中也聽人說起有這麼回事,不過朕臨幸的地方都是事先佈置驅鬼,沒聽說過還有在朕面前驅鬼的啊!」

  趙瞻也不知說什麼好:「這個…當然,陛下乃九五至尊,所在之處,王霸之氣充斥天地,孤魂野鬼避之不及,自是不需要表演這玩意。」……

  臨水殿一角。

  蔡汴剛開始以為自己眼花,半晌才回過神:「不是吧?搞什麼呢?這…我教過你們這些東西,可沒讓你們在金明池也來這套啊!這是帝王園林,又不是荒郊野地,多寒磣!「

  王敬心和鄭雍此時捧腹大笑。王敬心一邊笑一邊對鄭雍說:「武學當真是不學武術,恐怕今日之後,武學定成天下笑柄啊!」……

  金明池沿岸。

  百姓們默然看著兩個穿著離譜的人,哦不,兩個怪物沿著岸線奔跑追逐。自古人們都相信鬼神之說,也經常能看到儺舞,只是有所謂「敬鬼神而遠之」的說法,人們一般對這樣的場面都很忌諱。每逢汴京大街上有這樣的表演,大多數人都選擇關門閉戶,絕不會多瞧一眼的。可是現在就發生在自己眼前,所以大家都沉默不語,讓開道路任由兩人通過。「子不語怪力亂神!」一些讀書人紛紛以袖掩面:「罪過啊!咱們又不是武夫,怎麼能見這些污穢之事?」…..

  池東北角。

  楊翼心中發涼,他根本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事實上,武學眾人事先都不知道會出現這樣的局面,畢竟他們都是軍人,軍人都是殺氣升騰、百無禁忌的,不管什麼妖魔鬼怪都無所謂,所以大家都不清楚表演儺舞竟讓會讓觀眾們集體沉默。

  「這可如何是好?」楊翼在一片靜寂中大為急躁。

  說起來楊翼也很無奈,事實上在來之前,楊翼也召集了武學眾人研究表演的問題,結果大家都沒經驗,最後決定演出一場雜劇。雜劇是這樣的,一幫人扮成各種角色,對話說笑,主題是歌頌偉大的宋王朝千秋萬代。結果排練完畢後楊翼一觀摩,就發現不行。表演的學員來自五湖四海,說話雖然都盡力講官話,可是腔調就有點不大對路,楊翼聽了半天,學員們講的很多話都有如鳥語一般,讓他聽得不是很明白。當學員們要求楊翼為雜劇起個名字時,楊翼還頗為躊躇,聽都聽不明白還起什麼名字呢?最後楊翼看見舞台上擺著幾盆花草,於是無奈道:「這雜劇就叫做,嘿嘿,鳥語花香。」

  當然,「鳥語花香」是絕對不合適表演給皇上看的,所以臨時安排了儺舞,這才出現了這樣的場面。

  後悔藥是沒得吃了。此時陶節夫和郭成還在跑,金明池一圈長九里又三十步,沒有兩刻鐘是跑不完的,眼看著場面不對,楊翼急中生智:「陸定北等搖船,章大人擊鼓,兩位種大人吹笛子,本帥要唱詞。」

  章?疑惑道:「唱何詞?子脫,要學親軍那般唱驀山溪麼?驀山溪有名的好詞早已經傳遍天下,侍衛親軍剛才連唱三十首,子脫哪裡還有比他們更好的詞唱得出來?」

  楊翼微笑道:「不唱驀山溪,就不能唱別的?本帥突發靈感,竟作得詞二首,想來定可搏得君王讚許。你把《導引》和《十二時》的調子哼上一遍給本帥聽聽,待會就唱這兩首。」

  章?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哪有連詞牌的曲調都搞不清就作得出詞的?當下狐疑的哼了一遍兩個詞牌的曲調。

  楊翼認真的聽著,強行記在心裡。事實上,在後世的時候,楊翼曾經見過兩個北宋末年出土的瓷器,那瓷器上刻著兩首詞,正是《導引》和《十二時》。只不過楊翼在為這兩個陶器作實物鑒定時,發現這兩首詞居然不知是何人所做,楊翼查遍宋詞中的有關記錄,依然不得詳解,為此楊翼曾經耿耿於懷多時,自然這兩首詞也背得爛熟於胸。最巧的是這兩首詞都歌頌帝王的,想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拍拍皇帝和太后的馬屁一定能夠得到高分,反正這詞也不知道是誰作的……

  ******

  臨水大殿。

  殿中諸人此時都在搖頭歎息,說起來武學在諸軍百戲這個環節實在是丟人,不說與禁軍想比,就算是剛才的清衛廂軍,表演的節目也強過武學甚多。武學真是枉負威名啊!

  高太后在這樣的場合併不是主角,當著萬千臣民的面,小皇帝才是出來擺檯面的。在高太后的心裡,總是希望在這場大會中,武學或者宣效六軍能夠蓋過殿前司的風頭,畢竟,將來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情,有好名聲的軍隊總是更容易得到京中百姓的支持。

  此時的高太后看著殿中眾臣竊竊私語,園中百姓默然無聲,心中不禁埋怨楊翼不爭氣,準備了那麼多時日,就弄兩人驅鬼來糊弄,什麼東西?

  「哎!好像還有下文啊!」有朝臣驚呼道。殿中的人們舉目望去,只見一隻船從東北角上駛過來,船上鼓點陣陣,一人盔甲閃亮矗立船頭,正是楊翼……

  章?奮力擊鼓,《導引》的節奏鮮明無比,陸定北、李宏偉等四人搖著船,種思謀和種師道兩叔侄吹笛子,小船很快就到了臨水殿前。

  楊翼定定神,記憶著章?教給他的曲調,高聲唱道:「母儀下,國祚和平。玉帛湊寰瀛。尤祥極瑞,茂實英聲。兩耀比皇明。昭孝食、躬薦精誠。祥並保佑洽由庚。和樂遍懷生。柔遠能邇,海宇永澄清。復曾城。寶冊受鴻名。綿龍緒,十治同齊聖。至治播歡聲。止戈為武,頓綱搜英。察萬物人情。損服御、不尚瑛瓊。俗懷生動,修文考制,顓法上天明。地不愛寶,人不愛其誠。帝圖宏。壽岳永?崢。」

  大殿中頓時炸鍋。

  「馬屁精啊!」王敬心覺得有點發傻:「玩上這麼一手,母儀下,國祚和平?這分明是在拍太后的馬屁,楊翼分明是在取巧!」

  鄭雍冷笑:「這種場合,當以陛下為首,楊翼這是自討苦吃!」

  這個時候,蔡汴和蘇軾站在一起,蔡汴瞇縫著眼看著楊翼在那聲嘶力歇,卻覺得不太合適:「蘇大人,這詞從未聽人唱過,您是大詞家,覺得這詞如何?」

  蘇軾覺得楊翼實在太出人意表了,緩緩神道:「此詞我亦未聽聞,想必是楊翼所作?不過此時此景,讚頌太皇太后而不說皇上,恐怕未免有些不足。我亦不知這般做法,陛下會作何想。」

  高太后倒是心花怒放,不過卻也躊躇該如何為楊翼開脫,畢竟樹立孫子在臣民中的威信才是最主要的,這個盛會應該以皇帝為主啊!

  此時小船上鼓樂聲忽然起了變化,變成《十二時》的曲調,楊翼大聲唱道:「綿區浹宇,三萬里封疆,躬稼穡重光。神宗昔舉殊尤禮,今復睹吾皇。先農祀罷東郊曉,玉趾染游場。三推初畢公卿遍,從此萬斯箱。務農敦本,自古屬明王。文冊布彝章,吾皇睿聖躬千畝,將欲積神倉。去年宿雪田膏極,黛耜應農祥。堯郊擊壤迎歸輅,解雨遍遐荒。民康俗阜,萬國樂昇平。慶海晏河清,唐堯禹舜垂衣化,詎比我皇明。九天寶命垂丕貺,雲物效祥英!」

  皇帝趙煦開心極了,學了這麼久詩書,聽了這麼多詩詞歌賦,就楊翼這首最好聽。神宗皇帝?朕的父親,那是朕最崇拜的啊,自己一心模仿父親行事,希望有一天能夠親政,希望能夠得到和父親一樣的評價,楊翼這麼一比,真是深得朕心,

  「好!」趙煦不顧身份,擊節叫好。高太后雖然不喜歡神宗皇帝,可是之前好歹楊翼也隱隱約約的似乎稱讚了自己,當下便也頷首微笑。

  殿中的大臣們當然對於察言觀色熟門熟路,既然皇帝和太皇太后都說好,那自然是一好百好,當下紛紛讚歎。

  臨水殿這麼一讚歎,自然引起了連鎖反應,四處岸邊的百姓和士人,雖說距離遠聽不到楊翼一個人唱些什麼,但叫好聲還是從臨水殿開始蔓延起來,漸漸響遍了金明池……

  ******

  「陛下親諭!將適才武學諭楊翼所唱之詞,刻於器上!」

  楊翼才回到岸邊,就聽到童貫跑過來傳諭。

  「這是怎麼回事?」楊翼覺得有點茫然,那種穿越時空的錯亂感覺又一次來到了他的腦海裡:「這兩首詞從來不知是何人所做,我發現了出土的瓷器,然後在這個時候唱出來,又被皇帝下令刻在瓷器上?難道這詞竟然是我做的?那麼我又怎麼會作詞?我沒穿越時空前又怎會發現了瓷器?」楊翼覺得有點亂。

  不過亂歸亂,眼下第二項活動馬上就要開始,爭標!終於開始爭標了……

  ******

  (註:那兩首詞,真正的作者,史上確實不可考!)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46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金明池爭標之勝負天定


   實上,目下的金明池宛如火的海洋,每個人都亢奮得 沿岸民眾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響徹雲霄。沒錯,一年一度的金明池教閱進入了最高潮的階段,最令人瘋狂和激動的爭標大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按照相關規定,各軍的負責人這個時候不能在站立在隊伍裡,而是要登上一艘大龍船,並且龍船將行駛到池心五殿迴廊處,眾人在那裡觀看整個比賽的過程。

    「真是不虛此行啊!」楊翼現在就站立在大龍船上,仔細欣賞著這艘船的結構和擺飾。只見船的長度約有三十餘丈,寬四丈,頭尾皆有金屬製成的鱗片,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美輪美奐的光芒、船板都用上好的花鑗木製成,堅固無比。大龍船的中部還設有御座龍水屏風。

    事實上,登上這支龍船一直都是楊翼的一個夢想。因為後世流存著一幅著名的圖畫《金明池爭標圖》,圖中最顯眼的並不是岸上的民眾,也不是臨水大殿,更不是爭標賽的虎頭船,而是這艘大龍船。楊翼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會站在這艘船上,等待著張擇端把自己的形象永遠的留在畫裡。

    「正道兄!」楊翼站在船頭,心裡美滋滋的想:「千萬千萬,一定要給我來個特寫啊!」當然,現在楊翼也搞不清張擇端究竟在哪個位置上取景,目下金明池沿岸到處擠滿了人,要想從裡面找出張擇端。顯然是不可能的。

    「子脫兄!」林東作為殿前司參賽隊地指揮者,當然也必須上這艘大龍船:「在想什麼呢?適才子脫兄所吟唱的詞,可真是應景啊!」

    楊翼當著船上這麼多人的面,倒也不好對林東不假辭色:「觀玉 兄!嘿嘿,你遛馬的功夫也算得上一流,可惜啊,就是稍微花俏了一 點。」

    「花俏?遛馬?」林東微微冷笑:「我前面玩的那些招數,全部在實戰裡邊用得著,子脫兄竟然以遛馬戲謔之。恐怕是自己玩不出來,故作高深狀吧?」

    楊翼正要反駁,卻聽得巨大的歡呼聲浪響起,舉目望去。只見對面的池邊許多小船已經擺好了陣勢。「觀玉兄,多說無益,且看爭標如 何?殿前司年年奪標,今年在觀玉兄帶領下。可不要陰溝翻船才好 啊!」

    「那是!」林東傲然而笑:「子脫兄,我勸你不要心生妄想,輸給殿前司乃是正常之事,看開點吧!」……

    池岸東北。十六條虎頭船一字排開,各船上的軍士們嚴陣以待。

    按照相關規定,除了殿前司和武學之外。其他軍隊只能出一支船參與爭標。而殿前司因為年年奪標並且下轄軍隊甚多的緣故。可以出兩船參賽,而武學因為學員們都屬於將領。所以也獲得了兩船參賽地資 格。事實上在眾人的眼裡,今年爭標的最大看點,當然是武學與殿前司之間的爭鬥,畢竟以往其他地隊伍都從未能動搖殿前司在金明池爭標中的霸主地位,第一次參加爭標、實力未明的武學,當然就成了唯一有可能挑戰殿前司的希望所在。

    「注意了!」王景在船頭死死地盯住前方,嘴中高聲叫喚:「老 折,擂鼓的時候定不能亂了節奏,就算落後也不能亂!弟兄們,只有第一,沒有第二啊!」

    「孫豎南!」陳遠鴻在另一條船的船尾上朝著船頭喊:「一會出去後,你要跟著鼓聲叫喊,不能讓別的船地鼓點擾亂咱們的節奏!弟兄 們,學諭大人說了,只要奪到標,全武學放假五天啊!」

    船上的學員轟然應諾,引得旁邊幾條船上地軍士愕然望來……

    ******

    一名銀甲小校手中高舉著紅旗,從臨水大殿出發,一路小跑上了飛虹橋,整個金明池立即陷入一片寂靜當中,每個人都屏息凝氣地在等待著比賽地到來。

    小校站立在飛虹橋中央隆起的最高處,手中地紅旗左右揮舞數下,突然往下一墜,金明池內數萬人頓時如炸雷般發出了劇烈的狂呼聲,比賽開始了。

    十六條虎頭船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來,船體激起一層層的浪花飛撲向岸的兩邊,觀眾的歡呼喝彩聲更如浪花般一浪高過一浪,人們如癡如醉般的陷入到激烈的比賽所帶來的刺激中,無論是普通百姓還是讀書士子,此時早已經忘記了身份和界限,聲嘶力歇的為各船助威。

    臨水大殿中,群臣早已集體排列在護欄前面,盯著池面飛馳的船隻大聲叫好,這個時候是不用講什麼體統的。皇帝趙煦興奮極了,他本來是坐著的,但前面的幾個大臣頗為干擾視線,趙煦按耐不住,忽然用力一拉身邊正掂著腳尖探頭探腦的趙瞻,趙瞻促不及防,頓時身體失去平衡,驚呼一聲跪倒在地上。

    「愛卿別動!」趙煦聽得金明池山呼海嘯的叫聲,厲聲大叫:「朕站你肩膀上看                         目望去,遠處的船隻此時爭鬥得難解難分,鼓聲密集有如灑豆,真是過癮啊!趙煦拍手大笑。

    這下可苦了趙瞻了,比賽看不到不算,皇帝現在踩著自己得肩背 呢?「這算什麼?」趙瞻哭喪著臉小聲嘀咕,反正現在也沒人聽得見:「我這是走運還是背運呢?小皇帝踩我,好像是我的福氣啊!這世上被陛下這樣踩的人恐怕就獨我一家,我是不是還要謝陛下隆恩呢?可好像忒辛苦啊!要是亂動把陛下摔著了,恐怕我就成了歷代最倒霉的樞相 了!船上的大爺們,劃快點吧,相爺我就要支持不住了喲…..」

    王敬心的手死死地抓住護欄,面色緊張的看著池面。太出人意外 了,武學那幫新手居然毫不比殿前司的老手們遜色,此時水面上已經分出了兩個集團,最前面的第一集團四船並駕齊驅,正是殿前司和武學的隊伍…..

    范純仁可能是目

    池裡少數比較冷靜的人,他用力的甩甩手,可是自己 王存緊緊的拽著。「我說王相公!正仲兄!」范純仁眉頭大皺:「你好歹也是四朝元老,金明池教閱也不是第一次看了,我說你緊張什麼?別拽我。哎,我說你要注意體統啊!」

    王存頭也不回,手中反而更加用力:「啊呀          我的街道司喲。比不過殿前司和武學,也別墊底啊!怎麼連清衛廂軍都在你們前面呢?我一把老骨頭了,真丟不起這人啊!各路神仙……」

    ******

    「加勁啊!弟兄們!」王景這時有點急了,他在船頭負責指揮和喊口號。拿眼瞄過去,正好遇上殿前司的龐仲寧的目光,殿前司地船明顯超出了自己半個船位,王景心裡著急得很。現在距離標竿可不遠了,他真想大叫後邊的折可適把鼓擂得快一點,大家划槳的速度再快一點。可是不行啊!臨時加快節奏可能會導致整條船陷入混亂當中。

    這邊龐仲寧也是心中驚疑不定。武學這幫人真強啊!這些年來從來沒人能跟殿前司跟得這樣緊的。自己地船目前排在第一。但也只領先武學的兩條船半個船位而已,殿前司的另一條船雖然也處在第一集團。但卻在四隻船的最末……

    金明池現在真是一個瘋狂地地方,爭標馬上要分出勝負了,觀眾們的情緒已經在熊熊燃燒,今年的比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過癮啊,很久沒有看到如此勢均力敵地比賽了。是你永遠的朋友岸邊地人們在聲嘶力歇地同時,時不時也會有人被擠落水中,好在池邊的水相當地淺,鬧出人命也不至於,不少掉到水裡的人根本無心去追究到底是誰擠落的自己,直接站立在水裡繼續觀看和喊叫……

    「標竿就在前面!」經驗豐富的龐仲寧及時對自己的船作調整,對著船尾大叫:「鼓聲慢!減速!中段舉漿防撞!準備奪標!」

    標竿只有一個,四條船都朝標竿猛撲而去,撞在一起幾乎是在所難免,事實上歷次比賽很少出現這種情況,因為從來沒有幾支隊伍如此接近的場面。龐仲寧命令船中部的兵士舉漿,目的是減速後把後邊追上來的船撐離開自己的船體。而且必須減速,船速太快的話是很難把深插在水中的標竿拔出來的。

    「別管標竿!」王景的船始終落後龐仲寧半個船位,現在對方減速準備抽取標竿,他覺得這個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弟兄們,左側加力,撞翻他們!」

    龐仲寧另一側的孫豎南當然也是這種想法,於是在沿岸觀眾的驚呼聲中,武學的兩條船迅速的朝中央的殿前司船斜撞過來。

    「嘿嘿!」林東在大龍船上冷笑:「子脫兄,這招真毒啊!不過恐怕你的學生們,這回打錯算盤了喲!俺們可是有準備的,看絕招吧!」

    楊翼不說話,反正現在聽天由命,結果馬上見分曉。

    「不好!」王景大驚失色,就在自己的船眼看就要撞上對方的船體時,對方的船員忽然齊刷刷的橫漿直指著自己的船,一部分漿在空中對著人,一部分長漿在水中對著船。

    快,實在太快了。王景船上的學員們看著一支支漿飛快的對著自己的面門而來,心中駭然,這要撞上說不定小命都要玩完,大家慌亂中不由自主的舉漿格擋。但是很顯然殿前司早有準備,一時間池面上慘叫聲四起,大批的武學學員被擊落水中或是被迫伏在船面上,而且殿前司分明對這種情況做過訓練,船員們除了用漿直刺武學學員,還每相隔一個就有一人是把漿指向船體,實際上兩船並沒有直接相撞,而是被漿撐成了斜開。

    另一側孫豎南船的情況卻有點不一樣,他的船比王景那邊慢了一步過去,結果龐仲寧雖然撐開了王景的船,卻也被反震得斜向而行,正好像孫豎南這邊撞來,兩邊的速度都很快。龐仲寧在這一側地船員即使用漿,也避免不了兩船撞在一起。

    炸鍋了,金明池內數萬人狂呼亂叫的看著水面上亂作一團,兩隻船撞在一起了!過癮啊!咱大宋朝的人最愛看的就是這種場面啊!何其壯觀啊!越亂越好!最好你們全都翻了,咱們可以笑話上一整年

    兩船相撞的後果這時體現了出來,好在大家都是訓練有素,兩船都沒翻,但是都左右蕩了開,這對後面急速衝來的船造成了嚴重的影響。首當其衝的是殿前司處於後面的船。船上地指揮員慌忙下令減速,但根本來不及,結果反倒被斜向壓來的孫豎南船的船體撞到了船頸,翻掉 了。後面的第二集團更是糟糕。前面亂成這樣,而現在第二集團十二隻船忙著追趕,速度已經到了極限,很有可能全都撞上去。於是第二集團地船隻們紛紛減速或者轉向。他們的船實在是多,狹窄的賽道上你擠我撞,場面上更是一塌糊塗。

    「這就是你說的絕招?」楊翼捧腹大笑之後,發出由衷地感歎: 「觀玉兄。你這招真絕啊!這讓我不禁想起一個失傳已久的武林絕學       :.

    林東對於這樣的結果也沒想到。沒好氣道:「子脫兄真是雅量。武學現在好不到哪去,鹿死誰手亦未可知。子脫兄倒是笑得開心。」

    「開心!當然開心!」楊翼繼續笑:「本帥差點就要賦詩一首,讚一讚這樣的場面了。得了,你自己玩去吧,本帥去找兄弟,看看那圖畫成啥樣了。」……

    臨水大殿。趙煦目瞪口呆看了半晌,終於回過神來,一邊拍手一邊頓足,大叫過癮。下面地趙瞻這時很想去見先帝,太痛苦了!陛下,你高興你也用不著頓足啊,老臣的早飯連帶昨晚夜宵全都吐出來了 啊!……

    最先調整好姿態的還是龐仲寧船和孫豎南船,畢竟王景和殿前司

    條船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第二集團地清衛廂軍、武肅 也翻了,使得第二集團繼續處於混亂中。

    龐、孫二船朝標竿疾速行去,爭標到了最後關頭。

    「減速!」龐仲寧又一次大叫。「加速!」孫豎南地命令恰好相 反。

    「怎麼還加速呢?」林東在大龍船上終於覺得自己要勝利了:「子脫兄,看來你們還是沒經驗啊                  做到的,你輸了!」

    「未必!」楊翼神色異常地淡定:「你沒聽說咱們武學的學員整天和草原上的胡人們混一塊嗎?草原上有一種技術含量很高的手藝啊!」

    孫豎南的船不斷加速,一下子超越了減速中的龐仲寧。龐仲寧在船上目不轉睛的盯著標竿,事實上他認為以孫豎南現在的速度,如果伸手去拿深深插入水中的標竿,只有兩個結局,要麼被標竿阻入水中,要麼就是一抓而放,抓實帶出是不可能的,看來最後的勝利還是殿前司啊!

    孫豎南忽然動了,船並沒有徑直朝著標竿而去,與標竿豎立的方向還有點距離,孫豎南拿出了繩套,沒錯,套馬這種行為確實是技術含量比較高,起碼即使是身為武學諭的楊翼也一直沒有掌握。但是孫豎南掌握了,其實另一艘已經失去戰鬥力的船上的王景也掌握了。雖說孫豎南的技術還不嫻熟,不過十套七中的成績,也還是拿得出手的,更何況套靜止不動的標竿遠比活動的馬頭容易許多。

    在數萬人的注視中,孫豎南手中的繩套飛了出去,牢牢的繫住了標竿,幾名學員合力拉著繩索的另一頭,加速離去的船遠遠的把其他船隻甩在身後,標竿動了,終於被完全的帶出了水面。

    整個金明池沸騰了,新的奪標英雄就這樣誕生了。

    楊翼給了林東一個無比得意的笑容:「觀玉啊         你手裡了,真是令本帥佩服啊!」

    林東轉頭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笑道:「晚上比武完結之後,子脫再說這話不遲!」……

    趙煦這個時候終於從趙瞻的背上下來,事實上奪標結束後,趙煦就發現臣下們不大敢回過身來,多少是因為發現了自己大失威儀的行為。而高太后地注意力也完全回來了。自己再不下來可就玩大了。

    「嘉獎!」趙煦興奮的說道,當然他說這話時看著高太后的臉色,似乎高台後對自己的做法並無異議:「武學奪標諸人每人三百貫,進爵一等,其餘武學學員皆按照慣例賞賜。另外飛繩索的將領,除正五上寧遠將軍!其餘隊伍,皆按例賞賜。」

    皇帝的諭令傳出後,金明池頓時再次陷入山呼膜拜之中。

    ******

    涼爽濕潤的風從汴京城中緩緩的刮過,帶著春天的氣息。讓人為之迷醉。現在是三月一日地傍晚,日漸西落,瓊林苑中張燈結綵,夜宴即將開始。當然。與以往的瓊林晚宴不同的是,本次宴會將有兩名當朝的年輕官員,進行一次比武。

    大廳中,此時已經座無虛席。按照以往地慣例。每年的這個宴 會,除了文武百官能夠參與之外,各地的名士名流也會受到朝廷的邀請參加,而且為了把這個宴會辦成一個成功地宴會、勝利的宴會、不賠本的宴會。朝廷也特許一些商賈巨富,通過捐錢的方式捐出一些座位。所以三月一日地瓊林宴,往往比年末的集英殿宴更加熱鬧。眼下宴會的各項活動還未開始。皇帝和太皇太后也還沒有出來。所以大廳中人聲鼎沸。大家都在相互攀談,拉拉關係什麼地。

    楊翼無疑是最受人關注地人之一。事實上當楊翼來到大廳中之後就一直沒有消停過。

    「子脫!」錢勰拉著楊翼地手:「我給你引見一下,這幾位可是汴京城中的名士,這位…」

    楊翼無聊地和各種各樣的人打著招呼,其實注意力一直在林東身 上,他這個時候就非常羨慕林東。林東雖然算得上宴會的主角,也確實引人矚目,不過畢竟林東只是一個小小的指揮使,殿中的大人們跟林東也沒什麼交情可言,所以上去打招呼的人就少了很多,更何況林東近來後就滿臉殺氣,此時一個人坐在大廳的一角,除了王敬心和鄭雍等人上去慰問了幾聲,就再也沒人搭理。「養精蓄銳啊!這次可有得打咯!」楊翼非常無奈自己應酬繁多。

    「子脫!」張擇端扯著個人跑過來:「這位是李公麟,字伯時,太皇太后親自詔來參加晚宴的。」

    「哦?」楊翼大為驚訝,仔細打量了那人一番:「伯時兄,久仰 啊!據聞伯時兄善畫人物車馬,今日一見,本官真是三生有幸啊!」

    李公麟大笑道:「楊大人今夜比武,我適才大言不慚,說若是楊大人不來聽我幾句話則必敗無疑。正道不信,非要拉著我來見楊大人!」

    這話若是別人說的,楊翼大可一笑了之,不過說這話的是李公麟又另當別論。據楊翼所知,李公麟不是一般人,乃是整個宋代最重要的人物畫家,對人物的觀察可以說到了傳神的地步,而且其作畫大膽的摒棄了色彩,專用白描,依靠著對人物活動及神態的細心捕捉,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和表現力。

    「伯時兄,還請賜教!」楊翼謙恭的求教,心說也只有像李公麟這樣的人物,才能對人觀察入微,莫非他看出了些什麼?

    李公麟目注楊翼道:「以楊大人的身形高大,談笑間眼神靈動,行走時步伐既穩健又不失輕盈,想必動起手來一定是凌厲無比,以萬均去勢追求絕對力量。而林東鋒芒收斂,眉目間英氣逼人,走路時腰腹擺動幅度甚小,可見其更擅長以以虛誘實,劍走偏鋒,追求最有力的一擊。以此看來,二位鬥技相當,恐怕林東更能持久,勝利可期

    楊翼不禁心中震動:「先生有何以教我?」

    李公麟望望張擇端:「正道與我乃是畫中摯友,我也是有什麼說什麼,賜教談不上。不過一言相告,若是子脫想取勝,要點在於以實擊 虛。雷霆之勢所到之處,要讓對方即便是虛也要跟著你的節奏虛,也就是說你要用你的力量得到主動。」……

    楊傳香也在大廳中,當然,他的座位是花了大把的錢捐來的,此刻他正在和王敬心說笑。

    「王大人!小民也就是賣賣酒什麼的,這汴京城裡還要您老多關照啊!」楊傳香笑瞇瞇地。不過他心裡可有點緊張,說起來為了這次比武自己可是押上了全副身家,等下要是輸了,自己就從座上賓變成了叫化子啊!

    「哪裡哪裡!楊大老爺才要多關照兄弟啊!」王敬心恨不能吃了楊傳香,若不是楊傳香搗亂,這次賭局自己又怎會白忙活呢?「令侄真是人中龍鳳啊,剛贏了奪標賽,風頭極勁,今晚想必亦是能勝!」

    「哦?」楊傳香樂呵呵的道:「林東不是王大人的手下麼?王大人是支持林東得勝的吧?」

    一說起這事。王敬心就肉疼,支持林東?賠了底褲俺都沒那麼多 錢:「那個…本帥還是支持令侄。目下大多數人都下注在林東這邊,林東有許多人支持,本帥就不摻和了。」

    楊傳香不依不饒。事實上他很喜歡欣賞王敬心這種即痛苦又不得不違心的表情:「既然王大人也支持我那不成氣的侄子,待會就一塊為他鼓勁吧,想必王大人也下了不少錢在我侄子身上吧?待會鼓勁聲可要大點喲。」

    王敬心覺得想用頭去撞牆,這都什麼破事?自己痛恨的人去比武。自己還得在一邊鼓勁助威,不來還不行,真是冤大頭作到家了,你個楊傳香老混蛋還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可惡啊:「要的,本帥當然,嘿 嘿。為楊大人鼓勁。」

    ******

    皇帝趙煦今天算是把癮過足了。鬧騰了一個白天。眼下又有一場龍爭虎鬥,怎能不讓他滿心歡喜?「娘娘。您說今晚誰會贏?誰會娶王存的孫女?」

    「哀家以為,輸贏天定,不過娶王存孫女地事情,還是要順應天意為好。」高太后現在已經和皇帝來到大廳的主位上,她現在想到的是幾個月前南泊的那個夜晚,賜胡軍為了楊翼地爽約起來鬧騰的事,這次若是楊翼贏了,南泊那邊是不是又會鬧騰起來呢?眼下殿前司似乎和契丹人有什麼勾搭,武學這支力量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岔子。原先安排楊家和王家聯姻的策略要作改變啊!

    在全場的矚目中,比武終於來開了帷幕。對於這場比武,在座地眾人大都下了注,所以對結果相當注意,其實不只是殿上的人,就算是在瓊林苑外邊,此時也聚集了很多探聽消息的人,這次比武真是牽涉了很多人的心啊!

    楊翼和林東來到場中,頓時使整個大廳內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從楊林二人身上感受到了必勝地氣勢。王臨碧坐在王存的身邊,她臉上蒙著一層薄紗,讓人看不到她此刻擔憂的表情。事實上本來這個場合雖說關係到她終身幸福,但也沒有她參加地份,只是王存礙不過她地哀求,才勉為其難地帶了她來。此時楊翼和林東就站立在場中,勝負頃刻可知,王臨碧忍不住心中祈禱,但願林東能把這個凶悍無恥的小人打敗。

    互相致禮之後,楊翼緩緩地抽出了彎刀,林東同樣緩緩的拔出了 劍。剎那間,兩人的氣勢有若潮湧般發出,大廳內殺氣瀰漫。

    「林大人請!」楊翼低沉的聲音響起。

    「楊大人請!」林東陰沉的聲音冷冷的回應。

    楊翼不再客氣,手中彎刀高高舉起,口中如夢幻般沉吟道:「日落月出,林大人可否知道傳說中的圓月彎刀?此彎刀雖非彼彎刀,可也鋒利無比,刀下亡魂無數,林大人小心了!」

    語音甫落,楊翼猛然發力,腳步快速交疊,迅疾掠過兩人間丈餘的距離,彎刀如閃電般力劈而下。林東如鬼魅般身形閃動,往後退去。楊翼一刀落空,氣勢已竭,但腳步絲毫不減速,提刀直逼而上。林東一退之後不再退,見楊翼的刀從下方向上劃來,雙腿猛然出力,身體騰空而起橫向彈直與地面平行,避過下方劃來的刀鋒,手中的長劍直刺楊翼面門。

    楊翼去勢難收,連忙扭腰發力側身避過刺來的劍。太快了,楊翼暗暗心驚,劍鋒從臉頰的旁邊刺過,楊翼能感受到金屬冰涼的感覺。

    側身後的楊翼已經把從下而上的刀掄在身側後,此時林東從空中落下,楊翼就勢再次揮刀從身後方繞出一道弧線,兜頭劈向林東。這下林東惟有舉劍硬擋。「鐺」的一聲。兩人地兵刃首度交加,發出清脆的聲音。

    此時大廳中的眾人才回過神來,劇烈的叫好聲頓時雷鳴般響起。張擇端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邊看著場中的戰局一邊問:「伯時,看出什麼來沒有?」

    李公麟目不轉睛道:「廢話,快得都看不清楚啊!」

    最緊張的當然是王敬心和楊傳香,錢啊!這麼多錢砸楊翼身上,林東那一劍差點就要刺中楊翼了。

    楊翼在兵刃交加的時候心中大驚,林東真強啊!自己這刀從身後劃弧劈出。本以為可以將林東劈退幾步,可林東居然腳下如生根般硬架著不動,可見根基之紮實。林東的心裡也不好受,因為楊翼力量實在是 大。雖然林東架住了這一刀,但也覺得血氣翻湧。

    林東足部發力,貓腰彈直後猛的架著楊翼地刀往前衝,竟將楊翼頂得往後退去。楊翼退了幾步。終於調整好步伐,刀往上舉身體後仰,腳向前踢出。林東閃避得更快,撤劍後收避過這腳。劍再直刺楊翼胸腹,楊翼急忙將舉著的刀劃下

    了來劍。

    兩人你來我往的打得火熱。觀戰的諸人無不迷醉其中。楊翼每刀均勢大力沉。林東左右閃避中不時還出一兩劍。每劍都指向楊翼薄弱處,而且絕不硬碰楊翼地彎刀。

    「以實擊虛!」對於林東這種閃避加還擊的陰柔打法。全力進擊的楊翼在體力上支持不了多久,耳邊浮現出李公麟的話。

    楊翼突然一個踉蹌,刀向旁邊蕩去,中路空門大開。林東瞧得確 實,楊翼雖然踉蹌但腳步不亂。「哼!詐我?」林東微微冷笑,並不上當,只是站在原地向楊翼中路刺出一劍。楊翼大叫來得好,他盪開到旁邊地刀全力向刺來的劍橫掃,「鐺」的一聲,兩人兵刃再次接觸,

    楊翼這下全力橫掃,力量何其之大,林東長劍幾欲脫手,勉力把持住後身形已亂。

    楊翼知道機不可失,迅速貼到林東最近處,刀法全力施展,瞬間向腳步浮動的林東連續劈出五刀,每一刀所取角度均是刁鑽無倫,像一道道地激電閃劈而來,在刺耳的刀風呼嘹中,刀劍不住交觸。

    林東此時苦不堪言,本來照他的想法,就是盡量避免兵刃接觸,畢竟自己力氣不如楊翼大。可是現在楊翼發了瘋一樣貼近自己,每一刀都當頭直取,閃無可閃啊,只有不斷舉劍架住楊翼地刀。

    連續地五下猛擊,使楊翼佔盡上風,每一刀都擊在林東地劍上,這便是以實擊虛,無論林東閃得再快,終究還是被自己奪取了主動,每一刀林東都必須用劍格擋,比武無形中成了兩人力量的比拚。

    數十下砍劈格擋之後,林東終於支持不住了,再度硬接了楊翼劈來地一刀後他的手臂已經是酸痛難當,忽然手一軟,刀被楊翼劈落在了地上……

    「好!」大廳中發出震耳的叫好聲,勝負以分。當然,叫好主要是因為比武實在是太激烈精彩了,其實絕大多數人都覺得肉疼,輸了好多錢啊!

    楊傳香得意的大笑,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總算沒輸掉家底,順帶賺了幾十萬貫,發財了啊!王敬心則搖頭苦笑,雖說終究自己這邊也多少賺到了點錢,可基本上還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啊!

    王臨碧掩面而泣,難道竟要嫁給這個小人嗎?

    高太后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示意楊翼二人上前。

    「楊卿果然神勇啊!」高太后微笑道:「不過林卿的表現亦是十分精彩,本來事先說好勝者娶王相公的孫女王臨碧,但如此精彩的對決之後,哀家卻以為輕易將林卿摒棄出局甚為不妥。」

    楊翼心中大喜,來了!高太后果然害怕把王臨碧嫁給自己後賜胡軍會不安分。楊翼故意上前一步跪倒道:「臣,願意娶王臨碧,還請太皇太后娘娘成全!」

    高太后心裡也不知啥滋味:「楊翼,你也是朝中大臣,書讀了這麼多,當知成人之美!哀家聽聞林東與王臨碧早有情愫,你又何必非要拽著不放呢?」

    「那臣該當如何?」

    高太后和聲道:「也不能讓你吃虧,哀家知道你和胡人之間的關 系,胡人依附我大宋,並且為大宋立下如此功勳,你在其中出了大 力。」

    高太后望望四下眾臣,有許多話不能講得這麼明白,總不能說讓楊翼娶烏倫是為了拉攏賜胡軍對付殿前司吧?「哀家以為,我大宋一直未能好好的犒賞兀聲延徵人,楊翼為我大宋年輕俊傑,願與之聯姻,諸位以為如何?」

    眾臣議論紛紛,當然也不會有人出來反駁,殿前司和御史台巴不得楊翼不與王存扯上關係,更是不會反對。

    高太后對楊翼說:「愛卿,辛苦你了!你就是我大宋的王昭君 啊!」

    楊翼心中暗笑,表情上不情不願,得了便宜再賣乖,泣道:「臣,願為國捐軀!「

    高太后心中苦笑,也不知你是真是假,什麼為國捐軀?反正這事情也只有這麼辦,其實說起來無論林東和楊翼誰贏這事情都不好辦,早知道何必來這一場呢?「詔!封烏倫珠日格為夷附公主,楊翼娶之!」

    ******

    真定路帥司府,三月一日的夜晚。

    竺明時的心情很好。本來竺明時也就是帥司府的司戶參軍,官說大不大,可是自從車蓋亭案發之後,竺明時就有點時來運轉。首先是一直賴在自己上頭作威作福的蔡京被調到贏州去了,自己再也不用受氣,其次就是朝廷一直沒有委派新的安撫使,而是暫時讓自己「權」一下,讓自己好歹也過了一把軍政首長的癮。

    眼下竺明時正在對月飲酒,待會還要欣賞河間府送來的幾名高麗歌姬的舞蹈,真是快樂似神仙啊!

    「大人!」一名小尉匆匆跑來:「楊得貴大人求見!」

    「噗哧!」竺明時口中的酒噴了出來:「楊得貴?本帥沒有聽錯 吧?他不是混武學去了嗎?」

    「沒錯!」小尉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下官以前見過楊大人,錯不了,他身上還有樞密院授予的章疊。」

    「他來幹什麼?」竺明時最煩的就是楊得貴,這混蛋以前在帥司府的時候,就仗著蔡京的寵愛對自己百般不敬,走的時候還欠著自己七百貫錢不還,真是可惡啊!

    「他說有重要軍情稟報!」小尉說這話的時候有點遲疑,說起來楊得貴這人在真定路的口碑確實不怎麼好:「非要見竺帥不可!」

    「我呸!」竺明時聞言頓時大怒:「放他的狗屁        其太平,哪來的什麼軍情?這傢伙定是來騙錢的。去,找幾個以前被他欺負的出去,好好收拾他,再給我趕出真定府!什麼玩意?嘿,他還敢回來?蔡帥,哦不?蔡京老傢伙都失勢了他還敢回來?看不把他收拾 的!要不是看在他是楊侍郎的堂兄弟份上,本帥扒了他的皮!」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47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前夜(上)


下,金明池教閱已經結束好幾天了,由於經過了那天狂,似乎整個汴京城都有點體力和精神透支,所以這段時間裡朝野上下風平浪靜,一派祥和。
    當然,平靜並不代表沒有任何事情發生,起碼在這短短的幾天裡,某些令人關注的事情還是有了結果。

    首先一個事,就是太皇太后在教閱大會結束的第二天,終於公佈了教導皇帝趙煦學習軍事知識的人選名單。然而太皇太后並沒有按照慣例給誰「太師」的名頭,而是把教導皇帝學軍事的官職定名為南御苑侍讀。

    說起來「侍讀」這個名頭真是有點不上不下,其實依照大宋朝的體例,「侍讀」往往是作為榮銜加給一些功勳大臣的。比如范純仁、呂大防、呂公著等人的頭上都有「崇政殿侍讀」這麼一說,但畢竟「侍讀」遠遠比不上「太師」這個名頭有吸引力,所以熱切期盼自己成為皇帝的老師的眾人,無疑在心裡上多少有點失望。只不過考慮到將來小皇帝遲早要親政,即便只是「侍讀」,朝中各派也還是不願意失去的。

    但是出乎大多數人意料的是,這份名單完全體現出了太皇太后和稀泥的高超技巧。事實上這份名單實在太長了點,各派推薦的人選全部羅列其上,王存、孫固、易隨風、曾布、楊翼、林東,各派推薦的人選在名單出台後全都「侍讀」了。表面上看著雖然誰都不吃虧,可實際上各人得知結果後的感覺卻大不相同。覺得無所謂地是孫固和王存。這兩個老傢伙一個是四朝元老,一個是在職的門下侍郎,身上的頭銜早都多得數不清了,再加上個「侍讀」的名頭對他們來說實在是無聊得很;覺得非常高興的則是易隨風、曾布、林東三人。易隨風就不用說了,這個酷愛軍事的郡馬得知消息之後立即在南泊大擺流水宴,最後把南泊師生還有來道賀的蘇家兄弟全部灌趴在地上。為此,與易隨風交情深厚的蘇軾還特地作了一首詞。這首詞目前已經成為汴京城各大青樓妓館裡眾多嫖客行樂之前最愛吟唱的一首詞,因為這首詞無論從哪個角度上看都是那麼地豪情萬丈,令人熱血勃發老樹生新芽。曾布在得知消息後則更是欣喜若狂。在他看來,這是朝廷終於要把自己弄回中央的一個強烈信號,所以這段時間裡河東路上上下下都在給曾布大拍馬屁,指望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林東和前面二位一樣的高興。當然他高興的原因是因為這麼一來自己地名聲多少挽回了一些,起碼作為老林家的主要繼承人,他現在已經混到了他爹林武德的上面,總算給世代戎邊的老林家爭了一口氣。此外由於金明池教閱那天地全面失敗。林東在汴京城裡的日子就不是那麼好過,現在「侍讀」了,似乎一下子也扭轉了局面,殿前司和御史台對這樣一個結果也是相當滿意的。

    除了上面這兩種人。剩下的一個「侍讀」,就是楊翼楊大人了。楊翼在得知消息後也不知自己是個什麼心情,說起來楊翼對此非常地矛盾。一方面楊翼迫切的希望自己能有機會在皇帝的身邊混混。這樣可以向皇帝灌輸改革和尚武地思想。另一方面楊翼還是害怕自己被樹立成新黨地新領袖,而在將來地一段時間裡遭遇老而不死的太皇太后無處不在地打擊。

    思來想去。楊翼也不得其所,最後楊翼決定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也由不得他不幹。其實,楊翼現在最大的念頭還是要把烏倫珠日格給弄回來。

    在高太后親口封了烏倫「夷附公主」並許婚給楊翼之後,事實上楊翼已經基本上完成了自己以前的承諾,總算是給了賜胡軍一個能夠接受的交代。然而令楊翼極度鬱悶的是,從莫日根那裡傳來的消息表明,烏倫珠日格在去了留山原之後,果真又去了白達旦,並且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

    「我是不是應該暫時放下手裡邊這堆破事去找她?」說這話的時候楊翼覺得自己真是有夠浪漫。手機看本書登陸wap.193W.Com想像一下自己堂堂三品大員騎著駿馬孤身遊蕩在遼闊無垠的大草原上尋找自己心愛的女人,這種事情足可以寫成一部驚天動地可歌可泣的不朽篇章。

    當然,楊翼偉大的愛情傳奇還沒開始就胎死腹中。以種思謀為首的一股黑惡勢力殘酷的給楊翼潑了一頭冷水。

    「白達旦?那地方山長水遠,就算你去得到也找不到。」種思謀仔細的分析。

    「白達旦?那可是遼夏邊境,你這麼一走定是轟傳天下,遼人雖然可能會喜歡你但夏人就難說了,信不信他們扒了你的皮給靈武重新作面大旗?」陸定北危言恐嚇。

    「白達旦?大人身為朝廷命官不思報效家國社稷浩蕩皇恩,怎天想著兒女情長,如何給中央武學樹立榜樣?大人這是毒害我大宋新一代的將領啊!老夫誠以為此舉不智!」章楶捋著花白的鬍鬚曉以大義。

    「白達旦?你兄弟楊得貴被你弄到北邊去了,楊春去了江南也不想回來了,楊承福雖然在汴京但怎麼看都成不了氣候,咱老楊家就指望你了。你這麼一走,那鬼地方可不是那麼好待的,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叔叔我怎麼活啊!」楊傳香動之以情。

    「白達旦?笑話!白達旦有多遠?俺們上回打仗足足走了好幾

    不但要去,還要找,沒有個一年半載回不來了」王有最後的一擊:「大人,咱們都可是衝著您出來混的,都跟著你混飯吃呢!您這一去可就遙遙無期,不是想讓大家散伙吧?」

    話說了這麼多,楊翼也就只好認了。總不能為了自己幸福就犧牲大家的幸福吧?大家好才是真地好啊!所以楊翼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當然,楊翼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綜合考慮了各方意見之後,楊翼派了人送信去留山原,信中說明了相關情況,並懇請姚隆贊和畢勒格派出大量人力,到白達旦大草原上廣泛的散佈太后下詔的消息,希望這樣能讓烏倫覺得倍有面子,起碼也能讓自己得到烏倫的行蹤。

    ******

    南泊大營。

    「真是一個美好的季節啊!」呼吸著湖面吹來的濕潤的春風:「好像有句詩是這麼說地。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本帥現在對著的雖然只是湖,但似乎在情調上並不遜色於在海邊啊!」

    楊翼有這樣的好心情,歸根結底,是因為金明池爭標的勝利。使得目下地南泊大營掀起了新一輪訓練的熱潮。事實上通過半年的多的訓練,目前一至四隊地老學員們已經完成了對新的作戰思維的接受和適應,並通過與賜胡軍的不斷對練,野外指揮騎兵作戰地能力有了極大的提高;而五至九隊的新學員則在身體素質和理論培養兩方面都取得了長足地進步。事實上在楊翼等人看來,新學員更能接受新地思想,特別是對於訓練標準化這一方面,新學員比老學員更加執行得徹底。畢竟他們沒有老學員那麼多先入為主地觀念。

    武學教學和訓練的形勢雖然喜人,但也不是十全十美。楊翼看起來很有閒心地站在湖邊大發感慨,其實只是為了等沈括。事實上楊翼認為。目前武學中唯一沒有什麼進展的就是沈括主持的軍器監分部了。

    等了好一會。沈括才帶了一隊人。抱著一大堆東西來到了楊翼的身邊。

    「沈大人!」楊翼對於沈括還是非常尊敬的行了禮:「本帥把你找來,其實也就是想問問。你照著本帥的描述,都鼓搗了半年多了,究竟鼓搗出了些什麼玩意呢?」

    沈括的臉色似乎不是太好,埋頭苦幹許多時日了,多少使他有些睏倦:「這個..鼓搗嘛,就基本上沒鼓搗出什麼!」看看楊翼的臉色開始有點失望,沈括連忙接著道:「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獲,我找到了火藥的一種配比,在性能上比之從前更勝一籌!」

    「哦?」楊翼立即來了興趣,目前這個時代的火藥非常的粗陋,比之後世的火藥在性能上差距極大,如果沈括真發現了類似於後世的火藥配方,那麼對於火器的製造將有極大的推動作用:「這可是大事啊!怎麼你卻說沒鼓搗出什麼?拿本帥開心麼?」

    沈括猶豫道:「大人先看看再說吧,我配製的火藥,如果裝在大人製成的陶罐裡,可以產生巨大的爆炸,只不過,存在一個致命的缺陷。」

    楊翼繞有興致的看著沈括的幫手把一個陶罐拿出來擺在地上,道:「怎麼不用投石機來發射呢?如果真能產生劇烈的爆炸效果,用投石機發射豈不是威力更強麼?」

    沈括尷尬的咳嗽一聲,才道:「問題就在這裡,一會先在地上炸一個,接著再用投石機拋射一個,大人還是比對清楚後再說吧!」

    「轟隆」一聲巨響,地上的陶罐被長長的引信點燃後產生了爆炸。不錯,確實是爆炸。楊翼揉著被巨響震得發疼的耳朵跑到了爆炸處的中心,只見方圓幾丈內,一片焦黃,破碎後鋒利的陶片有部分居然深深的刺入了岩石之中。

    「哈哈!厲害啊!」楊翼大喜:「這就是我要的火藥,沈大人真是奇才啊!」

    事實上楊翼的高興並沒有持續多久,一刻鐘過後,楊翼的高興就變成了疑惑,因為投石機把同樣的陶罐扔了出去……

    楊翼狐疑的看著陶罐爆炸處,很明顯,這次爆炸儘管也能勉強稱為爆炸,但威力卻比先前小了很多,甚至還不如楊翼以前通過蒸餾石油製成的燃燒彈。

    「你不是蒙我吧?」楊翼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啊?經過劇烈的撞擊,怎麼說也應該比放在地上引爆要強點吧?怎麼會這樣呢?」

    沈括苦笑著搖頭解釋:「我這火藥無非用上了硝、硫、炭,三者的成分只要在一個固定比例中就可以實現爆炸。就是之前在地上炸地那一種。但是拋射出來後的效果卻完全不一樣。」沈括在楊翼面前來回踱步,一副專家的模樣:「我先前也和大人一樣,非常的疑惑,後來經過不斷的考證和實驗,我發現如果陶罐在運輸過程中,如果不注意保持平衡,那麼即使在地上點燃,效果也會不佳!」

    「什麼意思?」楊翼仔細思索:「莫非拋射的過程和運輸一樣,陶罐晃動之後。爆炸的威力就會減小?這是什麼道理?」

    「大人真是聰慧,舉一反三啊!」沈括由衷的讚歎:「我經過無數次比較,才明白了這個道理,大人一下就想到了關鍵所在。佩服啊!」

    沈括帶著無奈的語氣道:「我特地把陶罐進行了多次晃動,再剖開來查看,發現

    動之後,火藥居然分出了層次來。硝、硫、炭本身:在晃動或者運輸的過程中較重的硝石就會跑到下面去,而較輕的炭則會跑到上面。這麼一來,火藥地性能便大大下降了啊!」

    楊翼恍然大悟,之所以沈括遲遲不能把這種新火藥應用在武器上。就是因為這種火藥存在運輸困難的致命缺陷:「沈大人就沒想過什麼法子去解決這個問題嗎?」

    沈括歎道:「什麼法子都想過了,但是只要混合的火藥經過了晃動,就會出現這種狀況。如之奈何啊?」

    這個時候。楊翼就覺得沈括有點不太開竅。事實上類似的問題歷史上也出現過,但早就有人解決了。雖然具體地細節楊翼不清楚,不過大方向還是很明白的:「沈大人就不曾想到,把火藥配製好後,用個什麼法子製成顆粒嗎?」

    沈括大驚,低頭想上片刻,一拍大腿,喜道:「是了,若是按照配比製成顆粒,那麼無論如何晃動,其成分比例依舊可以相當地穩定。而且由於是粒式,所以火藥之間有一定的空隙可以保證火藥幾乎是同時被點燃…好法子!哈,大人真是天縱英才!」

    沈括說完立即要帶著人走,楊翼卻又想到一事:「沈大人且慢,本帥從前跟沈大人提過身管武器,其實製作相當簡單,也就是弄一個青銅或者鐵製的管子,把你地火藥塞進去,加點鐵彈,點燃後噴出來就行,要是青銅管子不好弄,用那個…竹筒也行,試試去吧!」……

    打發走了沈括之後,楊翼就有點百無聊賴,在南泊大營裡四處瞎轉,可惜武學的師生們幹勁十足,沒人願意放棄寶貴的時間來搭理這個無聊地人。楊翼正尋思著是不是進城找皇帝「侍讀」一下地時候,楊得貴回來了。

    「搞什麼呢?」楊翼在議事大廳裡納悶地看著楊得貴,楊得貴身上到處包著紗布,鼻青臉腫的坐在椅子上:「我讓你去遼國,沒讓你去埃及啊!扮木乃伊好玩嗎?」

    楊得貴沒聽說過什麼埃及,反正眼前這位大哥出了名地愛胡言亂語,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楊得貴一臉的委屈道:「大哥,我讓人給打了!」

    「嗯?」楊翼奇怪道:「契丹人打的?不會吧?他們什麼時候改了性,不愛喝酒了嗎?」

    「打我的是竺名時。」楊得貴說話的時候很想弄點咬牙切齒的表情,只是一咬牙臉上的傷口就疼:「我有重要情況向他稟報,他都沒見我,就派人從帥司府門口把我和幾個手下一直追打到真定府外邊。

    「主,一會再說!」楊翼連忙發問:「遼國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首先是遼國遭了災,南京道和中京道慘不忍睹,然後我聽說東京道似乎正在打仗,具體情況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楊得貴想說得鄭重點,但是很顯然想向往常那樣立正說話暫時還辦不到,這個殺千刀的竺明時:「我在中京的時候,看到了一支從來沒見過的軍隊正在南下集結,而逐州軍卻北上了,我回來的時候整個遼國的南面極其的空虛,我猜測是不是遼國正在大換防,以重組後精銳的逐州軍去應付東京道或者韃靼部落的戰爭呢?如此,若真定路召集兵馬,燕幽一鼓可下!」

    「韃靼也在打仗嗎?」楊翼對於這段歷史非常清楚,不過似乎這事應該發生在十年後才對:「磨古斯在和吐古斯打仗?」

    「我也就是聽說,實際上我在遼國得到的消息都是表面上的。」楊得貴對楊翼不問重點非常的不耐煩:「大哥,你說遼國究竟想幹什麼呢?」

    楊翼仔細的詢問了楊得貴看到的那支奇怪軍隊的服飾和髮型後,霍然起身,臉色異樣道:「女真人,他們是女真人!這事真的提前發生了,嘿,還扯上了殿前司。」

    楊翼來回在大廳裡踱步,片刻後終於大叫:「來人!叫章大人和種大人,順便掛上地圖。」

    ******

    皇城,集英殿。

    「楊翼,你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高太后對楊翼突然進宮非常的納悶:「你是說遼國有個叫女真的部落要南下進兵?」

    「荒謬!實在太荒謬!」一邊的文彥博冷笑道:「若果真如此,契丹人如何解釋?他們就敢放任異族胡來麼?」

    「臣以為,遼國目前正遭天災,又遇上女真人作亂,其西面韃靼人也很不安分,所以契丹人應接不暇,便鼓動女真人南下進犯我大宋,如此其可收漁人之利!更不必擔負撕毀顫淵之盟的罪名。」

    文彥博大怒:「楊翼,休要在太皇太后面前胡言,我真定路大軍誠為精銳,區區女真蠻人,就敢南下作亂麼?你是何居心?「

    高太后擺擺手阻止住激動的文彥博,站起身子,眼睛裡多少有點迷茫。其實在高太后的心裡,眼下什麼遼國和女真人都是那麼的遙遠,最重要的還是朝局啊!高太后歎口氣,目注楊翼道:「其實遼國東京道有叛亂的事情,哀家多少也知道點消息,但無論如何,以契丹人的武力,應付起來當不是難事。楊翼,你最近似乎關注北方甚多,哀家以為不妥,你還是要多看看身邊事啊!」

    楊翼有點失望,不過話說回來,這些也都是自己的猜測,並沒有太多的說服力啊!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48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前夜(下)


春三月,其實天氣很好,而往往這個時候的人們,心暢。雖然坊間傳聞遼國那邊發生了數十年罕見的災荒,但在龐大的宋帝國內部,今年其實是一個風調雨順的好年份,上天就是這樣不公平。當然,普通老百姓可不管什麼公平不公平,只要日子過得下去,其他的事情也都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眼下,乃是春季農作完全結束的時候,眼看著三月過後就將是延綿不斷的梅雨季節,大宋的子民們都在美滋滋等著雨水以及將來夏糧的豐收。

    楊翼雖然也是大宋的子民,只可惜他的心情和大多數人並不一樣,在這樣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裡,他腦海裡一直轉悠的,乃是迫在眉睫的危急形勢。

    在楊翼看來,從各種渠道傳來的消息表明,也許本應該發生在年的事情,在1088年也就是元佑三年的+=.;顯,一場戰爭就要無可避免的爆發了,然而號稱富裕和強大的宋帝國,卻根本沒有任何準備,對此,楊翼心急如焚。儘管楊翼認為這些事情的提前發生或許與自己穿越了時空有關,但顯然現在要說內疚,還不是時候,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絕不能讓「靖康之恥」,變成「元佑之恥」。

    南泊大營。

    議事大廳裡的氣氛非常緊張和壓抑,黑壓壓的來了數十人。其實大家心裡都很奇怪,現在的武學蒸蒸日上。天氣又這麼好,正是抓緊訓練地好日子,可武學諭大人突然擂鼓,中斷了各項正常的教學,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各位!」楊翼站在沈括製作的巨大沙盤前,面色嚴峻的望著教授們:「我今天主要是和大家探討一個問題,假如,有數萬軍隊,從遼國南京道出發。欲突襲我大宋京師重地,當採取何種策略?」

    大廳中眾人頓時紛紛竊語,什麼意思?中斷了正常教學來問這樣一個問題,顯然不只是「假如」這麼簡單。

    張全柱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分析地圖。對於這個問題,反應最快的也是他。張全柱站在沙盤前面,用棒指畫:「諸位請看,南京道附近的遼宋前沿。我大宋從西到東有安肅軍、順安軍、保定軍,以順安軍居中拖後,呈倒三角之狀,乃取互為犄角之意。然而末將以為。此三角形最薄弱處定是三角之中央。」

    「此話怎講?」楊翼奇怪道:「敵軍若南下進入此三角地帶的中央,豈不是正中我大宋下懷?三軍若左右齊出,敵必敗矣!」

    張全柱正色道:「非也!末將以為既然是突襲。當然迅雷不及掩耳!此三軍呈三角形狀佈置。中央乃是毫無防備的雄州。敵人大軍若囤於逐州以南地歸義新城。以最快速度通過白勾驛,可避開西面的我大宋安肅軍。從而奪取雄州,想必此時我大宋三軍方才得到消息,定然採取合圍之勢。敵軍此時沿西南方向突進,從安新,過七級口,至清苑,便可跳出三軍合圍迅速經過沒有軍隊駐紮的安喜、新樂,兩日之內直逼西南方向的真定府。假若真定府守得住便罷,嘿,若是守不住,整個河北西路地正面將完全暴露在敵軍面前,到那時,恐怕汴京危矣!」

    「為何敵軍要向西南方向突擊去碰真定府?」李實不同意張全柱的分析:「我真定府大軍雲集,豈可任人一鼓而下?若是數日內破不了真定府,反被回追的三軍夾擊於城下,敵軍敗亡可期!」

    「然也」李宏偉贊同李實的看法:「末將以為敵軍奪取雄州後,應該會向東南方向突擊。Www.193.cOM你今天登陸了嗎?諸位請看,雄州東南乃是無險可守地河間府,敵軍可以長驅直入,取樂壽、武和,從此河北東路大半入敵之手!」

    張全柱反唇相譏:「若往東南,哼!在保定軍的東面,我大宋還有信安軍。敵軍如此輕進,即被三軍追趕,又有信安軍斷其退路以及補給,如何支持?戰爭講究天時地利人和,若敵軍前往河北東路,拿下武和後,便直面黃河,那處黃河水流甚急,缺乏船隻補給的敵軍根本無法通過,還是必須向上遊走,最後還不是繞了個圈前往真定府?」

    種師道和章楶兩個人和其他教授頗有點不同,他們二人久居高位,看問題更加具有戰略的高度。只見種師道大笑道:「各位所慮恐怕還是有點偏頗啊!取真定府乃是必然之舉,真定府所在地河北西路緊緊挨著河東路,河東路主力此時遠在西北,太原府中的軍隊必然不敢輕出救援。敵軍只要拿下真定,三軍亦不足懼,從此可以放心南下了!」

    章楶亦是贊同道:「對,考慮此事必須綜合所有的因素,不能只看河北東西路地正面戰場,其實突襲,尤其是孤軍直進,定要考慮側翼之敵。假若河東路太原府地軍隊不能進行側面地大規模反擊,敵軍取了真定府後,可以沿著河東路與河北西路的結合部一路南下,先取邢州,再取相州,如此,便已經到達京輜路地邊上了。」

    種思謀抱手沉思道:「兩位老大人所言有理!曾布此時還在太原,我追隨其甚久,知道此人雖然於經濟諸事頗有才學,然軍事上即自大又怕死,去年方山之戰後估計他不再敢於棄城而出。真定府雖然有大軍在護,但事出突然,敵人未必沒有可趁之機!我看直取真定府必然是敵人的最佳選擇!」

    各人爭論了半晌,最後皆拿眼看著楊翼。

    楊翼在沙盤前踱著步子,在他看來,種師道和章楶的分析非常的有道理。事實上在後世的歷史記載中,女真人的每次南下,都必須考慮到太原府地側翼威脅。而採取相應的策略。

    楊翼思慮完畢後,拿過指揮棒,比劃著沙盤:「章、種二位大人所言甚是,但本帥認為還應加以補充。若你我乃是敵軍主帥,安能把希望寄托在側翼的太原府軍隊不敢輕出上?最保險的策略是,從雄州跳出三軍合圍後,直撲真定府。同時兵分兩路,一路佯攻太原,吸引並壓迫河東路的兵力。另一部沿著兩路結合部迅即南下,如此,突襲定能成功!」

    眾人都是久經戰陣,略一思索。紛紛點頭稱是,不過眾人的心裡還是迷惑不解,何以楊翼要突然提出這麼一

    的討論。

    最先忍不住的乃是易隨風,這個喜愛軍事的郡馬忽然發現自己在這幫人裡面居然說不上幾句話。還是經驗不足啊!這種看起來比較無知地問題還是自己出來問比較合適:「子脫,莫非最近朝廷收到什麼消息,遼國將有異動麼?」

    楊翼忽然停止踱步,轉身朝眾人看上一圈。冷笑道:「朝廷?朝廷芶安日久,哪裡還會關心遼國發生的事情?諸位聽我楊子脫一句話,大難就在眼前了!我等當早作準備!來的不是契丹人。有一個強大凶悍的異族正在對我大宋虎視眈眈!」

    ******

    說起來。楊翼有點無奈。楊翼雖然有參知樞密地頭銜。但並不意味著楊翼有指揮邊防軍隊的權利。因此,所謂的早作準備。其實根本沒辦法準備。楊翼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向朝廷提出警告。

    經過了昨天地進宮示警,楊翼發現太皇太后那邊的路子顯然走不通,高太后現在一門心思清掃身邊的敵人,對於和平相處數十年的遼國根本提不起哪怕一丁點地興趣。所以,在南泊開完會後的楊翼,就去找了王存。楊翼認為,畢竟王存是兵部尚書,既然身為四朝元老,政治智慧和軍事眼光應該還是有的。

    「你什麼意思?」王存狐疑地看著楊翼:「你是說,有一個什麼女真人要南下突襲京師?還跟殿前司有關?楊翼!殿前司究竟想幹什麼,恐怕你我都心知肚明。大家都想為社稷出力,但你若為了對付殿前司,想出這麼一個荒謬無比地借口,就未免太小看天下人地智慧了。」

    王存朝楊翼笑笑:「我一貫講究行事中庸,朝野皆知。其實無論什麼事情對方沒有做絕,我以為還是要給人一條生路,不要輕易掀起波瀾。你這個殿前司勾結異族的說法,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不是正道啊!」

    聽了王存地一席話,楊翼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多此一舉,看來王存是個老狐狸不假,不過和高太后一樣,眼睛就盯著京城裡這一畝三分地。所以,楊翼又去找了趙瞻,畢竟趙瞻目前可說是大權在握,下令讓邊防部隊稍微調整和準備一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你這不是瞎攪和麼?」趙瞻覺得楊翼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你要我調整邊境佈防?這不是亂來麼?」

    趙瞻語重心長:「職方司日前早得到消息,遼國目前確實遭了災,根本無力南下,至於什麼女真人,也就是為了倆錢跟契丹人鬧點小矛盾,據說已經與遼國朝廷和解,東京道一片風平浪靜。咱們這個時候去調整邊境軍隊,恐怕會引起遼國疑心,那可就不得了啊!若是激怒了遼國,他日遼國興師問罪,你說朝廷是砍我的腦袋還是你的腦袋?我說你不是故意來害本相的吧?來人!送客!」

    從趙瞻府上出來,楊翼多少覺得陽春三月也未必就是好季節,起碼現在大白天的,天色也還是有那麼點陰暗。楊翼不死心,他把希望寄托在竺名時的身上。

    「竺明時就在真定府主持大局,雖然他打了得貴,但恐怕也是因為私人恩怨。」楊翼對自己這樣說:「我總要派人送個信過去,把情況分析一下。真定府城高池深,女真人真的能說拿下就拿下麼?」

    「另外!」楊翼對於另一個人有點猶豫:「曾布這傢伙儘管做人比較不厚道,但太原府關係北方安危,我是不是也送信去講講道理?萬一真定府真的有事,他曾布去救上一救,終歸可以挽回大局吧?」

    ******

    遼國,歸義新城。

    「你說蕭雅哥和耶律阿思帶了人跟過來,會不會其中有詐?」頗刺淑說這話的時候有點猶豫,畢竟自己先前是一力主張南下掠奪宋國的,眼下大軍出發在即,耶律阿思卻說什麼要在背後支持一下,帶了兩萬靜江軍從東京道趕過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若是背後被人捅上一刀,事情就不那麼好玩了。「

    盈歌不屑的看著頗刺淑。在盈歌看來,頗刺淑這個暫時的聯盟長實在是缺乏相應的能力,不說和他盈歌相比,就是年輕的阿骨打也比他強得多。盈歌道:「契丹人不足信,定是打定了主意要從中漁利,可是我等卻不必害怕,阿骨打的計策可稱萬全。」

    盈歌接著說:「我等此次南下,最擔心的便是南京道生變,再無退路。然而契丹人就不擔心南京有失麼?我等先照原計劃南下,接著阿骨打直逼汴京,你去佯攻太原。我則利用回身反擊追過來的三軍的機會,一直留在遼宋邊境,若南京有變,你就從太原府撤出,進佔南京道西南的易州,阿骨打則拖住蕭雅哥和耶律阿思,我和你再合擊南京之敵,到時東京前沿同時發動,恐怕契丹人未必就能擋得住啊!」

    ******

    遼國,臨簧府。

    耶律洪基最近的心情有點七上八下。說起來「禍水南引」的策略目前執行得相當順利,但終究這個計劃還是太過大膽,萬一有失,結局難測啊!

    「陛下不必憂心!」梁穎最近重複這句話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無論女真人得手與否,其圖謀我大遼基業之心必然不死。若其突然回到南京道興風作浪,我等也有萬全的準備,蕭雅哥元帥定會以聯合剿賊之名,與宋國聯合殲滅女真主力,到時,已經位於中京的逐州大軍悄然東進,東京道失地必可一鼓而回。南京只要堅持一段時間,嘿!天下之大,恐怕再也沒有孤魂野鬼一般的頗刺淑和盈歌的立足之地了!」

    「但願如此吧!」對於這個結局,耶律洪基當然可以接受,但他更想看到另一個結局:「朕已經把我大遼準備多年的侵宋計劃,和盤送給了女真人,其實這個計劃相當的完美,從雄州開始,到汴京城下,若非我大遼連年對西面用兵並且災荒不斷,此計劃又何須交由女真野人去享用?也罷!朕希望女真人完蛋,也希望宋國的日子不好過!哼錢的宋國,還是應該多給咱們進貢歲幣才是啊!當年顫淵之盟,若非是那個宋國宰相寇准狡猾,歲幣又何止二十萬這麼少?朕聽史官說,當年宋國朝廷的底線是一年三百萬啊!」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49
第三十五章戰起雄州

淅瀝瀝的雨水從天上化作一條條細細的絲線,無數的織成了一張無遠弗界的大網,將整個天地都籠罩在了這個清涼的大網中央,現在是元佑三年四月的一天,清明時節。

對于清明時節的到來,權河北西路(也就是真定路)安撫司事的竺名時,其實在心里也多少有點感慨。看著窗外的雨水一滴滴的擊落在地面光潔的石板上,竺名時拿起手中的熱茶一飲而盡,苦澀溫暖的滋味立即遍布了他的全身。在這清涼的季節里,還有什么能比欣賞著雨景喝熱茶更愜意的呢?

“楊侍郎究竟是什么意思?”竺名時并不感覺非常愜意,一封從京城傳來的加急驛信,讓竺名時感到非常的煩惱:“女真人隨時有可能南下突襲雄州?真定府危在旦夕?”在這封突然到來的信里,楊翼要求竺名時迅速作出反應,協調各州府的軍隊向雄州靠攏,同時要求竺名時加強對遼國的情報收集,及時向樞密院報告。

竺名時搖頭嘆氣道:“如此無憑無據,全為臆斷之辭,本帥焉能相信?楊侍郎這人我是見過的,似乎并非孟浪之輩,此信莫非是楊得貴那小子搞的鬼,借著楊侍郎的名頭故意戲耍本帥么?嘿,雄州地處三軍環繞之中,哪里需要什么加強防備?”

一聲低笑打斷的了竺名時的自言自語……“未必啊!下官以為此事當慎重處之!”

竺名時愕然轉頭望過去,只見一個身材高挑面目白皙的青年走了進來。卻是不久前才從州調到真定府地新任司戶參軍尹材。說起來尹材這個人還頗有點來頭,乃是當年司馬光門下的一個幕賓。司馬光幕下之賓數百人,但其過世之前,卻唯獨只向朝廷舉薦了尹材,由此可見此人的才學。

“尹參軍,這封信本帥讓人帶給你看過,本帥還想請教尹參軍的意見!”竺名時雖然目下在真定府號稱唯我獨尊,但對于尹材這樣的人還是要客客氣氣,畢竟尹材出自司馬光門下。如今朝中舊黨當權,不知多少權臣與尹材有交情啊!

“下官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尹材笑道:“這信不管是不是捕風捉影,有備方可無患。確保邊境安全本就是我等的職責!”

竺名時不以為然道:“話是如此說,可是調動軍隊歷來不是小事,雖說本帥執掌一路權柄,但如此大張旗鼓。萬一此事純屬虛妄,將來朝廷追究起來,本帥如何能吃得消?”竺名時望望尹材:“尹老弟,我可不如你啊!你可是司馬相公在世時倚仗的紅人。朝中多有交情。說句挖心話,本帥在朝中幾無根基,在真定路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樣的事情絕非如說的那般容易!”

尹材轉身負手望著窗外地小雨:“末將雖然不認識楊大人。但聞其名久矣!此人曾封冠軍將軍。世間眾人皆以為其勇冠三軍。然末將以為,勇固然是勇。但此人最厲害之處,還是在于其往往能在復雜的局勢下敏銳的發現問題的關鍵。君不見合河津一戰乎?不過是萬人規模地戰斗,卻牽一發而動全身,直接影響到了整個宋夏戰場!”

竺名時眨巴眨巴眼睛:“尹參軍此話是何意思?”

“末將的意思是,楊大人的目光極其敏銳,或許能預見某種情況的發生!”尹材踱到窗子前地茶幾處,自己倒了一杯茶:“其實竺帥可曾想過,這封信來得突然,朝中卻無其他動靜,想必定是楊大人自己的看法。并且這種看法沒有獲得朝廷的支持!“

竺名時一震,狐疑的思索起來。其實尹材地意思就是說楊翼目光獨到,能見人之未見,自己等人有保家衛國之職,當然要對楊翼的意見引起高度重視。只不過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同樣的話在竺名時聽來就是另外一番滋味。“楊翼地看法和朝廷有沖突?”竺名時這樣想:“以楊翼這樣地中央大員,絕對不會私下拿著與朝廷決議不符地信件給邊關將領!這是要犯錯誤的,說不定會被人告成圖謀不軌!”竺名時瞇縫著眼睛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對地:“楊翼這是在玩我啊!我要是按著他信上的要求給辦了,一回頭他彈劾我無事生非里通外國,嘿嘿!為他兄弟楊得貴報仇么?”

終于想清楚了的竺名時,對著窗外似乎永不停歇的雨水冷笑起來,直把尹材搞得莫名其妙。

“竺帥!可曾做了決斷么?”

“哦!這個…楊侍郎的意見我們還是要重視滴!尹參軍,你帶百余騎,去雄州看看,要他們把城門關好!該修的地方督促他們修修!嗯!還有!順路你給我帶點雄州特產的黑陶器,我用來裝酒!”竺名時又想了想:“至于楊侍郎的信,本帥認為還是傳回京中給文太師看看,有備無患么,也好讓朝廷知曉楊侍郎是多么關心國家邊事,忠心可嘉啊!”

太原府。

“這場雨下得真是有品味啊!”曾布看著院子中的一處水池,水池在延綿的細雨中,泛起無數漣漪和珠花。對于下雨的天氣,曾布其實一直都很有好感,因為這樣的天氣往往能夠激發他作為一代才子的詩興:“我是弄出首詩呢?還是做一首詞?

“大人!京中有信送到!”一名小吏匆匆跑來,身上的蓑衣滿是水珠:“是參知樞密楊大人寫的。”

“楊翼?”曾布心里一驚,說起來楊翼跟自己的關系多少有點微妙,很多事情都扯得不清不楚,況且自從楊翼離開了河東路后就跟自己基本上沒有直接的聯系,現在突然來上封信或許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了。

曾布匆忙拆信,沒錯。上面那手略為怪異地字的確是楊翼親筆。懷著詫異的心情仔細看了信中內容后,曾布開始覺得是不是自己最近的睡眠不是太好,怎么就弄不明白這信里的意思呢?

“有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女真人要去打真定府?”曾布莫名其妙的望著小吏:“你聽說過女真人么?讓我一定要救真定府?”

曾布來回踱了幾步,當著身邊的幾名侍衛以及小吏,對著遠處的那個小池塘,長長地嘆口氣:“唉!還是京官好啊!又靠近天子,又輕閑!瞧瞧!楊翼都快閑出病來了,還要故意氣我,寫封信來嘲笑我啊!唉!什么時候我才能調回京

雄州。

雄州今天的天氣很好。雖說還是在清明時節,但數天內都沒有下過雨。說起來“雄州”這個名字還真是很有氣勢的,總能讓人聯想起什么“雄關”或者“雄偉”之類的詞語。然而事實上,還是第一次來到雄州地尹材。發現其實所謂的“雄州”,不過是一座小城罷了。

當然,城池雖小但五臟俱全,雄州其實是遼宋邊境上非常富裕和繁榮的一個小城。究其原因。乃是因為雄州地處宋國各軍環繞之中,地理上也不甚要害,因此上百年間竟然沒有任何戰火波及。而自從遼國那邊修建了歸義新城之后,連帶靠近新城的雄州也成了商賈往來之所。因此自是繁榮非常。

尹材現在正牽馬行走在雄州地主要大街上,他剛從雄州的府衙出來。回想起府衙里的情況,尹材還是覺得很滿意的。本地地官員對于他的到來非常的熱忱。對他地要求和命令也是言聽計從。雖然尹材覺得這些官員地神態多少有點不以為然。但至少在各種接待措施上沒有什么可以挑剔地。目下尹材帶來的百多號人已經被妥善地安置在了驛館,他既然是第一次來當然要好好看看雄州的風土人情。

“或許楊翼大人真的只是有點過敏?”事實上在從真定府出來的時候。尹材還是一肚子火氣,很明顯竺名時是在敷衍,派個百余人來雄州轉悠一圈根本對于邊防毫無補益。可是現在看著雄州街市上安逸和繁榮的景象,尹材有點懷疑自己先前的判斷:“若是真有什么狀況,這里多少都會有點反應吧?”

“嗚!嗚!嗚!……”不知是從何處而來的悠長的號角聲忽然響起,充斥著天地!緊接著一陣巨大的鼓聲也響了起來。

街市上的人們并沒有慌亂,而是面面相窺,愣愣的相互探詢,究竟鼓號聲從何而來!事實上經過近百年的安逸和平,雄州城里的百姓們已經分不清這些鼓號聲的含義了。

“糟糕!難道就這樣到來了么?”尹材面色鐵青的站在大街上,他是參軍,大宋的將領!他清楚的知道這些鼓號聲的真實含義!沒錯!是從北面城頭上發出的,警訊啊!有大股的敵人突然到來了!

尹材匆忙上馬,卻一下沒踩好馬鐙,腳從馬鐙的環繩里穿過,被馬鐙掛住腳。尹材狼狽的伏在馬背上,一手緊緊抱住馬脖子,一手猛打馬臀,大叫一聲,朝城墻方向沖去。大街上有許多人,都被突然疾沖而來的馬匹嚇得四處躲避,不少人都破口大罵起來。當然,很快他們就罵不出來了,因為更多的馬匹和士兵,開始沿著街道往城墻邊上趕……

“參軍大人!”城頭上,雄州府事張明恩一把抓住尹材的手臂,慘叫道:“參軍大人可要救我啊!

尹材一把甩開張明恩的手,冷笑道:“適才張大人不是對于邊境有警不以為然么?怎么,現在怕了?”

張明恩的眼淚忽然下來了,癱倒在地上,嚎啕道:“下官家中老幼婦孺無數,如今俱在城中,賊軍勢大,恐難善了。是逃是降,還請參軍大人早做決斷,下官無不聽命啊!”

“晚了!”尹材忽然長嘆口氣。站在城頭上遠遠的向外望去,只見無數的旗幟在陽光下招展,穿著怪異的士兵和戰馬,從城下一直延綿到天際,各種式樣的兵器閃動著寒光,鼓聲號聲此起彼伏……

“這些就是楊大人說的女真人?”尹材冷冷的看著城下有如蝗蟲般鋪天蓋地的大軍,大聲叫道:“張大人!站起來,我大宋豈容這些野蠻人凌辱?雄州雖然兵不過三千,但也要和他們打上一打!傳令下去,只要拖上兩三日,周邊大軍得知消息就可趕到,到時定將城下匪類誅戮殆盡!”…….

雄州城下。盈歌、頗刺淑、阿骨打三騎并立。

“兩位叔叔!”年輕的阿骨打英俊的面容上滿是笑意:“這等小城,不必叔叔們動手,我,阿骨打,只需一個時辰便能拿下!”

“是么?”頗刺淑第一次來到宋國的城池之前,多少有點擔心:“據聞宋人最善守城,想來定是有些守城的絕活,阿骨打可要小心啊!”

盈歌在一邊放聲大笑:“哈!頗刺淑兄長,我看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小了啊!當初力主來宋國的可是你喲!阿骨打,放手過去好了!攻下雄州,咱們就要兵分三路了,看看誰的運氣更好吧!”

“美女!黃金!糧食!絹布!”阿骨打躍馬而出,直往陣前而去,大聲叫喚著揮舞旗幟鼓舞軍心:“我們需要的就在面前!擂鼓!攻城!”……

尹材面色蒼白,他的手緊緊的握住了一把長刀,眼睛死死的看著有如潮水般涌向城墻的無數軍隊,巨大的呼喊聲充斥了整個天地,聲浪幾乎就能把城墻震垮,遠處一架架攻城車輛和長梯已經高高豎立起來,仿佛死神的從地底伸出的長長手指,直指天際……

“也許我要死在這里了吧?”尹材看看周圍的宋軍的士兵,在聲勢浩大的敵軍面前,宋軍守城的士兵們顯得那樣單薄,在不算冷的天氣里瑟瑟發抖!事實上現在尹材也說不清自己的感覺,他喃喃自語道:“一場大規模的戰爭,就是這樣開始的么?”

南泊大營。

“啊!”楊翼打了噴嚏。現在他正和一幫人同桌吃飯。

說起來同桌吃飯這個習慣還是在去年打仗的時候在豐州養成的,現在已經成為了南泊大營標榜官兵一致的一個優良傳統。事實上眾教授對于楊翼的這個做法還是相當贊同的,起碼武學諭大人看起來很會享受,每天吃的東西都還算是非常講究,用料和菜式都相當不錯。只不過,現在大家都在吃,你莫名其妙打個噴嚏,好像就不怎么衛生,而“衛生”正是你楊大人一貫主張和強調的。

“子曰,食不語!非禮勿語!”易隨風大怒:“我堂堂郡馬、南御苑侍讀,和你一桌吃飯,你就算說話倒也罷了,為何打噴嚏?”

楊翼懶得理他,站起來,走到窗前望出去,遠處的湖面上有水鳥飛過。楊翼忽然自語道:“不是出了什么事吧?唉!雄州啊雄州,究竟現在是個什么狀況呢?……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50
盛世大宋 第三十六章 真定告急
第一卷清明上河圖第二十六章真相

下雪了。北方的雪象極了江南的一蓑煙雨,中午還是清朗的天空,忽然一會就下起了鵝毛大雪,白色的落英,無邊無際的籠罩下來,頓時天野茫茫,群山萬物披掛上銀裝,火樹銀花,汴京城中的屋宇,在大雪的覆蓋下一層一層如土丘般隆起。這是1086年入冬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更晚一些。

飄香摟的一間廂房里,跳動的旺盛爐火把寒意拒之門外,火光映照著楊翼年輕且帶著悍氣的面龐。

“天下終究沒有不散的筵席啊!”楊翼輕輕嘆道。

那日金殿傳臚,尚書左仆射呂公著在集英殿里,向皇帝送上了常科和制科的及第名單,隨著皇帝的欽點,鴻臚寺官員的高聲吟唱,楊翼等人一一陛見,終于成為了大宋朝的正式官員,隨后帶花赴瓊林盛宴、跨馬游街三天,讓這些新進的士子過足了風光的癮,也讓汴京城在一個多月來充滿了喜慶氣氛。

只不過,依照朝廷的任用慣例,江鞪等人卻要離京外放了。江鞪知江都縣、黃炳炎知廣陵縣、石贄任高郵縣丞。

事實上這已經是非常好的待遇,大宋朝的進士極多,通常考取進士后只能放個品的縣丞或者主薄,只有成績最好的前十幾名才有可能當個知縣的差遣,而江都和廣陵都屬于揚州府治下,地處大運河和長江交匯處,自是江南富饒無比之地,高郵離之不遠,也很是興盛。

對這樣的結果,諸人當然都心滿意足,尤其是江鞪,想來那揚州是最富盛名的煙花之地,絕對是他這樣的風流才子最適合生存的土壤。

而張擇端因為是探花的緣故,被留在翰林院中,出任翰林編修,這對他也是不錯的結果,因為當什么官他不是很在乎,關鍵是能留在汴京中完成他那日思夜想的宏偉畫卷。

楊翼的情況則和以上幾位進士科的兄弟大不相同,根據宋朝慣例,制科為朝廷特招的人才,任用待遇超過進士科,直接可以擔任朝中的主事官員。而朝廷經過考慮,把文武雙全的他放進了樞密院,任教閱房副承旨并掌中外教習事,從五品上。樞密院下屬有十二房,教閱房是其中之一,其又分為中外教習、封樁、催督驛馬、湖南路邊防等幾個部門。教閱房副承旨并掌中外教習事是樞密院中管理各地軍隊訓練和訓練基地事務的職位,通常由文官出任,只不過文官往往不通軍事,在這個職位上處理往來公文還可以,卻無法提出有效的有針對性的意見。楊翼的這次制科文武皆考,所以朝廷認為他也許適合這個位置,因此根據特科任用慣例給了楊翼這個差遣。

楊翼自己對這個位置倒是有一些想法,因為他曾經見識過軍事重鎮真定府的軍隊,無論禁軍廂軍,那真是腐爛得一塌糊涂,由此可想見整個大宋軍隊懦弱的情況。這使得他動了如何提高宋朝軍隊戰斗力的想法,雖然現在暫時還沒有什么頭緒。

“子脫不必傷感!”看到氣氛有點壓抑,黃炳炎微笑著向眾人舉起酒杯道:“我等萍水相逢,如今感情深厚,天下雖大,卻終有再見的一日,來!干了這杯傳香美酒吧!”

眾人一飲而盡后,黃炳炎又笑道:“真乃好酒!與我等早有功名不同,子脫釀這酒時尚在草澤之中,匆匆大半年,如今卻已位在中央,所謂人生滄海桑田,卻也沒有這般快速的,實在是子脫有過人之資啊!將來我等回京敘職,要見上一面有何難哉?”

張擇端不以為然道:“話雖如此,但別鶴和子仕、云凱,任上相距甚近,你們幾人要相聚容易得很,可說到敘職,相鄰幾個地方的長官一起上京卻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五人才能聚在一起啊!”

石贄立即反對,取笑道:“你和子脫就不會到江南游覽一番?這樣五人相聚易如反掌啊!莫不是正道兄授了館閣,架子大了,便成天想著我們這些外放的地方官員進京拜見不成?”

大家頓時笑起來,分別的傷感一時間便淡了很多。

石贄接著說道:“你們去江南好啊!我們以后來到京城后是要求神拜佛的,你們下去可就直接當了咱們的活神仙啦!”

楊翼大笑:“江南物產豐富,我和正道的這神仙差使,想來卻是值得一做,絕不會是虧本的買賣。“

江鞪滿臉嚴肅:“其實小弟此去江南,真實目的是為子脫和正道兩位兄長打探一番,看看那江南究竟有多少美食和美女,待我逐一驗收后,兩位兄臺大人去到,自然不用再走彎路呀!哈哈!”

黃炳炎總喜歡和他過不去,嘲諷到:“只怕你這等風流成性的莽夫一番打探后,那秦淮十里煙花風雅之地,就要變成大旱災區,只剩下滿目愴夷、殘花敗柳了罷?”

江鞪翻翻白眼,無限深情的望向南方,不屑道:“就算江南有什么天災人禍,那美景卻是永存的啊?君豈不聞唐詩中有`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之句?”

張擇端笑罵:“你當真無恥之極,還用別人嘆六朝繁華如過眼煙云之句,來掩飾你準備在江都行那虎狼之道啊!讀書人以天下為己任,真要是只剩下柳樹,你還有臉見咱們兄弟嗎?”

江鞪當然是在說笑,見張擇端這樣認真,連忙正色道:“那是!那是!我此次赴任,當然要造福一方才對得起讀了這么多年的圣賢書嘛!”

楊翼聽到他們提到六朝的繁華,忽然聯想到張擇端畫的那清明上河圖,一時脫口而出:“六朝雖如夢,最盛之時卻也未必比得上如今的汴京那么繁華,正道畫的清明上河圖必將永遠記載這輝煌的時代,不會像六朝那樣只剩下傳說了。”

張擇端大奇:“清明上河圖?你是說我在繁塔上畫的那幅畫應該取這個名字嗎!”

楊翼頓時巨汗,這名字可是十幾年后宋徽宗提的,自己怎么就說了出來呢?連忙掩飾道:“這個!清明嘛!懷念時節,想來后人看了你這畫卷,懷念起這盛世的繁華,況且你畫的又是春夏之交,跟清明時節還真沾上點邊,所以清明既有懷念之意又有畫卷所反映的時間,你以為然否?”

張擇端不是很同意:“誰說我只畫春夏?昨天我還到繁塔上捕景來著,事實上我發現汴京城的冬天也很有意思,那金明池水結了冰,從繁塔高處望去,有如明鏡一般,甚是美麗奪人心魄,我已經決定了,春夏的畫卷就只畫到南御道上,后面直到金明池的部分就作為此畫的下部,卻是要畫冬天的景致了!”

楊翼怔住了,我的天!原來這畫還真有下半部分,楊翼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感覺,千古謎團竟然就這樣讓自己知道了真相!太神奇了!

楊翼忽然大笑起來,心中喜悅,又很感嘆世事的奇妙和不可預測。

眾人臉臉相窺,都不知楊翼莫名其妙的笑什么?

張擇端還以為楊翼笑他的畫法,確實也是,前人的畫中還從未聽說一幅圖兩個時節的,臉紅道:“其實我想用對比的手法突出汴京城的不同潤味,上下部分交織處我準備畫同一處景點中的同一個人,在不同時節的狀態!”

楊翼突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是否有驢和沒有驢的那個地方,竟然就是張擇端說的同一景致同一人,在不同的時節中的狀態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后世故宮博物院中保存的那幅圖便是沒有驢的,而不知什么原因失傳的后半部圖同一個地方上,便是部分史書記載的有驢之處。楊翼覺得有點暈,更多的是興奮,天哪!多半就是這個原因了。

“正道!”楊翼興奮得不能自己,突然推開了窗子,任憑雪花飄落進來,眾人皆被寒氣凍得縮了縮脖子。

“來,我們用大碗喝一次。”楊翼滿上酒,舉起來:“給你們壯行,我敬的,此次一別天南地北,咱們也不多說,就要用大碗!”

“我一來你們就上大碗?”楊傳香推門走進來,帶著他的兒子楊承福和另外一個年輕人。

“有機會回汴京,就當飄香摟是你們的家啊!”楊傳香又指著那個年輕人道:“這是老家來的楊春,和你們同輩,他爹也就是我兄弟讓他到江南去游歷一番,你們幾個地方父母官可要幫忙照顧喲!”

眾人這些日子來在飄香摟吃吃喝喝,包括在飄香別苑都得到了楊傳香的照顧,對他早已沒了當日被趕出門的不快,紛紛應諾,接著都豪氣干云的捧起烈酒一飲而盡。

楊翼回過身走到窗邊,望著這無邊無際的冰雪世界,道路上有許多歡樂的孩童,如大雪中的精靈般嬉戲追逐,于是大聲叫道:“管他什么離愁別緒!一起來看看吧,汴京城多美啊!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我輩讀書之人,當鞠躬盡瘁,為天下興亡計!”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51
盛世大宋 第三十七章 河北戰事(上)
正文第三十七章河北戰事(上)

佑三年,本來也許只是歷史長河中不那么起眼的普通到后世有關這一年的記載只有那么短短的幾行。但很明顯,歷史的車輪似乎總是不太可靠,據說曾經有無數人把這個不可靠的破輪子向各個方向都推動過,所以,經過了這年四月份發生的一些故事之后,元佑三年已經注定要成為大宋歷史上最重要的年份之一。沒錯,在這個月里,帝國的重臣韓絳死了,而兇悍的女真人來了。

當然,無論怎么說,畢竟四月份就要結束了。而根據帝國的傳統,嗯,或許勉強可稱之為傳統,四月的結束,就意味著細雨霏霏的天氣開始轉而晴朗起來,更意味著想要進行軍事行動的人們,迎來了一個比較好的時機。

竺名時此時正帶著幾名將領漫步在真定府的城樓上,事實上,目下的真定府氣氛非常緊張,然而竺名時卻失去了前幾天那種煩躁到歇斯底里的狀態,變得有點冷靜起來。之所以出現這種轉變的原因,或許只是因為他在前段時間發了太多的火,人往往在情緒大發泄后,會進入一個比較冷靜的時期。

本來為將者具有冷靜的情緒應該是一件好事,但非常令人遺憾的是,竺名時并不認識一個叫“列寧”的人,而那個人曾經說過一句著名的話“在任何戰爭中勝利屬于誰的問題,歸根到底是由那些在戰場上流血的群眾地情緒決定的。”眼下整個帝國都已經被這場突然到來的戰爭所吸引,而作為主戰場的河北西路更是因為女真人的屠殺變得異常的群情鼎沸。各州府都在磨刀霍霍準備與敵人血戰到底。因此,竺名時這種完全脫離戰場氛圍的情緒來得就似乎有點不太適宜,以至于他作出的戰略判斷也發生了那么一點點不符合戰局的偏差。

“本帥認為,敵軍行動迅速來去飄忽。”竺名時站在城樓上遠眺,一副專注地神色,而事實上現在城外什么東西也沒有:“我們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穩固防守,以不變應萬變,陳將軍,眼下集中到真定府周圍的我大宋軍隊。有多少人了?”

“竺帥,眼下各地入援軍隊總計七萬之多。目前全部在真定府的外圍城池,形成拱衛之勢。”年邁地老將軍陳達在竺名時的身后有條不紊的回答:“甘忠將軍兩萬人進駐真定西南的獲鹿,甘厚將軍一萬人進駐真定西北地靈壽。此外來自邢相二州的援軍兩萬人,由左侍禁高繼荀帶領,日前也抵達東南面的石邑。其余將近兩萬召集入援的鄉勇弓役,則布置在我們地防御正面。即東北方向!”

其實類似的問題竺名時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了,但竺名時一直不厭其煩,畢竟每次聽到有如此眾多的軍隊在自己地周圍,竺名時都會有種莫名地安全感:“如此甚好。我真定可稱為固若金湯,待到安肅等三軍趕回,什么女真野人。都要滅亡在真定城下!”

陳達望著竺名時高大地背影。猶豫道:“竺帥之見。末將贊同。只不過剛剛從前方傳來的消息,女真人渡過木水后不再前進。似乎在等待什么。末將以為其意難測,不得不防啊!若竺帥撥給我五千兵士,末將愿一探敵營,試一試女真人地兵鋒。”

竺名時愕然回首:“什么意思?他們動作越慢,不就越容易被咱們合圍嗎?陳老將軍,不要疑神疑鬼,要像本帥一般冷靜才行啊!至于什么探敵營的話還是不要說的好,您都一把年紀了,怎么比本帥還沖動呢?”

陽光下,旌旗招展,刀槍閃亮,上萬人的隊伍正沿著寬闊的官道向前移動。這支隊伍,乃是大宋邊境的主力部隊

看著疲倦的隊伍如同蝸牛般的行進速度,安肅軍節度使魏能騎在高頭大馬上不住的搖頭苦笑:“就這種速度,三軍里面居然還是我們最快!這還打的什么仗呢?”

說起來,其實魏能非常無奈。手機看書請登陸大宋缺馬啊!缺馬的程度已經到了就算是純粹的馬軍,也要兩人一騎的地步。更何況馬步混合的安肅軍呢?安肅軍一萬三千多人,馬只有八百多匹,加上一些牛和驢子拉著裝備輜重,整個隊伍行進的時候怎么也快不起來。而且多年來安肅軍從未組織過萬人規模的外出訓練,因此這一次長途追擊敵軍,安肅軍的各個部隊都顯得混亂不堪,甚至在經過定州的時候,一支在右翼負責警戒的營隊,還可笑的發生了迷失道路的低級錯誤。

盡管如此,安肅軍還是走在了順安、保定二軍的前面。眼下,安肅軍的前鋒距離木水已經不到十里的路程。

“稟報大帥!”一名偏將策馬前來,行禮道:“前鋒營截住了一小隊人,為首者自稱真定府司戶參軍,求見大帥!”

“尹材?”魏能當然認識真定府里的這號人物:“他居然沒死?”……

尹材當然沒死,事實上他最近的運氣算得上不錯。幾天來尹材帶著自己那一小隊人在女真

近轉悠,而令他自己也感到驚奇的是他們并沒有被女探哨所發現,甚至還偵知了一個消息。當然,這個消息是針對安肅軍的。

“尹大人是說女真人趟過木水后,就停止前進了?”魏能奇怪的看著尹材:“他們不是要速戰速決,拿下真定府么?怎么眼看著我們就要追上了,他們反而停了下來?”

“是的!”尹材的官雖然與魏能同級,但值此危急時刻還是廢話少說的好:“他們在木水南岸集結,想來卻是想等咱們大宋的邊境三軍。”

魏能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他敏感的覺察到這個消息帶著某種危險地氣息。或許將關系到整個戰場的形勢。“本帥認為我們必須繼續前進,直到與女真人遭遇!”魏能思索了半晌后作出了自己的結論以及解釋:“女真人必定是想已逸待勞,在木水河畔解決身后之敵吧?哼,我等此時兵力雖然單薄,但后面還有跟上來的順安、保定二軍,加起來人可不少。況且大家中間隔著木水,女真人的騎兵也不能發揮全部實力,本帥認為我等可以一戰。”

尹材默然片刻,道:“魏帥所言自有道理。然本將認為關鍵還是后面的二軍是否真的可以在戰斗開始后趕到,若是有失,則后果不堪設想。”

魏能大笑,抽出身上的長劍。朝天空揮舞了一下:“大丈夫馬革裹尸,又何懼前路風雨?女真人毀我大宋如畫江山,我這便去瞧瞧,他們究竟生得怎樣一個三頭六臂。”魏能說罷忽然高歌一曲。悲涼蒼勁的歌聲惹得不斷從附近經過地士兵高聲應和。

尹材擊節嘆道:“自古燕趙多豪強!得魏帥如此悍勇,我大宋又怎會敗于蠻夷之手?”

魏能一勒馬頭,囑咐旁邊的傳令校官:“命令各部隊放緩前進節奏,向中央主力靠攏。另外派人聯絡順安、保定軍加快趕來。嘿!決戰,就在木水河畔!”

陽光下,官道上。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盡頭。而官道的兩邊。青色地田地顯示著蓬勃的生機。只可惜,由于戰火的波及。似乎這些田地再也無人打理。

“叫他們走快一點!再這樣慢慢吞吞的本帥就要抽你地筋!”高永河騎在馬上甩動著馬鞭,對伏跪在地上的偏將連聲怒喝。

“好了,高帥!沒必要這么大火氣。”劉長照策馬來到高永河的身旁,溫言道:“再打他也沒用,算了吧!”

說起來順安、保定二軍走得這么慢不是沒有原因的。打一接到雄州告急地消息,高永河就帶著過萬的順安軍出發前去營救雄州,劉長照也帶著保定軍主力迅速的出發了。只不過事出突然,兩軍都是匆忙組織了一下就出發,大批地糧草、裝備都沒有攜帶,以至于追擊女真人到了定州之后,這兩軍就難以為繼了,不得不多停留了兩天,等待隨后運到地補給物資。就這么一耽誤,結果兩軍就落到了自身攜帶了充足糧草地安肅軍身后,并且一路行來似乎距離還越拉越大!

對于這樣的情況,已經把兩軍合二為一地高永河與劉長照,當然心急如焚,不斷的要求大軍加快腳步,只是似乎這樣的要求一直沒有太多的效果!

“稟報大帥!”一名斥候統領神色古怪的向兩位長官報告:“后衛營說…有一支軍隊…好像是契丹人,追在咱們后面!”

“嗯?”高永河盯著斥候,狐疑道:“契丹人?哪來的契丹人?怎么過來的?”

劉長照閉目沉思。忽然道:“此事非同小可,契丹人居然越過遼宋邊境尾隨我大軍而來!此事關系到兩國的盟約和交情!高帥,要慎重啊!這事情可是要驚動朝廷的。”

高永河愣了愣:“難道契丹人想趁火打劫么?”……

天色已到晌午,盡管現在是初夏,但陽光已經開始變得相當的火辣。然而現在的高永河與劉長照無暇顧及火辣的太陽,眼下他們的心情多少有點忐忑不安。因為在他們二人,哦,應該說宋軍大陣的對面,過萬的契丹大軍擺開了即將沖鋒的陣式。這一刻,整個大地上到處都是馬嘶人叫,一片鬧騰。

事實上,接到了自己后面尾隨著一支契丹軍隊的報告后,高劉二人就一直出于疑神疑鬼的狀態中。照理說契丹人應該不是和女真人一路的,當然也不能排除契丹人與女真人勾結的可能。可是就算契丹人勾結了女真人,也沒有必要大張旗鼓告訴天下他們是契丹人啊?這可是要引起兩國爭端的大事情啊!

高劉二人商議了半天,最后決定穩妥為主,下令大軍擺開作戰的架式,等著契丹人的到來,看看究竟他們搞什么鬼!

于是,在契丹人到來之后,兩軍對峙就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耶律大人!看看我靜江大軍風采如何?”蕭雅哥一身閃亮鎧甲,騎在黑色駿馬之上威風凜凜地揚起馬鞭大叫:“恐怕對面的宋軍都給嚇傻

耶律阿思的目光卻停留在對面的宋軍身上:“蕭元帥的威風還是以后再擺吧。要知道咱們可不是來打仗的啊!”

蕭雅哥大笑:“咱們越是威風,他們不就越容易中計么?”

這事情要從幾天前說起。自從女真人閃電般直逼真定府之后,蕭雅哥與耶律阿思就帶著兩萬靜江軍沿著女真人走過的道路進入了宋境。事實上,與蕭雅哥等預料中的一樣,由于女真人的焦土政策執行得非常完美,一路上只剩下了殘桓斷壁和跑不掉地婦孺,所以他們走得相當輕松,穿州過府如履平地。而且由于這一塊的宋軍主力全部追著女真人去了,所以靜江軍除了受到潰散的小股宋軍騷擾外。就再也沒有遇到任何威脅。當然,靜江軍這一次的任務并不是打仗,畢竟契丹人沒有任何必要出來拼命,遼宋兩國多年地和平安逸還是來之不易的。

“我們就是拖!把疑神疑鬼的宋軍給拖住。順便告訴宋國朝廷其實我們是來幫助他們滴。”耶律阿思笑著對蕭雅哥說:“所謂漁人之利,恐怕就是咱們現在這個樣子了。”

眼下兩軍對峙,一副磨刀霍霍的景象。

“對方主帥要求陣前,高帥。你坐陣,我去!”劉長照覺得自己地脾氣總算比高永河好上一點,在這樣微妙的時刻還是自己出面比較好!

劉長照策馬來到兩軍大陣對峙的中央,只見對面如旋風般沖出一騎。騎上之人盔甲鮮明。待到得面前,卻覺此人面目頗為白晢圓潤,顯然不是長年生活于軍旅中的人。

“本帥保定軍節度使。劉長照。不知將軍何人?”

“本官乃是大遼北院同知樞密。耶律阿思!”

劉長照頓時大吃一驚,說起來對面這人竟然是遼國副相一級地人物。比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可是高了不止一級啊!

“耶律…耶律大人!”得知了對方身份后,劉長照覺得自己在氣勢上始終遜色一籌:“此地已是我大宋境內,耶律大人率軍前來,恐怕有違兩國盟約,不知…下官斗膽,請問耶律大人有何解釋?”劉長照話一說完,突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軟弱了點,好歹這也是俺們大宋的地盤啊,怎么也要理直氣壯點才對,于是又提高聲音道:“女真人從何而來?我大宋朝廷還未得到遼國地解釋,如今汝等又率大軍入我宋境,莫非女真人是受你們契丹人指使地么?哼!若你等要戰,這便戰吧!”

耶律阿思擺手大笑道:“劉將軍怕是誤會了!女真人本乃我大遼治下地區區一個部族聯盟。不料該部族狼子野心,竟起兵反叛。不過我天佑皇帝自是英明無比,將女真人驅逐得無處容身。女真人守不住東京道,這才南下的。”

“照耶律大人地說法,這女真人乃是流竄入我宋境的么?”劉長照冷笑連聲:“我觀女真人行動迅速策劃周密,僅此一點便知其早有預謀。”

耶律阿思詭笑道:“我等大軍到此,乃是一路追蹤女真人而來,目的無非是剿滅此賊,平此叛亂。一路行來,卻見南朝深受其害,嗚呼!若南朝無力應付,我等自然從旁相助,說起來遼宋乃是兄弟之邦嘛!”

劉長照自是不信這番鬼話,畢竟實在太過荒謬了:“就算你等越境剿賊平叛,亦是犯我大宋,哼!說到狼子野心,竟是何人啊!”

耶律阿思忽然收斂笑容,厲聲道:“是不是犯了宋境、違了盟約,豈是你小小一個地方軍節度使說了算的?本官今次來宋,一來協助宋國剿賊,二來就是要到宋國朝廷辨說此事,好讓你大宋朝廷明白,正是你等連年拖付歲幣,導致我大遼無法安撫邊境部族,方才有此禍事!這些話和你說也沒用,我大軍就在此,不日我還要去汴京,你要如何,看著辦吧!”

耶律阿思調轉馬頭馳回遼軍陣中,只留下了劉長照一個人在陣前發了好一會傻。

待到劉長照與高永河一商量,竟是走也不妥,打也不妥,真是一個進退失據啊!說起來契丹人雖然越境,可是畢竟兩國之間和平多年,對方不動手,好像自己動手也不合適,誰知道朝廷對這事是什么一個態度呢?萬一要是先動了手,一回頭朝廷治自己一個挑起兩國爭端的罪名,好像就有點冤枉。況且對方不是要到朝廷去辯解么?說起來還很理直氣壯似的,真是打不得啊!可是也不能就走啊!對方說是來剿賊的,對大宋無惡意,但這樣的鬼話能信么?我們要是下令繼續前進追擊女真人,陣腳這么一松動,要是對面趁機沖殺過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瞧瞧,對面劍拔弩張的,隨時有可能開打啊!

“高帥!”劉長照就是拿不定主意:“我看我們先在這里等上一等,趕緊向上報告,這事情馬虎不得啊!”

“正是!”高永河覺得這都什么破事:“劉帥說什么就什么吧,反正俺老高不懂政治,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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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大宋 第三十七章 河北戰事(中)
正文第三十七章河北戰事(中)

陽光很大,剛才還陽光萬里的天空中忽然涌來了無數的烏壓在大地的上面,給人灰色隱晦的壓抑感。地平線的那頭不時有一兩道閃電掠過,這一切,都預示著將有一場大暴雨的來臨。當然,也許在這場暴雨過后,夏天就真正的來臨了。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魏能對著天空低吼出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想到很多年后這句話因為一只偉大的鳥又說了一遍而成為名言。只不過,和那只鳥不同的是,魏能之所以特別希望下雨是因為他的安肅軍終于遭遇了女真人!一場大暴雨,或者能使本就因為前段時間的清明小雨而顯得有點濕潤的木水河畔,變得更加泥濘,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女真騎兵的發揮。

事實上,在看到淺淺的木水對岸殺氣升騰的數萬女真大軍的時候,魏能感到自己非常的幸運。不錯,若非尹材及時向他報告了女真人的行動,急著向前猛追敵軍的安肅軍很可能現在就已經完蛋了。好在自己相信了尹材,及時把各部隊及時收攏,才沒有馬上受到對方騎兵的強力沖擊。

話是這么說,眼下畢竟暴雨將下而未下,一場大規模的血戰,卻馬上就要爆發了。

“左右準備!”魏能拔出長長的戰刀,直指天際,那處,一道強烈的閃電再度劃過烏黑的云,亮光把魏能的臉照得異常猙獰!“列陣迎敵!不是敵死,便是我亡!”

軍鼓聲轟然大作!伴隨著隆隆作響的滾滾驚雷和過萬戰士列陣時地整齊吶喊及步伐。橫掃整個天地!

“順安軍!保定軍!”尹材在一片巨響中向后方望了望,自言自語道:“你們可要及時趕到才好啊!”……

“開什么玩笑?要我們加快趕過去?”高永河莫名奇妙的看著眼前跪倒在地的馬安雄:“沒看見咱們對面站著誰嗎?契丹人啊!咱們能亂動么?萬一他們來意不善,哦,他們肯定不善,咱們大陣一松動,契丹騎兵沖過來,你有幾個腦袋給人砍?”

馬安雄立即高聲大叫道:“魏帥讓末將前來,便是要告知高、劉二位大人!女真人調頭回到木水河畔,值此一刻。正是決戰之時!若順安、保定二軍久而不至,我安肅軍危矣!河北西路危矣!”

高永河倒吸一口涼氣:“什么?魏能要和女真人在木水河邊打?萬萬不可啊!木水有多淺?騎馬就能沖鋒啊!”

“還請二位大帥立即發動,此地距離我安肅軍已經不遠,末將來時快馬加鞭。不過大半時辰而已!而當時安肅軍離木水還有十里!”

高永河面色凝重的望望劉長照,后者也是一臉猶豫,顯然亦是拿不定主意!

“這可如何是好?”高永河一把拉起馬安雄,扯著他來到陣前:“你自己看。那邊箭都拉在弦上,看那刀,多亮堂?咱們動不得!”

劉長照在兩人身后嘆氣:“剛才本帥和契丹人的副相陣前談過了,他一口咬定是來剿滅叛軍的。與大宋無關。我和高帥商量過,咱們沒有上面的意思,也不好以對方越境加以斥責。總不能把搞壞兩國關系的責任攬頭上吧?對方這事情究竟算怎么一回事。得朝廷說了算!現在。我們走也走不了,打又不能打!只能這么干耗著。馬將軍!就算你們魏帥在這里。也只能這么辦啊!”

馬安雄愣了半響,說實話他大小就是軍中長大,非常實在的一個武夫,又哪里想得到什么朝廷地外交?就算想得到,此時也管不了這許多,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魏帥交待的話一定要完成,二軍不趕去戰場,安肅軍就完蛋了!

“末將求二位大帥!”馬安雄嚎啕大哭,跪倒在地抱住高永河的大腿:“不趕去木水,安肅軍就完了!河北西路就完了啊!三軍向來互稱兄弟,魏帥一向跟二位大帥情同手足,不能見死不救啊!”

“住嘴!”劉長照鐵著臉厲聲喝道:“誰說我們見死不救?眼下的局面你也見到了,對面契丹人來意不明,又在陣前磨刀霍霍,你倒說說,我等如何走得?”

馬安雄抹抹眼淚,只是不住地哀求。高永河發急,一腳踢開馬安雄,卻不料馬安雄在地上打個滾,忽然叫道:“來的時候,真定府的尹參軍!有話轉告二位!”

“嗯?尹材?”高永河驚疑不定:“他又怎會在安肅軍中?”

“尹參軍說,若二位大帥不來救,則安肅軍敗,順安、保定二軍亦不可自保,焉知女真人擊敗安肅軍后,不會繼續前來打擊二軍?”馬安雄快速的說道:“再者,尹參軍說,無論二帥有什么理由,遇到什么狀況,都要立即救援安肅軍,否則…”

“否則什么?”劉長照狐疑地問。

“否則,尹參軍不但要向竺帥告發二位貽誤軍機!而且還要拼上全副身家,不惜動用所有當年司馬相公的門生故吏,把你二位腰斬鞭尸,九族發配海南!”

“這…這是從何說起?”高永河與劉長照面面相窺,說起來司馬光雖然兩年前就死了,

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啊!更何況誰不知道如今朝中舊天,尹材身為司馬光首席幕僚,放出這狠話未必做不到啊!

高永河拉過劉長照到一邊低聲商議,最后終于拿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馬將軍,這個救還是要救地,咱們跟魏帥都是一路的嘛!你看現在這情勢咱們不可能有太大動作,所以呢,先把在后面的幾個營調過去,然后再逐步逐步地往外撤,一營一營地來,最后分出一半人去木水!咱可是盡了全力喲,畢竟這邊契丹人要是有什么變化。咱也要防范不是?不然朝廷一樣要腰斬我們滴!”……

真定府。

“據前面地鄉勇斥候營報告,似乎女真人調頭回了木水!”陳達抹了抹汗,這天氣忽然變得陰暗悶熱,眼看著一場大雨要來,自己一把老骨頭還要跑上跑下,真是難受啊:“末將猜想或許女真人打算阻擊回追地三軍?若是如此,末將愿領一軍前往木水,與三軍一道前后夾擊敵軍,如此勝利可期。真定府亦無憂矣!”

竺名時正半躺在新弄出來地雞翅木羅漢床上喝著茶,一聽此言,一口茶噴了出來:“我說陳老將軍,好好讀讀史書!聽說過關羽敗走麥城么?聽說過趙括取代廉頗么?守城!最重要的是守。任他外面搞風搞雨,我自雷打不動才是正道啊!”

看看陳達還有話說,竺名時一擺手:“你別說,聽我的。本帥已經判定。此必是女真人調虎離山之計,意圖把我主力騙出城野戰!嘿,我們就是不動,大丈夫說不動就不動。十幾萬大軍把真定府守得如鐵桶一般,看他們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木水河畔。

一聲驚雷過后,戰斗就這樣打響了。

震天動地的馬蹄聲完全將雷聲蓋過。黑壓壓的無數大軍比天上的烏云還要密集!女真人的大軍開始沖鋒了。馬蹄擊打起木水的水花。發出有節奏地響動,竟宛若齊鳴的軍鼓般駭人!

“蓬”的一陣巨響。宋軍的遠程打擊開始了,箭雨兜頭而下,不斷有女真士兵落馬。“放!”第二波箭雨接著開始,一張最厲害地床弩由二十多人踩踏而發,巨箭帶著尖銳的呼嘯迅速劃過三百步的空間,擊入女真人的沖擊陣中,一連擊中數騎翻倒在地,血霧,像蓮花般在灰暗地天氣里綻放。

“好厲害的箭!”阿骨打死死的盯著前方的宋軍地帥旗,熱血從心中向全身奔涌。直到今天,女真軍才算真正與宋軍的主力部隊交手,如蝗的箭雨和從未見過地巨大遠程箭簇,無疑給沖鋒中地女真軍造成了一定程度地殺傷。然而,在年輕的阿骨打心里,女真人是無敵地,就算是號稱天下雄師的靜江軍,也不曾在女真人的馬前刀下,討得任何便宜!

事實上,宋軍在人數上的明顯劣勢,在女真大軍沖鋒的時候就暴露出來了,箭雨再密集,也阻擋不住人數超出數倍的敵人。要不是泥濘的土地減緩了馬的速度,宋軍最多也就只能進行一次或者兩次箭雨打擊。

數百步的距離轉瞬即至,女真人靠近了宋軍大陣。

“殺啊!”沖鋒的號聲響起,八百騎宋軍騎兵發動了反沖擊,一員猛將揮舞著開山斧,沖在最前,宋軍如一支箭頭往無數女真騎兵的中央直插。

慘烈的接觸就這樣開始。當頭的阿骨打迎面遇上了沖來的宋將,阿骨打奮力將手中的巨斧朝對方劈去,正好一道閃電劃過長空,阿骨打忽然發現對方也有一張和自己一般年輕的臉。甚至沒有聽到慘叫聲,阿骨打的馬就已經遠離了剛才發生接觸的地點,是的,那人死了,雖然那人與自己一樣年輕,但終究不如自己強壯!當巨斧與巨斧正面對撼的時候,阿骨打就已經知道自己贏了。

最后的步騎接觸開始了,宋軍依靠著各種多人配合的長短兵器小隊陣型,與女真騎兵進行著最慘烈的戰斗,戰斗在戰場的每個角落發生著……

“魏帥!看樣子不行了,撤吧!”混亂中,文人出身的尹材狼狽的策馬亂竄,終于竄到了魏能的身邊,這里稍微安全一點,魏能的身邊有幾十名親兵執著長槍四面保護。

魏能頭發散亂,亂軍之中剛才不知道是誰射來兩箭,力道還真打,他躲過一箭后眼疾手快的用刀擋飛了另一箭,結果把那箭把頭上的頭盔給射飛了:“不行!誰說不行?給我上啊!“

“上個屁啊!”尹材這個時候沒有什么讀書人的斯文,大叫:“高永河還有劉長照兩個龜蛋不會來了,咱們完了,跑吧!他們太多人了,不跑真掛在這了!”

事實上這個時候魏能也不能不跑了。周圍的親兵開始逐個倒下,戰場地天平開始傾斜,從女真人開始沖鋒開始,經過近兩個時辰的戰斗,宋軍的身影在混亂中已經越來越稀少,隨著各種戰斗小隊型的瓦解,單獨的步兵在騎兵面前只能是被屠殺的結局,畢竟女真人太多了!而本來預計將要到來的順安軍保定軍渣都見不到一個!

“逃!”決定跑路的魏能和尹材依靠著周圍親騎的掩護,迅速地脫離戰場。而事實上現在魏能才發現自己決定跑路的時間實在是晚了點,周圍的親騎傷亡越來越大,而似乎身后以及身邊,越來越多的女真人加入追擊自己地隊伍中……

“殺千刀的高永河!”尹材慘呼一聲。一支箭插入了右臂,劇痛傳遍全身:“你們當真不來!我要去汴京,告得你們全家發配海南!”

魏能和尹材,加上最后七名親騎已經跑了七八里。早已經脫離主戰場,只不過身后還有百余騎女真人在緊緊追趕!

剛剛繞過一個有點高度的小土丘,魏能等人赫然發現土丘后是一片洼地,黑壓壓的蹲坐著幾百號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待仔細一看,竟然是宋軍。

魏能大為驚異下急忙拉馬。一行人停下來。魏能高聲叫道:“你等何人?本帥安肅軍節度使魏能!”

“啊!原來是魏帥!”一名校尉跑過來回答:“我等乃是順安軍地后衛營。前來支援魏帥!”

“混蛋!”魏能大怒:“支援?怎么會在此處?”

此時馬蹄聲響起。女真的百余騎追兵也繞過了土丘。當然,女真人無疑沒料到會出現這種詭異的景象。領頭的一人拉停馬后,發了好一陣傻,才忽然驚呼一聲,帶人往回奔去,而宋軍這邊顯然也無心跟他們打上一場。

“說!到底怎么一回事?”魏能覺得這事情實在太奇怪了,逼問了半晌,才搞明白原由。原來順安軍和保定軍讓不知哪里來地契丹人給拖在了數十里外,高劉二帥一營一營的把人抽過來,結果第一個營來到后,發現前面打得正歡,數萬人的戰場極其慘烈。于是居然生了怯意,想想自己一營也就百來人,上去也是送死,還是再等等后面地人。結果五六個營先后都躲到了距離戰場七八里地土丘后邊,五六百人硬是不敢上戰場!

“娘地!”一臉是血的魏能沒辦法去怪這些小兵,這么一百人一百人地跑過來也的確是送死,對偌大的戰場于事無補。一肚子氣的魏能無處發泄,一把將手中長刀飛插入地上,大叫道:“高永河!劉長照!你們還我的安肅軍!等老子滅了女真人,再拔你們的皮!抽你們的筋!為弟兄們報仇!”

尹材這個時候已經從剛才的倉惶逃竄中恢復了冷靜,說起來自己還真不知怎么回事,到了哪里哪里完蛋,莫非自己掃把星下凡?可話又說回來,自己到目前為止除了手上中那么一小箭外還真沒什么大問題啊!運氣也不知是好是壞:“魏帥!此處不宜久留,速速離去!”

“好!”魏能惡狠狠的盯著尹材:“離去!是逃到高劉那兩個渣子那里請求收留吧?”

“不!”尹材瞇著眼睛,盯著遙遠的天空,忽然嘆道:“依本官看來,順安軍、保定軍在劫難逃了啊!咱們不能去!不過話說回來,高劉二帥也是進退兩難啊!”

“繞到真定府?”

“不可!女真人很多,此戰之后定四處搜尋肅清殘兵,說不定封鎖木水,前往真定府的道路定是不易行走!”

“廢話少說,去哪里?”

“西北面的東西曹谷鋪!”尹材忽然笑了笑:“帶著這幾百人,沿路看看有沒有殘兵也湊湊。我們往西北走,那邊很快就會有一場仗要打了,咱們幫忙去!”……

南泊大營。

“我說我忙著呢!”楊翼極度不爽的看著王有勝:“好像我說過小事別來煩我,出了大事我也幫不了你,你別有事沒事咋咋呼呼好不好?”

王有勝一臉的興奮:“大人!我這可是好消息啊!你要不聽,回頭可別后悔。”

楊翼一臉不屑,拿起手中的茶。說起來自從河北戰事一起,楊翼整天就泡在沙盤前面,難得出來喝口茶:“快說!說完了我還得跟種師道他們研究河北戰事,什么叫軍國大事你懂么?好歹也是我身邊的大將,整天就知道什么橫穿賀蘭山的瞎吹。什么德行?”

王有勝忽然笑笑,神秘兮兮的道:“姚隆贊的弟弟,從留山原帶來一個消息!烏倫珠日格不在白達旦!”

“噗哧!”楊翼一口將茶噴出:“你這也叫好消息?”

“哦!她不在白達旦,可是我們知道她在哪了!這不是好消息么?”

“嗯?在哪?”

“漠北!”說完這話之后王有勝覺得形勢好像有點不妙,因為他發現楊翼的手在腰上亂摸,這代表著楊翼正在找刀子!于是王有勝決定還是開溜的好……

楊翼拿起茶杯朝逃之夭夭的王有勝扔去,大罵道:“漠北?去你的漠北!韃靼人是那么好惹的么?跑到漠北讓韃靼欺負了怎么辦?我哪救你去?”楊翼插著手生了好一會氣,這才想起還要去議事廳,路上卻忽然自語般笑道:“漠北?磨古斯好像要起兵反遼國啊!那兒馬多,都是好馬,什么時候咱們宋國和韃靼人搭拉上關系,弄點戰馬回來就再好不過了喲!”……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53
盛世大宋 第三十七章 河北戰事(下)
第三十七章河北戰事(下)

從那天的暴雨過后,夏天可以說就真正的來臨了。夏天的到來,不僅僅意味著日漸炎熱的天氣,還給整個大宋帝國的北方帶來了躁動不安的心情。

僅僅兩天的時間,河北戰場的形勢就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安肅軍完蛋了,光只是這個消息就已經可以讓許多人感到不可思議,但隨后順安、保定二軍的潰散則更令人惶恐不安。

說起來包括高永河與劉長照自己在內,都沒能預料到這個狀況的發生,只不過當時的情況已經由不得高劉二人來選擇。事實上,當安肅軍全面退出戰場之后,順安、保定二軍就已經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真大軍只對二軍進行了一次沖鋒,然而僅僅一次沖鋒就已經足夠了。宋軍在應對真人沖擊的時候,背后刀槍如林整裝列陣的契丹靜江軍讓他們有如芒刺在背。背負著巨大心里壓力的宋軍最后無心戀戰,幾個時辰的功夫就徹底崩潰了,在真騎兵的追殺下四處逃亡。高永河的運氣實在不是太好,亂軍之中被人砍下了腦袋。而劉長照則意外的創造了歷史,他慌亂中跑到了契丹人的陣營里,一天之后就變成了遼國將領,并且居然收攏了一部分宋國敗兵,從而組成了遼宋歷史上的第一支偽軍。

以上這些事情,使得本來在真定府安如泰山的篼時陷入了極度慌亂的境地,他地情緒經歷了前一次的極度冷靜后。再次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當然,這種慌亂并不只是因為真人可以再無后顧之憂的對真定府下手,而是來自朝廷極其嚴厲的訓斥。

事實上,朝廷的訓斥之所以前所未見的嚴厲,是經過了一番斗爭的結果。早在四月末,當篼時集中了河北西路各地的全部主力,意圖死守真定府地時候,朝堂中就對篼時這種烏龜不出頭的戰術產生了巨大的爭議和分歧。以趙瞻為主的樞密院,以及蘇軾、蘇澈等代表。充分發揚了人地極度浪漫主義,大力抨擊篼時的作戰思路,強烈要求立即集合大軍北上收復失地。而這個時候,參知樞密楊翼。卻突然聯合了脖士院的一批老將,贊成篼時固守的主張。楊翼之所以這么干,當然是因為他認為三軍并無回追地必要,而是應該返回邊境切斷真人的退路。而篼時只要守住真定,不被真人的假動作調動出來,那么真人必將陷入進退失據的困境。而楊翼地想法是經過了南泊大營眾多教授們推演的結果,與脖士院里一幫老家伙的想法不謀而合。

但是戰場形勢地變化實在是太快了。還沒等朝中爭出個結果,回追地三軍就完蛋大吉了。這立即使得趙瞻、蘇軾一派占據了上風。因為現在朝廷并不清楚契丹人在三軍地背后搞鬼,所以在大多數人看來。正是篼時當了縮頭烏龜才導致三軍與真人獨立作戰最終潰敗。因此。高太后極度憤怒的下達了對篼時地斥責詔書。要求他必須積極主動的奪回戰場優勢。

“真人現在在那里?”帥司雅里一片雞飛狗跳,篼時紅著眼睛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四處亂竄:“我要和這幫狗娘養的玩命!我要親自宰了他們的賊頭!”

對于篼時準備出去玩命的做法。陳達不以為然。在陳達看來,戰場形勢多變,要出去就應該早出去,現在三軍都沒了出去就是送死:“最新傳回的消息,似乎有支契丹人的軍隊進入了定州和木水之間,這或許是三軍潰敗的主因。末將以為還是把這個情況向朝廷報告,等朝廷定奪了再說比較好!”

“放屁!”篼時惡狠狠的盯著陳達,這老東西從來都是不顧局勢,意見永遠和自己相左:“這種時候你還要我去招惹朝廷?剛才太監傳旨的時候你也在場吧?縮頭烏龜!這是太皇太后親口說的,你也活了一把年紀,你自己說說,咱大宋朝歷史上有這樣措辭的詔書么?”

篼時一把將劍往地上插去,借以發泄一下自己的怒火,只可惜地面上的青石磚并不太給這位大人面子,插了好幾下也沒插進去。于是篼時扔開劍,大叫道:“反正我不管,我篼時倜儻一世英雄,決不戴烏龜的帽子!趕快搞清楚真人在干嘛,我要親率大軍滅了這幫混蛋!”

陳達冷笑道:“小心,出去可就未必回蕩了,真遇上真人,只怕我等不是對手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目下守住真定看清局勢才是正道!”

“我們人多,我就不信,幾個野人還能把我給吃了!”

南泊大營,議事廳。

“眼下局勢嚴峻啊!”楊翼在眾人面前嘆著氣:“今天早朝,遼國的使臣來了,說真人是流竄入我大宋的,并且原因是因為我大宋拖付歲幣造成遼國

撫部族而起。不過遼國好心,派了蕭雅哥帶人進入費要咱們大宋出。真是無恥啊!”

章楶捋須問道:“是否三軍的潰敗,是因為被契丹人堵住了后路呢?”

“章大人真是火眼金睛啊!”楊翼贊道:“卻是如此,前面已經傳回了消息,當時順安、保定二軍被來意不明的契丹軍隊拖住,以致對安肅軍支援不力,方才出現現在的狀況。”

“朝廷現在是個什么意思?”種師道問道。

“沒人相信契丹人的鬼話,現在朝中一致認為,這次真入寇,必定是契丹人在后面煽風點火,妄圖從中漁利。只不過撕破臉皮的事情朝廷也不愿意干,畢竟遼軍也沒有對咱宋軍動手。所以朝廷只是斥責了遼使的說法,并且要求遼軍退回去。可是哪有那么便宜地事?眼下正在扯皮中。”

種思謀插話道:“目下最主要的。還是真定府的戰事。篼時受了斥責,很有可能鋌而走險,若是應對不慎,恐怕傾覆在即!”

楊翼站起來,在沙盤前來回踱步。大廳里一片寂靜,每個人都在思考著戰事的發展。半晌,楊翼忽然冷笑起來:“真定府有大軍拱衛,如果篼時真要固守,恐怕真人很難得手。必定是要出篼時的。前些日茁大人說東、西二曹乃是兵家必爭之糧草重地,真人肯定要在這里下功夫啊!”

眾人紛紛點頭,其實這些日子大家都反復推敲,連帶武里的員也不斷研究獻策。實際上武里已經被這場戰爭掀起了一股研究的熱潮。楊翼剛才說的,乃是大多數人的看法。

楊翼說完了大多數人都知道地廢話后,提出了一個問題:“要是真定府沒了,我們該做些什么?”

“看這里!”張全柱似乎每次回答楊翼提問的時候都是第一個回答:“假設真人橫掃河北西路。沿著河東與河北的結合部迅速南下取刑州、相州,兵鋒就可直指黃河。距離汴京城最近的黃河渡口有兩個,一個是郭橋鎮,一個是陳橋鎮。二者相距不足五十里。天然之良渡,無須船只,扎木筏可過啊!”

“不錯!”章楶眼睛看著沙盤:“若是不想汴京直接遭遇敵軍。唯于此二處堵住敵軍!若是給真人渡過黃河。離汴京也就一兩天地路程了。”

楊翼看了半天。忽然肅了肅容:“我等應該早做準備。決戰,就在此處!”

決戰?誰去決戰?哪來的兵去決戰?咱們準備什么?眾人莫名其妙的看著楊翼。

楊翼笑笑:“我去!我要去見一個人。那個人叫阿骨打!完顏阿骨打!”

“阿骨打!”頗刺淑近來發現自己的這個侄子是越來越厲害了,不但眼神非常地凌厲,而且在氣質上似乎非常的,嗯,兇悍!“本來說好到了定州就分兵,可是為了肅清身后宋軍咱們還是拖了一會。眼下你又提出分兵一事是何用意?咱們難道不應該全力進攻真定府么?”

沒等阿骨打作答,盈歌就搶先笑道:“那真定府何等大城?據說無數宋軍將其團團拱衛,若是我們全力去攻代價極大,恐怕還沒店京便已成強弩之末,況且耶律阿思和蕭雅哥現在也跟進來了,難道不需要防備的么?”

阿骨打放聲大笑:“頗刺淑叔叔,分兵正是為了拿下真定府啊!”

雨又來了,和上次的暴雨不同,這場雨溫柔地下了一整天。淅淅瀝瀝的雨水落在山間、田野以及溪水中,仿佛一場天地中的奏曲,又仿佛無盡地水幕籠罩。其實,在初夏時節,能有這樣一場清新地雨水,是非常令人愉悅地事情。

然而篼時并不愉悅。他現在正在木水河畔的一處營帳前,粹個地方望出去,無數行軍帳密密麻麻地在河邊排列到天邊,遠處時不時傳來軍爾齊的吶喊和沉單調的鼓聲。沒錯,河北西路的精銳現在都集眾這里。然而,敵軍在哪呢?

敵軍分成了三股!一支向真定西北運動,似乎要去靈壽,而一支調頭回了定州,剩下的一支繞開真定府進逼獲鹿。這是篼時最新得到的,這使得他非常疑惑,難道真人不是要進攻真定府么?到底哪支敵軍才是真正的主力?于是,帶著迷惑的心情的篼時,在木水河邊焦急的等著形勢的發展,在他看來,除非真人不動,只要一動,他就可以迅速的判斷出敵人的真實意圖。而真人兵分三路,讓篼時認為是一件好事,起碼這為宋軍集中兵力殲滅對方的主力創造了條件。

“靈壽!一支真軍洱在進攻靈壽!”

“獲鹿!獲鹿的甘厚將軍派人來了,雙方在獲鹿激戰!”

到了傍晚的時候,消息陸續傳來了。對于現在的

篼時認為自己必須迅速作一個判斷。當然,判斷聽一聽陳達的意見,盡管這個老家伙一貫不對自己地胃口。但將來萬一有什么事,總要找個人出來墊背不是么?

“末將以為,我們還是回真定的好!”滿身戎裝的陳達一提起這事就上火,出城來鼓搗什么?明擺著只要在真定等著,敵人就一定會自己送上門,非要這樣大張旗鼓的跑出來折,今天下了一個白天的雨,大軍在河邊扎營滿是泥濘,真是巨痛苦啊!看看篼時的臉開始變陰。眼見著就要發狂,陳達苦笑道:“要不,就去靈壽?靈壽在往西就是東西曹谷鋪,那里有一支軍隊守護。以靈壽為屏障,要地不可失!”

篼時悶著頭想了一想,雖說靈壽是東西曹的門戶,可是從靈壽到東西曹還有很大一段距離。要知道東西曹后邊就是太行山了啊,真人用得著跑這么遠么?陳達這個老家伙看來真是老得有點糊涂了啊:“咱們去獲鹿,獲鹿乃是真定府的后路,真人這是想抄咱們的后路啊!必是主力無疑。”

“立即拔營啟程!”篼時地命令很快傳達到了各個營地。一片泥濘當中,大軍開拔了……

獲鹿。

天已經晚了,然而大地上卻還是相當亮堂。究其原因。是因為一場戰斗過后。四下里到處是落下的火把。火把上都澆了油,盡管白天下了雨。可是這些火把還是點燃了一部分的雜草,使得大地在這里依然算不上黑。

站在低矮的獲鹿城頭地甘厚,靜靜的望著天邊。那處,一條巨大的火龍彎彎曲曲,那是篼時竺大人的軍隊前來支援。

“晚了啊!”甘厚嘆道:“敵人早已經撤退了!”說起來甘厚感覺非常奇怪,雖然戰斗持續了一個白天,然而對方地攻勢娶不猛烈,沖鋒的時候遠沒有想象中的北方蠻族的氣勢,甚至只要宋軍地箭雨一起,對方就立即鳴金收縮,不要說攻城,就是在箭簇打擊范圍之內,敵軍都不會輕易涉足,所以雙方都基本上損失不大。而天黑后,真人點上火把叫罵了一會,就撤退得無影無蹤了。

“搞什么呢?”篼時是在獲鹿城邊說的這句話,這個時候天已經亮了,趕了一的路,多少使篼時地嗓音有點沙啞:“你不是說激戰么?好像并不是很激烈嘛,真人在哪?”

“這個,剛開始地時候是很激烈!”甘厚對篼時問這樣地問題有點不太適應,哪個人向上匯報的時候不是說戰況激烈?而事實上雖然死人不多可是戰斗畢竟也持續了一整天,以獲鹿這樣地小城加上雙方過萬的軍隊對戰也不能說就不激烈吧?“后來他們就撤了,跟出去的斥候回報說他們向北邊走了,大概他們知道竺帥存定府繞了過來,于是就想從西北方向繞回去避開竺帥無堅不摧的大軍吧!”

“壞了!”篼時頓時覺得身上冷颼颼的:“西北!靈壽!他們這是要去合擊靈壽!難道他們的目標竟不是真定,而是遠在太行山邊的東西曹?”

“不可能!”陳達覺得這種時候一定要說話,而且必須打消篼時這種看起來有點危險的念頭:“東西曹不是沒有軍隊在那邊,他們就算拿下了東西曹,也不可能得到一點糧食!還要再調頭跑這么遠的路回真定,不合常理!”

“不!”篼時越想越覺得不對:“那邊的糧草固然可以補充他們,可是對我們來說也很重要,眼下各路援軍齊集真定府,城中的糧食不但要供應原來的軍隊,還要供應援軍!我們需要東西曹的預備糧!”

“如此,我大軍連不能休息,被敵軍往復調動,必然處于危險之地!”陳達這個時候有點急了,一直以來,陳達還是第一次這樣當著很多人的面直接頂撞篼時:“竺帥,您如果下令拔營,本將當以死相勸!”

篼時多少有點不快,眼下靈壽的情況未明,他并不想在這個地方跟這個老不死的浪費太多時間,冷笑道:“靈壽距離真定不過幾個時辰的路程,離獲鹿也不遠!談何往復調動?若是有什么突發事件,我等大可以退回真定!況且靈壽若失,真人也不用去什么東西曹了,只要他們牢牢卡在靈壽,什么糧也運不過來。休要多言!”

看看陳達還要繼續說,篼時終于火了:“老家伙,你,率領兩個指揮回真定。其他人,不要休息,跟本帥立即趕去救援靈壽!”……

天將明,初夏的早晨總是這么早就來臨了。陳達騎在馬上默默的看著遠方,那邊,無數的火把依然在微明的天中閃耀,那是真定大軍前進的隊伍。“竺帥!但愿你是對的吧!”陳達搖搖頭嘆口氣:“或許我應該作點準備?真定,畢竟是河北的屏障啊!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54
盛世大宋 第三十八章 國士無雙(上)
正文第三十八章國士無雙(上)

天色已經是蒙蒙亮了,但實際上時辰尚早,畢竟現在已白天總是很快的把黑夜趕走。然而晝長夜短并沒有影響到絕大多數人的生活規律,無論你是哪一種人,該睡覺的在睡覺,該起床的依然免不了要一大早爬起來。

此刻,南熏門城樓上的李遷隆顯然不屬于可以安睡的那一類人,身為主管南熏門防務事宜的一名校尉,他已經在初夏的夜風中站立了整整。

馬蹄聲由遠而近,數騎沿著城外筆直的官道飛馳而來,馬匹奔跑時卷起的塵土,即使在微明的天色中依然清晰可辨。

“又來了!”站在城樓上的李遷隆遠遠望著飛馳而來的馬匹,低聲嘆道:“才這么一個晚上的功夫啊!這卻已經是第十七次了。來人!軍情緊急,立即開門!”

沒錯,軍情緊急。現在河北西路的戰局依舊處于焦著狀態、勝負未分。于是,沿著河北西路到汴京的官道上,無數驛站都處于瘋狂運轉的狀態。除了戰爭信函,其他的一切公文都差不多停止了。從戰場附近傳來的各種消息一日數至、真假難辨,搞得汴京城里也是人心惶惶謠言四起。而最新的一條消息是,竺名時大人開始了主動反擊,率領著精銳大軍奪取了戰場主動權,追著敵人滿世界的跑,大有橫掃天下、光復失地的氣勢。

當然,以上這些消息在各人眼里有著不同的解讀。起碼在楊翼看來,所謂地追著敵人跑也可以說成是被敵人牽著鼻子走。反正竺名時不好好的守著真定府而是跑到外邊瞎折騰,終究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事實上,自從楊翼那天在南泊大營里下定了阻擊女真人于黃河北岸的決心后,就一直在四處活動,希望能得到朝廷里的支持。只不過,楊翼的努力收效甚微,大多數人鑒于目前河北西路并不明朗的戰局,認為楊翼現在就叫嚷著要構筑什么黃河防線,多少有些不合時宜。又或者有點為時過早。

“真理往往在少數人手里!”對于自己到處吶喊卻無人響應的尷尬局面,楊翼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只不過,對于構筑黃河防線一事,楊翼卻無論如何也不愿意再拖延下去了。因為如果在黃河攔不住敵人。那么就意味著很可能要在汴京城下與敵人決戰,可那樣就將形成非常危險的局面,畢竟殿前司、御史臺里那幫吃里扒外地家伙恐怕目前最盼望的就是女真大軍了……

“你說要構筑什么防線?”王存對于楊翼一大早就登門拜訪多少有些不太愉快,畢竟王存雖然老了。可是睡眠質量一直都挺不錯的。

“黃河防線!”楊翼必恭必敬的回答:“下官亦是明白得很,眼下河北戰事難分難解,說構筑黃河防線多少有點為時過早。只不過河北路距離京城實在太近,若我等不早做防范。恐怕將來悔之晚矣!”說起來因為王臨碧地緣故,楊翼并不太愿意來王存的府上,只是以王存在帝國軍事上的超然地位以及四朝元老的身份。楊翼不來這里又能去哪里呢?

王存低頭想了想。忽然問道:“本來未雨綢繆乃是我等為臣子地份內事。然構筑防線卻要三思而后行,原因有二。子脫可愿知之?”

“子脫洗耳恭聽!”楊翼一副謙恭狀。

“一曰地點。”王存站起來,背負著手說道:“構筑防線你可以選擇在衛州,那處乃是要害之所,并且附近有新鄉、共城作為外圍城池,更有位于黎陽的安利軍作為支持。何以子脫竟要在黃河南岸構筑防線?黃河者,人皆以為天險,其實則不然,今年入夏之后雨水甚多,黃河難免有泛濫之憂。若大軍齊集,萬一遇上黃河水災,可就不得了啊!”

“王相公所慮甚是!”楊翼對于在黃河構筑防線的問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當然考慮過水患地事情,然而據他所知歷史上元佑年間并無黃河大水的記錄,想必這樣的風險是值得一冒地,只不過卻無法說與王存聽:“衛州距離真定地距離實在不遠,目下如果在那處組織防御,恐怕一是時間上來不及,二是軍隊調動有困難啊決戰,咱們組織防線的軍隊多半要從京輜路抽出。與其花費本就不多地時間跑那么遠去衛州,還不如就在京城附近的黃河岸。況且說到黃河泛濫,我等自然應依高地扎營,并且沿岸布置探哨,黃河一有異常也可早作準備。”

“二曰士卒錢糧。”王存繼續提出問題:“眼下戰局未明,如果你現在就提出要調動大批的軍隊和錢糧物資,朝廷里一定通不過。畢竟萬一竺名時那邊打贏了,你調動大軍構筑防線便是多此一舉,凡贊同過你意見者,都會被人彈劾徒耗國力啊!”

楊翼冷笑道:“王相公乃國之砥柱,執掌兵部不知多少歲月,也認為竺名時能打贏么?”

王存默然良久,方才回答:“此事甚難預料。雖說真定大軍棄固求險,安知不能得勝?”

楊翼心中大罵老狐貍啊,這個時候都不愿意講一句有可能負責任的話:“適才王相公也說未雨綢繆乃是為人臣子的份內事,無論真定戰事勝與不勝,作好準備方可萬無一失。”

楊翼看看王存的臉色,似乎王存依然不為所動,于是楊翼沉吟片刻,終于咬牙道:“金明池爭標之前,下官在狀元樓聽聞一事,此事關于殿前司的王殿帥…”

楊翼把那天在狀元樓的遭遇完整的講述了一遍,最后道:“下官以為若女真人到得汴京城下,汴京內有家賊外有強敵,斷不可守!還請王相公斟酌!”…….

很明顯,楊翼對王存所說的話起了作用。因為僅僅一天之后。朝廷對楊翼構筑黃河防線提議地態度就起了根本性的變化。早朝的時候王存首先表態支持楊翼的提議,接著范純仁、蘇軾都表示贊同。文彥博、梁等太后的嫡系也在太后的暗示下出來支持,畢竟這里面關系到叛黨勾結外族、關系到社稷的安危,沒人敢掉以輕心。

以上這些人的支持并不出乎楊翼的預料,令楊翼真正吃驚地是居然鄭雍也跳出來大唱贊歌,這在楊翼看來多少有點不可思議。直到鄭雍提出構筑黃河防線的人選時,楊翼才恍然大悟,原來鄭雍打的是削弱太后一派在京城中實力的主意。

“臣以為,王相公德高望重。是最適合北上地人選!”鄭雍一副成繡在胸的樣子:“如今河北主力正在打仗,周邊諸路一時不及抽調

公手里不是有宣效六軍么?好歹也有萬把人,加上京廂軍、鄉勇。終歸能湊個三、五萬人,足夠王相公依拖黃河天險固守了。”

要是按照鄭雍的分析,王存確實是一個合適地人選,至少楊翼也是這么認為的。熟知歷史的楊翼對靖康之恥的過程非常熟悉。在那個歷史里,黃河岸邊地宋軍望風而逃,于是女真人非常輕松用小船把軍隊分批渡過了黃河,其實哪怕只有幾千宋軍對渡河的女真人發動攻擊。情況也不會演變到后面那樣糟糕。所以,對于有王存這樣忠于國家的大臣去守黃河,楊翼還是比較放心地。起碼王存看起來不像是會望風而逃地樣子。

“不行!”看看下面沒人反駁鄭雍。高太后就決定親自出馬。畢竟王存地宣效六軍乃是她手中的主要力量,就這么被鄭雍地幾句話給扔到黃河邊上。是高太后絕對不能接受的:“王相年紀已大,不宜出征!”

“非也!”鄭雍畢竟頂著頭號御史的名頭,說起話來也沒有太多顧忌:“一則黃河距離京師不遠,王相公并無奔波之苦,二則構筑防線耗費頗多,若無王相公這般資歷,恐怕一般人是應付不來的。”

“臣,愿前往!”楊翼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再不說話,回頭高太后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此事乃是臣先提議,其中種種布置早已經謀劃多時,非臣親去不可!況且臣此去不用京中一兵一卒,只需武學以及各地鄉勇,并要朝廷下文,給我便宜處事之權可也。”

高太后大喜,立即贊同。雖然楊翼的武學也是自己的重要力量,但畢竟人數達到兩萬并且駐扎在城中的宣效六軍才是根本,況且楊翼這么一去,距離京城也不遠,說不定聚集了更多幫助自己的實力也未可知:“詔!復除楊翼冠軍將軍,權黃河防務事宜,戶部、兵部、樞密院,全力供應其所需物資。”

南泊大營議事廳。

“不用京中一兵一卒?”陸定北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楊翼:“您這牛皮可吹大了,想光靠著京輜路的鄉勇弓役就能組織防線,恐怕不太可能吧?”

楊翼搖頭苦笑:“京中的兵我能動么?街道司沒有戰斗力,宣效六軍和馬步親軍是太后的寶貝,虎翼軍是鄭雍和王敬心的心頭肉,我要誰的兵誰都會跟我急。不這樣說的話,誰還支持我北上?”

“那么大人有什么打算?”章楶問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楊翼對于章楶的話是深以為然的,老天爺總是把勝利的機會留給準備充分的人。

接下來的幾天里,楊翼像上足了發條的輪子般竭盡全力的運轉,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各種準備工作,而實際上,目前整個南泊大營都被動員起來了…….間流行得最廣的傳言。對于這個傳言,有些學員比如郭成等人就非常期盼,畢竟將近一年來在南泊他們學到了很多完全不同的東西,特別是一些以前并不知道的作戰理論,這使得這些以前就多次征戰沙場的將領們非常的興奮,甚至迫不及待的想拿出來練練。而與郭成等不一樣的是,五隊到九隊的新學員們還從未真正上過戰場,突然而來的戰爭多少使他們緊張。

無論是興奮還是緊張,楊翼現在沒空去給學員們上心理輔導課。他先是跑了戶部,畢竟錢糧物資是打仗的基礎啊!

趙瞻最近對楊翼很不滿,楊翼自從當上了這個所謂的戶部侍郎后,并沒有為戶部的事業作出過任何貢獻,反而經常給戶部出難題。先是以建設南泊的名義從戶部抗走了無數的錢,現在又莫名其妙的鼓搗什么防線?老子堂堂樞密院最高長官都沒去鼓搗,你倒出來瞎搞是什么意思?

“我不管!”看看趙瞻板著臉,已經不是第一次在趙瞻這里吃冷臉的楊翼,終于來了脾氣,他決定耍橫:“你有錢要給,沒錢也要給!還有糧食,你要是弄不出來就去開常平倉。現在下官我什么都沒有就是人多啊,你要是不給,我就帶上弟兄們上你家吃去。就算你們老趙家財大氣粗,估計也不夠我幾萬鄉勇們吃上十天半個月的。你還別不信!下官我的名聲一直就不是太好!”

對于楊翼如此飛揚跋扈的說話,趙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說起來自己這個樞密院簽書恐怕是樞密院歷史上最沒面子的一個了。雖然明知楊翼這是危言恐嚇,不過關于楊翼當初率兵公然暴打朝廷命官林東的故事,趙瞻也是有耳聞的,未必這一回楊翼就是光說不練啊!

事實上,如果評選目前全京城最令人討厭的官員,楊翼一定是票選排行第一。因為從戶部拿著趙瞻簽發的錢糧出來后,楊翼就連著跑軍器監、兵部等等部門,好說爛磨加喊打喊殺、打一棍子再喂一顆糖,花了幾天的功夫終于獲得了各部門口頭上以及文件上的支持。

除了白天忙著跟各部門打交道辦理各種文書手續以及要錢要人之外,晚上的楊翼就在武學跟各教授研究相應的布置事宜。

其中王有勝被楊翼派到了京東西路去召集一部分的弓役,李宏偉被派到京西北路招募義軍,而種思謀則負責編練京輜路的三萬廂軍,而這三萬廂軍基本上就是此次黃河防線的主力部隊了。楊翼為了確保自己主力部隊的戰斗力,還計劃讓學員九隊和學員四隊拆散,全部作為訓練教官充實進入廂軍之中。

另外楊翼也多少自己貢獻了點私人財產,因為沈括自從上次聽了楊翼關于把火藥制成顆粒的建議后,居然真的制成了顆粒狀的火藥,并且使用繡筒作為發射用具。面對有可能是人類歷史上的首個身管武器繡筒,楊翼當然要用上一用,所以他就要求楊傳香的私人工場全力開工,盡可能的趕制一批類似的竹筒出來。

當然,以上的也就只是布置,還未正式的展開,實際上楊翼要求各部分人員必須在十日之內,到達位于陳橋鎮和郭橋鎮之間的黃河南岸集結建立營地,這對于分散于京輜路各地的廂軍、鄉勇們來說,已經是一個難度很高的動作了。

而令楊翼自己最為憂慮的,還是軍隊的人數,畢竟戰斗力本來就比較差的三萬廂軍,無論如何都少了點,只不過有點出乎楊翼意外的是,十天的時間還沒到,從河北西路傳來的消息,就讓楊翼解決了人員不足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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