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盛世大宋 作者:孤竹飄逸 (連載中)

mk2257 2008-12-2 20:1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 44834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15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十四章 夏日的傳說(中)
    嵬名阿埋正躺在椅子上納涼,身邊的小桌上放著一塊大冰,一名女僕用扇子對著冰輕輕的扇著,帶著涼意的風輕輕拂過溫熱的身體,在這炎炎夏日,真是無比的舒爽快意。「這冰在地窖裡藏了許久,若非粱相去了大宋,我還弄不來呢!」想起進攻宋國的梁乙逋,嵬名阿埋就不是很開心,整天就是要糧要糧的,咱們黨項人什麼時候要自己弄糧食,傳說宋國如此富饒,就不能自己在那邊搶?

    「大人!城外來了幾伙人!」一名小校敬禮稟告。

    嵬名阿埋懶洋洋的翻過身,不耐煩道:「下去,自己找根棍子打自己一下,什麼幾伙人?些許小事再來煩我,便要你的小命!」

    那小校遲疑片刻,又道:「大人!好像….可能是宋軍。」

    嵬名阿埋騰的一下跳越起來,狐疑的盯著小校看了半天,鋒利的眼神幾乎讓那小校調頭跑開:「拿我的衣掛來,去看看!」

    站在城樓上,嵬名阿埋看著城前數十丈外的那夥人心裡打鼓,都是些什麼人來的?身上的衣服要麼破爛不堪,要麼滿是塵土,馬幾乎是人的一倍,還帶著武器!沒什麼出奇啊!嵬名阿埋雖然年輕,但這種景象太熟悉了,很多西北小部族跨越沙漠過來的時候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不過隊伍中的一面旗幟倒是有點古怪,似乎是漢字。當然,阿埋雖然有皇族血統,但他自幼在軍中長大,並不認識漢字。

    「如果不是西北的小部族,難道會是宋軍?」阿埋思索片刻,笑著搖搖頭:「不可能,定是梁相怎天的催要糧草,搞得我太緊張才生出如此荒誕之念,宋軍要是能到這裡,早就被祥佑和神勇兩軍司阻擊了,我又怎會不知曉?」

    「嵬名大人!」副將李飛來到嵬名阿埋的身邊:「看,他們開始豎立帳篷!」

    「是在豎立帳篷!其他幾個方向上也是這樣嗎?」嵬名阿埋實在是莫名其妙。

    「沒錯,好像他們都是一夥人,末將剛剛在城東那邊派人出城查探了一番,這些人相互之間交談都用的是漠北的蒙古語,很難聽明白,其中有個懂點夏語的人說,他們從額納濟西面來,翻越了賀蘭山,又渡過了黃河,是來找相國大人的。不過來到後卻聽說目前正在打仗,而且夏州城城門緊閉,所以在外面紮營。」

    「沒聽說有這麼回事啊!」嵬名阿埋對這種說法相當懷疑:「一個不知名的小部族,來找相國大人?用得著這麼多人嗎?」

    李飛思索道:「他們在弩箭射程之內,是否應擊之?」

    嵬名阿埋這個時候非常難以決斷,夏國內各種部族實在多如牛毛,關係更是錯綜複雜,萬一這夥人真的是某個與朝中大臣有關聯的部族,自己動手後能否控制後果實在是未知,可是為

    什麼這些人在城池的四面紮營呢?

    「警告他們一下,嚴密監視他們的動向!」嵬名阿埋最後決定靜觀其變,就算對方來者不善,可是就這麼千把號人又能做什麼呢?攻城?笑話!不過自己是不能出城的,誰知道對方有什麼樣的陰謀呢?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

    「大人!」王有勝氣喘噓噓的跑過來:「夏人朝營地前射了幾箭。」

    「哦?我看看去,你們別理會,動作快點!」楊翼隨王有勝轉身向外走,口裡還不停的呵斥。帳篷已經搭建好了,這種帳篷和低矮的行軍帳篷不一樣,相當高大寬敞,是楊翼臨時命令將大量行軍帳篷拆開拼湊而成的,士兵們正在帳篷裡手忙腳亂的組裝投石機。這些投石機為了方便攜帶,都早被拆卸成無數部件了。

    這樣做的原因是,在看到夏州城後楊翼發現了一個問題,夏州城的城牆很高,而自己的投石機很小型化射程不遠,若要把陶彈仍進城裡去,就必須要讓投石機離得很近,近到足以在夏軍箭簇的打擊範圍內。可是如果事先把投石機裝好拉過來,沒到城下就讓人發現了,賜胡軍必然面臨很大的損失。當然,賜胡軍也可以等到夜裡裝好後再拖過來,可是那樣固然能夠起到一點隱蔽的效果,但畢竟這麼多人響動也大,難保不被夏軍發現。所以,在和眾將領商量後,楊翼就決定所有人把明顯的宋軍服裝脫掉,在城下明目張膽的搭建帳篷,然後在帳篷裡面將投石機裝好。當然,其實衣服脫不脫也無所謂,半個多月沒洗澡在風沙裡晃蕩,那些衣服又髒又臭,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外表,甚至因為炎熱,輕甲都沒穿。至於為什麼將原本就不多的部隊分成四個部分圍城搭營,楊翼則聽取了種思謀的一個戰術建議。

    「夏州的守將是嗎?」楊翼往城頭望去,便遠遠的望見了城頭上的一人,以及他身後剛剛立起的一面旗幟,旗幟上的文字相當特殊。

    「嵬名阿埋?」楊翼不是很肯定,雖然他對古文字很有研究,但也不可能都懂,雖然西夏字不可能不受漢字的影響,但西夏在創造文字時沒有襲用現成的漢字,而且盡量避免與漢字雷同(實際上所造西夏字無一與漢字相同):「阿埋!好熟悉,難道是他?十年後平夏城大戰中被名將郭成所俘,並獻給徽宗的那位?名人啊!」楊翼覺得有點好笑,若是自己把阿埋殺了,那麼郭成將來能否稱名將還是未知數,不過自己連《婁山關》都盜了,這些許小事又有何妨?

    「我猜想他們還沒搞明白我等的來意,只是警告一下罷了,不然就不會只射出這幾箭。」種思謀來到楊翼的身邊說道。

    「正是!」楊翼瞇縫著眼看了一下太陽:「王有勝,你到各營跑一趟,就說申時動手,叫他們按原計劃執行!」

    這個時候的嵬名阿埋已經決定回府休息,因為他實在想不出這些人究竟在搞什麼把戲,以致於他自己也迫切的想知道答案,當然,等他終於弄明白的時候,一切都似乎有點晚了……

    ******

    時間在慢慢的流逝,夏天的白天總是那麼漫長,現在已經快到申時了,太陽開始變紅,斜斜的向地平線上落去,賜胡軍終於趕在天黑前完成了一切準備工作。

    「撤帳篷!按計劃準備戰鬥!」幾個聲音同時在城的四面響起,夏州城四面的帳篷開始紛紛撤下,而一場震動天下的戰鬥,也終於拉開了帷幕。

    「投石機!那是投石機!」一名在城頭上忠實監視著賜胡軍的夏將厲聲大叫:「速速鳴號,警告!有敵來襲!快去通報嵬名大人!」

    淒厲的號角聲兀然響起在夏州城上,守城的夏軍開始蜂擁上城頭,嵬名阿埋的大旗又一次在城頭升起了。

    陶彈帶著呼嘯聲紛紛落在城頭和城牆的前後。

    「這是什麼東西?」嵬名阿埋躲在一個巨梁下邊,這種巨梁是由打穿了鐵枝的巨石橫在城頭上構成,專門防飛石的。

    陶彈紛紛墜落後破碎,經過提煉後透亮發黃的石油鋪灑出來,流得各處都是。事實上這些陶彈沒有在空中爆炸,是因為楊翼聽從了王有勝的建議。王有勝對陶彈的製作過程非常的瞭解,他知道陶彈之所以能燃燒是因為裡邊裝有這種奇怪的被楊翼稱之為石油的東西,鑒於投石機的數量很少,所以他建議楊翼乾脆不要裝上導火索,先把手裡的陶彈全部扔完後,等這些石油越來越多後,再一次性點燃,效果一定更好!」

    「有毒!敵人放毒!」一名夏軍慌慌張張的喊道,石油散發著奇異的味道,士兵們亂轟轟的往城牆下退,事實上,賜胡軍在四個方向上把幾乎所有的陶彈往裡狂扔,將近一千五百枚陶彈啊,城牆下包括到附近城中的一些地方,到處都有這些奇怪的水在流。

    「有毒?」嵬名阿埋大驚,若真是有毒,那麼誰還敢靠近牆垛防守,敵人衝上來怎麼辦?

    一名士兵慘叫著四處亂竄,他身上沾上了這種怪水,抹都抹不掉,好像有一股奇怪的臭味從被沾上的部位傳出來。

    城外的喊殺聲突然響起,敵人要開始攻城了?嵬名阿埋心中焦急起來,居然有點急中生智,他一把拉過一名因為沾上了怪水而失聲痛哭的士兵,大聲呵斥:「你有哪裡不舒服?嗯?哪裡?」

    「哈哈!沒毒!敵軍是故佈疑陣,用來唬人的!」嵬名阿埋大聲叫喚起來,沒錯,一切疑點都搞清楚了,首先,這是一股敵人,有投石機的敵人不會是什麼小部族,不是契丹人就是宋人,但不管怎麼說反正是敵人,其次,之所以敵人那麼少還敢來攻城,必定是想用毒水來嚇唬人,把守軍嚇退下城牆,然後越城而入,對!沒錯,就是這麼回事!

    喊殺聲越來越緊迫,嵬名阿埋根本沒時間去想什麼對和錯,就算這怪東西真有毒,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在他的親身示範下,越來越多的士兵開始湧回城上。

    「放箭!」箭雨鋪天蓋地的向賜胡軍傾斜而下,賜胡軍早有準備,井然有序的策馬退後。連投石機都留在原地不顧。

    嵬名阿埋大笑:「就這麼點人,被識破了詭計,不跑還能怎樣?李飛,準備出城追擊!」

    莫日根的心情很好,因為今天他算是出盡風頭了,早上還在搭帳篷的時候,楊大人就把自己和種將軍,以及其他另外幾人叫了去,吩咐自己等人跟隨各自的隊伍,在遠離普通射程之外的地方放箭,這是榮耀啊!超出普通箭程的五十步外把火箭射到城中,臂力小一點都是不可能拉開這樣的強弓的,只有像我,草原箭神這般的人物才可以做到!

    莫日根搭上箭,一次搭上的箭共有三枝,王有勝策馬在旁邊看著,這一幕給他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以致於許多年以後,當有人爭論有關洪谷寨前瞬間射倒三人的話題時,都會用王有勝的回憶作為莫日根比種思謀更強的佐證。

    火箭呼嘯著劃破天空,帶著死亡的弧線飛上城頭,一瞬間,某個地方被點燃了,緊接著,被太陽炙烤了一整天的城樓,在各處石油接連被引燃的情況下,變成了火海。

    起火了,整個夏州城四面的城牆,包括城牆外邊附近都起火了!城牆上聚集起來的夏軍,一下子就陷入了絕境!夏州城頭上的烈焰,很快吞噬了大部分的守軍,慘叫聲中不斷有人從城頭上躍下來,更多的人在火海的包圍中無處可逃,事先預備好的滾木更是加大了火勢,事先預備好的滾石在烈焰中炸開,飛濺的石屑讓一些人很快結束了自己的噩夢。滾滾濃煙沖天而上,籠罩著整個夏州城的天空。此時天色本已昏暗,濃煙更是使得周圍愈發黯淡下來,只有城頭上的大火散發著死亡的光彩。衝出來更是不可能的,城門附近一樣大火熊熊。

    李宏偉是和楊翼同在南城的,看著夏州的慘狀大笑道:「四面都起火,用不了多久,夏州城又是一個王村!」

    「不然!」楊翼皺著眉頭,因為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學到的考古知識,公元1965年發掘的西夏省嵬城的遺址表明,夏人的城市建築絕大多數是土製的,不像契丹或者大宋那般多用木結構,燃燒的效果自然要大打折扣。

    「王有勝!立即去各處傳令,火勢一緩,撞開城門衝進去,掃蕩夏人!」楊翼大聲道。

    「得令!」王有勝這個時候多了個心眼,自從屠滅王亭鎮的一腔熱血被楊翼澆了冷水後他就一直很窩火,憑什麼夏人在宋國燒殺戮掠就可以?俺們宋人就不行?嘿,話可是你楊大人說的,掃蕩「夏人」啊!不只是夏軍!

    此時的夏州城中卻和楊翼想像中的不一樣,土建築是有很多,但並沒有止住大火的蔓延,在夏夜中沙漠裡吹來的風的幫助下,火勢竟然越發猛烈起來,城中軍民不斷的運水救火,但這裡顯然不是水鄉,且水往往淋在石油直接燃燒之處,反而使火四處流動,其實更要命的東西不是火而是濃煙,許多人在奔跑的過程中吸入了過量濃煙而死亡。夏州畢竟是糧草重地,城中的一些大倉庫相繼也被隨風飄散的火星點燃,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原來是他!」嵬名阿埋在倉惶衝下城頭時身上還是著了火,結果他一下子沒找到水,最後幾個士兵就近用了砂土,這反倒救了他一命,不過身上的傷勢還是極其嚴重,疼痛的感覺一點也沒有停歇:「我真是愚蠢,就是那個燒死嵬名銳的楊翼啊!他們破爛的樣子,竟然是穿越了毛素烏的結果!只是他們怎麼避開烏審城的呢?」全城的大火終於使他醒悟過來,可是為時已晚,夏州完了,梁相國的失敗已成定局,大火過後,宋軍會不會再衝進來屠城?自己能不能活過今夜還是未知之數啊!

    就在嵬名阿埋擔心著自己命運的時候,王有勝卻遭遇了打擊。

    「什麼?」王有勝幾乎想拔刀把這個上司砍了:「不等了?直接收隊?」

    遠處的火光映照著楊翼的臉龐忽明忽暗,詫異的看著王有勝:「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躁?看你那意思是想留在這打掃戰場吧?要不你自己留下?」

    看著王有勝鬱悶的低下頭,楊翼笑道:「不是我的意思,種將軍剛才派人過來說,此火一時半會滅不了,咱們不宜在此久留,本帥以為,然也!」

    楊翼收斂笑容,肅聲道:「王有勝!傳令下去,把沒扔的陶彈全部扔光,把投石機全部毀掉!我們即刻出發,直撲靈武!」

    「全毀掉?」王有勝跟這些東西在一起的時間不短,而且事實上他對自己指揮投石機部隊的身份相當留戀:「大人!就不能攜帶了嗎?」

    「不能!想活命的話就不能!」

    黑夜裡,賜胡軍開始重新集結出發,身後是火光依然熊熊的夏州城。事實上,在他們離開之後,這個黨項皇族的興起之地,這個曾經無比輝煌的軍事重鎮,繼續在大火中煎熬了三天之久,除了少數躲在沙坑中的倖存者和焦土之外,什麼也沒剩下。而在很久以後,每當有人提起這場大火,都會忍不住搖頭歎息!

    ******

    天就要亮了,奔馳了一夜的賜胡軍需要進入短暫的休息。

    王有勝在幫助楊翼卸下馬上的物品。

    「大人!沒有了燃燒彈,我們去靈武又能怎樣呢?」王有勝一直耿耿於懷。

    楊翼現在非常的疲勞,靠在一處雜草堆上有點迷糊:「靈武?在我那個…世界…原來的靈武只是一個傳說!再也沒有一點痕跡,我…我真的好想去看看,真的,不是去放火!」

    ****

    終於完成這節,今天一共發了兩節,將近萬字,各位可以滿意了嗎?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16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十四章 夏日的傳說(下)
    「回樂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這是唐代著名邊塞詩人李益描寫唐朝靈州將士的戍邊生活的一首詩。

    靈武,地處黃河東岸的平原之上,水草豐美,夏國之陪都。自秦將蒙括在此率三十萬大軍北擊匈奴,並開鑿秦渠之後,歷來就是河套地區最重要的城池。

    然而,以上這些對於正騎在戰馬上奔馳的楊翼來說,都還是一個謎團。事實上,作為考苦學者的楊翼之所以對靈武如此感興趣,是因為在後世,對古靈武的具體位置存在著非常大的爭議,楊翼曾經多次旁聽了關於靈武位置的論證會,並且他那個時候沒有資格發言。不過現在,真相終於要大白在自己眼前,楊翼在奔馳中越來越覺得激動,而這,也直接影響到了整個賜胡軍的前進節奏以及作戰計劃。

    事實上,在離開夏州後,一眾賜胡軍將領在一起開了一個簡短的軍事會議,會議的內容當然是如何才能順利的去到靈武,並且究竟去靈武幹些什麼。

    對於前進的路線,實際上眾將領很快就達成了一致。從夏州到靈武,如果依據地圖上的路線,最近的走法是先向西到王亭鎮,再到大沙堆,然後略轉向南到達萬井口後再向西經過白池城,此後一直往西就一馬平川可達靈武。但是這條路線存在顯而易見的風險,因為白池城作為平原的屏障,必然有夏國重兵把守,想輕易的過去顯然是不可能的。

    為此,曾經在年少時參加過五路攻夏戰爭的種思謀,提出了另外一條自己曾經走過的路線,就是在到達萬井口後繼續向南,至一個叫做左村澤的地方轉向西,這樣就可以避開白池城的守軍。當然,這樣走稍微遠一些,且也存在一定的風險,就是左村澤雖然是個三不管的地方,但非常的接近在宥州的嘉寧監軍司,所以,在這一危險的地段賜胡軍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穿過去。

    而對於究竟以這麼點騎兵去靈武幹什麼,面對一頭霧水的眾將,楊翼只說了一句話;「武人之所以在咱大宋朝地位低下,就是因為除了打仗什麼也不懂,各位大人,要講政治啊!戰爭終究是政治的延續,咱們只要去到靈武象徵性的幹上一票,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也就可以蓋棺定論了!」

    ******

    「看,那就是西平府,靈武,我們到了!」種思謀既興奮又感傷,他在年少時隨著高遵裕來過這裡,現在再次踏上這片土地時已經相隔了六個年頭,六年前梁太后下令決堤,水淹宋營,十餘萬宋軍僅僅一萬三千人逃生,而他那時還是一個陪戎副尉,靠著手中的銀槍和一點點運氣逃出生天。如今種思謀又一次來到了靈州城下,已經身為寧遠將軍的他又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呢?

    實際上,在賜胡軍行進的時候,夏州被宋軍焚燬的消息開始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和渠道流傳開來,傳到靈州、興慶府,傳到河東路、傳到汴京,只是,這些消息傳出來的時間實在太遲了,而賜胡軍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自己無與倫比的行軍速度,在火燒夏州後的第四個黎明,在天下都還沒有作出應有的反應時,賜胡軍就來到了靈州城外的一處隱蔽的樹林裡。

    「大人!我以為奇襲實在不可!」李宏偉遠遠的望著靈武高大巍峨的城牆,真的不愧為西夏陪都啊!雖然由於西夏人的習慣沒有護城河,但城牆起碼有七丈之高,即便是宋軍主力來攻城,使用最大型的雲梯,也只能勉強接近城頭,難怪當年五路大軍圍攻了十八天都沒能破城,敗亦不足道啊!

    「奇襲?誰說我要攻城的?」楊翼一臉莫名其妙:「我好像跟王有勝說過,就是想來看看,本帥從來不知道原來靈州就在這個地方。」其實楊翼到來後有點失望,看到這個古城時完全沒法和後世的比對位置,地形地貌在很多年後都發生了變化,沒有參照物楊翼根本就得不出任何結論。

    眾將徹底無語,不是你說要來幹上一票的嗎?千辛萬苦到得來你說你就是來看看?早知如此你自己一個人來就好了,扯上我們一起來陪葬嗎?

    楊翼突然冷笑起來:「我說來看看,爾等卻未必有膽量跟我一起看,我這看卻是要進城去的。看見城頭上那面陪都大旗了嗎?」

    「恕末將等愚魯,大人究竟如何打算還請示下?大人天縱神武,末將等既隨得大人行千里而入虎穴,性命早已置之度外了!」張全柱天生的心思細密,他跟隨楊翼已經大半年了,對楊翼喜歡故作玄虛的壞習慣是心知肚明,乾脆先表表忠心裝裝孫子。

    楊翼輕聲低笑道:「張大人當真知我,故老相傳,那面大旗乃是當年元昊親自繪成,樹立在這靈武之上不知多少年頭了,即便我大宋舉國精銳,也不能撼動半分,咱們是無力攻城,可是你們說說,若我們奪了這面大旗,嘿嘿,傳揚出去,夏人顏面何存?我大宋又是何等的威風?政治啊政治!梁乙逋和仁多將來退了兵,戰爭勝負仍存爭議,有了靈武這面大旗,想來天下又會是另外一種說法了吧!」

    眾人立即明白過來,靈武處在一個什麼樣的重要位置?控制了靈武,就等於控制了河套平原,對於宋國來說,哪怕是保留一點點對靈武的威懾能力,多大的代價都值得啊!

    種思謀大笑:「末將曾大戰靈武城下,今天卻願捨命陪楊大人奪旗,大丈夫死則死爾,只盼得嘗夙願!」

    哪知陸定北卻對種思謀的說法非常不屑,他想來劫營的活幹得多了,楊翼才一說明目的,心中就有了計較,陰陰的說道:「楊大人可有計策了嗎?想來也是到了這裡才生了這個心思,末將倒有一計,只不過種大人卻是不能陪楊大人進去了。」

    楊翼一愣,還真讓陸定北說著了,本來楊翼原來的計劃就是到靈武射上幾箭,這樣也足以造成轟動天下的效應了,但看到那面旗後,楊翼無疑認為奪旗更具誘惑,只是暫時還無計可施:「甚好!陸大人說出來大家商量一下,補充完善嘛!日後大功,皆諸位為首啊!」

    就在城外的樹林裡一夥人詭笑連連的時候,西夏陪都的最高長官,中書令、知西平府翰沖道正在震驚之中。

    「怎麼會這樣?」看著奄奄一息被抬進來的嵬名阿埋,翰沖道一臉駭然:「夏州完了?不可能吧?祥佑和神勇軍司在哪裡?粱相扼守麟州和米脂的大軍在哪裡?烏審大軍又在哪裡?」

    嵬名阿埋疼痛難當,自己出來的時候夏州城還在大火之中,好在李飛拚死帶隊衝開烈焰熊熊的城門,才把自己給弄了出來,連夜經過白池城來到陪都,藥都沒上就被抬過來了,真是慘啊:「大人,末將死罪啊!宋軍定是從毛烏素裡找到了一條道路,橫穿毛烏素後繞過來的,末將實在措不及防,加之宋人用了一些怪水,那怪水碰火即燃,奇烈無比,見風就長,遇水更強,我……「

    「好了!好了!」翰沖道一臉冷笑,這個阿埋真是嚇破了膽,言語荒誕離奇:「那宋軍究竟是何部?目下去向哪裡?你可知曉?」

    一旁的大將嵬名善哩沉思片刻,看到阿埋實在是痛苦的模樣,斷然道:「末將以為定是在吳王渡前燒死嵬名銳的楊翼,且其從合河津引軍豐州,豐州在毛烏素正東面,斷不會錯!」

    翰沖道負手來回踱這步子,平靜一下自己震驚的心情,令道:「楊翼部如今深入我大夏腹地,實乃大患,派出最快騎,將這個消息通知各監軍司,報興慶府。各方消息要及時傳遞,定將楊翼部消滅在我大夏之中。」

    接著又道:「楊翼部暫時去向未明,不過畢竟不可能一下子走遠,我大夏境內遍佈各部族,很快就能發現其行蹤,只是其目的未必只是夏州,就怕另有所圖,傳令各城加強戒備,嚴查各色人等!嘿!他們還能插上翅膀飛了嗎?」

    嵬名阿埋這個時候又緩過了一口氣,道:「末將過王亭鎮和大沙堆的時候,聽說宋軍剛剛經過啊!定是往西而來了!」

    「哦?」一旁的嵬名善哩眼神忽然鋒利異常:「白池城卻沒有報告,宥州那邊也沒有消息,莫非他們竟衝著咱們西平府來了嗎?」

    翰沖道聞言一怔,遂歎道:「宋人對我西平府真是一刻都不死心啊!這樣一支能夠踏平夏州城的軍隊,我等還是要小心防備,萬不可大意有失啊!」

    ******

    「這天氣可真怪!剛才還挺悶熱的現在就颳大風!」城門衛李長生看著天空,他今天心情不大好,早飯還沒吃就被緊急叫出來當值,事實上今天當值的還有其他人,真是搞不明白緊張什麼,傳說有一股宋軍在附近活動,不可能啊!不是聽說我大夏正在宋國縱橫無敵嗎?哪來的宋軍?

    「你們幹什麼的?」衛兵的叫聲吸引了李長生,望過去,三個風塵僕僕的大漢,趕著幾匹馬想要進城,卻和那衛兵拉拉扯扯,其中一個身上還背著一大捆草繩。

    「我們是沿著水草捕野馬的。」姚碩昊搖晃著身上的草繩解釋道:「剛捉了幾匹馬,進城換點布匹做衣裳!」

    楊翼望著前面趕過來的一個西夏小校非常的不耐煩,不過楊翼不會夏語,只有讓姚碩昊來說話。他們現在要進城,加上陸定北一共三個人,現在都穿著搶劫過路商旅而來的夏人服裝,加上威武粗曠曬得黝黑的面龐,倒真和漠北的少數部族相像,當然,姚碩昊本身就是漠北的胡族,夏語是會說的。只不過楊翼不耐煩的原因倒不是被衛兵盤查,因為他們根本不指望在這種緊張的時刻能夠騙得進去,那種所謂化裝進城的事情似乎都是故事裡才有,他們在等著另外的幫助。

    李長生瞇縫著眼打量著這三個人,不像!絕對不是!佩刀很正常,背繩子的這個人面目寬闊五官扁平,那口夏語有著漠北蒙古的口音,倒有可能是漠北的小部族,另外兩人就不太像了,一直都不說話,怕暴露什麼東西嗎?還有那幾匹馬,李長生一眼就認出了是戰馬,絕對不是野馬!心中冷笑,不管你們是幹什麼的,抓起來定不會錯。

    李長生正要下令抓人時,異變突起,遠方的地平線上塵土飛揚,馬蹄聲轟然大作,淒厲的叫聲通過城門上的管口傳出;「有敵來襲!警告!警告!關城門,立即下閘,速報嵬名大人!」

    城門處頓時亂作一團,站在城門外的衛兵全部往裡湧進來,李長生也是嚇了一跳,好在反應迅速,一把揪住旁邊的衛兵,喝令關門,待到城門關上,頭頂上機索聲響起,大閘從上方落下,整個過程才算結束。

    「真奇怪啊!」李長生鬱悶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這種事情有好幾個年頭沒發生過了,這麼突然。咦?那三個人呢?」李長生放眼望去,才想起適才情況危急,混亂中那三個人好像策馬衝進了城,現在卻蹤影全無了。

    號角聲在城頭作響,軍鼓聲轟然大作,李長生搖搖頭,橫豎幾個人罷了,就算是探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又能興起什麼風浪?不要管這閒事了,有敵人來攻城了,還是看準形勢立功或者保命來得實在,報告給上級?現在誰有閒心理這事?

    楊翼等三人騎著馬奔馳在靈州城的街道上,此時街道上已經亂作一團,居民們和商賈正在收拾東西關門閉戶或者呼喚親人迅速離去,一隊隊的夏軍士兵神情肅穆,刀槍鎧甲齊備,正匆忙在向城牆方向趕去,和楊翼等人擦身而過,絲毫沒有理會他們三人。

    「大人!」陸定北壓低了聲音:「他們正亂著呢!計劃成功了一半,接下來咱們要隱蔽在城牆附近等待!」

    「不行!」楊翼興奮的笑道:「靈武是這麼容易來的嗎?抓緊時間,趕快在附近轉轉!」

    陸定北皺起眉頭,這上司說變就變,計劃都不執行嗎?看著楊翼策馬前驅,只有招呼姚碩昊跟上。

    城頭處,嵬名善哩和翰沖道剛剛趕到,只見城外的一支部隊殺氣騰騰,全部上身赤裸,揮舞著彎刀在喊叫。這支部隊明顯的可以看出經過了無數的征戰和長途跋涉,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懼怕的獨特氣質。

    「強悍啊!」翰沖道讚歎:「這才是真正無敵的不世雄師!千里河山只在馬下,穿越大漠有若等閒!宋人幾時培養出如此犀利的騎兵?便是我大夏的鐵鷂子,怕是也不過如此!」

    嵬名善哩盯著為首的一員將領,只見那人雖然赤裸著上身,手中卻拿著一根在陽光下反射著寒光的長槍,道:「那為首之人,便是楊翼楊子脫嗎?果然英氣逼人,不愧沙場揚名啊!」

    城外的種思謀現在卻心裡開始有點焦急起來,現在賜胡軍全部在這了,叫喊罵陣,詳作要攻城的模樣,當然,這點騎兵攻城那是送死。可楊大人怎麼還沒出現呢?這樣自己這裡可支持不了多久,時間一長,夏人看出破綻衝出來,那可就小命玩完了……

    楊翼這個時候也知道時間緊迫,但是他在貪婪的觀賞著古代靈武的面貌時有一個令他震驚的發現,強烈到頂峰的好奇心和歷史使命感使他不得不暫時的停留,因為他發現了一個人,這個人看起來是一個小吏,西夏規定不同身份的人必須著不同類型的服裝,所以楊翼認為這個人是個小吏絕不會錯。令楊翼驚奇的倒不是這個小吏本人,而是城內警聲大作亂轟轟的時候這個人正在往屋裡搬東西,這些東西看是剛買回來的,是一大批瓷器。

    楊翼幾乎要大叫出來,這些瓷器!這些瓷器自己見過!沒錯,這一大批瓷器自己在後世全部都見過!太明顯了,其中一個獨一無二的瓷器上刻著一隻鷂鷹抓著一隻沙鼠,那個瓷器自己一千年後在博物院裡專門鑒定過,靈武磁窯堡出產的作品,與同一時期的瓷器決然不同。

    公元1971年!對,就是這個年份,這一大批瓷器將在崇興鎮檯子村出土!楊翼忽然想到,若是這些東西在這裡,豈不是說明後世的崇興鎮檯子村就是古代靈武的所在地?後世的靈武市距離這個地方足有十餘里之遠?爭論可以結束了,真相就在自己的眼前?

    興奮的感覺刺激著楊翼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奇異的時空交錯的感覺在楊翼腦海裡激起強烈的震盪!不行!我要去留下記號!楊翼的心中大叫,這些東西將來極有可能出土,一定要留下個記號讓它們證明這個時代中的真正的靈武!

    楊翼呼的一下跳下馬,拔出彎刀直衝過去,我要刻下記號!我要刻下記號!

    被楊翼這一舉動嚇壞了的一共有三個人,除了陸定北和姚碩昊外,那個小吏也嚇得呆立一旁。

    陸定北跟著跳下馬跑過去,心中愈發焦急,瘋了!楊大人搞什麼?

    楊翼一把抓起那個最獨特的瓷器,用彎刀在底部空白上劃拉起字來。那彎刀甚長,實在不好刻字,弄得楊翼一陣手忙腳亂。

    小吏忽然醒悟,大叫道:「做什麼?你這是做什麼?我剛買的瓷器啊!兵荒馬亂的我要窖藏!停手啊!瘋子!」只是現在遍地是瓷器,真要衝上去搶奪,這個小吏又不敢,打壞了瓷器損失更大啊!」

    「大人!停手!快停手!」陸定北不懂夏語,聽不懂那小吏叫喊些什麼:「時間來不及了,夏軍衝出城賜胡軍就完蛋了大人!」

    「夏,天儀治平,大宋楊翼潛入西夏靈武,記之!」楊翼氣喘噓噓,終於歪歪扭扭的把字刻好!

    不行,一個不保險,我要多刻幾個!免得靈武的具體位置成為千古之迷!楊翼放下這個瓷器又拿起另外一個。

    寒光閃起,楊翼只覺得脖子上一涼,駭然望去,只見陸定北目閃凶光,彎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定北!你,你幹嘛!」

    陸定北厲聲大叫:「我不知道你在幹嘛!我只知道現在時間緊迫,再不過去,賜胡軍全部命喪此處!你走?還是不走?」

    楊翼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如此重要的任務,冷汗立時流下,當然走了,陸定北現在凶神惡煞,真一刀砍了自己可不是好玩滴!

    三人策馬往城牆處衝去,此時除了偶爾有一兩隊士兵在奔跑外,街道上已經空無一人,城牆附近喊殺聲大作,軍鼓、號角齊鳴!

    種思謀現在有點亂!搞什麼呢?楊大人死在裡面啦?

    嵬名善哩已經覺察出不大對勁:「翰沖道中書大人!這宋軍似乎不是來攻城的,在下面罵了半天也沒有動勁啊!」

    翰沖道深以為然:「正是,我料其中必有陰謀,只是奇怪得很,他們似乎在等待什麼!」

    「末將以為,雖然這些宋軍騎兵似乎甚是驍勇凶悍,不過人數終究太少,我西平府中大軍過萬,只要衝出去,定能將其消滅之!」

    翰沖道思索片刻,終又搖搖頭:「暫時不可,在觀上一陣吧,這些宋軍既然以這幾個人便毀了夏州大城,定不是如此輕易可為人所乘!我心中不安,料其定有陰謀,若貿然出擊,中了他們的計策又當如何?難道他們沒有後手嗎?我卻不信!」

    「嗯…正是,中書大人深謀遠慮,末將自愧不如!」嵬名善哩心說宋軍不可能還有什麼後手,太多人是不可能穿越毛素烏而不被發覺的,只是翰沖道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看看也好,另外馬屁也不能省下。

    楊翼等三人跳下馬,通往城牆上有一條漫長的階梯,現在當然沒有戰事發生,按照計劃種思謀只是在吸引夏軍的注意力。階梯上雖然還有一些夏軍和民夫跑上拋下,但絕大部分的夏軍都在城頭上嚴陣以待。而跑上跑下的夏軍似乎都匆匆而過,對他們三個平民服飾的人往來時偶爾看上一眼也不作理睬,想來都當他們是搬運輜重的民夫吧!

    衝!往上衝!靈武的城牆真高,斜斜的階梯真長!楊翼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飄揚在城頭上的那面大旗!它是我的,楊翼心中大叫!

    「你們是誰?」一名夏軍將領望著跑上來的三人厲聲大叫,這三個人雖然穿著平民服飾但腰上有刀,在搬運東西的時候是絕不會有人還帶著刀的,而且這刀是彎刀!蒙古彎刀!

    「你管我是誰!」楊翼殺氣上湧,奔跑中抽刀直撲而至,寒芒乍閃,便見鮮血飛濺,那夏將慘呼一聲立時斃命,屍體被楊翼抬腳踏翻在地!

    嘩啦一下,城牆上的夏軍愕然回首!嵬名善哩和翰沖道就在此處,一時間亦是大駭,腦中千百個念頭閃過,俱都以為宋軍竟然在城中有了埋伏!

    此時三人都知道到了性命交關的時刻,按計劃各有分工,姚碩昊自幼在大草原上生長,乃是整個兀聲延征部族最出色的捕馬高手,搭在肩上的繩索共有兩根,分別結了繩環,奔跑中姚碩昊毫不遲疑,兩根繩索徑直飛出,無比的準確,兩個繩環如同套馬頭一般,套在了城牆的箭垛上邊,這個過程對姚碩昊來說實在太輕鬆了,再重複一萬次也絕不會失手,腰知道奔馳中的野馬他都能套上,何況這些個不會動的箭垛呢?

    陸定北則大刀揮舞,他的任務就是吸引別人注意,當面誰的衣服最扎眼就往誰那裡衝!

    「保護中書大人!」嵬名善哩忽的一下拔出刀,兩邊的夏軍頓時往翰沖道身前阻擋。金屬交鳴聲中,陸定北與撲上來的嵬名善哩面對面的對接了一擊,兩人俱都衝勢甚猛,竟被對方的力量震得往後倒去。

    楊翼一上來就瞄著大旗,疾奔旗前,就這麼數丈的路上已經有數值長矛往身上刺來。楊翼不管不顧,加快速度意圖避開,身上手臂處還是中了兩下。

    到了旗前,就見迎面一個夏軍正在搭箭,楊翼隨手彎刀擲出,將那夏軍透胸射死,背後風聲響起,楊翼抓住旗桿發力向前躍起,利用旗桿為軸心身體再空中迴旋,避開身後刺來的長矛後迴旋的身體將那名夏軍橫掃飛出。落地時楊翼順勢把旗拔出,一面跑一面左右揮舞,七八個正面的夏軍被長長的旗桿掃倒。

    陸定北一個翻身,正好滾到姚碩昊身旁,抓起繩索就往城下跳,楊翼瞬時趕到,抓住姚碩昊牛筋製成的腰帶,手中旗桿也不停歇的掃向四面湧來的士兵,姚碩昊大吼一聲手中的刀飛出,帶著楊翼也跳下城!這城牆極其的高,三人躍下時呈拋物線先往城牆外甩,待到繩索到頭後將他們拉回來,腳在用力的蹬城牆,手中的繩索再放,這樣又可以向外躍出下滑一段,週而復始!

    「砍那繩索!」嵬名善哩厲呼出聲,就近的夏軍士兵紛紛丟棄長矛拔刀撲向繩索,「噗哧!」「噗哧!」利箭霎時飛來,準確無誤的射中靠近繩索箭垛處的士兵。

    種思謀和莫日根飛快的搭著箭,在旁人看來,種思謀的手快到了看不清的地步,一箭接一箭的好似連珠般疾射而出,箭箭致命!莫日根存心和種思謀比較,雖然射速稍慢,但每次都是三箭,也是箭無虛發!

    一時間箭垛附近慘叫連聲,簡直是一有人靠近或者露頭者皆中箭,附近的夏軍包括嵬名善哩和翰沖道都被迫低頭依靠箭垛的保護。

    賜胡軍陣中最善馬術者策馬狂奔至城下,當面城牆兩側的夏軍開始對他麼那弓箭攻擊,那幾名騎手準備了盾牌,身體伏於馬側,盾牌上已經都是箭簇,還是有人和馬中箭倒斃!

    賜胡軍眾人齊聲吶喊助威,喊聲震天動氣!

    終於楊翼等人躍到城下,翻滾中馬也到位了,楊翼等人直接搭著騎手的手翻身上馬。

    楊翼那騎在最後,他瘋狂的揮舞大旗,上面下來的箭紛紛被旗掃中失去了力量!

    到了!到了!衝出了箭矢打擊範圍的楊翼高舉旗幟放聲大笑,賜胡軍全軍歡聲雷動。

    「大人!精彩啊!」王有勝對就死這麼兩三人奪得了大旗的楊翼五體投地,王有勝最近非常冷血,打仗死人太正常了,現在是歡呼勝利的時候:「大人!下一步怎麼辦?」

    「怎麼辦?逃啊!接下來有垛快逃多快!逃回俺們大宋去!不然留這等死啊!估計夏國這回有無數大軍要追著咱們呢!」楊翼大叫一聲:「逃!」

    賜胡軍眾人哪裡還不明白?大隊人馬掉轉馬頭就跑啊!

    「追!」翰沖道在城頭上紅著眼睛喊,這回居然讓人給玩了實在太沒面子了,讓宋軍把大旗從靈武的城頭奪走,大夏的面子在哪裡:「嵬名善哩!組織人馬出城追啊!」

    嵬名善哩一面往城下跑一面想,都早說出城殲敵了的你又想太多不同意,現在追?真是望得見山頭都要跑死馬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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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17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十五章 逃亡之路
    「有一支宋軍騎兵深入了大夏的腹地!」

    事實證明,消息永遠比馬快。在夏州被燒的第七天、靈武被襲的第三天,處於極度震驚中的整個西夏都作出了反應。嵬名善哩帶領翔慶軍從靈武出發一路尾追這支宋國騎兵,此外,處於東部的祥佑和神勇兩大監軍司,匆忙調動了大批軍隊,佈置在從安慶澤、七里平一直到大橫水這條從夏州唯一通往豐州的道路上。靈武東南部的嘉寧監軍司調集了近萬軍隊西出左村澤北上白池城,把從靈武通往宋國永興軍路的所有可能全部斷絕。處於靈武正南面的靜塞軍司從韋州出發,以主力集結在萌井、耀德城一線徹底掐斷了通往南面秦鳳路或是西南天都山的道路。位於毛烏素裡的烏審城大軍,也不顧天氣的炎熱,開始在茫茫沙海裡四出巡弋,阻絕每一個試圖跨越沙漠的馬隊。

    而這塊平原的整個西面,則是黃河天險,在這個時代裡,這段南至鳴沙,北至朝順監軍司的黃河,是整個黃河流域中第二寬闊之處,有些河段更是足有十里之寬,站在岸邊都無法看得見對岸,這支宋國騎兵在毫無裝備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渡過這段黃河的,也正因如此,儘管接到消息的梁太后心急如焚,但位於黃河西岸的夏國國都興慶府和靜州、順州等重要大城還處於非常平靜的狀態裡。

    而這段黃河在夏國的北部拐灣向東之後,更是整個黃河最寬之所在,南岸渺無人煙,北面就是大草原以及兀刺海城的黑山威福監軍司。

    這樣一種狀況,任何只要正常一點的人都會判斷,從靈武北逃的賜胡軍只能在定州附近再度向東,重新進入毛烏素東去豐州,當然,整個夏國對此非常樂觀,畢竟,烏審城的大軍是絕不會再度放任這支曾經從毛烏素沙漠東北部插進來的可恨的宋國騎兵,再一次的原路返回的。

    事實上,嵬名善哩現在和賜胡軍的距離並不是跟得很近,原因很簡單,他急急忙忙的從西平府帶著幾千號人追出來絲毫沒有補給,當然對於這點嵬名善哩絲毫也不擔心,因為從靈武到定州沿路都是夏人的各個部落,亦兵亦民的體制隨時都能夠給予自己足夠的給養。只不過到了定州後情況發生了變化,本來賜胡軍在逃翔慶軍在追,大家都是人,你能跑我也能跑你要休息我也要休息,加上翔慶軍不存在賜胡軍那樣連續作戰比較疲勞的狀況,甚至一度已經咬上了賜胡軍的尾巴。但是到達定州後,基於賜胡軍肯定要向東往沙漠逃竄的判斷,嵬名善哩就必須在定州進行全面的補充,不然進入沙漠後無法繼續支持追擊。所以這樣一來,兩者的距離又重新的拉大了。

    ******

    對於夏軍的具體佈置,逃命中的賜胡軍當然不可能知道,但是東、南、北三面都會有重兵堵截的判斷,賜胡軍當然也是有的。

    「大人的意思是繼續向北?」最喜歡分析的張全拄指著地圖,他對楊翼的逃跑路線存在異議:「要是我們沿著黃河一直往北,就會遇上黃河轉向東的大拐彎,那一段非常的寬闊,我們是絕對不可能北渡的,這樣說,大人是要從毛烏素的北面繞過沙漠再向東嗎?」

    種思謀插話道:「即便如此,一來我們仍然可能會被沙漠裡的烏審大軍堵截,二來這條路線不但遠而且胡人部族很少,在無法劫掠的情況下。我們帶的乾糧是絕對支撐不住的。」

    楊翼卻有自己另外一套計劃,當然這個計劃他參考了歷史上的一些事件:「在這裡!」楊翼指著地圖說:「到達大拐彎前,黃河有一段非常狹窄但卻水甚淺之處,叫順化渡,騎馬都能趟過去。」

    「這樣走是不行的啊!」張全柱狐疑的看著楊翼,也許烈日已經把這個上司烤暈了:「大宋在我們東面呢!大人!沒到大拐彎我們就渡河,那不是往西去了嗎?南轅北轍啊!就算我們過去了,那邊是賀蘭山,我們要麼北上,要們南下,北上經過石嘴山後會遇到兀刺海城的黑威福軍司,南下一百多里就是興慶府….不是吧?大人你…你你竟然?」張全拄嘴巴大張,地圖掉地上:「襲擊興慶府?絕對不行,三萬擒生軍!西夏的中央精銳!大人你想去送死,末將絕不贊同!」

    一旁的眾人全部不可思議的望著楊翼,這個人一定是個瘋子,老天!夏國都城這麼容易讓你去得的嗎?

    「當然不是!」楊翼心說怎麼我的口碑這麼差嗎?才說句話你們就以為我要去襲擊興慶府,我平時真的這樣衝動?「其實我的意思是過了順化渡繼續西進!」

    「鐺」的一聲,這回種思謀銀槍掉地:「穿越賀蘭山?穿過去賀蘭山西側是騰格裡沙漠,我的大人,就咱們這點口糧最多吃到順化渡,騰格裡據說比毛烏素還大得多,就算你真的走過去,沙漠那頭是黑水城,黑水鎮燕軍司兵強馬壯的等著咱們呢!」

    「這就是你之前說的撤退路線?過了沙漠不還是在西邊嗎?大宋在哪裡?」李宏偉和陸定北非常懷疑的盯著楊翼。

    「不是!」楊翼又一次開始詭笑:「我們不會去跑什麼騰格裡沙漠的,本帥!本大人還有其他的路,嘿!這條路可是有過一個偉大人物走過的,說了你們也不明白!」

    接著是繼續向北行軍,由於嵬名善哩在後面的距離比較遠,所以賜胡軍休息的次數大大增加了,這樣一來,固然體力得以維持,但是乾糧的消耗速度也成倍的增加。事實上,在到達了離順化渡不算太遠的省嵬城的時候,原本預計能支撐到渡過黃河的乾糧就已經耗光了。

    省嵬城就在黃河邊上不遠,實際上周圍還有幾個小部落的營地。王有勝的肚子餓了,實際上每個人的肚子都餓了,所以當王有勝提出屠殺這幾個小部落的建議時,沒有人反對,楊翼更是一馬當先。

    一幫人如狼似虎般的突然衝進去,這個部落實在是人丁不旺,在省嵬城外面也就是孤零零的幾十個帳篷,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抵抗!

    「我要牛肉!羊肉!最好把酒也拿出來,羊奶也行!」王有勝把刀架在一個看似族長的人的脖子上:「沒有牛羊肉我就要吃你的肉了!」

    而省嵬城實在是個小得離譜的城池,並且由於地理位置沒有任何重要性,所以守城的士兵少得可憐,遠遠的望著賜胡軍在城外遠處肆虐,除了祈禱這幫土匪別衝過來就好,又哪裡敢出去挑釁?

    不過賜胡軍也不敢停留,後有追兵啊!飽餐一頓後立即啟程,由於這個部落太小,實際上賜胡軍也還是面臨缺乏補充的境地。

    在從省嵬城離開的時候其實楊翼還是有點去看看省嵬城的衝動,不過鑒於日後省嵬城出土文物較多而且位置確定,楊翼還是壓抑了自己的好奇心。不過陸定北對楊翼的動作非常注意,看到楊翼時不時的向省嵬城張望就立刻手按刀柄,他對楊翼這種經常抽瘋的奇怪嗜好實在是非常的痛恨。當然在楊翼看來,這也證明了陸定北一個優秀軍人的品質。

    ******

    「繼續向北?」嵬名善哩微微吃了一驚,他看著面前一個渾身血污的部族首領,那個部族剛剛被經過的賜胡軍一通衝殺,不知道還活下多少人:「他們根本不可能北渡!北邊那段黃河過不去,看來他們最後還是要東進的!」其實嵬名善哩對此一點也不擔心,就算賜胡軍不在定州東進,到了黃河大拐彎還是要向東,遲早躲不開已經開始四處出動的烏審軍。

    「他們竟如此愚蠢,以為過來的時候能避開烏審,現在還能避得開嗎?好!走遠點他們會更加消耗,對付起來也就容易多了!」嵬名善哩看著北方大笑起來,天上掉下的功勞啊!砸在身上感覺真爽!

    然而半天之後嵬名善哩立即發現自己錯了,宋軍不是愚蠢,而是瘋了!

    「他們要去幹嘛?」看著順化渡前的濕地裡雜亂的馬蹄印,嵬名善哩搖搖頭:「西渡黃河?原來他們根本沒打算回宋國啊!這個功勞竟讓西岸的朝順軍司撿了便宜!」

    ******

    賜胡軍從荒無人煙的順化渡,趟過了黃河到達西岸的消息,徹底使整個西夏沸騰了!

    興慶府。

    昭簡文穆皇太后梁氏,看著面前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這個男子雖然是夏國中除了後黨梁族、仁多家族之外的另一個大家族的首領,雖然各族之間鬥爭劇烈,但這個男子卻單獨對自己忠心耿耿,若是我還年輕!唉!梁後搖搖頭,道:「嵬名阿吳!素聞楊翼此人凶悍異常,挑了西平府的大旗,竟不逃離,如今到了西岸,莫非竟要對興慶府不利嗎?」

    嵬名阿吳思索片刻,微笑道:「此人膽子倒是大得離譜,可以區區千餘人,又能做得什麼?想來定是見無路可走,效那飛蛾撲火罷了!太后無須煩惱!」

    梁太后卻仍然憂心忡忡,道:「梁乙逋相國和仁多保忠大人遠在彼處,目下卻要依靠嵬名大人了,嵬名家歷來是我大夏皇族,可要好好看著興慶府啊!「

    「太后放心,臣願千秋萬載保興慶府無虞!如今順化渡西岸附近的朝順軍司已經咬住了宋軍的尾巴,且估計黑山威福軍司已經經過石嘴山南下,臣即刻召集擒生軍北上,如此優勢兵力,他們根本無路可逃,難道他們還想翻越賀蘭山嗎?那邊根本就是茫茫大漠,臣定在賀蘭山將宋軍殺得片甲不留!」

    望著嵬名阿吳雄赳赳走出大殿的背影,梁後依然搖頭:「賀蘭山,就真的是這支宋軍的葬身之所嗎?」

    ******

    梁太后不幸而言中了!

    賀蘭山是座大山,但不是不可逾越的大山,從漢代霍去病的騎兵部隊,到解放戰爭時期的華北19兵團,都幹過騎馬穿越山區的事情,楊翼對此心知肚明,當然全天下都知道霍去病當年幹過這事,只是翻過去後是大沙漠,以賜胡軍的狀態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楊翼顯然另有打算,因為他知道在一百多年後,成吉思汗在第二次攻夏時曾經沿著賀蘭山的西側南下,然後西進大漠襲擊額濟納的黑水城,所以楊翼認為過了賀蘭山後不需要再去跋涉沙漠,直接沿著賀蘭山西麓北上是可行的。

    賜胡軍在楊翼的這一指導思想下,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賀蘭山東邊一個叫中衛的地方,這一段賀蘭山區東西寬度只有一百里,最適合穿越賀蘭山區,然後賜胡軍修整了一夜之後就向山區進發。等到夏國東、南、北三路大軍合圍完成時,才忽然發現失去了敵人的影子。

    儘管進入賀蘭山使楊翼跳出了三大軍司的合圍,但是最大的困難是賜胡軍又一次面臨飢餓的威脅。

    「殺馬!」楊翼下這個令的時候很痛苦,河套馬啊!整個大宋就這麼一點,殺了真是非常的可惜,不過別無他法。

    結果楊翼的命令完全沒有得到執行,這些戰馬簡直就是賜胡軍的命根子,雖說只殺幾十匹但誰也捨不得,一些士兵抱著馬大哭失聲或者用仇視的眼光使得楊翼非常的煩惱。

    「王有勝!你最近整天嚷嚷著屠殺,現在機會來了,你去辦這事!「楊翼最後決定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王有勝。

    王有勝非常的不情願不過他心裡也明白不幹不行。結果磨磨蹭蹭半天也沒把事情辦好,甚至差點被姚碩昊等人揍一頓。

    終於在進入賀蘭山的第三天,就快要從崎嶇的山區走出去的時候,有人開始撐不住了,實在是餓啊!

    這一回已經被楊翼罵得狗血淋頭的王有勝終於壯著膽子殺成了,他帶著幾個武館弟子一下子殺了一百多匹馬,鮮血把道路都染紅了。不過這一回沒有人出來阻攔,只有許多人蹲在路邊哭泣,人的性命終究比馬值錢啊!但是王有勝沒有想到的是,在很多年以後,這段血淋淋的往事仍然被許多人記得清清楚楚並反覆提起,以至於王有勝都不大敢再去騎馬,當然那時候他也老得騎不了馬了。

    殺了一部分馬後,又立即用濃烈的煙熏烤脫水,這樣可以在一段時間內保存這些肉。

    出了賀蘭山就是大沙漠,賜胡軍在沙漠和山區的接合地帶向北走,這裡再也沒有任何人的攔截和追擊。不過出乎楊翼意料之外的是,這條路線根本不適宜行走,一路上水源稀缺不算,還時不時的會有一些突出來的山體橫著阻攔在路上,以致不得不有部分的路程要進入沙漠,然後再繞出來。對於成吉思汗當年走過這條路的說法,楊翼當然也產生了動搖。不過儘管如此,畢竟還是能走的。

    在走這段路的時候,楊翼曾經對沙漠西側額濟納的黑水城有過浪漫的想像。

    「知道沙漠那邊有什麼嗎?」楊翼的嗓音很嘶啞,嘴唇也有點乾裂。

    「唔…有什麼?」王有勝嘴裡嚼著馬肉乾。

    楊翼的聲音虛幻得像從天邊飄過來:「沙漠的那頭有一個美麗的城,叫黑水城,傳說,有一個人稱「黑將軍」的人駐守在那裡。在敵軍入侵時,寡不敵眾,被困城中。攻城敵軍久攻不下,便切斷水源,迫使弱水改道。整座黑水城陷入絕境,黑將軍帶領全體軍士在城內掘井,掘了數十米卻滴水全無。黑將軍徹底絕望了,他殺死了妻兒,連同城內80車珍寶投入枯井中掩埋,之後,強悍的將軍率軍突圍,浴血奮戰數日,全軍覆沒……我,真想去看看啊!也許將來這個傳說中遍佈寶藏的城市,就只剩下殘桓斷壁了!」

    一旁的陸定北聽到這話,立即警惕的手按刀柄……

    經過十幾日的艱難跋涉,賜胡軍走到了遼夏邊境。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就在眼前,在夏日清晨的微風下,長得老高的夏草在風中搖曳生姿,草地裡遍佈無數小水坑,各種各樣的小獸類、禽類在水坑邊、在草原上、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享受著生活!

    終於脫離了苦海!終於可以從這裡往東回宋國!

    激動興奮的心情在每一個人身上蕩漾,這裡是草原,屬於生命的草原!當經過千里跋涉來到這樣一個美麗和充滿生機的地方時,你會發現天堂也不過如此。

    這個地方是屬於遼國上京道的,但是這裡實在離遼國的中心地帶太遠太遠了。遼國在這塊大草原的統治也僅僅有這麼一個名號而已。當然楊翼等將領也非常擔心,畢竟這裡是遼夏邊境,遼國雖然不能在此常駐軍隊。但是可定有不少斥候駐紮在這裡,在草原的各個地方牧馬,一旦發現警訊,就會立即向上級匯報。

    但是後來發生的事使楊翼等人慶幸萬分。這塊遼夏邊境的廣闊的大草原本來就是兀聲延徵人的家,他們無數世代的在片漫長的草原上遊蕩,一草一水都熟悉無比,簡直比在留山原還要愜意。賜胡軍的士兵們原來就是這塊遼夏邊境大草原的主人。

    在東去的路上他們確實遇到幾個遼軍在草原上巡邏的小隊,不過現在賜胡軍早已經沒有了宋軍的模樣,完全像一支遊牧民族,甚至有一次遼軍小隊裡居然有人和賜胡軍的士兵們打起了招呼,這些人實在是太熟悉了。

    至於食物已經不成問題,賜胡軍人對這樣在草原上晃蕩根本就習以為常,他們用馬匹和沿路的其他部族交換食物和衣服,用弓箭在草原上狩獵,在陽光下奔馳。這曾經使楊翼產生了一種幻覺,彷彿這裡就是夢想中充滿自由的淨土

    「大人!您也來一首吧!」姚碩昊剛剛唱了一首部族的歌曲,聲音極度悠揚,在廣闊至無垠的草原的各個角落迴響,現在一幫人開始起哄。

    「我愛你!我的家,我的天堂!」楊翼想來想去就這首好像能用。

    這段路行程很長,絕非十天八天走得完的,楊翼等人無法得到消息,就在賜胡軍還在大草原上流浪一般前進的這個時候。宋夏戰爭早已結束了。

    元佑二年,這樣一個多事之秋,一場政治風暴正在襲來,而這場風暴,把自以為在新舊兩黨中如魚得水、政治經驗成熟、且立下大功的楊翼也捲了進去…….

    ******

    安州。

    蔡確今天其實心情還不錯,今天遊覽了本地的名勝車蓋亭,真有大掃幾月來晦氣之感,他早先被貶到陳州,現在又貶到安州,好歹一年前他還是整個帝國的宰相啊,現在淪落在這個地方做一個小小的知州,實在很鬱悶,幸好此處名勝眾多,閒來遊覽一番,還是能消消這炎熱的暑氣,清淨一下自己的心。

    「來人!筆墨伺候!」蔡確興致高昂,即興作詩,一作就是十首,全部題在了車蓋亭:「這十首絕句,就名為《夏日登車蓋亭詩》好了!」蔡確大笑。

    當然這個時候蔡確想不到,這十首詩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18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十六章 回歸(一)
    元佑二年的八月,從曆法上講,其實又是一個秋天的到來,只不過天氣卻絲毫沒有一點秋的意思,驕陽烈日,依然照耀著廣闊的宋帝國的每一個角落。在這樣一個炎熱無雨的秋天,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心事……

    高太后坐在書房裡,喝著參茶。這茶乃是遼國皇帝派遣銀牌天使,取自處於白山黑水之地的女真部落,然後再送到宋國來的,無論味道與成色,都堪稱極品。但是,就算是再好的人參,也解不開太皇太后鬱鬱的心事。

    高太后其實是在等一個人,這個人是平章軍國事、太師文彥博。在太皇太后的心目中,只有這個不偏不倚、性格頗有些固執的老人,才是帝室真正的依靠,也只有這個文彥博,或許才能知道或者解開太后的心事。

    「唉!秋天來了,帝國卻面臨著一個重大的變局,真正是一個多事之秋啊!」高太后站起身子,她已經老了,也許再也沒有幾年好活了,必須盡快為似乎長不大的小皇帝,安排好今後的道路。

    高太后心中的鬱悶,是因為今天的上午,發生了一件小事,這件小事,使得高太后有了警覺,她覺得必須加快自己佈局的進程了。

    其實真的只是一件小事,在崇政殿上,小皇帝使用的桌子已經很舊了,高太后下令把桌子換掉,可是小皇帝趙煦卻又命自己的親信太監把舊桌子搬了回來,並且還振振有辭的說,那舊桌子是先帝用過的,絕不能換。

    「先帝?」高太后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碗:「神宗皇帝用過的東西不能換,那麼神宗皇帝用過的大臣呢?神宗皇帝搞出來的那些變法呢?也不能換?讓你學仁宗皇帝治出個清平盛世,你卻不學!偏偏要去學那神宗皇帝,唉!哀家為你找了這麼多侍讀老師,呂公著、范純仁、蘇軾和范祖禹,這些忠良大臣竟然都教不好你嗎?」

    高太后轉過身子,書房上掛著一幅天下郡縣圖,煩心的事不止換桌子這一樁啊!在七月初的時候,西夏退了兵,河東路經略使曾布以及尚書左丞王存,帶著大軍從太原出發,一路跟著後撤的夏軍前進,報捷文書如雪片般飛來,收復樓煩,收復方山,佔據合河津,偏偏到了麟州城下卻再無寸進。

    「莫以為哀家不知道,你們這些所謂的光復大捷,不過是夏人自己退走了而已。」高太后歎息道:「不然前面如此順利,卻又怎麼會有麟州之敗呢?以至於朝廷又要受夏人勒索,竟要贖回麟州。」

    這個事情其實是這樣的,曾布在守太原的時候本來就已經絕望了,梁乙逋把整個西夏的潑喜軍全部帶到太原城下,巨大的石塊被潑喜軍的投石機沒日沒夜的往城頭上扔,太原眼看就撐不住了。但是就在最危急的時候,夏軍卻突然搞出了全面的撤退。曾布一開始還疑神疑鬼,待發現夏人真的是撤走後,又欣喜若狂。因為曾布認為,自己之前方山會戰的慘敗,將使自己在戰爭後面臨嚴峻的政治局面,所以現在乘著夏軍撤退,當然要弄點功勞出來。連夜帶兵一路跟著撤退的夏軍前進,每到一個地方就發出捷報,今天收復這裡,明天光復那裡,彷彿夏軍是被他追著跑一般。結果,曾布實在是前進得太快了,沒有與王存部協調好,到了麟州城下被梁乙逋回頭咬了一口,幾乎又是全軍覆沒。

    當然,由於夏州被燒掉了,夏軍守著缺乏後方支持的麟州也不可能持久,所以梁乙逋就派人向大宋朝廷求和,條件是宋國必須用錢贖回麟州。

    「二十萬銀捐啊!」高太后每次想到明明現在形勢一片大好還要賠錢,就心中鬱悶,可是前方軍隊無能,卻又使她無可奈何:「好在韓縝順利收復了蘭州和環州,否則不知還要花上多少錢!也好在揚子脫挑了靈武的大旗,多少漲了我大宋的顏面。只不過,這事情做得太過了。楊翼啊楊翼!你要哀家拿你怎麼辦呢?」

    事實上,賜胡軍在西夏腹地的情況傳來之後,整個大宋都陷入了狂喜之中,大宋歷代君臣,無不以收復靈武為志向,可是六年前神宗皇帝趁著夏國內亂,數十萬大軍五路直指靈武,卻落得個全軍覆沒的結局,以至於大宋元氣大傷,提起靈武,宋人就黯然神傷,再也沒有人敢提議進兵之事。但現在楊翼居然能在西夏腹地殺進殺出,火燒夏州、靈武奪旗,真是讓整個大宋揚眉吐氣,士人奔走相告。這樣的大功,朝廷當然應該封賞。

    「卻是不能再賞了!」高太后對自己當初一下子把楊翼拔得太高頗為後悔,不過她也不是沒有辦法,大宋對駕馭這樣功勳之臣還是有一套經驗的:「就看這個楊翼自己怎麼做了,哀家能讓你活,自然也有辦法讓你死!」當然,高太后現在覺得為這個事情操心還為時甚早。畢竟賜胡軍情況怎樣現在天下沒人知道,能不能回來都是未知之數…

    ******

    白達旦的夜晚。

    「味道還真不錯!」王有勝咬著一根羊腿,羊是今天早上姚碩昊用打下來的一隻鷹和白達旦部族換回來的,現在被烤得滋滋冒油,香氣四溢。本來姚碩昊為了殺馬的事情對王有勝沒什麼好臉色,但是在王有勝破罐子破摔威脅姚碩昊不給吃的就繼續殺馬之後,姚碩昊還是分了一大支羊腿給王有勝。

    「我說兄弟!」王有勝邊吃邊看著火堆邊的姚碩昊:「回到俺們大宋,有什麼打算啊?留山原裡有不少美女啊,你就不娶上個媳婦?那也給兄弟我說門親事啊!聽莫日根說你有兩個妹妹,都挺俊俏的喲!說也奇怪,怎麼你就長得五大三粗的呢?」

    姚碩昊極度不屑:「我們兀聲延徵人,不要你這種劊子手!」

    王有勝不服氣:「什麼劊子手?咱都已經到了白達旦了,馬上就要回到大宋,那時哥哥我就是功臣了,以我殿前司的出身,發財是一定的,陞官也是一定的,說個媳婦,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王有勝說到這裡,眼睛向遠處瞄去,遠處的一處火堆,楊翼正在和幾個將領說著什麼。王有勝忽然神秘兮兮的說道:「我看楊大人這回是要調回朝廷了,你說,這賜胡軍將來歸誰管?」

    「我才不理這些事情!」姚碩昊對這些朝廷的東西從來就不清楚,他們胡人什麼時候有過朝廷這種概念:「楊大人是好人,要不是為了留山原的兀聲延徵人,他在黃河那會能那麼拚命嗎?其實朝廷有什麼好?不如去留山原,我把妹妹送給他!」

    「那好啊!」王有勝大笑:「你最好把最小的妹妹給了他,那我就是楊大人的姐夫了。」

    楊翼自然不知道有人在惦念著做自己姐夫,不過他現在也在和一幫將領討論回到宋國後的前景。

    李宏偉看著張全柱笑道:「張大人沒來賜胡軍以前可是侍衛親軍第七指揮的官員啊!這回看來是沒來錯,想必回去後定有陞遷!」

    張全柱自然要謙虛一下:「哪裡哪裡!我的功績有陸大人的大嗎?陸大人當日可是衝上了靈武城頭,陪楊大人出生入死,想來咱們幾個人,卻是他的功勞最大了。」

    陸定北卻有不同意見:「事情是大家做的,關鍵還是在於楊大人指揮有方,楊大人不愧神武之名啊!」

    有馬屁可拍,各人立即跟進。李實笑道:「這回咱們跟著楊大人算是立下了大功,回去後恐怕賜胡軍的規格都要升高幾級了。」

    「就是就是,楊大人武功蓋世,這回定要做大將軍了!」

    張全柱忽然皺著眉頭道:「諸位都是出身殿前司,殿前司歸在樞密院下邊,想來今次我等大勝,各位或許都有樞密院保舉另行任用啊!我出身在侍衛親軍,侍衛親軍卻不似樞密院中那般在朝廷裡說得上話,恐怕前路未知啊!」

    他這一說,各人皆不以為然。李實反駁道:「有功便是有功,又哪裡有不賞的道理?將來仕途如何咱不敢說,起碼現在,你張大人是有功之臣,朝廷的封賞下來,怎會少你一份呢?怕是張大人看不起咱們,侍衛親軍哦!多威風啊!一回頭,咱們幾個還在河東路待著,張大人卻要隨著楊大人進京了。楊大人本來就是樞密院官員,看來這回連帶章樞密也要沾他的光啊!」

    楊翼本來埋頭吃肉,對這幫人的馬屁話他也懶得聽,武人就是武人,馬屁拍得也太沒技巧了吧,這麼赤裸裸的。不過,確實自己是立下了功,雖然不知道目前宋夏戰事究竟進行得怎麼樣了,反正自己回去後是一定有一個很好的局面的。

    楊翼忽然發覺聽了半天,種思謀也沒有說話,不覺詫異的從羊排中抬起頭,問道:「種將軍,有心事嗎?」

    種思謀尤自在思索,聽得發問,先是一愣,然後尷尬道:「我覺得各位可能太樂觀了。末將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怎麼?」楊翼放下羊排,味道可真好:「有什麼話說好了,都是自己人嘛!」

    種思謀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末將以為,賜胡軍此去賞是少不了的,但各位,包括末將的前程卻是難說。」

    「哦?」楊翼來了興趣,這種思謀看來懂點政治啊:「你倒給我們分析分析。」

    種思謀沉吟道:「一來賜胡軍畢竟是胡人,朝廷若是將其拔得太高,難免不會疑懼。二來各位大多出身殿前司,各位雖然不說,但恐怕跟章樞密或多或少有點關係,我前次聽曾大人說,章樞密判斷夏人主攻秦鳳路,導致我等晉州建營,後大軍往復調動,至有方山慘敗。若將來戰事結束,章樞密恐有禍事,各位會否受到牽連呢?」

    「我不怕!」陸定北大叫:「我身上有數塊傷疤,此次又立下功勞,別人又怎麼能說得到我呢?」

    種思謀苦笑:「當然,別人不會找一個功臣的麻煩,可是如今黨爭激烈,章樞密是新派的大家都知道,現在諸位開始惹眼,又跟章樞密有點關係,只怕萬一章樞密大旗一倒,連帶有關係的都會被清算啊!功勞可以給你,麻煩也要跟著找上來的。當然封賞你們會有,但是仕途前程卻難以保證了。我之所以想到這一層,畢竟因為我也在曾大人的手下,曾大人多少跟章大人有點交情,唉!我看曾大人是難回朝堂的了。」

    接著又道:「其實這也沒有什麼,畢竟各位雖然扎眼,卻也影響不了什麼大局。關鍵是賜胡軍怎麼辦?如我所料的話,朝廷定會將之解散安置。楊大人此去也未必就如此舒心,末將以為,如今天下黨爭之烈,非新即舊,軍中亦是如此,畢竟似王存尚書那般中庸者,乃是極其之稀有,蓋因王大人四朝元老之故方能如此。以大人之功,若回朝堂,您是新派還是舊派?終究是要有個態度的,並且各方必然極力爭取大人,想獨善其身絕不可得。」

    楊翼心中卻是一驚,想來賜胡軍是自己的心血啊!底下這幾個指揮使也是跟著自己出身入死,若是就被朝廷隨便賞點錢解散了,幾個指揮使也沒有一個好的安排,好像自己終究有點過意不去啊!並且,本來處於得意中的楊翼,這時忽然想到,自己立下功勞,在大宋目前的局勢中,又應該如何自處呢?

    楊翼大笑道:「大家吃肉,來!有我楊子脫吃的,餓不了大家,什麼新黨舊黨,暫時不去理會罷了!」

    當然,這個時候大家對朝中的政治局勢並不是很清楚。

    ******

    崇政殿。

    「臣,大理寺丞吳處厚,請娘娘聖斷!」吳處厚今天的心情非常的好,因為他終於抓住了蔡確的小辮子。

    吳處厚將條陳遞給走過來的太監,心中非常得意:昔日曾在蔡確手下為官,希望他推薦自己,但蔡確這個老東西居然拒絕了,如今終於讓我找到了機會。你不是愛寫詩嗎?你不是新黨的領袖嗎?你這《夏日游車蓋亭》,足以把你打下十八層地獄了吧?

    大殿上群臣鴉雀無聲,因為他們發現高太后看著手中的條陳,臉色越變越青,怒氣開始聚集。

    「這個蔡確!」高太后怒喝出聲,頓時嚇得群臣失色:「這個蔡確!實在罪無可恕!」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19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上架公告和感謝信
    各位朋友:

    本來在書中第一次宋夏戰爭開始的時候,編輯就已經發信讓我盡快上架,但我始終認為,讓大家能夠看完戰爭是應該的,因為這一段可能也比較好看,我不希望喜歡這本書的朋友錯過,所以值到這一段戰爭寫完我才決定上架。我也知道自己實際上錯過了上架的一個比較好的時機,但我認為這是應該的,我實在很喜歡和很多的書友交流,傾聽對作品的意見,因為我其實也是一個讀者,我的寫作生涯也是緣於網上的閱讀。

    本書在3萬字的時候簽約,5萬字的時候三江閣,10萬字的時候強推,應該說在大家的幫助下成績還可以。但到28萬字的時候才上架,在同類作品中屬於比較晚了,是因為我是非常希望有多一點的朋友,能來看看這本書,因為我真心的認為你們對於這本書的成長,起到了關鍵作用。不管是批評還是讚揚,都讓我獲益良多,書評區的每一次討論,都讓我認識到原來一件事情可以有這麼多角度去看待,都讓我認識到自己的看法有多麼狹隘和值得商討。當然,堅持作品或者說我本人的看法,也是非常必要的,畢竟我的思路和內容佈局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我知道作品上架後會失去很多讀者。很多讀者都會下架,畢竟這本書的吸引力非常有限。但是我想對已經下架和即將下架的朋友,說一聲謝謝!並以一個同樣是讀者的身份,祝願您以後在網絡上能夠看到更多的好書,讓您書架更加豐富!

    對於繼續訂閱或者等待解禁的朋友,我很感謝!並且我會盡量創作出大家滿意的作品。也許讓您滿意很困難,但我最少也要盡量去做,您花錢看了這本書,我對不能滿足您的需求,表示一萬分的抱歉。我會懷著感恩的心情,盡力寫好這部作品作為回報。

    甚至對於將去看DT的朋友(當然前提是真有喜歡這書的人發DT),雖然貌似有點對不起花錢看書的朋友,但我仍然對您喜歡這書表示感謝,所以希望這部份朋友,有空回到書評區坐坐,有空也幫我宣傳一下,給我一點支持和幫助。

    書寫到現在,我想交待一下,那就是其實到現在這本書都還只是一個開始,原來我設想很快就進入到我計劃的主要環節,結果寫起來發現必須有很多的過渡和細節描寫,不然是無法進入到我原先計劃的情節裡面的,嗚呼!一個書友說我照現在的情節進展沒有幾百萬字收不了尾!我暈倒,要是那樣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太長的東西容易讓人厭倦和遺忘。所以,我堅定的認為絕不能寫到幾百萬字。不過,什麼時候結束,目前要說的話還是為時甚早。

    說了一堆沒什麼營養的話,貌似藉機發牢騷,現在進入比較實際的內容:

    最開始的時候有一位叫「揚春」的書友給予了我很大的支持,那時我的書還沒有人關注。然後是「多多關照」兄,他很有歷史底蘊,給我指出了一些歷史硬傷,接著鬼哭狼毫兄告訴了我宋軍的一些情況、連暱稱已存在都存在兄、ffddss2004等指出了一些問題(八卦一下,據傳說ffdd在某個著名的寫宋的書裡論戰非常精彩,搞到作者來道歉)。還有tccoolwind兄、奔騰少年兄、天空之王兄也給我拓展了一些思路。其實我覺得貌似你們在書評裡爭論得非常好看,每次一有爭論我就想去買飲料搬沙發過來欣賞。然後是「帝國元首」兄也幫助了不少還有那位「天堂六馬甲」,一個馬甲三票,每次給18票啊!還有「瞬迷蹤」兄,你的那個看法簡直是太對我的想法了。此外還有很多兄弟朋友,比如秦無雨啊新天地啊zrj8474啊煙在水上啊閩清風凰啊帥哥太子啊小草1234啊北京阿三啊縱橫倭國啊…….等七千人(不例舉了,七千人都收藏給票我舉得過來嗎?),太謝謝了,如果因為我沒例舉到您,您言語一聲,我專門在書評區回復致謝!並且凡是發過書評的朋友我都記得名字(不是我吹噓,就是記性好啊),沒興趣書評的朋友我也很感謝,因為我自己看書就從不發書評,貌似沒人理我。

    此外,對於僅有的兩個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和辱罵的讀者,我代表至高神和創世神以及代表月亮,同時燃燒我的小宇宙,鄙視您!

    至於解禁,沒有6萬字解不了禁,等解禁的朋友估計一下我的速度吧!我自己估計可能要幾周後才能開始!

    最後,當然是喊口號「絕不做太監也不做種馬」(女性角色會有的),最最後,上架了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20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十六章 回歸(二)
    今天天氣很好,不太熱,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天上的白雲有的像駱駝有的像…

    當然,天氣好並不代表人的心情就一定跟著好。最起碼,正和一眾官員站立在豐州城樓之下的曾布,現在說不清自己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漫長的宋夏戰爭終於結束了,延綿千里的宋夏邊境又恢復了平靜,雙方各自的實際控制區也恢復到了戰爭前的狀態。夏人走了,而賜胡軍要回來了。

    早在幾天前,剛剛接管麟州沒多久的曾布,就接到了遼宋邊境傳來的消息,賜胡軍穿越了遼國的白達旦往豐州而來,所以曾布就匆忙帶著河東路的隨軍官員來到了豐州,而今天這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就是賜胡軍到達豐州的時間。

    然而曾布其實並不想見楊翼。

    「來了!」王景興奮的在城頭上指著遠處大叫:「諸位大人!是他們,沒錯!賜胡軍!」

    城樓下頓時騷動起來,官員們自覺的排列好迎接的隊伍,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和激動的表情,賜胡的在夏國創造的奇跡通過各種渠道,現在已經在整個宋國流傳開來,人人都想見識一下這幫傳說中的英雄人物。

    馬蹄聲轟鳴,塵土飛揚,一面大旗迎風而立,上面龍飛鳳舞的書寫著「靈武」兩個燙金大字,賜胡軍,這支穿越了沙漠、翻越了賀蘭山、走過了大草原,立下了赫赫戰功的隊伍,現在終於來到了豐州城下。儘管他們現在衣衫不整沒有盔甲,儘管黃沙和烈日使他們皮膚乾裂眼窩深陷,但是身上透露出的濃烈殺氣和整齊有序的策馬隊形,仍然令在場的眾人為之驚歎,這真是一支鋼鐵般的隊伍!

    「哈哈!真王師也!有如此不世雄師,我大宋何其之幸?」曾布大聲稱讚:「諸位大人!別來無恙否?」

    當頭的楊翼從馬上躍下,行禮中大笑道:「數月未見,曾經略風采依舊啊!下官見過河東路諸位大人!」

    曾布立馬上前,一把抓住楊翼的手:「子脫辛苦了!想來你前次在豐州時,卻還不知道朝廷已經除你樞密院同簽書事、冠軍大將軍之事,如今你我俱是正三品官員,以後切莫再用下官的稱呼了!」

    「哦?」楊翼本來是很高興的,冠軍大將軍似乎有點像昔日封侯的霍去病啊!以前就封了這麼個名號,那回來後不是還能往上升嗎?但是楊翼同時也想到了種思謀的話,目前情況不明,還是低調點好:「曾大人哪裡話,子脫到河東路多虧曾大人栽培….這個!嗯?.」

    曾布沒等楊翼說完便放下了楊翼的手,直接走到楊翼後面和賜胡軍的軍官們打起了招呼,搞得楊翼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發起呆來。

    「搞什麼?」楊翼狐疑的回過頭,見到曾布等人正在和種思謀等熱情的打招呼,不時開懷大笑,「有問題啊!一定有問題!」楊翼心中微微覺得不快,我一句謙虛話都沒說完你就不見了人影,也忒無禮了吧?

    進城的時候,曾布和種思謀、李宏偉等人說說笑笑的並肩而騎,遠遠把楊翼拋在後面。楊翼的身邊只有王景一人陪著,楊翼看著前面這夥人是越來越生疑,轉頭問王景:「適才曾大人說我已經是正三品上,我沒聽錯吧?」

    「沒錯,沒錯!」王景陪笑道。

    「哎!那他好像不大想理我啊?怎麼回事呢?我幾時得罪過他?」楊翼納悶的追問。

    王景面現尷尬:「這個!這個末將也不清楚,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大人問你話呢!吞吞吐吐的,快說!」王有勝的馬就在側後,此時策馬上來目露凶光的盯著王景。

    雖然論級別王有勝不如王景,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轉戰王有勝的氣勢非常的足,直把王景盯得心裡發毛,眼見王有勝把手按在刀柄上,王景終於歎了一口氣,咬咬牙道:「這事情或許與佟參軍有關,其實大人無須憂心,找佟大人問問便知!」

    「佟項?打了幾個月仗就他那身子骨居然還沒死?」楊翼想半天才想起這麼一人:「怎麼跟他有關係呢?不過也怪,照說佟項是參軍,既然曾大人一路追著夏軍而來,怎麼他會不跟來呢?」

    王景不說話,放緩馬速,逐漸和楊翼拉開距離,另外找人搭話去了。

    「有勝!」楊翼覺得情況有點詭異:「我身上沒有什麼吧?怎麼好像人見人躲啊?我就那麼不討人喜歡嗎?」

    王有勝又哪裡知道,胡亂奉承道:「想來是大人您實在是英明神武英氣勃發兼殺氣濃烈,他們在您旁邊那叫什麼?就像螢火蟲跟月亮,哦不!跟太陽,大都自慚形穢支持不住了吧!我在京中的時候聽人說起,禮部蘇軾大人以前南放的時候作過一首詞,叫什麼遙想周瑜當年,老婆嫁人了,羽扇倫巾雄姿英發,談笑間胡人化作一道青煙…估摸著就是您現在這種狀態吧!」

    鬱悶中的楊翼當然不相信王有勝的這種鬼話,不過現在似乎也找不到緣由,只能暫且作罷。

    接下來,賜胡軍的士兵去了臨時的軍營休息用餐。幾個將領和幾十個等級較高的軍官和士兵則住進了豐州城的一處由較大的旅店改成的行館,因為州衙和正式的行館現在都被河東路的其他官員佔據了。到了晚上,則是由知州張構在州衙安排了盛大的歡迎宴會,宴請來自河東路的各級官員以及賜胡軍中的將領及士兵代表。

    州衙其實很寬敞,一派歌舞昇平中,眾人交杯換盞,熱鬧非凡。武官們自不必說,戰爭的結束以及遠方的歸來使他們放懷痛飲,文官們雖然斯文一些,但是這裡天高皇帝遠,似乎端莊體統在這樣的場合也不是很適用,亦是把文人墨客的風騷勁頭全拿了出來,飲酒作詩或者行勸酒令都不落人後。

    楊翼非常的鬱悶,他當然和曾布坐在首桌上,但曾布非常明顯的冷落了他,楊翼找他說話經常裝作聽不見,還不斷的和左右說笑勸酒。然後楊翼又多次企圖挑起話題,但桌上諸人似乎都不怎麼響應,再然後楊翼決定豁出酒量,奉獻出自己寶貴的肝臟,拿起酒壺四處亂竄,找人敬酒。堂堂三品大員啊!敬酒別人當然要給面子了,喝當然是喝,不過一說起話就各個都是顧左右而言他,特別是一扯起什麼大戰啊大捷之類的話題,那幫子人都和老鼠見了貓似的閃爍其辭,恨不得立刻消失。

    楊翼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啊!」楊翼失去知覺前腦海裡想到的是這句話。

    ******

    初秋的陽光也頗為刺眼,當楊翼忍著頭疼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見到了背對陽光站立的一個人,種思謀。

    「大人!您昨晚上可真是過量了。」種思謀歎口氣,昨晚上楊翼的情況他注意到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末將在曾大人手下為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末將和河東路的官員都熟悉,找人問了問。」

    楊翼腦子一片空白,半晌反應過來,立即坐起:「你說!究竟怎麼一回事?」

    種思謀肅穆道:「具體末將也還是不清楚,曾大人似乎也不願意提這個事,但昨晚我聽幾個同年說起,佟大人入獄了!因為之前他建議曾帥去解米脂之圍,導致大軍往復奔波,方山會戰,其又膽怯畏戰,鼓動曾帥棄大軍不顧逃脫。」

    「佟項?」楊翼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點模糊的影子。

    種思謀又道:「末將還聽聞,近來朝中似乎將有大變,大理寺丞吳處厚,日前彈劾知安州蔡確大人,說是因為十首絕句。此事目前還未有進展,詩的內容末將還不得而知,但似乎牽連甚廣,連帶波及各個要害衙門和許多大臣。其他的末將就不知道了。」

    「車蓋亭!」楊翼原本渙散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起來,是啊!這麼有名的事情在元佑二年發生是絕對不會錯的了,可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楊翼覺得腹中飢餓,昨晚吐了好幾回根本就剩不下什麼東西,便拉了種思謀一起早飯,連帶王有勝等人圍成一桌。

    張全拄昨晚也喝不少,喝起西北高原特有的小米粥真是有滋有味:「大人起得好早,末將以為,昨晚的山珍海味也沒有這粥香!」

    陸定北卻是不怎麼吃得下,昨晚他沒吐,胃口不大好,不過胃口好心情才好這句話顯然對他不適用,他的心情不錯:「昨晚我聽說了,朝廷的封賞還沒有下來,但是據說此次封賞全軍有份,賞賜極厚啊!」

    「哦?」楊翼目前就對各種各樣的消息感興趣,畢竟自己消息不太靈光:「對將領個人有什麼說法?」

    「這個問題誰都不是朝廷,誰也不知道!」陸定北笑笑:「但是大家昨晚對咱兄弟幾個都極為奉承,想來也是大有好處的喲!」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楊翼皺起眉頭放下碗筷在屋子裡踱著步子。陸定北頓時失色,不是說錯話惹得上司不高興了吧?

    楊翼這時當然沒有怪罪陸定北的意思。而是他發現自己明明看見卻忽略了一個關鍵問題。就是曾布等河東路官員對賜胡軍的其他人都很熱情,唯獨對自己冷落,聯繫起陸定北說的賜胡軍將有極大的封賞,說明很可能朝廷只是對自己有意見啊!自己雖然被封了冠軍將軍,現在聽起來應該是還沒去西夏之前,則說明事情跟去西夏有關,去西夏可是自己一力主張的,當時恐怕是有點衝動了,太祖皇帝原來可是軍中大將啊!大宋最怕的不是外族而是自己人!賜胡軍跟整個大宋比起來算不了什麼,可是自己升無可升了啊,難道年紀輕輕竟想封個王侯不成?

    楊翼冷汗下來,又想到雖然賜胡軍立下大功,朝廷當然沒有任何理由怠慢,天下人都看著。所以厚賞賜胡軍唯獨削弱自己這個領軍將令應該就是朝廷的思路。但是自己是全軍統帥,論功勞最大,朝廷一定需要一個很好的理由才能打擊自己,佟項!對,佟項雖然提出建議,但作決定的是曾布,曾布沒事佟項有事,佟項區區一個參軍能當這麼大個替罪羊嗎?不能,要是照別人的看法,自己是當時能說得上話的人,莫非朝廷竟要誣我為佟項作主,使主帥為我等蠱惑,以致有方山慘敗?

    再聯繫車蓋亭,高太后是要利用這個事情來全面打擊新黨啊!章淳是蔡確的死黨,遭殃是避不開了,曾布跟蔡確當年合夥打擊呂嘉問,那也算是一夥的,曾布有什麼辦法能逃脫這次政治風暴呢?除非他迎合太后的意思打擊自己,畢竟蔡確是自己當年的保舉人,章淳又是自己的上司,曾布這是想向太后表忠心啊!估計佟項的事,也是曾布按照太后的意思,一方面出賣了佟項,編造供詞把自己拖下水,順便幫他曾布擺脫方山失利的部分責任,另一方面,曾布更是和新黨劃清界限,畢竟在這個時候,像自己這樣與蔡確章淳扯得上關係的人,誰都要保持距離啊!這也難怪河東路的這群狐狸不搭理自己了。

    「不過高太后沒有對我立即動手!」楊翼仔細思索:「說不定是在等我的表態呢!方山慘敗我說了話,多少有點責任,可畢竟我立下了大功,至於功大於過還是過大於功,就全要我自己把握了!如此卻是輕鬆多了,哈哈!」

    一幫人坐在桌子邊都停止了吃東西,看著楊翼圍著屋子轉來轉去,嘴裡嘀嘀咕咕,都不知道楊翼又發什麼瘋,忽然見他笑出來,頓時以為壞了,這回瘋得離譜了。

    王有勝大叫:「仗打完了,誰要去沙漠誰自己去,去看那什麼黑水城自己殺馬制乾糧,我一小兵,別理我!」

    「反了你了!」楊翼大笑:「真是寵壞你了,下次再如此無禮,便要你的小命!」楊翼這時基本想通了,當然心情大好,其實他也不惱恨曾布,曾布是個人才啊!也不是身不由己嗎!「吃東西,吃飽點!修整兩天咱們就啟程!」

    ******

    崇政殿。

    「諸位請看!」吳處厚手裡拿著一疊詩:「這便是蔡確所作《夏日游車蓋亭》十首絕句,請看第二首第三句[睡覺莞然成獨笑],方今朝廷清明,不知蔡確笑何事?又看第六首[葉底出巢黃口鬧,波間逐隊小魚忙。]朝廷數月前擢升了眾多大臣,豈非譏諷新進用事之人?「

    「此乃捕風捉影之事。」侍御史盛陶大聲反對:「區區兩句詩,又能說明什麼?太皇太后,吳處厚此人甚是囂小狂妄,當嚴懲之!」

    「正是!此人存心挑撥朝臣,實為天下士大夫之恥辱,此子不除,恐國無寧日!」中書舍人彭汝礪跪倒在朝堂之中。

    吳處厚冷笑,新黨!這次要把你們連根拔起,連聲道:「且看看下一句,便知我所言非虛。」吳處厚得意中在大殿上踱步吟唱:「矯矯名臣郝甑山,忠言直節上元間。古人不見清風在,歎息思公俯碧灣。嘿嘿!其心可誅!其人可殺啊!」

    此句一出,群臣駭然!這裡的大臣都是飽學之士,俱都知道,唐朝時郝處俊封甑山公,唐高宗欲退位給武則天,郝處俊俊上疏反對,此事正在上元三年。今太皇太后執掌朝政,蔡確難道以郝處俊自居,竟然把太皇太后比作那妖媚禍國的武則天嗎?

    這還了得?其實照理說,蔡確未必是有這樣的比喻,只不過讚賞郝處俊的氣節罷了,可是高太后一心要找新黨的麻煩,真要認為你蔡確是這樣比喻的,也確實說得通。那就是大禍臨頭了,這個罪名實在是太大了,大得不知多少與蔡確、與新黨有關聯的人都會受到牽連。

    吳處厚現在春風得意,竟在大殿上笑出聲來。一時間群臣,包括剛才激烈指責吳處厚的新黨中人,全都默不作聲,空曠的大殿中,就只有這笑聲在迴盪…….

    夜深了,汴京的夜除了熱鬧,也有肅殺的時候。梁府。

    左司諫議大夫梁燾正在伏案書寫奏折,正言大夫劉安世在一旁看著。

    「安燾、章惇、曾肇、蔡京、蔡卞、邢恕…此四十七人皆為蔡確黨朋。蔡確、章惇、呂惠卿、曾布、彭汝礪此三十人又為王安石之變法黨系,此等人,皆出仕於元豐年間,可統謂元豐黨人,禍國殃民以致民怨沸騰……」梁燾終於寫完,長舒一口氣道:「劉大人以為如何,某觀太皇太后之意,似有借此次車蓋亭之事將新黨一網打盡,此數十人一去,我大宋當真政治清明了!」

    劉安世思索片刻,忽然拿起筆,口中說道:「再加上一人,我料此人陞遷太快,又是功高達天,太后定然生出疑懼,且此人與蔡確、章淳等過往極深,雖然其與蘇軾等交好,但蘇軾乃是蜀中一系,並非我舊黨洛派。」

    劉安世手中的筆輕輕落下。名單的末尾又增加了一個名字「楊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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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十六章 回歸(三)
    汴京,皇城裡的一個書房。

    望著面前如山般堆起的條陳,高太后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從吳處厚彈劾蔡確以來,天下震動,上至朝堂執宰大臣,下至各地官員,如雪花一般將條陳、奏疏往高太后面前送。連帶最近汴京城的街頭巷議,都是以這個事情為主。其中的意見林林總總,但歸結起來,無非就是新舊之爭。

    照高太后本來的意思,就是趁著這個機會把新黨全部逐出朝廷,可是照目前的狀況看,似乎又不大可能。自神宗皇帝趙項力主變法,王安石執掌朝政之後,新黨的勢力遍及朝野深入骨髓,哪裡是輕易就能連根拔除的?車蓋亭一案通報出去後,來自新舊陣營各方面的壓力,使得高太后不得不重新思考和部署,至少,原來的想法全部實施是不可能的了。

    「文卿家!」高太后望著文彥博,目前能給她出主意的也就是這個忠心耿耿的老臣了:「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這是范祖禹的條子,這是吳安詩、蘇撤的條子,這是王巖叟、劉安世的條子,還有彭汝礪、盛陶、蔡汴、邢恕,真是紛紛擾擾,好不令哀家心煩。連帶呂大防、范純仁甚至王存這樣的元老之臣,都上了條陳。唉!莫非天下百官,都要摻合進來嗎?」

    文彥博老成持重,事情出來後早已經敏感的看出這件事背後的玄機,微笑道:「此事牽一髮而動全身,臣以為,關鍵在於太后娘娘對範圍的把握!」

    「哦?此話怎講?文太師乃是謀國之干臣,但說無妨!」高太后非常相信文彥博,畢竟文彥博年紀一大把了還是穩穩的坐在太師的位置上,絕對靠得住,並且政治智慧高絕,整個大宋朝,就是文彥博最早提出大宋歷代皇帝的制度是「非與百姓治天下,乃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樣深刻的政治見識。

    文彥博思索了一下,斟字酌句道:「臣以為,蔡確侮蔑娘娘,譏諷時政,自是罪無可恕,對他個人而言,殺之亦不足惜,不過我大宋歷來有不殺士大夫一人的祖訓,當予其流放,不過流放的位置卻是可以商討。」

    高太后含笑道:「文太師果然料事如神,呂大防和劉摯皆言應流放嶺南,但范純仁和王存卻認為,嶺南這條路自仁宗初年丁謂貶崖州以後,六十八年沒有宰輔大臣走過,如果重新開闢為大臣罪謫之路,恐天下士子為之疑懼!」

    「不然!」也只有文彥博才敢當著太后面前這樣說話:「嶺南乃是瘴癘之地,路途遙遠,以蔡確的年紀和身體,娘娘以為他還有幾年可活?流放過去和貶斥到那裡為官其實殊途同歸。太后可不說流放,便說貶斥其去彼處為官,如此,既可以將其放逐遠方,又可堵住朝臣流放之語!更可看作是太后仁慈之舉!」

    高太后心中叫妙,文彥博這老骨頭真歹毒啊!臉上不露聲色,淡淡的遞過一份條陳給文彥博,道:「這是梁燾和劉安世的奏疏,他二人擬定了一份所謂元豐黨人的名單,這些元豐黨人皆以蔡確為首,梁燾等提出清黨之議,要求把他們全部逐出朝堂。」

    文彥博心中震動,連帶接奏疏的手都顫抖起來,待將名單一一看完,小心翼翼的問道:「其他大臣有何意見。」

    高太后站起身,手輕輕的敲擊桌案:「劉摯和呂大防贊成,王存和范存仁反對,反對者以為,雖變法一黨禍國殃民,然蔡確即將罷官,黨羽必將失勢,如果發起「清黨」,將使人心不安,徒助長告訐和羅織之風。」

    文彥博何等的聰明,立即明白這是太后拿不定主意啊!眼下很明顯,自己的看法必將左右局勢的發展,必須謹慎啊。文彥博又一次將名單過目,好一會終於道:「臣以為,清黨有必要,然範圍不宜過廣,這些人皆是朝廷干臣,涉及各個要害部門,不可輕動!」

    「哀家亦是如此認為,但哪些人可以動,哪些人不能動?哀家倒想聽聽文太師的看法。」高太后語氣仍就平淡。

    文彥博默然半晌,終於長歎口氣,道:「為首之人當重處之。章惇、韓縝、李清臣和張商英等人當以重貶。如此新黨失首,天下人皆會聞風而動、順應朝局。至於李德芻、吳安詩和蒲宗孟等人,雖然聲名顯著,但手無實權,亦可降官貶斥,如此即顯得聲勢浩大,安了舊黨之心,又可以不使國傷根本。至於其他的人,老臣斗膽,卻還請娘娘再加斟酌。」

    「那麼這個人呢?」高太后朝名單的末尾一指:「這個人新立大功,本該從重厚賞,奈何竟與蔡確攪和在一起。且有方山會戰之失。」

    文彥博看著楊翼的名字,心說楊翼是不是和新黨有一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太后定是擔心老趙家的社稷,我大宋歷代大臣,只要立了軍功,立即調回朝廷永不帶兵,真是封賞麼?路人皆知啊!當下迎合道:「老臣以為,此等手握一路兵權者,若是歸屬那禍國殃民的新黨一派,為惡更烈,當以嚴懲!」

    但是這一回文彥博顯然料錯了。高太后輕笑道:「此人雖有方山會戰的過失,但畢竟四渡黃河、火燒夏州、靈武奪旗,為我大宋出生入死,雖然有過,亦不掩其功。他昨日通過加急驛傳,上了一份罪己條陳,自言不宜在外帶兵,也不敢受大功之賞,願以功彌過!並且他乃是元佑元年新進之士,與元豐年間之事並無瓜葛!」

    文彥博一驚,原來自己竟然會錯意了嗎?立即改口道:「如此說來,這楊翼倒還真是公忠體國之臣,太皇太后幸甚!」

    高太后隨即冷笑:「其實當日蔡確保舉於他,莫以為我不知道,無非是想拖蘇軾下水罷了。楊翼倒也聰明,頗知道進退,昔日諸大臣欲廢陣圖,豈非壞我大宋將從中御之根本?唯有楊翼有體恤社稷之心啊!」

    高太后將楊翼的條陳遞給文彥博:「你自己看看,楊翼此陳,上萬言平夏方略,還要設立武學國監,謂之[國防大學],真是為社稷考慮啊!真若如此,則我大宋何來統兵大將顛覆社稷之憂?」

    文彥博接過厚厚一疊條陳看起來,才看到一半已經驚異非常,抬起頭道:「這楊子脫可真能想,國防大學?設立參謀省?將天下統兵之將,盡集京師整訓,若有任務,臨時派遣,功勳大將入參謀省中,無兵權!不過其所想所思看似有一定道理,卻絕非現實。我大宋歷來就有將不知兵,兵不知將這麼一說,要照他這個方法,豈不是弊病更甚?真是好笑,竟把國事如兒戲乎?」

    高太后笑笑道:「其實他的意思,倒是深得我大宋[將從中御]之精髓,甚至更進一步。中央指揮前方將士作戰,又怎麼比得上直接把將領完全制於中央掌控之中,採用同一思想教育之,並減少了將領接觸士兵的機會。當然,此策還有待商議,那兵將互不知之說,楊翼也有解決之道。太師不妨看完。」

    文彥博接著往下看,看完後笑道:「此人所想,老臣以為還是天真,照他的說法,只要全國兵士持統一標準的訓練和考核,那麼無論是什麼軍隊,皆可臂如指使,朝廷派出什麼將領去領兵,都不會有兵將不識之患!真荒謬也!天下軍隊,素質不同,稟性差異不同,如何練得出同樣的軍隊,我大宋亦有《武術七書》《武經總要》,不早就是統一標準乎?再者,兵者,隨機應變方為王道,世上名將,皆有獨到練兵之法,楊翼又怎知哪一種最正確呢?」

    高太后點頭:「太師所言誠為正理。不過楊翼有這番心思,倒也可嘉,照哀家看來,此人倒不似以下犯上、居功自傲、擁兵作亂之徒。」

    文彥博心說最關鍵的就是這點啊!有這點你當然放心了。文彥博久歷官場,又怎不知太后的意思?道:「我以為此次方山慘敗,楊翼有過,然其立大功於後,亦可彌補,此外車蓋亭一案,只針對元豐黨人,楊翼似乎不宜列入其中。不過楊翼也不能繼續留在軍中。臣妄言,還請太皇太后娘娘聖斷。」

    ******

    進入初秋的留山原,非常的美麗。夏日長出的草,仍然在微涼的秋風中搖曳,鮮花點綴的草原,在無數飛過空中的鳥兒歡快的鳴叫聲中,無疑充滿了浪漫色彩。

    賜胡軍回到留山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之所以楊翼這樣幹,是因為他認為經過數月的征戰和離別,士兵們都迫切的需要緩解一下戰爭帶來的心理壓力,而緩解的最好辦法,無疑是與親人相聚了。所以,他沒有帶著賜胡軍回太原,而是直接上了留山原,當然,事先他也向曾布和樞密院作了請示和匯報。

    其實上面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楊翼自從想通了種種癥結所在後,就決定這段時間盡量少和各路官員接觸和打交道,因為現在正是新舊黨爭最劇烈的時候,車蓋亭一案牽涉範圍之大,懲處之嚴厲,作為考古學家的他心裡是非常清楚的,這個時候一不小心接觸錯了人,說錯了話,那就悔之莫及了。

    此外楊翼還有那麼一點私心。大宋對立功的將領多半是調回京中改任文職,賜胡軍這樣一支強悍的異族力量更有面臨解散安置的可能。

    本來楊翼倒沒有什麼,但對於將要失去賜胡軍,楊翼還是覺得有點不爽,他捨不得這幫經過戰火洗禮的戰士就此卸甲歸田。可是要想向京中的其他軍政部門安插人,以他的政治實力來說根本辦不到。所以,他給太后上了奏疏,一方面表示自己願意脫離軍隊,並且承認在戰爭中有過失,這樣使得自己的功勞就沒那麼惹眼;另一方面,楊翼參考了後世軍隊的做法,提出了建設國防大學、軍隊標準化和設立參謀省的主張,這樣可以表示自己體恤國家防備武人的忠心,更可以把屢戰屢勝的賜胡軍保留下一部分人,安排到學校中任教或者進入參謀省。

    當然,現在還沒有什麼消息。楊翼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因為他正在留山原美麗的草地上和一位笑容燦爛的美麗姑娘比賽射箭。

    「大將軍的箭法,似乎不太行啊!」烏倫珠日格在馬上嘲笑道:「我已經射下兩隻兔子,大將軍還是空著手!我哥哥莫日根,說大將軍勇武無敵,哈!他出去打仗後,竟然也學會了騙人嗎?」

    楊翼可不是一受人嘲笑就臉紅的人,怎麼說也是學考古的啊!射箭是不行,你就盡情的鄙視我好了,嬉皮笑臉道:「其實我是故意的,這個,我射箭講究的那就是一個意境,知道什麼是意境嗎?意境就是人箭合一,我的心裡已經把那兔子當成死的了,已經射中了,至於箭本身中不中,已經沒有了意義。你不是信奉佛祖的嗎?不可殺生啊!」

    烏倫珠日格詭笑起來:「人箭合一?那你是箭還是人啊?又或者是箭人?」

    楊翼張口結舌:「賤人?你哪裡學來這許多鬼話?」

    「大人!大人!」王有勝策馬狂衝而至。

    「搞什麼你?」楊翼對王有勝過來煞風景非常不滿:「詐詐唬唬的,不是告訴你小事不要煩我,大事我也幫不了你嗎?找我幹嘛?」

    「公公!」王有勝在馬上喘氣。

    楊翼立即想起當年楊得貴的那聲「公公」,大叫一聲,打馬就走,消息終於來了啊!……

    「童公公!真是想死下官了啊!」楊翼滿臉堆笑,當著眾將領的面也不避嫌,一抬手一百貫交抄送上,一點也不心疼,都是楊傳香叫人送來的嘛,再說了,給傳旨的太監辛苦錢,是大宋朝歷來的風氣,眾將領也不會有什麼說的。

    誰料童貫冷哼一聲,交抄是收起來了,眼睛卻沒望上一眼,道:「雜家是來宣旨的,你給聖上跪下!」

    楊翼一驚,跪就跪唄!我又沒說不跪你冷個臉幹嘛!壞了,不是表忠心交上的罪己條陳出了什麼問題吧!

    童貫於是就開始「朕誥天命」,楊翼聽著聽著就明白了,原來是朝廷的斥責之詞。

    待聽完了旨意,楊翼就要站起,誰知道童貫換上一副笑臉:「楊大人,還有一份呢!辛苦一下吧?」

    這一回卻是朝中人事任命的通告以及關於楊翼、賜胡軍的安排。

    「……令諸路郡邑具役法利害以聞。以呂公著為司空、同平章軍國事,呂大防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范純仁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以觀文殿學士孫固為門下侍郎,劉摯為中書侍郎,王存為尚書左丞,御史中丞胡宗愈為尚書右丞,戶部侍郎趙瞻簽書樞密院事。罷楊翼河東路督訓、樞密院副承旨、賜胡軍節度、去封號,除楊翼戶部侍郎、翰林學士、權參知樞密院事,正三品上,即刻回京面聖。賜胡軍賞三萬貫,編列藩兵制,權置太原府轄,勿渡黃河南下。其餘將領,回京待用。

    「戶部侍郎?」楊翼接旨的時候非常狐疑的問道:「童公公!我沒聽錯吧?」對於戶部是幹什麼的,楊翼當然知道,可是把自己弄到那去,好像有點莫名其妙啊!我懂那些東西嗎?要不我回憶一下史書?

    「沒錯!恭喜大人了!回京了啊!」童貫笑呵呵的伸手,每次見到楊翼都能得幾次錢呢!真是個好人啊!

    「那太后有沒有關於什麼建武學的話說呢?」

    「哦!好像出來的時候,大太監李憲交待,說是太后說的,武學之事,日後再議!」

    楊翼一邊遞錢一邊想,賜胡軍那麼多人,三萬貫?每人十五貫,雖說夠三口之家好吃好喝用上一年,但如此大功用命搏回來的,就顯得少點了。再說列入藩兵,地方部隊啊!待遇遠不如京中禁軍,說起來還是自己好大喜功啊。

    楊翼這個時候下了個決心,一定要留存住這支部隊的種子,回到京中後,定要說服太后把國防大學建立起來,要把這支部隊的精華和精神,傳承下去,要給陸定北等一眾將領,一個更好的前程,而不是什麼「待用」,誰知道要待到什麼時候?大宋朝的官員那麼多,而且官、職分離,不知有多少人等著混個差使呢!

    ******

    「你不是大將軍了嗎?」

    「不是了,封號取消了!」

    「那你是什麼?」

    「我?翰林學士啊!咱文化人!烏倫珠日格,你和我一起回京吧!去見識一下我大宋,不,天下第一大都市的風采!」

    「你是讀書人啊!我也識字,必勒格這段時間教我的。」

    「那個什麼智者是你爺爺對吧?認得字算什麼,他懂詩詞嗎?我懂,咱們去的時候沿著汾河南下,我有幾首詞絕對應景,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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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十七章 又見汴京
    「義城元靖賢相國,喜慕英雄士,賜金繒。聞斯事,頻歎賞,封章歸印。請贖馮燕罪,日邊紫泥封詔,闔境赦深刑。萬古三河風義在,青簡上、眾知名。河東注,任流水滔滔,水涸名難泯。至今樂府歌詠。流入管弦聲。」

    這首水調歌頭其實是曾布日後才作出的詞,只不過楊翼在從汾河上經過的時候盜用了。楊翼在吟詠的時候毫無愧意,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快意的感覺,想來這也算是報復一下曾布,平衡一下自己的心理了,只不過唯一遺憾的是,曾布的詞實在是水平一般,也就是應景時能夠用用。

    事實上,楊翼在童貫傳旨之後,只在留山原又待了一日,就攜帶幾名指揮使,以及十幾名親衛匆匆前往汴京。當然,他還帶上了烏倫珠日格。關於帶上這位蒙古美女的原因,楊翼倒是沒有想太多,他只是覺得有烏倫珠日格這個愛笑的女子在自己的身邊,似乎心情會愉悅上很多。

    至於賜胡軍的大部隊,因為按照朝廷的意思是要去太原府接受整編,而種思謀本來就歸屬曾布治下,恰好楊翼在軍中也沒什麼托付之人,只好矮個子裡挑高個子點兵點將點了好歹共過患難,看起來頗為老師的種思謀,由種思謀帶隊前往太原。饒是如此,走的時候,楊翼看著這自己的心血即將離開掌握,順帶著對時局的憂慮,對種思謀是再三的叮囑,宛如孔雀東南飛,三步一回頭,好幾次惹得一邊的陸定北想抓狂拔刀……

    這趟路程,由於有烏倫美女的陪伴,加上道路狀況良好,實際上楊翼走得相當輕鬆。沿著汾河南下,然後過隆德府、衛州,從郭橋鎮渡過黃河,十天的功夫,楊翼終於又一次見到了汴京,見到了這個永生難忘的大都市。

    初秋的汴京,亦如以往般繁華。幾個指揮使和侍衛們匆匆趕去殿前司報道,而楊翼卻不著急去樞密院交差,他先帶著烏倫珠日格欣賞汴京的景色。雖然烏倫去過遼國南京,但那裡又怎比得上汴京這樣的天下第一大都市?所以進城之後,烏倫相當的興奮,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而楊翼大半年沒回來了,更是貪婪的呼吸著這裡的空氣,感受著這裡散發的獨特的氣息。

    世上的事情往往很巧,經過新宋門的時候,正在逛街的楊翼居然迎面遇上了林東。

    「子脫兄!咱們真是有緣!」林東對於遇上楊翼顯得非常意外,但他對這種不期而遇倒是反應極快,搶先一步抱拳道:「聽說子脫兄在西夏殺進殺出,把西夏捅了個對穿,可真是威風得很啊!」

    「哪裡!觀玉兄不也在白沿河邊屢立功勳嗎?」楊翼不敢怠慢還禮,見林東如此客氣心情愉悅之下,倒覺得林東倒是長進了不少,起碼來說已經沒有了以前那種書卷氣,變得有點男兒氣概起來,他抱拳遙舉皇宮方向微笑道:「賢弟過譽了,愚兄哪有什麼功勞,些許微功都是上有太后聖明遠見,中有朝中諸公運籌帷幄,下有將士戮力。」語氣一頓:「倒是愚兄一路下來聽聞謂州司馬蔡德雙大人對你可是贊甚為推崇,就是西軍諸君對賢弟也是讚不絕口啊!怎麼,觀賢弟行色也是今日進京,可是朝廷有差遣?」

    「差遣倒是有,不過又哪裡比得上子脫兄的差遣更大呢?小弟不過調入兵部罷了。」林東忽然目光凌厲的射向楊翼,語氣轉冷道:「從前與子脫兄在校場之上演武,子脫兄的拳法真是令小弟敬佩,不過小弟也僥倖正中子脫兄的胸口,嘿嘿!可惜啊!那一腳卻沒有盡展我平生所學,竟讓子脫印象不深。此次返京與兄同殿報效君王,料想我與子脫兄可要多親近親近,日後若有機會,我倒還想請教一下子脫兄的絕藝呢!」

    楊翼盯著林東看了一會,笑道:「我乃是斯文人,又是堂堂的朝廷命官!這種武技切磋,嘿!算了吧?我最多只會拿著棍子在人後面打上一下。若觀玉若是真的有興趣,嗯!看那邊,你往南走再轉向東,有個朱三爺開了武館,最適合大俠你去表演了!或可博這汴梁諸君一笑,觀賢弟公務在身就不打擾,恕愚兄失陪了!」楊翼說罷,一把拉起還在一旁的小攤邊問這問那的烏倫珠日格,便要離去。

    林東突然貼近楊翼的面前,表情詭異的說道:「子脫兄,要來的終究會來,我定會有機會領教冠軍將軍的風采。不過,上次子脫兄給我的那一棍,真是令小弟我明白了許多道理呢!」說罷揚長而去。

    這下倒令楊翼納悶了,心說你究竟明白了什麼?神秘兮兮的,這林觀玉好歹也是讀書人出身,怎麼打個仗後就開始玩神秘了呢?真要明白就別來跟老子玩,正想找發洩呢!回頭再打你一棍來個狗竇大開,別以為進了兵部我會手下留情。

    接著楊翼回到了飄香樓,楊傳香對於楊翼的到來很意外,當然高興也是避免不了的,自然是問寒問暖一番,特別是對楊翼帶回來的烏倫珠日格感興趣,在楊傳香看來,雖然烏倫是個蒙古人,卻沒有想像中的蠻族那般令人厭惡,起碼會寫漢字的漂亮姑娘,即便是在宋國裡也不是很多的。

    「賢侄!上次跟你說找媳婦的事你還跟我磨蹭,現在怎麼樣?自己忍不住了吧?」楊傳香得意的笑道:「其實這位蒙古姑娘還不錯啊!你說你去打仗,原來打仗還能連帶找媳婦,這仗打得忒舒服了吧?」

    再接下來的幾日,楊翼非常的忙碌,一是把把飄香別苑略微的調整一下,因為朝廷把一些儀仗器物作為一種賞賜給了楊翼,那麼當然需要對門房廳堂等處進行一些改造,以適合自己朝廷官員的身份,二是按部就班的把報道交接等事情一一辦妥,並且找到了張擇端。

    張擇端早已經不住在飄香別苑裡,畢竟他現下是翰林學士,雖然與楊翼交好,但寄人籬下終究不是辦法。況且大宋朝官員的薪俸也不算少,請上幾個僕人,舒舒服服的過個小日子,也還是夠用的。

    飄香樓的一間廂房內。

    「子脫。許久不見,可好?」張擇靜靜地端望著楊翼,心中不由讚歎經過軍旅的鍛煉,在他面前的楊翼的氣質有了明顯的變化,渾身都散發出一股逼人的殺伐予奪的氣息,配合上楊翼本就高大粗曠的面容和身形,更是給人一種壓迫感。心中不免感歎,我大宋又添一將器啊!

    「正道兄!許久不見,你看起來真是風姿俊朗啊!」楊翼坐於雲凳上細品起張擇端親泡的茶,對於能見到這個自己內心崇敬的老朋友當然開心,先讚了聲好茶,熟知楊翼的張擇端當然瞭解楊翼這人雖然學識淵博,卻最愛附庸風雅,不禁莞爾。

    楊翼喝了幾口茶才開口問道:「正道你的畫搞成啥模樣了?有進展嗎?」

    「還不是每天閒來到繁塔上寫寫畫畫?」張擇端笑道:「真是羨慕子脫你啊!能夠縱橫疆場,那是何等的寫意和快活啊!」

    「嘿!你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事兄弟我就不來勁。」楊翼歎口氣:「我在前線為朝廷出生入死,不敢說立下多大功勞,起碼苦勞總是有的吧!誰知朝局形勢如此嚴峻,此次回京,前路茫茫啊!」

    張擇端默然半晌,壓低聲音說道:「這次車蓋亭一案,牽連極廣啊!蔡確大人已經被太后貶往嶺南了,以新州安置、英州別駕官之,此外章淳大人、安壽大人、李清臣、張商英等新黨骨幹,全部都被逐出了朝堂,目下離開了汴京,外放為官。如此朝廷已為舊黨之天下。」

    「那也未必。」楊翼品了口茶咀嚼了片茶葉道:「蔡汴蔡大人等,雖然也挨了處分,不是依然留在朝中嗎?」

    「蔡大人?」張擇端愕然,一收手中把玩的扇子沉眉:「我看他不是新黨主幹啊!日前朝堂早已經轉了口風,似乎這位蔡大人正向中間靠攏,不然以太后對新黨憎惡,此次又怎會留下他們一批人?」

    楊翼吹著茶水心說我當然知道蔡汴只是見風轉舵而已,他兄弟蔡京這次也被貶去了瀛州當知州,這兩兄弟只是目前看似服了軟,將來掌權之後清算舊黨最凶的卻是他們了,但這番話自是無法和張擇端說的,於是楊翼斟酌道:「蘇子曾有詩云:問翁大庾嶺頭住,曾見南遷幾個回?究竟朝廷是怎麼想的?那嶺南之地如何去得?以蔡確的年紀和身體,恐怕是有去無回了。」

    張擇端用紙扇敲著手心長歎道:「子脫所言甚是啊!呂大防和劉摯曾以蔡確母親年老,嶺南路遠,上書太后改遷他處,高太后卻批:山可移,此州不可移。據我所知,范純仁還向陛下提議,讓陛下向太后求情,但陛下在太后積威之下,又哪裡敢開口呢?」

    楊翼對這件事情的結局倒是心知肚明,苦笑道:「嶺南之路長滿荊棘七八十年矣,今日重開,只怕日後舊黨難免亦會有此等下場啊!」

    「日後的事情倒是難說得很。」張擇端看著楊翼:「且說目下,子脫回來後有什麼打算呢?戶部侍郎和參知樞密,究竟哪一個為主?差遣定了沒有?」

    「弟猜想,恐怕二者都是虛位,目下趙瞻以戶部侍郎同簽樞密院事,我為戶部侍郎兼參知樞密事,怎麼看,都是趙瞻在主管一切事務,愚弟不過是掛個名頭,從旁輔助建議罷了。」楊翼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其實我也不看重這些,我只想重振我大宋兵事,欲效先人立六藝之志,建一個國防大學。以目前這個身份,建個武學倒甚是方便。」

    「你的萬言書我聽說了,當真是前所未有啊!」張擇端聽完楊翼這番話倒是很有興趣,見茶水已盡,揮手為楊翼加上。事實上楊翼的萬言書已經在朝野引起了轟動和爭議,對萬言書張擇端也仔細的研究過,當下皺眉道:「我以為可行。此事不與我大宋[將從中御]之政策相衝突,甚至更加深了中央集權深得祖宗成法,我以為太后必然支持。只是強幹弱枝,本就是我大宋之弊病,子脫此舉,於國家有何益處?」

    楊翼當然知道這種事情很難讓人理解,如果說不服張擇端,就更說服不了其他人了,當下放下手中茶具:「益處是顯而易見的,首先,此舉並非強幹弱枝之策,進行訓練的都是各路將領,將來也都要回到地方統軍,提高他們的學識和水平,統一和變革作戰思維及方式,怎能沒有助益呢?再者,通過參謀省給前方將領出謀劃策,總好過讓不懂軍事的朝堂大臣和帝室來指手劃腳好得多了。」

    張擇端思索片刻,道:「這些都是細枝末節,關鍵是如今朝局動盪,變法派剛剛失勢,你提出這樣一個計劃,恐怕授人以柄,誣你為新黨,一併把你打倒了吧!」

    楊翼對這個問題也是非常頭疼,想來若是等到小皇帝執政,那真是還有幾個年頭,自己可沒這個耐心等,可是現在就冒個頭出來革新軍隊,遭人非議在所難免啊!

    「這事情我是一定要做的,也知道風險,唯盡人事,聽天命便好了!」楊翼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子脫!」張擇端真誠的看著楊翼,這個人是自己真正的知己啊!「子脫不妨先和京中各路大員溝通,再在朝堂上提出才好。此外,我雖不才,但書畫之道甚為太皇太后賞識,經常讓我出入宮中,為陛下侍讀書畫,或也可以向陛下進言,有所助益罷了!」

    楊翼笑笑,張擇端的態度令人感動。至於與京中官員溝通的事情,自己倒是早想到了,說到這個,雖然自己是個考古出身,但自己可不是古董,該去說的話和要送的禮,當然準備充分。

    接下來的幾天,楊翼遊走在各路要員的家中,大肆宣傳自己的新理論,當然,楊翼又一次開始玩弄兩面派的手法。對於舊黨大臣,楊翼竭力把這事情跟新黨撇清關係,一力主張這個事情是對大宋朝以往政策的延續和加強,另外也只是對軍隊的訓練方式有所促進,跟比如什麼青苗法保甲法毫不沾邊,影響不到朝中大臣的實際利益。而對於還留在朝中的如蔡汴等人的新黨,楊翼則徹底的把建設國防大學的事情包裝成變法的舉措。

    這其中,楊翼的錢花得也不少,每天出去手裡的交鈔如雪花般飛出,搞得楊傳香又一次為楊翼當官只出不進的做法大叫肉疼。

    不過出乎楊翼預料的是,他的做法似乎沒有顯示出實際的效果,京中官員近來被車蓋亭的事情完全搞怕了,楊翼不說新舊還好,楊翼一提起這事情可能跟新舊有關,人人色變,三兩天下來,楊翼幾乎成了汴京城最不受歡迎的人物。

    但是對於兩派中的中堅人物,楊翼的新政策還是使他們來了興趣……

    尚書左僕射呂大防這樣問:「你這麼搞究竟有什麼意義?」楊翼已經是第二次來找他了,這使他非常驚訝這個年青人的執著。

    楊翼小心翼翼的看著呂大防的臉色:「咱們大宋就是被那幫子變法派給搞壞了,民怨沸騰啊!設立國防大學,乃是發揚祖宗[將從中御]之精髓,也好給變法派看看,究竟是他們搞的那個[保甲法]還有[保馬法]對咱們大宋朝的軍力有用,還是咱們老祖宗的精髓靈光。」

    尚書右僕射范純仁這樣問:「你這樣做要花多少錢?將領來回奔波的費用、購置新的營地、裝備的費用,你究竟想過沒有?」

    楊翼自信滿滿的道:「下官仔細思量過,下官是戶部侍郎,終究對咱大宋朝有多少錢心裡有數,趙瞻大人也計算過,花不了幾個錢,將領前來訓練,一般一訓大半年,不用來回奔波,至於陞遷者也要來訓,本來太監們下去傳旨花費也不少,直接通過驛傳把他們叫到京中來還省了太監出宮的費用。至於建營地,我們又不是建城,能花多少錢?實在不行,下官就多開設幾個附屬的學監,招收那些沒有功名卻又想考取武舉之人來學習,要他們交費,學制數年,這樣還可以補貼一部分建學費用不是?裝備也好搞,軍器監那邊我不用麻煩,只要朝廷同意在大學裡設一個軍器監的分部,允許自產並由朝廷購回給各地軍隊,中間總有些差額可以留給學校吧?」

    對於尚書左右僕射的遊說,楊翼不知道自己成功沒有,但是幾天後張擇端的話,讓楊翼看到了希望。

    「子脫真是妙算啊!」張擇端讚歎道:「你讓我向陛下說這事情乃是變法派先想出來的,果然陛下立即首肯,子脫,你怎麼知道會有這個結果的呢?」

    「你沒聽說崇政殿換桌子的事嗎?」楊翼用半仙的口氣教育張擇端:「這說明陛下很有可能會和太皇太后對著幹,太皇太后那可是舊黨的總後台啊!」

    楊翼忽然神秘的朝張擇端笑笑:「過兩天我就要正式開始上朝了,我會在朝堂上提出這個建議,你在這之前還有機會見到陛下嗎?」

    「明天下午,我會進宮侍讀!」張擇端很肯定的說。

    「好!你就這樣跟陛下說,不如向娘娘提出來,說老韓家的韓縝、韓絳都帶過兵,另外章淳也在樞密院幹過,各地軍中嫡系不在少數啊!此次車蓋亭一案,新黨在各地的黨羽頗有怨言,然軍中歷來不談政治,有多少人支持變法沒人清楚,不若把主幹將領都抽出來思想上清洗一番,必可無憂啊!」

    「照你的說法,陛下是支持新黨的。」張擇端有點猶豫:「你這樣一說,陛下還會支持此事?」

    「我說你糊塗啊!咱們這是思想教育,又不是要清洗人,現在能這樣宣揚反對變法,將來就不能再反過來宣揚嗎?我看陛下一定比你要聰明得多。」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23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十八章 中央武學
    九月乙卯,發太皇太后冊寶於大慶殿。丙辰,重建中央武學,以戶部侍郎、參知樞密楊翼為武學諭。--《宋史.本紀十七》

    事實證明,楊翼這段時間的遊說還是起到了作用,特別是在京中的局勢進一步發生了變化的背景下。在蔡確被貶新州時,舊黨將司馬光、范純仁和韓維譽為「三賢」,而將蔡確、章惇和韓縝斥為「三奸」。

    由於新舊黨之間的戰鬥在目前的狀況下呈現出一面倒的形勢,這使得蔡汴等依然留在朝中蟄伏的新黨骨幹,對楊翼改革軍隊的做法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在他們看來,在目前的情況下依然高舉改革大旗的楊翼,宛如一顆正在升起的明星,自然要全力支持。

    而舊黨這邊實際上並不團結,以劉摯為首的洛派和以蘇軾為首的蜀派,因為形勢上的一片大好,而開始相互追逐起權利來,楊翼和蘇家兄弟的關係路人皆知,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楊翼推行自己計劃的所有的阻力都來自劉摯一系。

    此外,在朝會前的最後一天,楊翼找到了易隨風,並且告訴易隨風,只要自己的計劃通得過,不但可以給易隨風在國防大學裡一個帶兵演練的機會,甚至因為參謀省沒有任何兵權,易隨風將來也有可能進入其中為戰事出謀劃策。果不其然,柴家立刻向皇室提出支持楊翼的計劃。

    當然,最關鍵的支持還在於皇室內部,趙煦在張擇端的鼓動下,在集英殿當著眾侍讀的面,向高太后問了一個問題,這直接促使了高太后下定了決心。

    「娘娘,朕最近聽范卿家說,韓縝和韓維都是三奸。」趙煦說這個話的時候有點緊張,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向太后提到新舊黨的問題:「韓維卻是三賢之一,這三人都是血親,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不同?」

    高太后這個時候還意識不到孫子已經有了很明顯的黨派觀念,只把這當成一種少年的好奇:「官家對這事感興趣?嗯,依哀家看來,搞變法禍國殃民不得人心,故為奸,反之則賢!」

    「朕問的是,比如韓縝,長期執掌樞密院,各地將領多半出於他的門下,軍隊也在搞變法嗎?那麼章淳也做過樞密使,是不是也和韓縝一樣呢?」

    高太后愣住,軍隊?軍隊和變法當然沒關係,變法變的無非是財稅農工,不過例如保甲法和保馬法,也多少跟軍事擦點邊,不過目前朝局動盪,軍隊似乎也很有必要清洗一下,這些人畢竟都受過韓縝和章淳的提拔啊!

    以上這些加起來,使得楊翼在朝會上提出自己計劃時,取得了壓倒性的力量。特別是國防大學的計劃基本沒有引起任何爭議,因為高太后親自說明,所謂國防大學也只是把舊武學提高一點,加入對在職將領的教育。其實大宋朝早就有武學,第一次設立的時間是慶歷三年,但這個武學只存在了不足百天,原因是武人地位低下,無人願意入學。到了熙寧五年朝廷又一次復置武學,學習期限三年,食宿由國家供給,武學生需兩名中高級官員做保,並經考試合格入學,但搞來搞去也只有一百多人的規模,基本沒有對整個國家起到什麼作用。所以無論哪一派的朝臣,對於高太后支持這件事情,抱著樂觀其成的態度,只是把所謂「國防大學」幾個字改成了「中央武學」而已。

    但是關於參謀省的計劃就遇到了點波折。

    崇政殿

    呂大防和劉摯認為設立參謀省純屬於多餘,在他們看來有了兵部和樞密院兩個軍事機構本來就有點混亂,現在又搞出個參謀省當然就會更加職責不清。而且「省」這樣的一個機關豈非能和尚書省、中書省、門下省並立?這樣一來就涉及到官制改革,一旦什麼事情涉及到官制改革,就會引起更多的人想到元豐改制,想到元豐黨人。所以在這個計劃上,朝會陷入了僵局。

    「娘娘!」皇帝趙煦很少在朝會上說話,但中央武學的成功通過使他決定再幫楊翼一把:「朕以為,楊愛卿的計劃可行,昔日先帝討夏,殿中群臣居然無策可上,有這個參謀機構,專職建言,或許有益!此機構若不為省,高級將領如何安置?」

    「官家居然有此見解?甚善!」高太后大笑,這個孫子畢竟是皇帝啊,還真明白自己為社稷考慮的心思:「設省涉及官制,不設省級別又低了些,如此,則列為館閣,獨設參謀院,稱參謀學士如何?如翰林院般為顧問機關。參謀學士為功勳將領任之。諸位愛卿有何異議?」

    當然沒有異議,眾人這時全都明白過來,敢情弄個參謀院就是給將領們養老用的,跟行政關係無關,誰威脅到了皇室的地位就直接削兵權往光榮的參謀院裡這麼一扔,萬事大吉,省得還要到處找位置安排。

    這個結果和楊翼依靠參謀省為前線出力的設想完全不同,楊翼當然無可奈何,只能怨自己考慮不周,好在中央武學的構想還是得以順利實施了

    ******

    楊翼領了武學諭的差,當然馬不停蹄的籌備起來,首要的當然是安排出時間,楊翼認為如果自己要是經常參加朝會的話根本就再沒有能力去籌辦中央武學,所以他用「妨廢職事」為理由向朝廷提出減免常參,所謂「常參」和「起居」指的是早朝,需要五更鳴鼓就要進行,而實際上在熙寧六年樞密院副承旨張誠提出減少朝會次數後,很多人都以這個理由要求朝廷給予自己時間去辦差使,所以在楊翼提出後,朝廷也同意的他的要求。此外照理說楊翼還有戶部的事情要做,不過戶部本身就運作良好,又有趙瞻在,楊翼覺得自己暫時沒必要摻合進去,因此丟在一邊不管,至於趙瞻會怎麼想,楊翼也實在沒有閒空去理會了。

    接著楊翼就去殿前司把王有勝給撈了出來,殿前司的指揮使當然也不會就這個事情和楊翼叫真,畢竟楊翼頭上還頂著參知樞密的頭銜。

    「大人!」王有勝在楊翼身邊騎著馬,他對於重新跟隨楊翼還是感到非常高興的:「這麼快就把我調出來了,嘿!還是我夠機靈啊,好用!」

    「好不好用可要看你自己的表現!」楊翼笑道:「咱們這就出城去吧!」

    「幹嘛去呢?」王有勝還不知道楊翼籌辦武學的事情:「大人您這麼快又外放了?」

    「辦學啊!」楊翼策馬前行,把王有勝甩在身後:「你在京城待了幾個年頭了吧?找塊地方,大人我要辦學了!」

    出了汴京城,楊翼和王有勝就轉悠開了,現在是秋天,汴京城外顯得異常的美麗、秋風送爽。楊翼其實還從來沒有真正的觀賞過這些景色。以前去遼國的時候還沒到秋天,並且行路匆忙,現在終於有機會仔細的看看。

    一百多年來,汴京周圍基本沒有戰事,各處村莊頗為興旺,村莊外面的田地裡,成熟的糧食顯示出誘人的金黃色,一些孩童在田間追逐嬉戲,遠遠向天邊看去,一兩個顯得渺小的風箏在迎著秋風飛舞。

    按照楊翼的設想,辦學的地方不能離京城太遠,免得有個什麼事情還要來回跑,不過也不能距離太近,距離太近稍微有個風吹草動的容易被人抓小辮子,而且那地方一定要寬敞,便於操練,而且最好依山傍水,甚至能把水軍也操練出來。但是這樣的地方顯然不好找,即便王有勝自稱老東京,帶著楊翼轉悠了大半天也沒找到。

    「大人,不如將就將就算了!」王有勝跟著楊翼出門的時候太匆忙,什麼東西都沒帶,現在是又渴又餓,下馬躺倒在官道邊:「原來的武學在武成王廟,大人不如將就著用那地方吧!」

    「那破廟?」楊翼對那個地方的環境還是清楚的:「那裡就只能住百八十號人,周圍倒是寬敞,可是一沒山二沒水的,不要。」

    「您不會擴建嗎?」王有勝不滿:「剛才您還跟我說,朝廷讓您全權處置,還要各地的將領輪番來訓,把那破廟拆了,重建不就行了,住多少人都可以,至於山和水,我看還是算了吧!」

    「你說算就算?那我是什麼?」楊翼發怒道,這小子簡直無法無天啊!「你給我上馬!立刻跟我回去,咱明天再來。」其實楊翼也想過那地方,但是把廟拆掉這種事對於楊翼來說是很難辦到的,因為他是學考古的,保護文物的思維根深蒂固。

    日頭偏西的時候,楊翼和王有勝回到了飄香別苑。王有勝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楊翼有錢啊!楊傳香更有錢,事實上這個飄香別苑雖然不大,卻被裝修得相當得舒適和漂亮,直把王有勝看得目瞪口呆,對此,楊翼非常不屑,心說好歹你也是殿前司的侍衛啊,怎麼這麼沒見識呢?

    晚飯是和烏倫珠日格一起吃的,不過現在楊翼覺得王有勝有點不對勁。王有勝盯著秋香,事實上在這個漂亮的丫鬟出來上菜添飯後王有勝的眼睛就一直沒離開過。

    「有勝!哎我說有勝!」楊翼用筷子尾敲著桌子:「好歹本官也是屈尊和你坐一張桌子吃飯,你就不能規矩點兒?望什麼呢?」

    「哦!沒什麼!」王有勝回過頭,忽然歎口氣大聲道:「大人啊!其實我家在青州,那可是個好地方啊!我自幼就從了軍,軍功立下了一大堆,朝廷的賞賜也不少,用不了多久起碼也能混個陪戎副尉的小官幹幹啊!」

    楊翼一愣,立即反應過來,這小子發春啊,不過這手段就實在是水準太差,自報家門這種事情就算是江鞪那個大色狼也不會這樣明著干,強忍住笑,對烏倫珠日格說道:「雲彩!你說有勝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該成親了呢?」

    烏倫珠日格冰雪聰明,草原上的男子示愛可比王有勝強多了,楊翼這麼一問,也是立即明白,不過她忍不住,笑道:「秋香你過來!你家在什麼地方,還有親人嗎?」

    秋香再笨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捂著臉道:「奴婢家在城外十五里的南泊邊的一個村子裡,親人都還有呢!」

    「南泊?」楊翼聽到這個字眼來了興趣:「今天我們圍著城跑了老遠,沒有到過這樣一個地方啊!」

    「那地方很難找,因為有官道從附近通過,官道邊剛好有座小山擋住了。」

    楊翼興趣更加高漲:「南泊的意思就是有水了,深嗎?水從哪裡來的。」

    「南泊的水是蔡河裡來的。」

    楊翼對汴京的基本地理當然是清楚的,汴京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共有六條河流入城,比如汴河就是最著名的,而蔡河其實應該叫做惠民河,從城西南的戴樓門流入城中,只是因為這條河連接蔡州,所以俗稱蔡河。楊翼這麼注意這個問題是因為他覺得那裡也許是個辦武學的好地方啊,在這個時代,蔡河的水量還算相當充沛,行船絕無問題,南泊顧名思義當然是一個大湖,那麼操練水軍也是有可能的,更何況十五里的距離怎麼說也算不上遠,快馬也就是兩三刻鐘的功夫,加上有河通行,物資運輸相當方便。

    「好!有勝!」思來想去之後,楊翼高興的大叫:「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明天一早,你就跟本大人看看去。」

    王有勝滿臉不高興:「我的家在青州啊大人!」

    「哦!這事啊!」楊翼沒興趣了:「這個你就問烏倫珠日格好了,這種事情你看本大人出面合適嗎?你們繼續吃,本大人公務在身,不奉陪了。」

    第二天天才亮,楊翼就帶著王有勝去南泊。

    這裡真是一個建設武學的好地方啊,那南泊範圍非常的寬闊,蔡河的水在這裡形成了一大片湖泊,比汴京城邊上的金明池還要大上兩倍,金明池都能夠校驗水軍,這裡更不成問題。湖的南邊有一塊很大的空地,雖然灌木叢生,但是想來略作修整,就是很好的校場,湖的北邊是一個鄭姓的小村莊,百來戶的樣子,想來就是秋香的老家,湖的西面就是蔡河,而東面是座山,山不大,卻把官道和這裡隔離開來。

    看著涼爽的秋風吹過湖面掀起一層層的細小浪花,楊翼朗聲大笑道:「便是此處了,中央武學,我大宋武將的搖籃,將要建立在這裡,有勝,立刻回城,我要去戶部支取錢糧徵召民夫,還要去兵部查驗武官名冊,還要做好招生廣告,多的是事情咱們忙呢!」

    「廣告?什麼是廣告?」王有勝其實對楊翼的胡言亂語習以為常,反正問了也是白問。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24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十九章 千頭萬緒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儘管今年帝國的西北戰事連綿,但在汴京的周圍,秋天依然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季節,在金黃色的麥穗和火紅的楓葉襯托下,到處充滿了豐收的喜悅,即便是在大運河上,南來北往裝滿了各式貨物的船隻,也一樣反應出帝國並沒有因為大規模的戰事而傷筋動骨。

    只是這樣的一個季節,對於楊翼來說更像是春天,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好比在春天裡播種,離收穫的季節還很遙遠。自從那天楊翼和王有勝從南泊回來之後,楊翼簡直忙得不可開交,要想在一片荒地賞建立起帝國名將的搖籃,實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楊翼先是找到了在張商英被趕出京城之後的現任開封府錢勰,畢竟南泊還是在開封府的治下,要想劃出這麼大的一塊地作為校址,並且徵用徭役,沒有開封府的同意和支持,完全是不可能的。

    楊翼是第二次來到開封府,與第一次來這裡時不一樣的是,楊翼現在是正三品大員,不必再繞到書房私下會見,直接可以進議事廳。要進議事廳就要先經過儀堂,過儀堂的時候楊翼看到了傳說中的鳴冤鼓,不過楊翼這回沒有東摸西碰,畢竟他無冤可訴。接著再往內走,楊翼看到了一塊巨石,那石頭正面刻著朱紅色的「公生明」三字,石頭後面還有銘文,內容是皇帝告誡官員的警語「爾奉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不過在楊翼看來,這句話倒該換成:「上天易欺,下民難虐」,雖然中國的老百姓一向都是最容易對付的,給口吃的就行,但官逼民反,歷史上,被下民所推翻的政權歷歷可數,而真正毀於天災的,還是比較少見。

    越過大石,楊翼進了議事廳,便見到了以龍圖閣待制權知開封府的錢勰。其實錢勰在接到通傳後已經在這裡等待了一段時間,只因為楊翼實在是把短短的這段路當成了旅遊。

    兩人初次見面,廢話當然少不了,瞎扯了一通皇上聖明四海清平之後,開始進入主題。

    「錢大人,我看中了南泊,那地方不錯。」楊翼看著錢勰,這也是一名人,看上去滿面精悍之色,號稱上任那天一日之內解決七百單陳年舊案,也不知是真是假。

    「南泊?是不是鄭村的那個湖?」錢勰對於楊翼能這麼快找到如此隱蔽的一個地方感到驚訝:「那裡連接惠民河,水量充沛,又有山和空地,楊大人的眼光確實犀利啊!」

    楊翼將圖紙遞上去,滿臉堆笑:「那可是要錢大人成全啊!並且那地方甚是荒蕪,要想盡快建成武學,需要大量的民役,這都需要大人多多關照!」

    「地方倒是可以劃給你,只是這個民役…唉!難辦啊!」錢勰立即大搖其頭:「當然,建武學乃是朝廷的意思,本府義不容辭,只是近來府中也是困難,到處需要人員出役,你這圖紙裡項目甚多,生員住宅大小三百餘間,還要議事廳、會場、柵欄、馬棚、庫房、碼頭。這還不算,你說你要一段城牆幹什麼?」

    「一切從實戰出發。」楊翼覺得錢勰明知故問:「我得練習城池攻守啊!不修城牆怎麼練?也就是修這麼一小段而已。」

    「五十丈長你說是一小段?還要至少五丈高?」錢勰睜大眼睛:「第一,戶部不會給你這麼多錢,第二,本府抽不出這麼多民役給你。」

    「城牆的事情待會再說。」楊翼心說只要你派人來,到時怎麼弄我說了算:「錢大人!那些民役究竟什麼時候派過去呢?」

    「本府是真的困難啊!」錢勰一臉苦相:「這樣吧,現在是秋天,那個明年夏天呢估摸著黃河的形勢可能不是太好,要修堤防啊!歷來防洪無小事,等這事忙完了,我立即差遣人過去,畢竟這是朝廷辦學,本府亦是盡了最大努力優先安排了啊!楊大人覺得如何呢?」

    楊翼手往腰上摸,看來今天風流倜儻的文人打扮有點過頭了,彎刀沒帶,真想一刀劈了這個混蛋,修大堤?等到明年夏天黃花菜都涼了!這傢伙分明是故意刁難啊:「錢大人!嘿嘿,您有這個困難子脫也是知道的,但也請體諒一下我的困難。要不您看這樣行不行?」楊翼看著錢勰的臉色出價錢:「您有什麼困難我盡量能擔待就擔待,我的意思就是您覺得怎麼樣困難會少點,您就直說,人還是要派給我的。」

    錢勰這個時候開始覺得楊翼很上道,於是道:「楊大人辦武學,對家國社稷都乃是益處極大,朝廷對此早有定論。只是堤防大事亦是利害之所在。辦中央武學,人是要派的,立即派,只不過人少啊,本府體諒楊大人的忠心,我老家裡還有幾個子侄,人甚粗鄙,只是力氣還不錯,欲求功名絕無可能,目下既然人少,本府願意將其充為民役,一併幫楊大人建武學吧?」

    楊翼心中雪亮,原來就是為了你那不成氣的子侄求功名啊:「錢大人!子脫真是厚感大人盛情,怪不得坊間都傳錢大人乃是包龍圖相公之後又一個青天,果不其然,為家國竟願以子侄充徭役,可歎可敬!如此青天,子脫真是無話可說,幾位世兄想必也是人中俊傑,怎可去做那苦役?不若本官作保錄入武學?將來定成統領一方之帥才啊!」

    錢勰笑咪咪的:「好說好說!如此全要楊大人費心栽培了!武學實乃大事,本府一定全力支持,後日本府即征發徭役,楊大人覺得如何?要不…明日?」……

    從開封府出來的時候楊翼又一次看到了那面鳴冤鼓,其實這個時候還真想上去敲他一敲。現在楊翼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其實招生廣告根本不用自己費心去想。武人在大宋朝地位低下招人歧視,所以舊武學儘管全程免費提供食宿,但往往讀出來後還要去戎邊,戎邊意味著陞遷必須依靠軍功,甚至一些人要從士兵做上去。士兵可是要文面的,也就是說在臉上刺字,據說當年名將狄青臉上就刺著字,後來皇帝還專門找了藥水要去除狄青臉上的字,只不過狄青拒絕了。這般苛刻的條件當然使得武學無人問津,搞了十幾年都沒有成效上不了規模。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同了。朝廷設立中央武學,調子很高,培養的直接都是將領,奉送功名和出身,幾乎等同於國子監,說不定還統領一方,這自然使得很多無法通過科舉獲得功名的人趨之若騖。普通人現在可能還不知道,不過像錢勰這樣的大員還不清楚嗎?他那幾個子侄想來是不學無術之輩,真要去科舉的話一輩子可能都成不了,這樣的好事不做才是笨蛋。

    當然,說起來錢勰也不是個貪官,一日之內解決七百單懸案的說法肯定有點誇張,但想來也是實心用事的人,在汴京的口碑還是相當不錯的。如果錢勰是貪官的話,那麼家中大把的銀子根本不必為了幾個子侄的前程開口求人,哪個大富人家捨得讓自己的後代去打仗呢?

    想清楚這個事情以後楊翼就接連跑了戶部、工部和兵部,這幾個部門的辦公地址都在皇城左掖門後,與樞密院相隔不遠,其實門下省、中書省全部都在這裡,非常方便楊翼挨家挨戶的去找。

    首先是去戶部支取錢糧。在很久以前,大宋朝的最高財計管理機構為「三司」,即鹽鐵司、度支司與戶部司,不過在元豐改制之後,推行了新官制,三司全部並於戶部,分為度支、金部、倉部。

    楊翼原以為自己身為戶部侍郎,戶部是自己的衙門應該辦事很輕鬆,結果到了之後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擔任樞相的趙瞻對楊翼倒是很客氣,只是戶部還分為左右曹,左、右曹掌管的帳目相互之間是不知曉的,戶部侍郎趙瞻手上能用的錢必須通過左右曹之間不斷的核對,既要計算給楊翼度支的錢糧,還要計算相關物資的調撥,大宋朝採用這種方式分割了戶部的權利,以避免被任何一個人掌握住朝廷的經濟血脈。結果,低下的效率讓楊翼叫苦不迭,一直忙碌了兩個時辰,才把事情辦妥。

    然後楊翼急匆匆去了工部,雖然辦中央武學這件事情和工部的關係不大,但楊翼覺得有必要拜訪,畢竟南泊既然是個湖,萬一哪天涉及到水利的事情還是要麻煩工部的。工部管事的是侍郎蔡延慶,蔡延慶這個人給楊翼的感覺那絕對是老奸巨猾,以至於楊翼非常納悶是不是大宋朝姓蔡的都一個德行?

    「楊大人定了南泊?真是一個好地方。」蔡延慶看著楊翼,這個年輕人目前在汴京城紅得很,到處都可以聽到他的名字:「這關工部何事?」

    「是這樣,南泊的水很多,我的意思就是武學要用到水,到時我要修溝渠什麼的,或者另外做了些什麼用途,還要大人多支持啊!」楊翼送上笑臉。

    「這個好說!」蔡延慶眼珠子轉動:「楊大人萬一要搞什麼工程就找我吧,我有幾個子侄….」

    「明白!明白!」楊翼連忙接口道:「幾位世兄定是人中俊傑,只要進了武學,將來定能揚威沙場….」

    「哦!楊大人可能誤會了。」蔡延慶覺得頗為好笑,亦是打斷楊翼的話:「以往興修水利,都要征發勞役,國家負擔重啊!於我之心何忍?於我之情何堪?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子侄,原本在南邊組織了一些人,專門頂替有司之勞役工程,這個也算是為國分憂,楊大人您看….」

    「好說!明白!」楊翼苦笑,不就是一幫包工頭嗎?蔡延慶這是估摸著我楊翼是戶部侍郎,大把國家的錢可以拿來用,這是賺錢來了。

    最後楊翼到了兵部,他要釐定第一期地方將領的培訓人選。結果到了兵部才發現,人選人家早都定好了,都盯著這塊肥肉啊!下面的武將們聽說有這麼一個機會進京,都想著培訓之後能夠陞遷,又或者有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進京搞搞關係走走門路,對於參加武學極為踴躍。兵部當然不會放棄選人這塊大肥肉,為了自己下面那些嫡繫著想,兵部的內部各派系早都打得你死我活,搞到身為帝國副相的王存親自出面才把各方面的關係擺平。所以,楊翼去兵部也就是拿到了一份五百人的名單,另外軍器監也很配合,首期的各種裝備都一應俱全。至於在武學內開設軍器監分部的事情和人選,是由朝廷決議的,所以軍器監也沒有什麼話說。

    此外楊翼還把武學的教員名單交給了朝廷討論,名單中有幾個部分,一是賜胡軍的骨幹,包括了幾個指揮使和種思謀,甚至還有大牢裡的佟項,楊翼始終覺得有點連累了佟項,明明那個時候朝廷針對的是自己,佟項的建議自己也是支持的,最後倒把佟項弄進去了,說不定將來還要發配充軍,楊翼覺得心裡不安。當然,申請的理由是要把佟項作為典型案例來教育別人。另外的部分就是交易了,朝中大臣誰都有嫡系,武學的教官正五品上不說,將來桃李滿天下,都是重要的人脈資源,所以楊翼就當作禮物送出去,想來朝臣們就算再怎麼有私心,推薦來的人也至少在臉面上看得過去,甚至會有一些真正的良將在裡面。

    ******

    秋風中,汴京城又一次的進入了黑夜,在楊翼的眼裡,汴京的夜晚除了喧囂和寂靜之外,還代表著疲倦。

    奔波了一天,說盡了好話,帶著滿身疲憊回到飄香別苑的楊翼,一進廳門就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真香!」楊翼讚歎道:「想不到我堂堂正三上大員,也會腹中飢餓到這般地步,幻覺都出來了,這種烤肉那是草原上才有的啊!」

    循著味道望過去,只見偌大的廳堂中已經被清空,一個火堆架在廳正中,烏倫珠日格和王有勝在滋滋有味的烤全羊。

    「不是吧!」楊翼瞪大眼睛,奇怪道:「這裡又不是大草原,你們烤什麼烤呢?搞到整個屋子裡全是煙。」

    王有勝嚼著肉,含混不清的說道:「烏倫是蒙古人,這幾天吃了這麼多咱漢人的飯菜,你就不怕她受不了?別人不會想家的嗎?外面風大,不在屋子裡很難烤。」

    烏倫珠日格笑道:「大人,其實味道挺好的,我親自烤的,不過來嘗嘗嗎?」

    楊翼雖然有點心疼裝修得這麼漂亮的廳堂變成了燒烤屋,不過飢餓實在擋不住,嘴裡哼哼唧唧的拿起一塊烤好的羊腿,那羊腿頗肥,油被烤得往外冒,一吃之下,滿口生香。

    「我的雲彩!」楊翼邊吃邊讚:「確實不錯啊!」

    烏倫珠日格顯然對楊翼欣賞自己的手藝非常開心:「大人要是喜歡,我天天烤給你吃!」

    「不必了吧?」楊翼現在肚子裡有了東西當然就不會答應這個看起來無理的要求:「小心哪天把房子燒了!這樣,你每天閒著沒事做,大人我呢事也忙沒空陪你,你這麼喜歡烤肉,不如去飄香摟幫忙,以你的手藝和汴京城裡這麼多沒見識的人,一定能讓楊傳香笑歪嘴!」

    楊翼吃完了肉,當然要去泡澡,以往伺候他的是秋香,不過楊翼考慮到王有勝虎視眈眈的樣子就決定換人,他請求烏倫珠日格來幫忙。

    烏倫當然不幹,堂堂的草原明珠,幫你做這事?沒門!楊翼好說歹說兼威逼利誘,甚至不顧疲勞許諾說將來帶著烏倫去看看真正夢幻和繁華的江南,烏倫珠日格才勉強答應,畢竟是草原兒女,對什麼風化名節之事沒什麼太多約束。

    「哎喲!你…你就不能輕點?疼啊!」楊翼本來還覺得有美女幫搓澡是件非常愉悅的事情,甚至身體的某些部分還會有點衝動,但是現在後背火辣辣的疼痛異常,看來英姿颯爽的烏倫力氣不是一般的大……

    這一天是元佑二年秋的一天,這個夜晚涼風襲襲,庭院裡的樹木帶著沙沙作響的聲音在黑夜的月光中搖擺。帶著一身疲憊和後背的傷痛,躺在大床上的楊翼恍惚之間又似乎回到了戰火紛飛的戰場上,在那裡金戈鐵馬,在那裡烽火連天,在那裡縱橫奔馳,在那裡刀槍箭雨,滅夏,滅遼,滅了正在崛起的女真人、蒙古人,似乎對睡夢中的楊翼來說即非常遙遠又近在眼前……

    ******

    說起來,今天蕭無忌本來是很開心的,上級讓他到完顏部收取海東青和人參,這可是個好差使啊,女真節度使頗剌淑、盈歌都是完顏部的,朝廷的銀牌天使到了,能不好好招呼嗎?其他的女真眾多部族,不都是奉頗剌淑為聯盟長的麼?自己只要向他們提出要求,自然就會老老實實的把事情辦妥。晚上的時候,還可以找盈歌的老婆侍寢,真是逍遙啊!

    可是現在,個夜晚真是充滿了涼意,金水河畔,長白山前,月光下。大遼銀牌天使蕭無忌現在非常的驚懼,因為還沒跨過金水河,他的侍從就全部被人殺死了,而自己竟然被幫在了一顆枯樹上。而這一切,都是面前的一個少年帶人幹出來的。

    「你!你居然敢綁朝廷命官!」蕭無忌很緊張,看起來情況不太對勁了,面前的少年正在把玩著手上的刀:「放我下來,饒你一條狗命,若是傷了我,回頭你們部族的聯盟長頗剌淑,也承擔不了這個後果。」

    「是嗎?」少年的眼睛在月光下閃亮:「你要是死了,誰會知道是我幹的呢?」手中的刀慢慢的向蕭無忌的脖子上伸去。「

    「你!你究竟是誰!究竟是什麼人!救命啊!」蕭無忌慘叫起來,世上居然還有敢反抗契丹的人嗎?

    少年桀桀怪笑起來,笑聲在夜色中飄蕩:「我?你聽好了,頗剌淑和盈歌都是我的叔叔,將來有一天,我也會做聯盟長,不過卻不會當什麼你們契丹人封的節度使!我的名字,阿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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