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盛世大宋 作者:孤竹飄逸 (連載中)

mk2257 2008-12-2 20:1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 44828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25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二十章 帝國驕雄之名將雲集(上)
    現在已經是深秋時節,遍佈帝國境內的金黃色開始進入了消失前最絢麗的時刻,曾經舒爽的秋風現在帶上了寒意。在渡過了豐收的喜悅後,絕大多數的人們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漫長冬季作準備,外出的生意人、吟遊詩人以及求學的遊子,也在開始陸續啟程返鄉。繁忙的大運河上熙熙攘攘,筆直的官道上牛車、驢車接踵穿梭,元佑二年的這個秋天,似乎和往日沒有什麼太多的不同。

    當然,這個秋天對於梧州馬步督統孫豎南而言還是有點不同。因為準確的說,孫豎南現在正站立在大運河上的一條船上,他行程的最終目的地是帝國的心臟--汴京。

    早在半個多月前,孫豎南接到了兵部的通知,要求他即刻啟程赴京,到位於汴京城西南的中央武學進行為期大半年的培訓。對於從未到過京城的孫豎南來說,這當然是一件大好事,因為參加了武學之後無疑會有更加美好的前程,又或者見識一下京中風景跑跑人情,遠好過在嶺南這個荊棘叢生之地作一個小小城池的小小武官。於是,在急迫的心情驅動下,在同僚們羨慕的眼光中,孫豎南在接到通知的第二天就把手上的事務全部扔給了別人,帶著自己的親衛隨從昂首出發了。先是通過海路沿著岸線一路北上到了泉州,再陸路到達杭州,最後包了一條大運河上運送貨物的船,此時此刻離汴京卻也是不遠了。

    站在船頭上眺望的孫豎南,每每想到富裕繁華的汴京城就在前面,心中就莫名的激動。事實上他把全副身家全都換成錢帶了來,有關汴京的傳說在他的腦海裡已經不知旋轉了多少遍,南御街揚名天下的飄香樓是要去玩玩的,朱雀門西大街遇仙酒樓的美食是要吃上一吃的,繁華的州橋夜市是要逛一逛的,此外李家香鋪、曹婆婆肉餅、李四分茶那都是不能錯過的,還有麥秸巷、狀元樓這樣出名的青樓妓館是絕對要去考察研究一下的,至於太一宮、佑神觀、明麗殿、奉靈園也是要去把香好好燒一燒的。總而言之,不把錢全部砸在汴京那就不算完。

    「過去點,先讓我們大人的船走!」一個侍衛的喝呼聲打斷了孫豎南的白日夢,孫豎南惱怒的望過去,在自己的船的另一側,另外一條大船正擠過來,兩隻船上的人都是一身戎裝,相互怒目而視。

    「怎麼回事?」孫豎南走到船側問道:「各走各的吵些什麼?」

    忽聽對面一陣爽朗的大笑,一人從船艙中踱出來,只見那人生得白淨,一身裝扮風流儒雅,踱步之際顧盼生輝。

    「這位兄台,看來也是個官啊!」那人在對面船上抱拳行禮:「在下江寧水軍指揮使,陳遠鴻,適才衝撞了這位大人的船駕,實有得罪!敢問大人官諱?」

    孫豎南一聽是同僚那禮數當然不可少,亦是行禮道:「我乃梧州馬步統領,孫豎南。陳大人既然北上,莫不是同某一樣,是為了中央武學去的麼?」

    陳遠鴻面現驚訝道:「原來是孫大人,難得偶遇,甚是有緣啊!下官正是為了那武學而去的,想不到竟與大人同窗,實在是生平快事,便請大人過來一敘,我等不如結伴上京如何啊?」

    趕了大半月的路,孫豎南早悶得發慌,如今同僚相邀哪有不去之理,連聲叫好,一步跳過船舷。

    陳遠鴻命人備好了酒菜,便在船頭上與孫豎南飲酒攀談。別看陳遠鴻一副儒生打扮,其實他和孫豎南一樣,也是行伍裡成長起來的,兩人年紀彷彿,書沒讀多少,附庸風雅的德行也都差不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聊之下居然甚是投緣,尤其說起即將可以體會的汴京城裡的風花雪月更是來勁,個把時辰之後,兩人便稱兄道弟相互引為平生知己,兩船並駕前往汴京而去……

    ******

    府州。

    「一路保重啊!」折克行現在站在府州城外大聲的對兩個人道別,旁邊有許多人在敲鑼打鼓,他說話的聲音當然要大點。

    事實上現在的府州城還是一片廢墟,幾個月前宋夏戰爭遺留下來的傷痕還遠未抹平。折克行站立的地方就是當日府州城破之處。當然現在正在重建,只不過朝廷的相關資金似乎永遠都慢上半拍,如果不是本地的老百姓自發的合夥參加建設,光指望規定征發的勞役,折克行現在也不可能回到府州辦公。

    折克行現在是在為自己的侄兒折可適,以及從豐州趕過來的王景送行,原因只有一個,作為在戰爭中立功的一種獎賞,這兩個年輕的低級軍官獲得了前往中央武學培訓的機會,更關鍵的是據說培訓完了之後朝廷還要表彰和陞遷,對於幾個月來就沒有什麼好心情的折克行來說,送行的時候說什麼也要隆重的慶祝一番。

    「去到之後,給楊大人帶個好!」折克行這個人挺厚道的,拉著折可適的手大聲道:「咱府州城本來就沒什麼土產,現在又破爛成這樣,叔叔我也沒有什麼東西送得出手的,京城那地方我還就去過一次,想當年科舉好歹我也是進士及第,那地方繁華啊!你兩個去到之後要爭口氣,咱西北三州就你們兩個有機會去京城,別學著別人風華雪月給西北三州丟人。」

    折可適雖然很年輕,但是戰場之上卻也是一名老將了,元豐五年剛及弱冠之齡的他就曾經跟隨名帥種諤出塞,並大破夏軍於三角嶺,一時名動河東路,此時他見到折克行一副小兒女的模樣不禁笑道:「我又不是那富貴人家出身,想去風花雪月誰給我錢啊?您還是多操點心把府州城弄弄好吧!別管我了。真要操心你不如操心多點王景,他這人花花腸子多啊!「

    王景立即不屑道:「其實我去到之後怎麼也能混個武學的前幾名吧?楊大人的底細我還不清楚嗎?三從一大!本將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不過這一去就是大半年,大人,往年我總陪著張構大人給您拜年,這次過年的時候怕是回不來了。」……

    ******

    雄關漫道,秋風中的官道上,數匹快馬在奔馳,兩旁的山巒象會躍動的畫面,隨著秋風向後飄去。這幾騎中有兩個人從服飾上明顯可以看出是將領,他們的目的地只有一個,那就是汴京邊上的中央武學。

    郭成一馬當先,在上下起伏中他依然在回想著幾個月前的那場戰爭,彷彿漫長的官道前面就是在等待自己去救援的戰場,那場戰爭打得真慘烈啊!仁多保忠最後階段發動的猛烈攻擊,使他的許多戰友永遠的倒在了涇源那片熱血澆灌的土地上。

    其實郭成完全不必參加所謂的第一期中央武學,因為他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經是戰功卓著,在整個秦鳳路都是出了名的勇將。十年前只有十五歲的郭成非常貧窮,家中的親人都在災荒之年失散了,迫於生計,他參加了鄉勇弓役,先是跟隨王韶大帥參加了對吐蕃的戰爭,並立下軍功得到了供奉官的職位,其後又隨大將軍郭逵南下,在富良江畔大破交趾。現在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幾個月前作為涇源總管劉昌祚的手下,在仁多保忠退卻之時帶兵殲滅了一支夏軍騎兵,又一次立下了軍功。

    之所以郭成這樣的邊關名將也去參加武學,卻是因為劉昌祚特地向王存寫了一封推薦信,信的內容郭成一直也不是很清楚,但為什麼劉昌祚要這樣推薦自己,郭成心裡卻很清楚。此時於馬上奔馳的他,在回想戰爭的時候耳邊也浮出了劉昌祚在自己臨走時說的話:「你要記住,軍功永遠都是榮譽,卻不會給你帶來太多仕途上的好處,自古多少名將不都埋沒在了黃沙中嗎?何曾青史留名?這次中央武學是一個機會,去吧!到中央去,到京城去,讓更多的人知道在邊關還有你這種勇將!」

    跟在郭成後面的是陶節夫,說實話雖然馬跑得很快但陶節夫得心情卻是非常的低落。對於自己被選上去參加什麼見鬼的中央武學,陶節夫很不樂意。本來照理說陶節夫是一個文人,雖然鄉試的時候沒能考上貢生但好歹也是一個秀才,結果回熙州老家的時候正好夏人和吐番人就打來了,情急之中陶節夫混在潰散的亂軍裡到處亂竄,一個小軍官為了逃命硬是拿刀逼著他換衣服,這一換上去就再沒能脫下來,穿著軍裝糊里糊塗就跑到了通邊寨,然後跟著林東在白沿河打游擊。在陶節夫心目中林東是個英雄啊,更何況林東這個人雖然出身將門但本來也是讀書人,整個通邊寨跟文化沾點邊的就他們兩個,結果當然變成了知己。林東在戰後赴京了,陶節夫也立了功,最後被授了個從九品的陪戎副尉。對此,陶節夫是滿腹牢騷。

    「真是見了鬼了!」眼看這裡離京城不遠了,陶節夫還是嘟嘟囔囔:「我怎麼就成了武夫了呢?我讀書人啊!也不知哪個傢伙就把我弄到這見鬼的中央武學,讀出來那就真的完蛋了,我一輩子作武夫?真衰啊!」

    ******

    「你怎麼就回來了呢?」楊傳香睜大雙眼,手裡的賬本掉在地上:「你不是真定路的成德軍當官了嗎?前些日子來封信寫得還人模狗樣的,現在被蔡大人給踢出來了?」

    「哪的話!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叔叔,幹嘛見我像見了鬼一樣呢?」楊得貴上前一步把賬本撿起來,陪笑道:「車蓋亭的事情您在京城應該比我還清楚啊!蔡帥這不是跟著倒霉了嗎?被貶到瀛州作知州去了,他走了我可走不了,我已經是成德軍的軍官了啊!」

    「那你這是回來省親?」楊傳香笑咪咪的:「還挺有良心的,比你兄弟楊春強,去江南都一年了連個音訊也沒有。」

    楊得貴這個時候有點尷尬,笑笑道:「蔡大人走的時候怕我留下來被人欺負,大哥不是中央武學的武學諭大人嗎?蔡大人就把我推薦到武學裡邊了,嘿!先避避這黨爭的風聲,回頭怕是又要陞官啊!」

    楊傳香冷笑道:「這麼回事,嘿嘿!我說你怎麼忽然有了良心。什麼蔡大人怕你被人欺負?估計是你以前偷雞摸狗的缺德事做得多了,蔡大人怕他走了之後別人找你算帳,這才把你撈出來的吧?」

    「看您說的……」楊得貴心說這武學還沒開張呢你讓我住哪啊?手裡的錢平日裡早賭得精光外帶一屁股債,陪著小心說道:「其實我也挺想您的,剛才我去了飄香別苑,大哥不在,裡面的人我都不認識,出來個女的好像很能打的樣子我也沒敢惹,您說大哥他在哪呢?」…….

    楊翼這個時候正在跟張擇端喝茶。喝茶的地方是在皇城外宣德樓東面的土市子,一個叫做「北山子茶坊」的茶樓裡。這個地方是楊翼提出要來的,是因為楊翼今天忙了半天從南泊回來的時候,看著街上的繁華,楊翼就不知怎麼的聯想起在後世看過的《東京夢華錄》,裡面記載了這麼一個茶樓是汴京城裡有身份的女子最喜歡來的地方,於是楊翼就拉著張擇端跑到土市子查找,結果還真有這個茶樓,只不過女子就沒見到幾個。

    「子脫不知道!」張擇端笑道:「江鞪以前還在京城的時候就打聽過了,這土市子又叫做鬼市子,因為這裡最熱鬧的時候是從晚上開始,一直到五更拂曉的時候才收市。據說京城中的仕女通常夜市的時候才來這裡喝茶或者吃小吃。」

    「哦!」楊翼心說其實你張擇端還沒成親,應該多來點這種地方才對:「正道,今天我去了南泊,進度太慢啊!錢勰那邊我已頗多催促,可目前只是土地給搞平整了,鋪上了青石板,砌出了一個廣場,其他房屋棚捨之類全無!然各地的學員就要陸續到達了,你說我多著急啊!」

    張擇端安慰道:「這事急不來,既是軍人,沒有房屋暫時便用行軍帳好了,另外你的人員如何?」

    楊翼喝了一口茶,沉吟道:「兵部推薦了五百在職將領,其後因各種原因又撤掉了一百人,這四百人只是培訓八個月就由朝廷指定任用。此外各地官員保舉了布衣五百人入學,學制三年,將來畢業後以新進武官賜武舉功名。」

    「如此說來,在役的有陞遷,新入伍的有功名?」張擇端思索後微笑:「這麼說各地一定打破頭往裡擠了?裡面可有子脫看好的人選?」

    說到這個事楊翼就很得意,當然有好人選了,在職的將領名單裡居然有郭成、陶節夫、折可適這樣青史留名的不世勇將,各地保舉的新進學子裡也有李忠傑、朱智勇這樣令人記憶深刻的名字,當然,歷史已經改變了不少,這些人將來是不是還會建立功勳亦未必可知,這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楊翼想了一會說道:「學子裡面究竟誰能成器我可說不準,但是我選的幾個先生可是大有名氣啊!」

    「說來聽聽如何?」張擇端很有興趣。

    「你可聽說過章楶?」楊翼悠然神往:「我已經向太皇太后提出了要此人任教,太后同意了,以此人為武學諭副,不日便可到達。」

    「好像聽說過。」張擇端納悶的問道:「素聞此人倒是上過幾個論軍事的條陳,不過此人乃是絕對之文官啊!子脫為何卻找了這麼一個人來呢?」

    楊翼不屑道:「你整天寫寫畫畫,哪裡知道這許多,此人字質夫,以蔭為孟州司戶參軍。治平二年同進士出身,知陳留縣。歷提舉陝西常平、提點湖北刑獄。目下權成都府路轉運使,此人的條陳我看過,當真是真知灼見,不用此人,我大宋無人矣!」

    楊翼接著道:「我還要了種師道。」

    「種師道?姓種的名將甚多,子脫說的哪一個?」張擇端心說這都是些什麼人啊?亂七八糟的。

    「那是你為官甚淺啊!」當然這個時候種師道還不像後來那樣有名,楊翼嘲諷道:「這個種師道呢,乃是種世衡的孫子、種諤的侄子,說起來還是種思謀的世叔,他是關學大家張載的學生,目下知德順軍。」

    「有沒有一些我耳熟能詳的?」張擇端反正聽不出有什麼特別的。

    「有!」楊翼自信滿滿道:「比如陸定北、種思謀等賜胡軍骨幹皆為武學之師,此外樞密院內和兵部的一些老將也會客座講學。賜胡軍抽調一個指揮擔任武學的訓練輔助用兵供學員指揮,還有殿前司每半月一次出一個指揮的士兵供指揮訓練用。他們,都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至於教授科目,卻還要等人來齊了才能定啊!」楊翼忽又歎道:「錢勰啊錢勰!這校舍什麼時候才能建好啊?我已經叫了王有勝帶著人在汴河的虹橋邊等著了,學員們就快到達,你真要我們都住帳篷裡啊?」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26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二十章 帝國驕雄之名將雲集(中)
    虹橋,乃是汴京城外位於汴河上的一座大橋,距離汴京城東水門約有七里的距離,乃是整個東郊糧、物第一大集散地,熱鬧非凡。這座木結構的拱橋氣勢磅礡,結構堅固,高超的造橋工藝令人歎為觀之。川流不息的人群往來於橋上,橋的兩邊樹立著兩根高高的木柱,柱頂上雕塑著兩隻仙鶴,這個標誌是朝廷的化標,大概的意思是「勤政愛民」,在這深秋的時節,一組組船隊或逆水而上或順流直下,從這座當世第一木拱橋下穿越而過。

    「真不愧是汴京城啊!」孫豎南讚歎道:「陳大人,這便是虹橋了,想我嶺南瘴癘之地,何曾見得這般熱鬧宏偉的場所?不虛此行啊!」

    陳遠鴻身為江南人,雖說江南沒有這樣宏偉的木橋,但江南卻是帝國最富浙之地,倒也不似孫豎南那般孤陋寡聞,笑道:「這還只是城外,待會到了城裡,想必孫大人更可一飽眼福啊!呵呵,天色尚早,不若進得城後先到那傳說中的狀元樓玩賞?那可是天下第一大青樓啊!本帥卻要好好看看,究竟裡邊的煙花姿色,比我江南如何?」

    船已停靠碼頭,孫豎南不等侍衛把船板搭好便一躍而下,大笑道:「遠鴻,你甚是猴急,現在還是上午,便急著去青樓了嗎?」

    陳遠鴻整理好身上的儒衫,搖晃著扇子好整以暇的跺下船板,道:「子曰,食色性也,孫大人若不是心中急迫,又如何下船下得如此之快?想我堂堂江寧水軍指揮使,這上下船的功夫卻遠不如孫大人這般敏捷啊!」

    兩人此時春風得意加上臭味相投,不由得相視大笑,一時碼頭上人皆側目。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在兩人的耳邊響起!「二位大人,可是來就讀於中央武學的麼?」

    兩人愕然望去,不知何時身邊一丈外站立了一人,只見此人虎背熊腰,一身戎裝整潔威武,手按腰中彎刀,正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二人。同時此人身後赫然排列著一隊士兵,皆手持大棒,凶神惡煞的樣子。碼頭上本是熙熙攘攘,在這夥人出現後,人群俱都四散避開。

    「這位…大人!」孫豎南發現這人穿的是從九品陪戎副尉的服裝,猜想莫不是京中禁軍,在此處管理來往人貨的?雖然自己正七品的官階比對方大上許多,可天子腳下人生地不熟的,還是要守好禮節,多個朋友多條路啊,於是雙拳抱禮道:「本官乃是梧州馬步督統孫豎南,這位是江寧水軍指揮陳遠鴻大人,不知大人有何見教?」

    那人從懷中拿出一份似乎寫滿了名單的文書,仔細核對起來,忽然咧嘴笑道:「下官是新任武學監衛,王有勝!奉武學諭楊大人之命在此接待學員,聽得二位大人不思前往武學報到,竟要先去那煙花之地,想來是不知我們楊大人的規矩!」

    王有勝突然收斂笑容,目露猙獰道:「來人啊!給我拿下!」

    孫豎南何陳遠鴻頓時駭然,陳遠鴻一甩手中的扇子,厲聲道:「誰敢動我?本官堂堂從七品上翊麾校尉,你個小小的陪戎尉,竟敢欺我?楊大人有什麼規矩我卻不知曉,難道朝廷有法令不許去煙花之地嗎?來人啊!誰敢動我,便要他好看!」一眾侍衛早已紛紛跳下船,聽得他呼喊,立時轟然應諾。

    王有勝一愣,隨即森然冷笑,直笑得眾人心裡發虛時才道:「哎呀!知道老子什麼人麼?老子戰場上殺人無數,連殺馬這種楊大人不敢幹的事情都幹過,從京城直殺到賀蘭山都沒人敢說個不字,大人,你有種啊!在這地頭上居然敢和老子玩橫的!弟兄們!操傢伙,打!」

    王有勝身後的士兵都是幾天前才來到汴京的賜胡軍,賜胡軍是什麼人?戰場上槍林箭雨中走出來的人,怕過誰來?再說他們拿木棒打人也不是第一次了,有經驗啊!只聽王有勝「打」字一出,立時蜂擁而上,手中大棒惡狠狠的朝陳遠鴻等人打去。

    陳遠鴻和孫豎南的侍衛總共加起來有十數人,卻哪裡料得到對方說打就打,一時間氣勢上早已低了一頭,加上一些人武器根本就沒帶在身上,根本就不是賜胡軍的對手。

    頓時碼頭上亂作一團,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四散躲避,陳遠鴻等一眾人等被追打得哭爹叫娘抱頭亂竄,卻似乎到處都是木棒在揮舞。不時有侍衛被打落進水中,水很深,好在南人皆識水性,淹是淹不死但也不敢爬回岸上。

    王有勝看著被追打的陳遠鴻不辨方向朝自己跑過來,立馬一腳飛出,正中陳遠鴻小腹,陳遠鴻慘叫一聲捂著肚子躺倒在地上。王有勝得意洋洋的再一腳踩住陳遠鴻的臉,冷笑道:「陳大人是吧?這裡可不是江寧,由得你來撒野,今天的事情下官得罪了,我說您想還去狀元樓嗎?其實下官也想去,只是現在不是時候啊!再說您就算想去,也別在碼頭上嚷嚷啊!這麼多老百姓都看著,您這不是給朝廷抹黑嗎?下官今天心情好,倒是不會告發您的。」

    王有勝回過頭,看著一幫或躺倒在地或浮在水中的侍衛大聲道:「朝廷有令,新到學員立即進駐南泊大營,其隨從侍衛,自行前往兵部報備,然後返回原籍。」

    王有勝鬆開腳,看著鼻青臉腫的陳遠鴻還有在一邊地上哼哼的孫豎南,對手下吩咐:「牛車還有吧?去,把兩位大人扶上去,好好招呼不可慢待!照規矩送到南泊,本大人還要繼續在這等,哼!敢跟我玩橫的,我倒要看看還有些什麼英雄好漢……」

    ******

    南泊大營。

    事實上目前所謂的南泊大營還真的就是個營,一切都是草草創建的。在錢勰的大力支持下,目前湖的南面已經清理出了很大一塊地方,周圍的柵欄已經建好,馬棚也有了,只不過說到房屋就寥寥無幾,畢竟時間短暫,只有議事廳和糧食輜重的倉庫卻是最先蓋好的。

    賜胡軍的一個指揮在四天前就已經到達了此處,現在都住在類似於蒙古包的大帳篷裡,當然,對於他們來說住帳篷比住屋子來得習慣和舒適得多。而學員的宿舍當然也沒有建好。在工地的一側,密密麻麻的排列了無數的行軍大帳,按照楊翼的估計,未來的兩個月內,基本上學員們也就只能住在這樣的環境中,至於城牆壕溝碼頭教室等等其他的設施也需要兩三個月才能完工。

    所以現在的南泊非常的熱鬧,工地上有許多人往來搬運物資或者建築屋宇,學員區裡陸續到達的各地學員也在互相竄門攀談。這其中有些是在職將領或者有武舉功名卻還沒有差遣的准軍官,這些人都深知為官之道,迅速的搞好人脈關係非常的重要,所以一到這個地方就開始攀關係。而有些人是各地官員保舉的人才,這些人大都比較好奇,或者說很興奮,滿世界的圍著南泊轉悠,好在南泊真的很大,這才使得目前看起來還不像是市集。

    「燕忙鶯懶芳殘,正堤上、柳花飄墜……傍珠簾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風扶起。蘭帳玉人睡覺,怪春衣、雪霑瓊綴……望章台路杳,金鞍遊蕩,有盈盈淚。」

    楊翼在廳中踱步唱詞,待唱完後歎道:「章大人的這首水龍吟,據說曾得蘇子和詞,依我看來,即便蘇子所和之詞,亦恐有所不及,昔日韓愈所云: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斗芳菲。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楊花和榆莢一無才華,二不工心計,不肯爭芳鬥艷,開不出千紅萬絮的花。韓愈表面上是貶楊花,實際上卻暗寓自己的形象,稱許它潔白、灑脫和不事奔競。章大人詞作中用上這個典故,自然也包含這層意思。真是曲盡楊花妙處啊!」

    章楶謙虛道:「子脫把這首詞,評價在蘇軾大人的和詞之上,未免偏愛太過。我作此詞之後,也曾反思,若說不足之處,便在於上下片主題不一,從而造成了形象的不集中。」

    楊翼笑道:「瑕不掩瑜啊!此詞仍值用心玩味,不過此首詞作中可以看出,章大人似乎對深閨怨婦的心思很有研究啊!可南泊大營是中央武學,乃是為社稷培養將才的地方,這樣的詞雖然好但並不適宜在此處吟唱,章大人以為然否?」

    周圍在座的還有很多人,包括李宏偉陸定北等都是朝廷挑選的武學教授,聽得楊翼這樣說皆笑起來。章楶乃是豁達之人,況且對於訓練軍中將領的要求也很清楚,所以也不以為意,跟著笑道:「子脫說的是,軍中作詞當以豪邁為旋律,我聽聞子脫四渡黃河之時,作有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之句,細細想來,真是軍中少有的應景佳作啊!」

    楊翼這個時候就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是盜用的,連忙轉移話題:「章大人,啊!還有各位大人,如今學員已經陸續到達,剩下沒到的估計幾天內也就到了,各位大人都是一時之名將,武學之事還望齊心協力,方可為國家培養出大片的人才,才可強我大宋武事。目下條件艱苦,然我楊子脫願與諸位同甘共苦,共謀武學之興盛啊!」

    種師道還是第一次見到楊翼,對於辦武學他是贊同的,不過也不是沒有自己的看法:「培養將領固然重要,對我大宋非常有利,我等自會與楊大人共同用心。不過在某看來,國家兵事的弊病,根子卻在朝廷的政策,其弊有三,一曰冗余,我大宋雖號稱雄兵百萬,然則精兵幾何?大多腐敗不堪,徒耗國力而已。二曰守內虛外,邊關將士歷來不受重視,內部則相互制肘防備。百萬大軍要來何用?三曰將從中御,以致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如此三弊不改,再多良將又能如何?」

    這些弊病後世的人早已分析得透徹無比,楊翼又怎會不知?楊翼歎道:「種帥長在軍旅之中,看得真是透徹啊,此三大弊病,我楊子脫雖資歷甚淺,卻還是要妄言,一則全國軍隊標準化、專業化、法制化,便可改變兵將互不知之弊,甚至軍隊國家化法制化之後,朝廷社稷或許不再憂心內部生變?甚至改變守內虛外將從中御之策?二則裁軍精兵,並改良裝備,整頓編製,用以提升戰力、改善軍士待遇。不過此番種種,甚是艱難,前路漫長難測啊!目下卻只有一步步來,先向各路將領灌輸理念,提高其統兵能力,統一其作訓思維,如此為日後的標準化打下基礎啊!並且改變國策,非要朝野共同努力才可。」

    易隨風現在終於有了機會參與到軍事當中,雖然這種參與也只是教學而已。說起來,在座的裡面他頗為遭人不屑,畢竟大家都認為他不過是紙上談兵之輩,要不是朝廷給他面子,根本就沒資格坐在這裡,所以他可以說是楊翼之外對武學之事最心急的了,搶著說道:「這些政策如何仁者見仁,目下我等已經齊聚,可是該如何教授,或者說教授何種內容,子脫還未定下嗎?」

    楊翼對這個問題其實自己心裡也沒數,其實他自己也認為,說到軍事自己雖說不算是菜鳥了可也不能說是很精通,於是略微尷尬的說道:「學員們剛來,特別是那些新生,我想還是把軍營生活先讓他們再體驗體驗,加上校舍也沒建好,頭個月就只習軍規、體能、出操等基本事項,這些東西章大人和種大人這樣的前輩老將就不必參與了。至於之後要開什麼科目教些什麼內容,在座的諸位和我一起在這個月內搞出來,群策群力嘛!不過我事先聲明,最後拿定主意的是我。」

    這個會開了老半天,然後各人就分別回自己的宿所整理用品。楊翼的大帳在湖邊一處小樹林處,因為那個樹林在一個小坡上面,風景非常的好,本來楊翼決定武學這段初創期間,基本上就住在這裡,每隔幾天才回一次城,不過想到種師道剛才說的話,楊翼認為自己還是應該多回城,畢竟要想改變大宋的軍事政策,最後還是要依靠各方面的因素和條件,區區一個武學實際上並不能肩負起太多東西。

    楊翼在回營帳的路上就看到兩名賜胡軍士兵趕著一架牛車,牛車上還拉著兩個人,兩個垂頭喪氣的人,皆是一副鼻青臉腫衣服破爛的樣子。

    「您二位這是?」楊翼好奇的問道:「你們是本武學的學員?」

    賜胡軍的士兵當然認得楊翼,實際上相處慣了,都知道楊翼說話比較隨便,於是其中一人笑道:「是的大人,一位是梧州馬步督統大人,一位是江寧水軍指揮大人!」

    楊翼忽然一哆嗦,梧州?江寧?「冬十一月初,江寧府水軍停操,蓋因江面結冰故。」「冬十月,梧州都統領孫豎南率馬步軍三千結陣西江岸,陣法演練精熟,遂全陣涉水過江,沿岸士紳百姓歡呼讚歎,皆曰:真王師也,勇不可擋!」這兩段話乃是楊翼還在樞密院教閱房時看到的,這麼經典的訓練報告對楊翼來說真是記憶太深刻了。

    「哈哈!「楊翼放聲大笑:「原來是這二位大人,二位大人都是英名神武盛名遠播啊!怎麼落到這般田地?」

    孫豎南心裡嘀咕,這人誰啊?怎麼今天這麼倒霉遇到的人都有點不太正常,我身在嶺南什麼時候盛名遠播了?……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27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二十章 帝國驕雄之名將雲集(下)
    陳遠鴻和孫豎南現在可是窩了一肚子的火,他們本來對汴京充滿了美麗的幻想,誰知道眼看著就要進城的時候被人給揍了,揍完不算還把侍衛們給解散了,解散還不是關鍵,關鍵是帶來的錢可都不在自己手中,好歹也是統領一方的人物,現在被人弄這麼一牛車拉到了南泊大營,鼻青臉腫加衣衫襤褸,丟人啊!

    發佈兩個人當然不認識楊翼,聽得楊翼發問卻也不好作答,總不能說因為一下船就趕著去狀元樓,結果被人劫了道吧?

    發佈孫豎南狐疑的上下打量楊翼,雖然楊翼穿著很華麗可是卻不是官服,不知什麼來頭,於是道:「本官這個…原因嘛,不說也罷!我要休息去了!「

    發佈陳遠鴻也是一樣的心思,估摸著怎麼也得洗漱一下換件乾淨衣服,也好出去見人,看也不看楊翼一眼,催促著趕車的士兵:「快拉我們去休息之所,本帥一路辛苦,難不成到了南泊大營卻沒人理會我等麼?」

    發佈楊翼這個時候心裡有點明白了,心中暗笑肯定又是王有勝幹的好事,這兩天類似的事情可沒少發生,比這更離奇的事情都有。最近幾天學員區不斷有鼻青臉腫的人被牛車給拉過來,而可笑的是這些人都一致的聲稱在汴京城附近讓人給劫了,一時間搞得人心惶惶,好似汴京附近有眾多盜匪出沒橫行一般。

    發佈「這個王有勝!還真是能折騰啊!」楊翼自言自語的笑笑,揮手讓牛車離開……

    發佈*******

    發佈「以後,咱們就住在這樣的鬼地方?」陶節夫愣愣地望著學員區裡無數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大帳篷,他現在手裡抱著一個大籮筐,背後還背著一個大籮筐。手中的籮筐裡面裝滿了剛剛領到的生活用品和統一的服裝,背後的籮筐中有嶄新的軟甲和短武器:「這裡比通邊寨都不如啊!通邊寨裡面好歹還有土屋,真是見了鬼!我怎麼越混越回去了呢?」

    發佈「少抱怨了!就是這裡,第一隊六號帳,咱們的住地,進去整理東西吧!」郭成的手裡也抱滿了東西,他倒是沒有什麼怨言,在他看來,一個真正的軍人,就要適應各種惡劣的生存環境。其實這些帳篷並不算簡陋,並不是普通的那種矮小狹窄的行軍帳,而是類似於胡人的大帳包,每個帳包之間都留足了距離,無論前後左右皆可六馬並騎,在帳包的裡面有一半鋪著厚厚的毛墊子,另外一半裸露著青石地板,桌子、椅子、油燈、衣架、夜桶俱全。對於長期在邊關戎守的郭成來說,這樣的條件其實是相當的舒適了。

    發佈郭成和陶節夫分在一個隊裡,等一切安置好後少不了要四處轉轉。郭成和陶節夫雖然相識的時日甚短,但畢竟都是秦鳳路出來的人,目下又是同帳,所以結伴而行,圍著學員區繞了一大圈。

    發佈學員區裡現在已經來了很多人。竄門拉關係的、扎堆聊天的、在湖邊扮有文化吟唱的,反正近千名基層武官把這裡搞得熱鬧非凡。

    發佈事實上,目前整個學員區裡的帳篷被劃分為兩個分區,其中第一分區是現役將領的,這些現役將領一共四百人,每四人一個大帳包,並且這四百人按百人一隊被劃分成四隊。而第二分區則是尚無功名的新進學員分區,這些新人有五百人,住宿待遇一樣,並且也被劃分成了五隊。學員區靠近湖邊的地方被稍微的改造了一下,用竹子簡單的紮成了一條長棚,實際上由於時間緊迫的原因,這條長棚四面透風,最要命的是這條四面透風的長棚是用來給學員們洗澡的場所,即便是冬天也不例外。澡棚的盡頭是幾個亭子,亭子邊上有一大間新蓋好的大房子,房子已經粉刷一新,是作為武學伙頭軍的工作場所,專門發放每日三餐。

    發佈「看,那裡好多人呢!」陶節夫指著前方對郭成說道:「走,看看去。」

    發佈在靠近操場的地方豎立了一塊石屏,石屏前站滿了人,郭成擠入人群中望上去,只見一名武學的士兵正在石屏上粘貼著數張佈告。

    發佈第一張佈告是武學的規矩,在郭成看來裡面的內容和軍中的規矩差不多,只是多了幾條,一個是稱謂,在武學之內,士兵和民役可以稱呼學員為大人,但是學員相互之間不許稱呼為大人,只能稱之為同年、同窗或者同學,「大人」這個稱謂在這裡是武學教授們專用的。同時,對於武學諭楊大人的稱呼要格外注意,平時應稱之為大人,在楊大人訓示或者下令的時候必須稱武學諭。第二個則是對作息給予了明確的規定,其中包括日常的作息和訓練作息,比如用哪種鼓號聲代表起床集合哪種鼓號聲代表迅速披掛等等。第三個則是對違反規矩的懲辦方式,除了必須按照軍規嚴懲之外,武學還設立了一個仲裁機構用於處理違紀事件以及其他的爭議,維護紀律和執行處罰的部門則是武學監衛,當然最後的判定權在武學諭大人的手上。

    發佈第二章佈告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學員的名字,主要用於說明分隊的人員情況以及分隊的原則。其原則是把指揮水軍、馬軍、步軍的人員盡量的分在不同的隊裡,且由於學員中的一些人往往統領三軍,所以又依據其原轄地的不同編入隊中。

    發佈第三章佈告則是告知大家三日內的安排和武學正式開張的時間。其實三日內的安排很簡單,就是在明天將決定各隊的隊長和隊副的人選,每隊將設隊長一人,隊副四人。此外這章佈告最惹人注目的內容是關於隊長人選產生的方式。

    發佈「選舉?請問選舉是什麼意思?」人群中一個人問身邊的人道:「秦大人!哦不!秦同年,您是見多識廣啊,給咱仔細解釋一下這選舉究竟怎麼一回事吧!」

    發佈眾人的目光頓時全部投射在那位被詢問者身上。這位秦姓的將領對受人關注似乎也很享受,沉吟了片刻,搖頭晃腦道:「選,顧名思義選拔,舉,舉薦之意,大概意思是上面選拔咱們舉薦之人。」

    發佈人群中頓時發出原來如此的感歎聲!

    發佈「哦,這位大人,您可能誤會了喲!」那個貼佈告的賜胡軍士兵轉過聲來笑道:「照楊大人的說法,選舉是由各位學員自行決定隊長人選,並不是由上面挑選,以學員多數意見為定論啊!」

    發佈那位姓秦的將領當即臉紅,尤自強詞道:「這樣做似乎應該稱為推舉,怎又會叫選舉呢?不妥,不妥啊!」

    發佈眾學員對於所謂「推」和「選」都沒什麼心思研究,不過心裡都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啊!本來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品秩,若是自己弄到一個隊長的活幹干,想來培訓結束後的安排都會好上許多。

    發佈「郭…老郭!」陶節夫叫慣了郭大人一時很難改口,叫什麼郭同年實在是不舒服:「以你的名聲和資歷,想來選個隊長應該不難吧?」

    發佈旁邊眾人聽到這話全部扭頭看過來,陶節夫立即大聲道:「諸位,這位郭大…同年,便是郭成,當年我大宋五路攻夏,靈武城下兩軍會戰,西夏有羌將乘白馬馳突陣前,大將軍劉昌祚曰:誰能取此者?郭成躍馬梟其首以獻!試論以如此之武功,諸位有誰能及?難道還當不得區區一個隊長麼?「

    發佈郭成陣前斬將的事情在場諸人大都聽過,無不驚訝於居然這人也到了武學,頓時一片嘩然。郭成一把扯過陶節夫就走,口中埋怨道:「何必如此張揚?我當不當得隊長關你何事?」

    發佈陶節夫甩開郭成的手笑道:「你沒見到這幫人一聽說推選隊長就個個眼珠子瞎轉嗎?想來當上這隊長好處甚多。這些人都是兵部或者朝中大臣的嫡系,卻不像你這樣的邊關將領這般木頭,別人活動起關係來到時哪還會有你的份?我是先幫你把名聲打響,免得回到秦鳳路劉帥怨你不求上進,連個隊長都爭不到。」

    發佈******

    發佈「得貴!蔡大人讓你來這裡之前是怎麼囑咐你的?」楊翼在自己的帳門前看著遠處的南泊,真是秋高氣爽啊,湖光山色,時不時從水面飛過的水鳥攪得湖面上泛起漣漪,遠遠的傳了開去……

    發佈「蔡大人說我是以軍功授的官,沒有出身啊!所以要在武學裡弄個功名!」楊得貴站得筆直,說話的時候眼睛大睜直視前方,這一套乃是蔡京最喜歡的,想來為上位者都喜歡下屬必恭必敬,就算是身為自己大哥的楊翼也蓋不例外。

    發佈「那你還跑來我這裡要求當隊長?」楊翼一眼就看穿楊得貴的花花架子:「別跟我來這套,你當我不知你那德行?相當隊長自己去想辦法,搞關係你不是最拿手的嗎?用得著我教?不過別怨大哥我事先不說,就算你真的連蒙帶騙當了隊長,如果不事事勇為人先,吃苦在前享受在後,一樣會完蛋的,你可明白?下午就選人了,抓緊時間去吧,這夥人大都相互間不熟悉,誰先把名聲打響了誰就能成。」

    發佈「是,武學諭大人。」楊得貴轉身就跑,心裡暗笑,要把名聲打出來還不容易,回去我見人就說你是我兄弟,誰敢不買這個面子?……

    發佈事實上對於楊翼來說,所謂的秋高氣爽也就只爽了這麼小半天,下午選舉的時候出了一件煩心事,新生二隊裡有幾個姓錢的傢伙因為沒選上,把選上的朱智勇給揍了。

    發佈「你怎麼就被人給揍了呢?」楊翼坐在大帳中納悶的看著朱智用,這就是傳說中的未來名將?「要不要我找王監衛幫你還個公道?王監衛的手裡可有不少人命啊!必能秉公辦理。」

    發佈朱智用跪在地上回話:「學生本就是布衣,得縣裡舉薦才入了武學,那幾個傢伙自稱是開封府錢大人的親戚,學生不敢與他們鬥!」

    發佈楊翼心中微微一驚,心說原來是這幾個人,還真是會找麻煩啊,武學大部分都還沒建好,要是得罪了錢勰可就有點得不償失,可是如果不處理今後還怎麼在學生中豎立威信?

    發佈思慮半天,楊翼也不得其法,這事情處理重了輕了都不合適。最後種思謀來了,種思謀來到這裡已經有幾天了,悶得發荒,不過他倒是認得錢勰的,搞清楚了事情原委後笑道:「大人何必心憂呢?錢大人素有包龍圖之後第一清官之稱,咱們自己處理當然不合適,不若我跑上一趟,把這幾人直接送去開封府,就讓錢大人自己斷定罪名,如何處理也由他自己說了算。想來錢大人愛惜名聲,定不會讓朱智用吃虧。咱們也算禮數做到了家,錢勰說不出什麼來。」

    發佈這件事就這麼辦了,到了黃昏的時候種思謀才把人帶回來,幾個倒霉的傢伙被錢勰狠狠的打了頓板子,屁股開花,沒有十天半個月看來是起不來床了。

    發佈此外的煩心事一件接著一件,比如有人在吃飯的時候抱怨伙食太差;有人在洗澡的時候表示身體髮膚授之父母,不可輕易裸露人前;有人投訴說自己明明是步軍指揮卻不知為何隊中的其他人都是馬軍;甚至有人竄到了湖對面的村莊中搞事。林林總總搞得楊翼四處救火煩不勝煩,而當他想找人幫忙的時候,卻發現章楶和種師道兩個人帶著陸定北等人在一起討論攻夏方略,而且還討論得不亦樂乎。

    發佈最後,對於武學還沒正式開張就出了一屁股事的楊翼下了個決定:「今後凡是有抱怨的一律交給王有勝,王有勝這人好啊!當年殺馬的時候,多少人拿著刀架在他的頸上他都照幹不誤,你們有種就跟他鬧騰去吧!」

    發佈結果這招非常的靈驗,王有勝開始帶著大批的賜胡軍手執大棒在南泊大營四處的巡遊,本來因為人多而亂哄哄的南泊大營立即變得井然有序,在棒子面前抱怨和不滿完全被壓制了下去。

    發佈******

    發佈天色微明,南泊大營現在靜悄悄的,只有開始強盛起來的秋風吹動著營旗時才會有那麼點聲音。楊翼站立在新落成的校場的檯子上,兩邊是幾十位教官和管理人員,校場的一側五百名賜胡軍人在張全柱的帶領下全副武裝凜然而立。

    發佈「今天就是算是正式開張了!」楊翼望著天色感歎:「我大宋歷來被人說成積弱不振、武事鬆弛,但願成立個武學能撒播下點勇武的種子,改一改武將荒廢糜爛的腐敗氣息啊!」

    發佈「武學諭大人!時辰到了!」姚碩昊抱拳朗聲說道。

    發佈「好!」楊翼振作起精神,又望了望微明的天色,心中冷笑這幫學生恐怕還在夢鄉裡,遂厲聲大叫:「全軍擂鼓!號角齊鳴!」

    發佈如雷鳴般的軍鼓聲驟然響徹天地,號角聲雄渾又淒厲,剎那間將原本的寂靜打破,一時間整個南泊都甦醒了過來。

    發佈學員區裡頓時亂作一團,震耳又密集的軍鼓號角聲將學員們驚醒,雖然前一天已經有通報說今天要進行儀式,但誰都料不到這麼早。混亂中一片雞飛狗跳。反應快的狂衝而出,反應慢的還在想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發佈「夏人來了!」郭成已經披掛完畢,看著才坐起來滿臉懵懂茫然的陶節夫大喊。

    發佈「夏人?又來了?」在通邊寨就養成了習慣的陶節夫一把將身邊的長刀操起旋風般沖了帳外,看得郭成一陣心驚,心說你不是秀才出身嗎?那模樣不是一出去就找人來劈吧?

    發佈「搞什麼?我的披掛呢?」陳遠鴻一直喜歡文人打扮,披掛還裝在籮筐裡。

    發佈孫豎南這個時候顧不上他,一邊往外跑一邊嘴中大叫:「別管披掛了,去晚了兄台你就吃王魔頭的棒子吧!」……

    發佈在楊翼看來,事實上這次武學上的第一次大集合相當的失敗,軍鼓擂了半天,學員們才陸續跑到校場上,到了校場上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一直等到天色放亮了,才按照各自的隊列站好。每隊都是一百人,各隊的隊長和隊副站在隊伍的前面,當然,唯一讓楊翼滿意的有兩個人,就是現役一隊和二隊的隊長郭成和楊得貴,郭成是訓練有素,而楊得貴是不知從哪裡弄到了消息,所以兩人幾乎是最早來到校場上並且披掛裝備整齊的。至於其他人就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絕大多數人武器沒帶或者披掛不全,特別是新生隊裡學員由於從來沒有從過軍,一些人抱著裝備就衝了出來,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穿。

    發佈終於把隊伍整理完畢之後就是祭祀,和軍中的規矩一樣,祭祀北方天王和蚩尤,還要祭祀營旗。等到祭祀完成後就是武學諭楊大人的講話了。

    發佈儘管學員中有些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大人。但事實上此時楊翼的威名天下皆知,從太原到賀蘭山,賜胡軍的傳奇是每一個在場的人都聽說過的。此時楊翼臉色嚴峻的盯著場上的人,賜胡軍在一邊殺氣升騰,場上的學員們俱都有一種肅殺和被威勢所壓的感覺。

    發佈「瞧瞧你們這些所謂的軍人!」楊翼森然的語音在校場上迴盪:「哪裡有一點我大宋朝武人的樣子?哪裡有我大宋王師開疆拓土的志氣?我大宋歷代君臣,夙願靈武燕雲,難道是你們這個樣子就能成的嗎?我身後是李元昊手書的靈武大旗,它在靈武城頭飄揚了不知多少年,那是在嘲笑大宋武人無能,是你我永遠的恥辱!從匈奴人、突厥人、到今天的契丹人、夏人,不知有多少敵人侵擾過這片土地,在遙遠的西北還有無盡的草原和沙漠,在草原和沙漠的後面乃至在東邊大海的那頭還有無盡的天地,歲月流逝,我們的敵人無處不在代代不絕,我大宋武士亦當前赴後繼,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尊嚴和榮耀,都應該用你們手中的長刀來獲取,好男兒當笑傲四方!好男兒當馬革裹屍!你們是王師,為了家國和社稷,記住,要精誠團結,要時刻準備好你們的武器,時刻準備好你們的披掛和戰馬,時刻準備著沿著前人走過或是沒走過的道路向遠方前進,將我們的敵人殺死!統統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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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28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二十一章 早起的蟲子被鳥吃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份,然而此時大宋所採用的曆法並不是農曆,而是在熙寧十年由司天監歷官衛樸所制定的奉天歷。奉天歷的十一月其實就是農曆十月,這意味著從曆法上說冬天已經到來了。但是和去年一樣奇怪的是,這個時候的汴京卻算不得寒冷,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下雪的事情發生。事實上,暖洋洋的太陽照耀在整個帝國的境內。

    發佈在這樣一個秋收已經過去而嚴冬還未來臨的好天氣裡,閒下來的人們,如果選擇到郊外去欣賞一下還未消失的紅楓林,或者與多年未聚的老朋友聊上一聊,絕對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也絕對會給自己帶來非常愉悅的好心情。

    發佈但是楊翼顯然不屬於閒下來的那部分人。自從武學開張之後,楊翼直接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武學科目的設置和各科教材的選定。

    發佈在科目的設置上,從大方向出發,楊翼認為應該從幾個方面加以考慮,一方面是設立公共課程,這些課程應該適合布衣學員和現役將領學員共同學習,這一類的科目主要的作用是培養為將者的基本素質,包括文化、常識和身體等方面的訓練。當然對於基礎不同的學員來說,這方面的課程在學習量上應該有所差別,比如第五到第九學員隊就應該多學一點,畢竟他們都沒有什麼行伍經歷。

    發佈第二個方面是專業課程,這種專業課程應該盡可能的細緻,其應該包括情報的收集、後勤保障、攻守城池的專業技術、騎兵一個指揮的野戰戰術、步軍一個指揮的野戰技術、水軍小規模船隊的江河戰術、長途行軍組織、馬步水三軍各一個指揮的協同、戰爭時期對士兵的心理狀況把握、國際形勢等等,對於現役將領而言這些課程只要等制定好了教材就可以和公共課程一起開始實施,而對於布衣學員則應該在學習完一年公共課程之後才能開始這些專業課程。

    發佈第三個方面是案例和實戰教學。這些課程應該穿插於學員的整個學習期間。

    發佈此外,在作戰思維方式方面的灌輸和培養上。楊翼認為宋軍過於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而來去如風的北方遊牧民族就沒有這方面的負擔,致使在戰爭中宋軍把戰場主動權完全交給了對手,楊翼下決心要把奪取戰場主動權的思想徹底的貫徹到全國的軍隊當中,他一定要培養出一支像日後的蒙古人一樣凶悍和迅疾的能夠野戰的軍隊。在楊翼的歷史觀中,無論在哪個時代裡,完善的後勤保障以及行軍作戰的速度是所有軍隊的不懈追求。當然,這種思維應該貫穿於各課程中,甚至在教授城池的攻防中也應該如此,守城池應該作到主動而果斷,比如「堅壁清野」就是主動防禦的一種。

    發佈至於政治思想方面的教學楊翼也認為很有必要,這個時代裡面不是沒有比較流行的思想,儒學、佛學、玄學都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的主流哲學,可每當楊翼想到自己在教育別人奮不顧身的時候來上這麼一句「今天我們的論題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阿彌托佛!」就渾身一哆嗦。如果說要灌輸儒家裡「忠君愛國」那套,那麼對今後推行法制化將是一大阻力,畢竟儒家講究人治而不是法治,還有什麼玄學之類的那就更不用說了,難不成告訴將領們要無為而治嗎?這完全和奪取戰場主動相矛盾嘛。所以,楊翼決定這方面還是先放一放,等將來想清楚了再說。

    發佈但是令楊翼意外的是,自己的部分主張遭遇到了以章楶為首的那麼一小撮人的反對。當然所謂的「一小撮人」只是楊翼的自我安慰,事實上,這一小撮人雖然只有幾十個,但卻是武學中負責教學的所有人。

    發佈「我說你們究竟反對哪一點呢?」楊翼剛剛的發言簡直就是激情四射躊躇滿志,才一說完就被反對真是太受打擊了。

    發佈「可笑啊可笑。清壁堅野竟也可說成主動防禦?」章楶非常不滿的站起來說道:「老夫歷來反對堅壁清野的主張,老夫贊成築壘加淺攻,戰略上要求兵以利動,一切為了戰場利益而動,堅壁清野固然有其必要的一面,但是同時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尤其對民生的破壞太大,昔日梁乙逋攻太原,以重兵駐紮樓煩,大掠河東路而還。西夏軍來去自由,雖然曾大人清了野,但很多東西不得不自己毀掉,或者留下不可能帶走,西夏軍走後,當地百姓損失極大。兩敵相持,淹以歲月,一歲之間,至於再三,吾民亦將自困矣。戰兵在外,則守兵乃敢堅壁,部隊必須守城野戰相結合,盡量保護當地的經濟,老夫歷來反對一味野戰,或者一味守城,楊大人過於強調野戰和守城時堅壁清野的戰術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發佈眾人頓時對章楶的看法發出贊同的聲音,而楊翼在章楶開始說的時候心裡就已經開始發虛,自己的斤兩自己當然知道。

    發佈「這個問題,那個是細節問題啊!」楊翼冒汗道:「章大人言之有理啊!」

    發佈種師道站起來說道:「行軍速度固然重要,但不可一味強調速度,在座諸位皆久在軍中,焉能不知我大宋軍隊的虛實,我們的馬在哪裡?進汴京城一看便知,滿大街的牛車驢車,哪裡來的馬?要組織一支過萬的騎軍,用馬最少在數萬之間,集全國之力可也,然可能乎?沒有馬速度從何而來?要想要速度,楊大人還是先跟朝廷商量一下養馬的問題吧!」

    發佈「這個,這個問題涉及到新舊之爭,不說也罷!」楊翼一提起馬就覺得有點發暈,因為據說前兩天朝廷裡又在討論「保馬法」的利弊,而楊翼根本沒有摻合的心思。不過現在種師道這麼一說,楊翼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應該在這方面幹點什麼。

    發佈「還有那個什麼國際形勢!」種思謀提出異議:「何為國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固然有家國社稷之說,但家國為帝王之天下,類如西夏,亦為我大宋之臣,又如契丹,不過居於北方一偶,在與我大宋爭天下中暫時得勢罷了,這課程不如叫做天下形勢如何?」

    發佈「這個嘛….」楊翼知道沒法跟種思謀說清楚天下和國家之間的區別:「可是叫天下形勢似乎又扯上了我大宋內部,這萬一扯出了朝廷的政治恐怕有點不太妙,還是叫做周邊形勢如何?」

    發佈看看下面一堆人都想繼續踴躍發言的樣子,楊翼決定轉移話題,再說下去自己的主張說不定全沒了:「現在討論教材,各科教材以及實施方案的制定時間是一個月,你們都各自有負責的科目,自己去想辦法吧,最後要給我過目。」

    發佈「老夫以為,教材當然要以《武經總要》和《武學七書》為主!」章楶說起話來條理分明:「凡軍旅之政,討伐之事,經籍所載,史冊所記,祖尚仁義,次以鈐略,至若戡亂、邊防、計謀方略,《武經總要》皆已概舉,朝廷歷次行武舉之試,亦以此書為備考資料,我等教授武學,當然也少它不得。」

    發佈楊翼頗為不悅,心說都以《武經總要》為主哪還開武學幹什麼,自己拿本書回家自學好了:「《武經總要》作為公共課程的教材好了,具體的專業課程要另外制定,務必請各位貼近實戰。」楊翼決定結束這次不是很愉快的討論:「目前的一個月你們就忙你們的吧,本月主要進行身體恢復訓練,這個本大人拿手,就由本大人親自抓起來好了!」

    發佈******

    發佈「把你們衣服和披掛全部脫下來!」楊翼這段時間主抓身體訓練,這些東西對於長期堅持科學鍛煉的他來說是駕輕就熟。

    發佈九個大隊的學員近千人,頓時一片嘩然,儘管今年的冬天到目前為之都還很暖和,但是在每天清晨的這段時間裡,寒冷還是無處不在。

    發佈「什麼意思?」陶節夫秀才出身,對這樣裸露身體非常的不習慣,小聲在郭成的背後嘀咕:「他楊大人字子脫,還真有些道理啊!這麼喜歡脫,自己怎麼不脫個夠?真見鬼啊!早晨真冷!」

    發佈只聽楊翼冷笑中大叫道:「王有勝,帶好你的大棒槌,一刻鐘內,誰身上除了裘褲和靴子,還掛有什麼別的東西,就給本大人我統統拖出來,打!」

    發佈學員們立馬開始脫,要知道王有勝王魔頭可是一個號稱殺人不眨眼的人物,這幾天整個學員區裡到處流傳著關於這個惡魔的傳說,而王有勝拎著大棒子在學員區裡招搖更是讓許多人睡覺也不安穩,生怕自己不小心犯了哪條規矩,半夜裡被人拖出去收拾,而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好幾次。

    發佈「不錯嘛!」楊翼盯著幾乎一絲不掛的三隊隊長孫豎南大笑道:「各位脫衣服比穿衣服快得多嘛,我大宋的青樓事業發展迅速啊!」

    發佈楊翼大手一揮,豪情壯志般喊道:「圍著南泊跑一圈,今後每天如此!每隊保持距離,不能落下一人,落下一人,全隊早餐取消!大家要努力啊,早起的鳥兒才有蟲吃啊!」

    發佈學員們在王有勝虎視眈眈之下哆哆嗦嗦的開始繞著南泊跑起來,孫豎南一邊跑一邊低聲開罵:「不就跑跑幹嘛還不讓穿衣服呢?什麼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老子明明是早起的蟲子被鳥吃啊!」

    發佈「嗯?這位同年剛才說了什麼呢?」王有勝幽靈一般騎著馬出現在他的身邊,詭笑道:「啊!原來是孫大人,還請賜教一二!」

    發佈「啊!沒,絕對沒說!」孫豎南邊跑邊喘氣,心裡狂罵你騎馬我跑步,你這不是調侃我嗎?我堂堂七品啊!被你這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混蛋欺負,真是倒了運:「大人您這是錯覺,我跑得真是渾身舒坦啊!嘿嘿,古人有聞雞起舞,我等亦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嘛!」

    發佈「這南泊也忒大了點吧!跑一圈怕是有十好幾里啊!」跑了一會,三隊隊副陳遠鴻就覺得開始腿軟,還好讓穿靴子啊!地上滿是沙石,實在是費勁啊:「孫大人!咱隊慢一點行不?你要照顧下弟兄們,好歹都是同僚,只要不落人還是有早飯吃的!」周圍的學員們立即一片符合。

    發佈「小聲點兄弟!王魔頭的耳朵賊靈!」孫豎南邊跑邊警惕的左右望望,現在也是有點不太行,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爭死爭活的混個隊長實在是一個錯誤,因為他即要自己跑還要顧上這一百號人的隊伍,付出的體力遠遠超過其他人。

    發佈隊伍跑的方向是從武學所在的南泊南邊往東而去,而東邊是就是那座山,當然翻山是不用的,山腳和湖水邊上還有那麼一段距離,只不過頗為崎嶇,跑起來非常痛苦。畢竟圍著湖的簡陋道路都是開封府弄出來的,這個時候知開封府錢勰恐怕想不到自己的親人遭了災,因為學員裡開始有人詛咒起了開封府,「哪天老子發達了,就把錢勰那老混蛋抓起來,用開封府的大鍘刀鍘了他」「那裡鍘刀有三種?你用哪種?」「廢話!當然用狗頭鍘!鍘碎了餵狗!」「小聲點,沒聽說新生二隊,也就是現在的六隊裡有幾個姓錢的是他親戚嗎?傳過去不好!」「我怕他們?老子的親戚是御史台的。」

    發佈第一隊是最先出發的,在隊長郭成的督促下實際上也是第一個跑到了南泊的北邊鄭家村。儘管這是一個帶著寒意的早晨,但鄭家村裡的農人們依然憑著習慣早早的起了床。龐大的隊伍從村中間的道路張揚而過,實在是嚇了村民們一跳。

    發佈「快跑啊!」老鄭對著小鄭大喊:「胡人打過來了!」

    發佈「胡人?這些人是胡人?」小鄭懷疑的看著這隊人說道:「聽村裡的老人說胡人也穿衣服的啊!這些人怕是湖對面的學生大人吧!」

    發佈事實上這隊人覺得臉上發燒,雖說軍人赤身上陣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這村子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全都在窗子邊往外直看確實令人非常尷尬。「為什麼要脫衣服呢?」每個經過鄭家村的人都邊跑邊想。

    發佈事實上跑到湖的西面的時候,不穿衣服的疑問終於得到了解答,湖的西面連接著蔡河,不游泳是過不去的,而實際上這個時候不要說衣服,就是靴子也必須脫下來帶著過去。

    發佈「完了,我不會啊!」陶節夫帶著幾個人望湖大叫:「老郭,這回你不幫我,我就見水鬼了!」

    發佈王有勝的出現永遠是那麼的及時:「水裡面有兩條繩索,不會水的拉著繩索,會水的在一旁保護,另外還有百多號善水的士兵下水保護,不會有事的,真有個萬一,蔡河裡有條船,打撈個把屍首不成問題。」

    發佈在第一隊下水的時候,第三隊到達了鄭家村。

    發佈「不行了,我要休息!」陳遠鴻覺得自己崩潰了:「兄弟我是水軍啊!能這麼跑嗎?孫大人!孫大爺!停一下吧!」

    發佈孫豎南動搖了:「停,都給我停,路邊休息去,別擋後邊四隊的道。」

    發佈然後一夥人就四仰八叉的倒在了村舍旁邊,不一會四隊和五隊先後從他們讓開的道路上跑了過去。村民們這時候基本搞清楚了這夥人的來歷,本來說老百姓最怕的就是官,但只穿裘褲的官似乎給人的感覺就是沒什麼威嚴,有人開始嘲笑起這伙疲憊的人來。

    發佈「刁民!」孫豎南半躺在地上發火:「剛才誰罵我是軟腳湖蟹的?有種給本官站出來!看不扒了你們的皮!」

    發佈「你扒誰的皮?」王有勝剛剛騎馬從湖那邊兜回來:「我沒告訴過你嗎?在這地頭誰也別在我面前耍橫!」

    發佈頓時一片雞飛狗走,三隊學員瘋狂的沖村而出,跑在最後面的孫豎南望著前面的陳遠鴻大叫:「你真的是水軍嗎你?」……

    發佈******

    發佈「林大人!」殿前司虞候王敬心喝著茶,這茶真好,乃是太皇太后賜下來的:「王相公的眼光向來犀利,林大人在秦鳳路的戰績也是有目共睹啊!殿前司是京師禁軍的門臉,而王相公讓你以從五上定遠將軍的身份,出任我殿前司第一指揮使,想來是錯不了的,還望林大人今後實心用事,為我殿前司爭光。」

    發佈林東朗聲笑道:「王相公和王大人抬舉,下官汗顏!下官些許功名,皆要靠各位大人提攜!」

    發佈「不錯!觀玉真是謙虛!」王敬心放下茶站起來,他的身材頗為高大,身為殿前司虞候掌管著四個指揮的禁軍精銳達十年之久,從一個側面證明了他的能耐:「本帥與你父武德兄頗有些淵源,不過本帥不會為了這些淵源縱容你的,你可明白?」

    發佈「下官明白!還望大人多指教!」林東肅然道。

    發佈王敬心踱了幾步,想了一會,忽然說道:「說起來,王相公對我殿前司諸多照顧,既然你受他青睞,也定有些本事,王相公之恩,你可要記清楚。不過還有一人乃是我殿前司的最大助力。」

    發佈林東的眼神忽然鋒利起來,低聲笑道:「那是自然,遂寧郡王仁義之名,天下有誰不知曉呢?」

    發佈王敬心滿意的笑笑,踱回位置上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道:「中央武學的事情你聽說了吧?京中禁軍每半月出一個指揮去配合那些將領練習,本帥已經提出第一次的練習,由我殿前司負責,觀玉才來,你的第一指揮過去吧,順便你也熟悉一下情況!」

    發佈「可是大人…」林東對於要見楊翼稍微有點猶豫:「下官與楊子脫恐怕有點誤會!」

    發佈王敬心臉色下沉,冷哼一聲,道:「那楊翼與本帥倒無相交,上次他來我殿前司要人才見了一面,此人與那被罷相的章淳交往極深,章淳和簡王過從甚密啊!你去便去好了,楊翼還當真敢欺負你嗎?」

    發佈林東這個時候其實對帝王的家室也不是很清楚,既然王敬心這樣堅持,便含混的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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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29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二十二章 流言(上)
    天氣終於開始變冷了,就在昨天夜裡,汴京城裡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就在這麼一夜之間,整個大地上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發佈不過寒冷的到來並不能熄滅人們的熱情,至少在南泊大營,目前還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連續一個月來,在楊翼的嚴厲督促下,中央武學的學員們實際上已經適應了艱苦的體能訓練,除了每天不懈的進行晨跑,還要進行多項有助於強化心肺功能的訓練。楊翼對於這些東西確實拿手,無論是有氧耐力還是無氧耐力等訓練項目,都盡可能作出了合理的安排,同時楊翼還不斷的安排各種體能測試,從顯示絕對力量的立定跳遠,到顯示肌肉強度的負重深蹲,從基本耐力的慢跑,到突出無氧力量的山體衝刺,各種手段層出不窮,以至於楊翼自己曾經想過,也許自己當初更應該去作一名運動教練,比考古要掙得多啊。一個月的訓練下來,學員們的身體狀況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提高,精氣神都有了明顯的變化,並且在王魔頭的淫威之下,遵守紀律已經成為隊伍的主流。

    發佈而這個時候各位教授們的教材方案也如期完成了,楊翼在過目之後還是比較滿意的,雖然這裡面有很多東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但很明顯的是這些東西都非常的貼近實戰,絕沒有什麼花花架子,反正是先用來教著,有什麼問題以後再改。不過種師道居然向楊翼提出要教授張載的學說,倒是令楊翼頗為吃驚。在楊翼看來,種師道既然是關學大家張載的學生,推廣張載的「太虛本源說」也是正常的行為,事實上張載的理論發展了樸素的唯物主義,尤其是關於「一物兩體」的矛盾學說與「動必有機」的內因發展觀,豐富了這個時代的辨證法。所以暫時還沒有什麼政治思想建樹的楊翼,默許了種師道的行為。不過楊翼也決定今後要多尋訪一些著名的文人,來武學教授文化思想,起碼各種學派在一起,好過種師道一個人在這裡宣傳他的那什麼「萬物氣為本」。

    發佈而臨近月末的時候還發生了幾件令楊翼非常愉快的事情,一個是那段城牆終於修好了,楊翼在驗收完畢後的滿意程度,可以用他下的一個命令中看出來「今後不管練什麼,都不能用投石機,這麼漂亮的城牆修起來容易麼?」還有一個就是軍器監和司馬監送來了急需的裝備和馬匹,說起來軍器監跟楊翼之間的合作關係還是比較良好的,送來的東西裡面包括有普通弓弩、雙弓床弩和三弓陡子弩,其中床弩的規格不一,由五至十人張弓不等,一人瞄準一人槌發,射距可達一百二十步至兩百步遠,另外還有兩具手射弩,需要二十人張弓,射距接近三百步。除了弩箭,軍器監還提供了一部分的拋射武器和少量的船隻,甚至還有火禽、杏雀等火攻器具,當然對於這些火攻器具,楊翼實在是覺得有必要想辦法改進。而最令楊翼感興趣的是,拋射武器裡面有一種叫「旋風炮」的投石機,這種旋風炮的獨特之處在於可以瞬時向任何一個方向投射石塊。

    發佈最令楊翼高興的事情是他終於等來了沈括,沈括千里迢迢的從延州趕來,正式出任軍器監設立在武學的分部總管。在楊翼的記憶裡,歷史上的沈括在元佑二年乃至元佑四年這三年中的去向一直是一個迷,無論正史還是野史,對沈括第二次卸下延安知州之後幾年內的去向都言之不詳,彷彿這人在這幾年中突然消失了一般。當然現在楊翼解開了這個謎團,沈括沒有消失,這段時間定然是在南泊大營裡。可是這樣一來也使得楊翼非常的困惑,究竟歷史是怎麼一回事呢?究竟是因為自己到來了才使沈括在歷史上不見了蹤影,還是因為自己剛好撞到了本該不見蹤影的沈括呢?

    發佈當然,這樣的問題楊翼是永遠也想不明白的。於是在見到沈括之後,一講完「日久不見,弟甚思之」之類的廢話,楊翼立即向沈括提出了自己蓄謀已久的要求,那就是研製身管武器和車帆船。對於身管武器,楊翼畫了一個大概的樣子,並且提出了需要達到的效果和需要用到的材料、基本的道理等等。而對於車帆船就沒有這麼麻煩了,因為其實這種船是只是幾十年後就有的車船和帆船的結合體,製作工藝非常的簡單,這種船的特點就是快,利用人力踏動木製的機車,車輪激水,舟行如飛,並可以加上風帆進一步減輕人力負擔,同時船的兩旁還有胡車板,保護踏車的士兵不會遭到敵人的射擊。

    發佈沈括對於楊翼的要求進行了仔細考證後,大為驚異之下,立即要求招募人員協助自己開展研究,畢竟沈括對於鼓搗這些東西的喜好,遠遠大過對於當官……

    發佈******

    發佈「好美的景色啊!」楊翼站在南泊的邊上,雪已經停了,他看著已經結凍的湖面發出讚歎:「姑且就自我放上一天假,好好休息一番!汴京城,一個月都沒回去了啊!還怪想楊傳香那老狐狸的。」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楊翼的腦海裡浮現出的是烏倫珠日格的身影,只不過因為旁邊是剛剛被他叫過來的楊得貴,實話實說在這個地方似乎還是有點不合適:「得貴!今天你不用在這裡悶著了,放你天假,跟我進城看看楊傳香,明早等我出完早朝再回來。」

    發佈楊得貴對於這麼個要求當然不會有什麼異議,雖然他對於見楊傳香沒興趣,但回到花花世界還是好過待在這南泊邊上吹冷風。

    發佈兩人找好了馬便上了官道,官道上也滿是積雪,被各式牛車驢車軋出來的痕跡既清晰又雜亂,充分的表現出這個龐大帝國的勃勃生機。楊翼邊走邊欣賞著周圍的景色,汴京的周圍寬闊而平坦,無盡的白色大地與白色的天際連為一體,讓人心曠神怡,在宏麗的銀白色的大雪面前,整個世界都屏住了呼吸,偶或一聲犬吠,劃破空間的靜謐,繼而又羞愧般噤聲。遠處的村落和樹林,躲在雪溫柔的懷抱裡,像一個乖巧入睡的孩子。

    發佈「大哥!好像以前咱們都在汴京的時候,你時不時的來上那麼一首詩詞!後來還得到了蘇軾大人的好評,」楊得貴對於這樣安靜的趕路有點不太習慣:「不如趁著現在官道四下無人,你再來上這麼一首?」

    發佈楊翼不屑道:「什麼叫趁著四下無人來一首?我的詩詞見不得人嗎?」想了一想,卻還真是作不出來,若說到必須應景,則偉人的《沁園春》最佳,只不過那首詞裡涉及到大宋朝的老祖宗,絕對不能在這裡瞎叫喚,除此之外,前人的著述不能用,後人裡說到雪則是李清照用得比較多,只不過李清照的詞過於講究離別的傷情,和自己雪天會佳人的行為實在不搭調,所以還是算了。

    發佈待轉過一個樹林邊的彎道後,楊翼便發現了幾駕騾車,騾車上輜重甚多,最前面的一架上似乎是這個小車隊的主人,看來像是一個四口之家,一男一女和兩個小孩。楊翼二人的馬甚快,轉眼間便趕上了這個車隊,經過旁邊的時候楊翼赫然發現騾車上拉的竟然是大堆書籍。

    發佈「敢問這位相公姓甚名誰?」楊翼放緩馬速,在馬上朝騾車上的中年男人施禮道:「想必定是學問高深之人,車上這許多書真是集來不易啊!「

    發佈那人瞅瞅楊翼的官服,忽然施禮笑道:「這位大人,下官鄆州教授,李格非,字文叔!不敢當學問高深之名!」

    發佈楊翼哦了一聲,覺得這名字頗為熟悉,好像在哪聽過:「啊!原來您亦是朝廷命官,本官失敬了!不知進京何事啊?瞧您大包小包的好幾駕車,竟是陞遷入京的麼?」

    發佈李格非捋鬚笑道:「承蒙聖眷,下官補除太學博士,是以進京啊!」

    發佈楊翼微微覺得有點失望,本來路上遇到一個看起來學富五車的人物,還想拉到武學裡教授文化課,但現在人家是太學博士,下面一幫太學生嗷嗷待哺呢,哪有閒空幫自己呢?好在楊翼卻也豁達,尤其是博士的稱號似乎喚醒了自己的一些莫名的回憶,所以不再急著趕路,反正汴京也就那麼點距離,便與那李格非交談起來。儘管楊翼比李格非年輕許多,但楊翼的大名天下皆知,也令李格非驚異之餘大為敬仰,兩人就雪論詩詞,聊那京東路鄆州與京城的民俗差異,竟頗為相得,一路上甚為開心。

    發佈「原來嫂夫人竟是彰德軍節度使王相公的孫女,與李大人真是天作之合啊!」楊翼大聲奉送好話。

    發佈楊得貴一直在一邊插不上話,這時忽然靈機一動道:「真是天作之合,有道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您二位的這對小子女看起來就是聰慧啊!」

    發佈楊得貴的話聽來甚是粗俗,但也算是好話,李格非微笑道:「犬子名迒,小女名清照,多得這位大人讚譽了。」

    發佈楊翼這個時候覺得有點冷,因為這件事情給人的感覺就是一靈異事件,先前才想著李清照的詞呢現在就見到了本人,真是靈異啊!至於李格非就不用說了,與廖正一等人同具文名,被並稱為「後四學士」,散文大家啊!難怪剛才一時聽來耳熟!

    發佈李清照這個時候才三歲大,在楊翼眼裡立即變得異常可愛起來,臉蛋紅撲撲的眼睛又黑又大真是天生聰敏過人啊!

    發佈接下來的一路上楊得貴非常的鬱悶,因為沒人理他,更奇怪的楊翼直接跳人家車上和那小女孩逗起了樂子,「平時沒見到你這麼喜歡小孩啊!」楊得貴鬱鬱的想。

    發佈短短的路程很快就結束了,進了城就開始告別,楊翼這個時候就動了把太學和武學合併的心思,只不過這個目標看起來似乎頗不現實且遙遠,但是楊翼覺得像李格非這樣不太得志卻又滿腹才學的人應該朝野還有很多,自己是應該好好梳理梳理這個時代中的著名人物了,看看還有些什麼人才可以招攬。

    發佈******

    發佈飄香摟是如今號稱全國第一大酒樓,人來人往顧客盈門,即使是在這個雪後的白天,樓上樓下都幾乎是滿座的。楊傳香早已經不掌櫃了,現在他的白酒事業遍佈天下,酒樓只是一個小生意而已。只不過他辦公的場所還是在飄香摟大院內的一個小樓裡。

    發佈「難得賢侄有心回來看你叔叔我!」楊傳香其實心裡在嘀咕不是回來要錢的吧?反正自從你作了官就對咱們老楊家沒啥貢獻了:「南泊那邊我打聽過了,千多號人啊!都是咱大宋的將才,將才哪能不喝酒呢?我聽三國裡頭關二爺和張三爺那都是酒量過人啊,你要不…」

    發佈「得了!我明白,我那裡要酒的時候當然肥水不落外人田。」楊翼見廢話基本說完了趕緊站起來要走,省得聽老狐狸在那裡不停的說錢:「烏倫在哪呢?我找她去!」

    發佈「在大廚那裡幫忙烤肉!」楊傳香像是想起什麼,小眼睛裡精光四射:「原來你這一個月回趟家不是來看我的,好!男人嘛!都這樣,我可告訴你個事,當朝副相,王存王相公你聽說過吧?」

    發佈「有話就說!」楊翼對楊傳香這種詐詐唬唬的口氣頗不以為然。

    發佈「你叔我雖然是生意人,但朝廷裡的大人都喜歡往飄香摟裡跑,咱也有點消息來源,最近到處風傳你楊子脫和王存相公的孫女有一腿啊!」楊傳香語重心長:「王存相公德高望重,你這麼個搞法好像不太合適,不如咱老楊家找人說媒去?」

    發佈楊翼的眉頭皺起來了,王存的孫女?不對勁啊!莫非是朝中有人針對自己散播謠言?自己好像很低調啊!朝會都沒參加幾次怎麼會得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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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30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二十二章 流言(下)
    對於王存孫女這件事,楊翼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好辦法,一來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為什麼會有人造他的謠,也不知道謠言的源頭在哪裡,二來在這樣一個講究道德的年代,照理說這個謠言最多也就只能損壞一點楊翼的名聲,他也分析不出究竟誰能從這個謠言中獲取利益,就算他去查找謠言的源頭估計也不大可能找得到。三來楊翼覺得也無法出去辯解,找不到辯解的對象啊?總不能逢人就上去打招呼「嘿嘿!您聽說王存孫女和我有一腿那事了嗎?告訴您,那是謠傳!」

    思來想去,楊翼決定就吃這麼一個啞巴虧算了,反正這件事情自己也沒有太多損失,想來真正應該為這件事情著急上火的應該是王存,自己身為副相,女兒跟朝中某大臣勾三搭四絕不是什麼光彩的好事,這年頭婦女的清白名聲最重要,要滅火也輪不到他楊翼親自上場。

    想明白這事的楊翼就告別了楊傳香,當然,對於楊傳香要去找媒人跟老王家提親的建議,楊翼極其不屑的向楊傳香表達了自己的鄙視。

    「真香啊!」楊翼一進飄香樓的廚房,立即大吸了一口空氣中漂浮著的烤肉味:「烏倫!手藝大進啊!」

    烏倫一抬頭,見是楊翼,眼角含笑道:「大人今天好興致啊!其實我在草原上烤出的肉最好吃,這裡的肉質有點太過疏鬆,總比不上每日遊走在草原上的牛羊。」

    廚房裡的一幫夥計和師傅許久沒有見到過這個傳說中的人物了,聽得楊翼到來,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望過來。楊翼這個時候覺得廚房恐怕不是一個聯絡感情的好地方,一把將烤爐上的肉竄拿下,招呼著烏倫跟他出去。

    「大人帶我去哪裡?」

    「嗯!帶你去洗澡,啊!不,我的意思是廚房裡油煙味太重,你趕緊梳洗一下,咱們在汴京城裡溜躂一陣,好久沒逛逛了,也不知這汴京城近來都成啥樣了!」……

    ******

    夜色初臨,儘管昨夜才下了一場雪,但汴京這個世界上最龐大的都市裡依舊繁華如昔,在汴京的幾個主要街區上,人潮如織、燈火輝煌,酒樓、茶坊、妓館、小攤小販都在這個雪後的夜晚一古腦兒的煥發出自己壓抑了幾天的熱情,叫賣聲和談笑聲在夜空裡匯聚成海洋。

    楊翼和烏倫珠日格已經遊玩了一整天了,本來按照楊翼的喜好和計劃,應該去看看明麗殿、單雄信墓和北鄭皇后宅,只不過去了單雄信墓之後楊翼發現烏倫苦著個臉,這才覺察出這幾個地方實在不太適合烏倫。

    眼下天色已晚,楊翼帶著烏倫來到了最熱鬧的州橋夜市,這下烏倫才煥發了精神,玩一玩小攤上各種奇怪的玩物,看一看懸掛著的各種飾物,嘗一嘗冒著熱氣的小食,看得一邊的楊翼大為感歎,不管是中原還是草原,女子喜歡幹的事基本上沒什麼區別。

    待玩耍一陣之後,楊翼和烏倫進入了此處最熱鬧的茶酒坊--長慶樓,對於長慶樓楊翼是早有耳聞,即便是一千年後,這個長慶樓的名字依然流傳。長慶樓的最大特色是有自己的一套獨特規矩,比如這裡管大廚叫做「茶飯量酒博士」,管跑堂的夥計叫「大伯」,更有街坊婦人,腰上帶著青花布手巾,為酒客換湯斟酒,稱之「糟」,還有一些百姓來到這裡,近前小心的對客人進行服務,服務的內容包括買物命妓,取送錢物之類,這些人在這裡被稱為「閒漢」.又有下等妓女,不呼自來,筵前歌唱,客人們臨時以些小錢物贈之而去,名目叫做「打酒坐」。

    楊翼本想喝茶,哪知烏倫對茶道沒什麼興趣,逕自叫了酒,要與楊翼對飲。楊翼當然奉陪,其實在楊翼的心裡,也只有烏倫珠日格這樣的草原女子,才能帶給他這種沒有壓力和禮法束縛的感覺。一時間兩人高聲談笑,把酒歡飲,那長慶樓內本就喧嘩,雖然二人旁若無人,但旁人倒也不去注意和理會,只當是放浪之徒在此買醉罷了!

    「子脫兄,真不愧風流才俊啊!」楊翼愕然回頭,便見到了林東和一名女子,那女子眉目清秀皮膚白皙,加上身上的衣飾相當的華麗,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的女兒。

    「真是巧啊!」楊翼笑道:「我好不容易進一次城都能碰上觀玉兄,不若坐下來一同飲酒如何?」

    林東卻不答話,扭臉對那女子不屑的冷笑道:「王小姐,這便是楊翼楊子脫了,子脫兄平日真是風流不羈,大庭廣眾下放浪形骸乃是家常便飯,想來我大宋朝臣,竟無一個有這般灑脫。」

    楊翼如何聽不懂林東話裡的譏誚之意?遂大笑道:「觀玉此誠良言,我為何叫做子脫?那便是取灑脫之意,觀玉當真知我,還幫我到處宣傳。」

    那女子聽得兩人對答,竟沉下臉,向楊翼問道:「楊大人身為朝臣,如此不顧體統倒也罷了,如何還要壞我一個婦道人家的清白聲譽?」

    「你?」楊翼愣住,腦中一片清明,是了,此人定是王存的孫女王臨碧!怎麼竟和林東攪在一起麼?「坊間之論本是謠傳,散發謠言者不知是誰,卻絕不會是本大人,我又怎會不愛惜自己的名聲?」

    王臨碧冷笑道:「原本我亦是不信,想來楊大人勇冠三軍,渡河燒城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又怎會如此下作?然今日一見,才知那些都是妄言,觀楊大人放浪形骸,與這些下等妓女猥飲,此謠言竟是楊大人自己搞出來的亦未可知。」

    烏倫珠日格在汴京也有段時間,飄香樓內每日來的讀書人和大臣甚多,她當然明白王臨碧話中的意思,她本是性格剛烈之人,頓時勃然大怒,擊案而起,指著王臨碧道:「你是什麼人?我與楊大人在此飲酒關你何事?竟侮辱我是那什麼?那你來此處又是什麼?」話音甫落,烏倫的手突然往下沉去,身為蒙古人,一把短小精緻的彎刀從未離身,她動作迅疾無比,瞬間刀已離鞘而出,直指王臨碧。楊翼大驚之下不及阻止,心道壞了,不過王臨碧剛才的話亦是讓他心頭火起,所以也不出聲干預。

    林東和王臨碧哪料到這女子竟然凶悍如斯,一言不合就要動刀子,看著刀子在燈火下閃著寒光,林東倒是不懼只是非常吃驚,但王臨碧一個女流之輩卻哪裡見過這種場面,被嚇得臉色慘白。

    此時酒樓裡人人都注目過來,全部怔在當場,頓時鴉雀無聲……

    「天子腳下,誰敢滋事?」一夥巡城兵士進入酒樓,為首的頭目走到對峙的四人面前,仔細打量起來。

    楊翼心說這也忒奇怪,怎麼又是你呢?原來這頭目卻是當日楊翼剛到汴京時遇到的那位,想當年楊翼被他追打得如喪家之犬一般,自然記憶深刻。

    那頭目卻早已不記得楊翼了,只是他在京城中混了這些年,眼睛當然好使,一眼瞄見楊翼腰間的金魚袋,又看見林東和王臨碧的華服和膚色,心中早已瞭然,這些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嘿!幾位大人!」那頭目陪笑道:「這個,這個似乎不太合適,各位大人怕是在玩鬧吧,您看我上有老下有小的還尋我開心,大家都別看了,什麼都沒發生,看不見啊!嘿嘿!」頭目轉身就要走。

    這個時候王臨碧回過神來了,不依不饒道:「慢著!天子腳下沒有王法嗎?你一個巡城賤卒,竟敢坐視當街行兇不理?知道本小姐是誰?怕不怕我取你的性命?」

    那頭目心叫倒霉,又轉過身來,思慮片刻,終苦笑道:「來人啊!把幾位大人…請,請去開封府!」

    *****

    「你們這是搞什麼呢?」錢勰覺得頭疼,這麼晚了不讓人睡就算了,偏偏你們都不是好惹的主,這不是要我老錢為難嗎?「這個當街動刀子這件事情,反正也沒傷到人,本府的意思,就別折騰了,把桌上的熱參茶喝了,回去洗洗就睡吧?」

    「不行!」王臨碧雙手插腰拿出架勢:「楊翼他仗勢欺人,縱容無知悍婦當街襲擊我等,長慶樓內,人皆見之,錢大人號稱斷案如神,不會是怕了楊翼楊大人吧?」

    楊翼看烏倫神色不對,接話道:「我們那是在欣賞剛買到的彎刀,何曾襲擊過你一絲一毫,長慶樓內,人亦見之,哼,無知蠢婦!」

    林東見王臨碧被說得眼淚欲出,亦是怒聲道:「你身為朝廷重臣,到時列大臣彈劾於你,看你如何解釋!」

    楊翼瞧著林東就冒火,這事情歸根結底是你在攪和,厲聲叫道:「林觀玉,區區一個指揮使還不配和本帥理論,你若不服,便滾回殿前司找王敬心來,又或者找王存自去陛見,朝堂之上自有公論,本帥軍機繁忙,沒空陪你在這裡瞎攪!」站起身招呼烏倫珠日格揚長而去,也沒人敢阻攔。

    錢勰愣了半晌,對林東二人揮揮手,也不說話,轉身就回後院去了,邊走邊心說你們這都算怎麼回事呢?反正本府是不管的,王相公和楊侍郎,這類人的事情要說也得是御史台來說比較合適……

    ******

    「昨晚的事情舉朝皆聞了啊!」張擇端天剛亮就跑到了飄香別苑:「今天早朝,王存還有御史台都彈劾了你,說你縱容下人行兇,你明天一定要上朝自辯啊!」

    「群臣怎麼說?」楊翼在喝著豆漿,他現在覺得昨晚恐怕喝得有點多,這事情做得有點過了,早知道烏倫的性格這般火爆,根本就不應該讓她帶著刀。

    張擇端臉上浮現出古怪的表情,好一會才道:「各位大臣居然沒有出聲,即不支持也不反對。」

    「那太皇太后又是什麼說法?」楊翼也是覺得奇怪,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反正無關軍國大事,最適合大臣們拿來嚼舌根子,怎麼會沒人出聲呢?難道他王存在朝中的威勢如此之大麼?

    「最奇怪的是高太后也不對此事表態,將彈劾條陳留中不發!」張擇端欲言又止,猶豫半晌終於說道:「子脫,我素來知你為人,最近風聞你和王相公的孫女正在談親事,我本也為你高興,怎麼昨晚竟又鬧翻了呢?還在那大庭廣眾下讓烏倫動了刀子?」

    楊翼愕然苦惱道:「正道還說知我?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王臨碧,也未向他老王家提過親,不然昨晚又怎會如此?」

    「這麼說這件事情是謠傳了?」張擇端對楊翼的話倒是相信,事實上,在他認識楊翼的這一年多時間裡,楊翼事事每料必中,並且又對他知無不言,在張擇端的感覺上來說,楊翼就像親人一般值得信賴:「這種謠言定是有人刻意散佈,並且一定是個陰謀。」

    「你這是廢話!」楊翼喝下一口豆漿,瞇著眼想了一會道:「林東跟王臨碧是什麼關係?算了,你每天就知道畫畫,問了也白問!你還是老老實實把你那畫弄好吧,我還等著在上面題字呢!」

    張擇端臉色一紅,懦懦道:「你又怎知我不曉得?有一日正值黃昏,我從繁塔下來,便見著林東和王臨碧一同行上去,談笑風生,那王臨碧眼波流轉巧笑倩盼,竟似與情郎幽會一般模樣。」

    楊翼心中一跳,暗忖若是一般人倒也罷了,張擇端乃是極度善畫之人,更是當世寫實畫集大成者,捕捉人物神態的功夫當世一流,他說是王臨碧跟林東之間的神態宛如情侶,多半不會錯啊!

    楊翼站起來,走到門邊,望著極遠處高聳的繁塔,負手而立道:「正道,我一個多月未回朝堂,近來朝局如何?」

    張擇端苦笑:「又能如何?車蓋亭一案看似落下帷幕,實則朝中暗流洶湧,儘管蔡確已經被貶往嶺南,但梁燾、劉安世等人近來提出要窮治其罪,不但向太后進言要把蔡確家人一同流放,還要奪了蔡確的光祿卿頭銜,甚至再提清黨之議,對章淳等所謂元豐黨人,亦要取消貶稱,改為流放海南。」

    「哦?」楊翼詫異的回首:「朝中可有人勸阻?」

    「當然!范相和王相皆以為如此處罰實在過重,二位相公日前進言,說是新黨雖然禍國,卻也只是政見不顧實際而已,蔡確作詩雖有影射之嫌,卻也不能妄定其罪,其後二位相公反指責梁燾、劉安世等人一意窮追不放,包含禍心,連帶家國政治陷入黨派惡爭之中,國是日非啊!」張擇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又道:「王存相公素來為人中庸,持中公論,說出這些話不足為奇,而范純仁相公乃是舊黨各派之領袖人物,也能說出朝廷對新黨打擊過於嚴苛之語,真是令人敬佩,此誠忠直良相也!不過高太后對二相之言似乎沒有聽進去,言語間分明在袒護梁燾、劉安世。」

    楊翼腦中千念百轉,隱隱約約的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待到張擇端語音落下,電光火石間終於找到了問題所在,大叫道:「正道兄啊正道兄!原來謠言出處竟在河東路中啊!」

    「怎麼?」張擇端驚疑不已:「河東路?與這有什麼關係?」

    楊翼笑道:「你卻不知,新黨中有一人最愛反水,實在是牆頭草之輩。只是這一次,竟被向來公正的王存相公識破,王存啊王存,真不愧四朝元老,我之前倒是小人之心來踱君子之腹了!」遂又歎道:「只是可惜,如此良相竟遭罷黜!」

    張擇端大驚失色道:「罷相?你是說范相公和王相公竟要被罷黜嗎?」

    「正是!」楊翼的眼神飄忽不定:「你可知道誰對新黨對蔡確最痛恨嗎?便是高太后!那舊黨目下早已經在朝堂上佔盡上風,何苦定要趕盡殺絕?若非太皇太后暗中示意,梁燾等人當不會繞過范純仁提出窮治之議。」

    「那跟河東路有什麼關係?」張擇端一下子跟不上楊翼的思維。

    楊翼惡聲道:「我在朝中向來與人無怨,從政以來唯有一人算是負了我。數月之前,我從極西大漠而返,曾布曾經略大人就在太后示意下,將方山會戰失利之責,盡數推在了我的頭上,還將佟項打入大牢,逼套佟項受我指使的罪供!後來好在我見機夠快,連夜上表自述其罪,並自裁兵權、不受武勳,才讓太后對我放下心。「

    楊翼轉身背對著張擇端,語音冷冷的道:「曾布見我居然無事,想必兀自心驚,怕我有遭一日跟他清算舊帳,只可惜我在朝中卻不介入任何紛爭,他也無可奈何。然高太后暗中授意梁燾等心腹窮追新黨,曾布這人已經全面投向太后一系,又怎會不知此事?結果王相和范相出來阻攔,太后竟不應允,曾布必然料定二相將被打擊,便散出謠言,說我與王相關係緊密,甚至將要結親。正道,你說如此一來,高太后要處置王、范二相,焉能不一併處置其黨羽?古今帝王最忌者何?無非最忌宰執大臣結黨營私與將領結交,我目下雖不為將,可那武學中將領雲集,影響極大,若我與執掌兵部的副相王存有私,太后不懼乎?」

    張擇端默然半晌,問道:「滿朝之中只是曾布與你有仇,你說他散出謠言也可成立,可你怎說王存竟也識破了呢?」

    楊翼微笑道:「王存四朝元老,政治經驗何等的豐富?既然太后對范相和他的提議置之不理,恐怕便已能料到乃是太后對前段時間的清黨結果不滿,還要再來上一輪,如此,跳出來阻攔的范純仁和他自己一系,免不了要遭到太后的打擊。此時聰明的人絕不會在這段時間跟他們有所牽連,又怎會傳出我要向他老王家提親的謠言?多半是太后在下面的黨羽中有人與我楊子脫有仇,乘機搞事罷了。王存真是好人,怕我無端受到牽連,這才有昨晚的衝突。「

    「啊?」張擇端目瞪口呆的不信道:「林東何咱們之間的事情我清楚得很,就算王存肯幫你擺脫,林東又怎會幫這個忙?」

    「你不是說林東和王臨碧狀若情侶嗎?」楊翼歎道:「王存身為人父,林東又是王存在兵部、殿前司的紅人,他會不知道女兒和林東的關係嗎?想來王存必是告訴林東或有可能應允我提親之事,林東此人心胸狹隘,本來早就被謠言搞到怒火攻心,現在見王存真要和我結親,豈不立馬鼓動他的小情人一起來找我的是非?王存真是厚道人啊!自己泥菩薩過河,還想著幫我解脫出去。君不見今日朝會王存彈劾我後,太后和群臣皆不以為然嗎?我無憂矣!只是可笑曾布這次算是白忙活了。」

    張擇端讚歎道:「子脫真是天馬行空,如此複雜之事,竟也想得如此透徹!」

    楊翼翻翻白眼,心說若不是歷史上范純仁和王存因為車蓋亭案被罷相之事名聲極大,許多史書中都大肆渲染,我又怎能猜到這一層?「這些東西你是不適合攪進去的,好好搞你的畫去!那才是你的前途所在,將來定會流芳百世,記得喲,我要在你的畫上題字!」

    張擇端搖頭道:「不行!你那字歪歪扭扭,給你題字?怕是不能流芳百世,反要遺臭萬年了!」

    楊翼大怒:「我說你小子狗嘴就不吐象牙,我辛辛苦苦為的什麼?不就是喜歡刻刻字搞搞藝術麼?容易嗎我,我就這麼一個愛好,在你畫上題兩字你都不幹,告訴你張擇端,不但你那什麼清明上河圖我要題字,非題不可,連那金明池我也….」楊翼立時收聲,好像說漏了嘴啊!

    「什麼金明池?」張擇端奇怪道:「你在說什麼呢?」

    楊翼乾笑道:「嘿嘿!每年春天,朝廷均要在金明池教閱水軍,還要搞爭標競賽,我的武學這次定要和殿前司等京師禁軍爭上一爭,正道到時萬一興致一來要畫上一副金明池爭標圖的話,記得幫我在裡面來個特寫,最好放大,再放大喲!哈哈!」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31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二十三章 心思各異
    因為上一章有一段錯把王存孫女寫成了王存女兒,這種錯誤太大了,所以本章免費,給各位賠個不是,還請多多支持!(最好給張月票)

    *******

    對於汴京城的人們來說,最近的天氣很奇怪,大前天才下了一場雪,人們皆以為雪後本應有那麼幾個晴天,只可惜世事難料,就在昨天夜裡,一場更大的雪就如千軍萬馬般從雲層裡殺將下來,浩浩蕩蕩的撲向房頂、樹梢,其勢洶湧不可阻擋,似乎要把一切都裹攜而去。而當早晨來臨時,天空豁然開朗起來,一切又都變得美輪美奐,汴京城在白雪與陽光交相輝映之下,憑添了幾份神采。屋簷下,籬笆上,到處都掛滿了雪條和小冰柱,汴京城中的人們,早已按捺不住已經憋了一夜躁動不安的心,早早地鑽出溫暖的被窩,因為在這個雪後美麗的早晨,空氣格外清爽宜人,站在的雪地裡,看著炊煙從家家戶戶的屋頂上冉冉升起,聽著四處起起落落的雞鳴狗吠,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一切的不愉快都彷彿要融化在冬天裡。

    殿前司衙門。

    王敬心小心的吹拂著茶碗上漂浮的嫩葉,這茶確實味道極佳,本是江南的貢物,卻被欽慈太后陳氏命太監賞賜給了自己。在王敬心看來,欽慈太后遠比當政的宣仁皇太后高氏來得親切。

    「觀玉,這件事情你著實幹得漂亮!」王敬心的相貌相當威武,而事實上他給部下的感覺也如同相貌一般令人敬畏,像現在這樣和顏悅色的誇獎一個人,甚是少見。

    「全憑大人栽培!」林東的臉色平靜,只是言語之間卻又有些猶豫:「其實屬下還是不太明白,何以定要屬下為那楊翼開脫?屬下聽聞今日早朝,范純仁和王存都被罷了相,如果不是前晚上那件事情,屬下妄言,楊子脫必定會被列入王存一黨,太皇太后也不會放過他!」

    王敬心喝下一口茶,淡淡的笑道:「王存相公歷來是我殿前司一大支柱,你也是他當日推薦來的,你卻不能說什麼王存一黨這樣的妄語。」

    王敬心放下茶碗站起身,看著林東道:「你還是年輕啊!哪裡會曉得為上位者的心思?我倒要問問你,說句大不敬的話,如今高太后已是垂暮之年,若有一日突然駕鶴西去也未可知,到那時,你說她最終擔心的是什麼?」

    林東思慮片刻道:「古來社稷為重,當是憂心社稷!」

    「哼!」王敬心不屑道:「如今的皇帝是她立的,她最憂心者,無非是在她西去之後,現在這位小皇帝能否繼續坐穩江山,將她的治國之道發揚光大罷了!」

    王敬心踱著步子,幽幽的說道:「可惜高太后卻看不出來,她是所托非人啊!陛下年紀雖幼,卻滿心思的要效仿先帝行那變革之法,恐怕高太后駕鶴之後,朝局又是要動盪一番。依我等老臣子看來,高太后目下最要緊的就是為陛下鋪好路。然則人心如此,已不可更改,陛下在如此眾多的守舊大臣熏陶下,竟也不改自己的心思,那日,高太后命人將先帝用過的桌子換掉,陛下竟自己把桌子搬了回來,由此可見一斑。」

    林東神情肅然,心裡卻依舊不知所以。

    王敬心似看穿林東的心思一般,馬上切入正題:「我等守舊一派,指望陛下怕是指望不上了,今有遂寧郡王,年紀雖幼,卻是聰慧絕倫,眉目乃聚帝王之氣,若代陛下為江山戍守,我大宋當有一翻新氣象啊!」

    林東低下頭掩飾自己驚駭之情,心中狂跳,早就聽你遂寧郡王前遂寧郡王后的,莫非你們竟真的存了廢立皇帝的心思?你說這是守舊派的心思,恐怕卻是來哄我的,多半只是你王敬心一夥人的心思吧?

    王敬心又坐下喝了一口茶:「太后垂暮,恐怕沒有幾年壽命了,待她一去,陛下依然年幼,你說江山是誰來坐,對我舊黨最有利呢?我以為,非遂寧郡王莫屬!然朝中的人各有各的心思,比如那章淳,就看好簡王,簡王年紀甚幼,又是陛下同母之弟,據說滿月的時候,要他去抓周,抓到的竟是王安石所訂立的法冊。」王敬心歎道:「楊翼乃是蔡確保舉而出,又得章淳提攜,此刻在軍中影響力甚大啊!」

    王敬心目光炯炯的盯著林東,道:「高太后恐怕也料到了我等的心思,你道她為何要借清黨之名將范王二相罷黜?范純仁雖是舊黨領袖,但卻是一等的直臣,王存向來中庸,嘿!清黨清的是新黨,哪有將執宰大臣都清掉的道理?她這分明是殺雞駭猴,意思是要警告朝中各派,無論陛下為人如何,她都要保住陛下的位置啊!不管是誰脫離了她的路線,她都要打擊。二相只不過阻攔她清算蔡確和章淳,便落得如此下場。」

    林東現在終於搞明白了,原來事情是這麼一回事:高太后那一派要確保將來皇帝的龍椅,而王敬心等人想等太后完蛋了之後找機會廢掉年幼的皇帝,立遂寧郡王為帝,而章淳等人恐怕也有同樣的心思,只不過他們看好簡王。而三派之中,高太后無疑勢力最為強大,朝中忠直的大臣也不在少數,多半也是要保皇帝的。王敬心等人怕自己勢單力薄,雖然楊翼是章淳一派,卻也要想辦法讓他脫離干係,為章淳派保留下一點力量,如此,將來太后西去,廢帝的兩派一同發力,才有足夠得實力去攪動朝局,至於之後究竟是遂寧郡王作皇帝還是簡王作皇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敬心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凌厲,看著林東道:「今天和你說這些,你道是為何?你雖由王存相公從兵部推薦過來,可王相大旗已倒,以你的聰明,該何去何從不難斷定吧?」

    林東忽然笑了,眼神定定的望著王敬心,說道:「觀玉自是唯大人馬首是瞻!」……

    ******

    尚書府後花園。

    范純仁拿著棋子半晌未曾落下,棋盤上,黑白交加間,眼看著一塊原本安然無恙的黑子,居然被自己下成了打劫活,真是臭棋啊!

    坐在對面的王存笑道:「堯夫兄,這棋怕是你要輸了,平日裡總是我不如你,目下看來,莫非堯夫還在為今天的早朝憂心麼?

    范純仁把手中的棋子扔回到棋缽裡,站起來看著滿園冬梅,歎道:「太皇太后一意孤行,定要清黨,如此,將來黨派傾軋,已可預見了!唉,國是日非,我心奈何?」

    王存笑道:「你我罷相,卻與此無關!太皇太后是要清黨不錯,只是罷黜你我,卻乃是另有緣由,只不過順帶利用了你我阻攔清黨這麼一個借口罷了!」

    范純仁苦笑道:「我又如何看不透這層?執宰之位我本不眷戀,只是看著朝局如此,心生感慨而已。」接著又道:「如今新黨早已盡被流放,舊黨中有人認為陛下將來親政後必定會報復,於是這些人心思詭異,蠢蠢欲動,我只是奇怪,以你我這般忠貞之臣不用,太后是存了什麼樣的心思呢?」

    王存笑笑,心說你范純仁若是真不明白,天下間又有誰能搞得明白了?只是口中依舊答道:「太后如此做法,乃是因為你我在朝中影響太大的緣故,我向來行那中庸之道,而堯夫兄歷來領袖舊黨,有你我二人在朝中制衡,下面各派皆不敢妄動,如今我二人罷了相,平衡便已打破,太后要想在她大行之前糾出那些蠢蠢欲動者,沒有機會和證據,可行嗎?只要那些人一動,恐怕汴京城中就是血雨腥風了。」

    范純仁忽然目注王存,一字一句道:「前天晚上那齣戲是怎麼回事?老夫在朝多年,焉能看不出這之中有蹊蹺?難不成正仲兄與殿前司都虞候王敬心,有什麼牽連嗎?」

    王存表情忽然變得有點神秘,低聲笑道:「堯夫多心了,我這樣做,無非是在王敬心那裡插下個棋子罷了!」

    ******

    集英殿。

    像現在這般雪景乃是高太后的最愛,若在以往,定要出去在皇城中走上一走,呼吸一下雪後爽朗的氣息,只是,現在她確實感到了自己的遲暮,雖然精神依舊健旺,但身體能否經受得起寒冷,卻不是她自己能夠肯定的,所以也就只能在殿中遠遠的望出去。

    「娘娘,喚臣到來所為何事?」文彥博行禮道。

    「今日早朝罷了范純仁和王存,文卿家可有什麼看法?」

    文彥博默然良久,答道:「此事臣不明白,范相公和王相公素來為忠誠之典範,王相更是持中公論威望極高,若為了社稷著想,此二人本不當去。」

    高太后長歎一聲道:「哀家又怎會不明白?將來這江山終歸要他們來支持。偏偏他二人就是看不透,非要為蔡確說話,不罷了他們,怎麼能將清黨一事進行下去?」

    高太后又道:「其實哀家卻不是真的心中希望如此,畢竟哀家老了,恐怕時日無多,將來去見了列祖列宗,留下官家一人,沒有范純仁和王存這樣的大臣輔佐官家,哀家真是放心不下。」

    文彥博連忙道:「娘娘鳳體安康,定會壽比南山。」

    高太后苦笑:「這些話文卿家就不必說了。今天喚你來,卻是要問你一事。文卿家平章軍國重事,可知道我京城之中的防務,哪裡最是緊要?」

    文彥博淡淡道:「若說權責之重,自先帝始,殿前司不但下轄四大指揮,更兼統領京師周邊禁軍,京城最重者無非殿前司爾!」言罷心中一驚,太皇太后問這事幹嘛,聯想到近日的傳聞,莫非太皇太后對殿前司有什麼不滿嗎?

    高太后緩緩說道:「自古,獨大者皆無人可制,遂能猖狂,文卿家以為然否?」

    文彥博當然知道制衡乃是帝王的終極手段,這個時候他的心裡已經有數,笑道:「娘娘聖心獨具,怪不得會對那楊翼當街行兇之事,亦是容忍!」

    高太后笑道:「非也,制衡之道僅在此乎?此次京師中謠言四起,把楊翼牽扯其間,楊翼焉能不惱恨梁燾、劉安世、曾布等人?梁燾等人別的本事不行,卻是最善於玩弄權謀之術,如今打擊新黨固然賣力,可是待哀家西去之後,朝中又無范、王等人,還有誰能制得了他們?」

    文彥博心中明白,原來太后是為了將來打算啊,說不定謠言就是太后放出去的也未必,讓楊翼跟梁燾、曾布等人不和,與這些人相互制衡,這樣皇帝才方便駕馭群臣啊!

    高太后又道:「楊翼雖在城外,然以武學之力量,與殿前司諸指揮相比恐也不遜色,隱然可為我皇室臂助,況且官家雖然年幼,卻早已知曉籠絡人心,籌建武學之事,官家也幫著楊翼說話,想來朝局無憂矣!」

    文彥博心中讚歎,厲害啊!先是罷了二相,全力清黨,接著挑起楊翼等軍中少壯力量對抗在清黨中坐大的梁燾、劉安世,又以殿前司和武學相互牽制,如此心思,真是帝王之術啊!

    ******

    「你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楊翼納悶的看著楊得貴:「叫你去老王家送封答謝信,怎麼就搞得這麼狼狽?」

    「我才一進去,話還沒說完,他們就放了狗!」楊得貴哭喪著臉道:「那狗厲害啊!追著我跑了三條街。」

    「怎麼會這樣?」楊翼覺得太奇怪了,照理說王存幫了自己一個忙,讓自己免於受到政治打擊,怎麼自己派人去示好,反而會被人趕出來呢?

    「就是!大哥你叫我去送信,王相公不出來見我就罷了,那幫下人還放狗追我,大哥,你是不是真的跟那個王大小姐有什麼勾勾搭搭,然後又始亂終棄……」

    「閉嘴!」楊翼懶得跟楊得貴攪和,瞇縫著眼睛說道:「這件事情一定另有蹊蹺,只是我搞不明白罷了,難道說王存根本就沒心思幫我,他彈劾我是來真的?我原先的分析有誤嗎?」

    思來想去楊翼也沒個結論,最後楊翼決定懶得去管了,反正弄到最後自己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反正汴京城裡亂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真要都想明白也是不可能的。

    「楊得貴!」

    「在!」

    「這地方我感覺不太對勁,你說不就是下了場雪嗎?我怎麼感覺陰嗖嗖的?備馬!咱回南泊去。」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32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二十四章 興龍節(上)
    按照大宋頒布的《奉天歷》,目下已經是元佑二年的十二月初,天氣寒冷。在這樣的天氣裡,汴京城外南泊大營中的氣氛,卻和寒冷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在經過數月的建設之後,南泊大營已經有了一點規模,無論是人員還是裝備設施,都已經逐步走向健全,甚至還有加快發展的跡象。可是在武學諭楊翼大人的眼裡看來,武學建設的這種良好趨勢卻有點不大正常,起碼他認為沒有理由這麼快。

    當然,楊翼的奇怪是有原因的,首先是南泊的人員大量的增加了。學員的人數沒有變化,增加的是大批的後勤及管理人員,包括馬伕、廚師、保潔、雜役等等,甚至朝廷還為武學出錢僱傭了一批傭僕,這些傭僕的到來使整個南泊大營歡呼雀躍,因為從此之後例如雜掃漿洗之類的工作就不用學員們動手了,這對於從一方將領轉變為學子的眾學員來說,多少可以平衡一下自己的心裡。此外另楊翼驚詫的是,在太皇太后提議和樞密、中書兩大機構的共同行文之後,原隸屬於太原府的另外五百名賜胡軍獲准渡黃河南下,進駐南泊,使南泊的賜胡軍增加到了兩個指揮近一千人。

    其次是武器裝備和設施的建設加快了很多,大批的磚石木料被從各個地方調運了過來,軍器監分部也獲得了原材料方面的支持,甚至朝廷還把兩個軍器作坊連帶一批工匠給搬到了南泊,這使得南泊大營已經可以部分自產一些武器。而最令楊翼驚疑不定的是開封府錢勰的態度,自從楊翼教訓了老錢家的幾個子弟後,本來錢勰多少還有點不太高興,但最近的十來天錢勰明顯表現出了自己的熱情,三番五次的扔下繁忙的開封府跑到南泊來督促施工,連帶從漕運供應的糧食也加快了速度,以至於楊翼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要增加幾個倉庫,以滿足多餘糧食庫存的需要。

    對於以上這一切,楊翼百思不得其解,似乎朝廷就在這麼一夜之間對武學高度重視起來,而這所謂的一夜,似乎就是楊翼和王臨碧發生衝突的那一夜。

    「這之中定是有些古怪!只是本帥也搞不清楚為什麼,好像本帥突然變得很招人喜愛啊!」楊翼現在站在湖邊上,遠處的校場上,一個學員隊正在講習分隊指揮策略,學員雄壯的叫喊聲或者是李實的叫罵聲時不時的的傳過來。

    「大人本來就是青年才俊,招人喜愛不足為奇!」章楶捋鬚微笑道:「只是老夫以為,朝廷這麼做定有深意,楊大人要是有空,還是要多回朝中,有些事情不是在朝堂之外可以瞭解的。」

    「章大人入仕已久,誠為子脫的長輩,從政經驗遠強於晚輩。雖長期戎外,但京中人脈必定亦是深厚,還請章大人多加提攜晚輩,有什麼風吹草動的言語一聲才是啊!」楊翼對於章楶始終存有一份敬意,對於這樣聞名於世的一代帥才,送上點馬屁是應該的。

    章楶搖搖頭道:「我在外久矣,京中倒是還有幾個老朋友,然黨爭之禍子脫未見嗎?便是老友也不敢交往過密,否則禍事上身殊難預料啊!平日與那些老友見面,無非就是聊聊風花雪月而已,至於子脫有關提攜之語,我看還是算了吧!」

    楊翼一愣,心說要你提攜你倚老賣老還當了真了?咱那可是客套話,你也不用這麼直接就拒絕吧,不過楊翼轉頭想想卻也釋然,畢竟和章楶認識不久,談不上深交,以章楶看來恐怕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還很難定論,所以乾脆利落的擺明態度是最好的避嫌之法。

    為了避免兩人這種算不得愉悅的談話變成廢話,楊翼就決定四處走走,好歹他也是武學諭,每次看到南泊一天天的發生變化在楊翼的心裡總是那麼一種充實和滿足的感覺。

    「為將之道!存乎一心,然用心者,當知天地運行之奧妙!」種師道在講台上激情四溢,也不管台下的學員一片茫然:「天地間所盈者何?為氣而已….」

    楊翼在門外搖頭苦笑,這是種師道在給七隊上政治思想課,對於張載那套「氣源說」簡直是不遺餘力的推廣,在楊翼看來,說不上什麼不對,畢竟自己也提不出什麼好思想,暫時還是由他去吧!只不過隱憂還是有的,雖說看起來學員們對這些東西也不太弄得明白,並且這幫武夫對於天地的所謂本源也沒什麼興趣,但是萬一真有那麼一兩個沒學到樸素唯物論卻對那個子虛烏有的「氣」信以為真,回頭出家作個道士或者隱士去練氣,那可就白白浪費的朝廷的教育資源了。

    楊翼一路轉下來,先是看了李宏偉給新學員上的軍法課,接著就去看了種思謀和莫日根的個人戰鬥術教學。種思謀當真是出於名門,無論是在馬上還是在地上,一把銀槍在他的手中被舞得虎虎生風,寒光四溢,直把學員們看得目眩神移,而莫日根主要教授騎射,那種出自於大草原上磨礪出來的種種技巧和經驗,對於習慣了陸戰的學員們也是一種很好的感受,甚至可以在裡邊得到一些與馬軍作戰的經驗和啟發。

    「哈哈!誰敢與某試練幾招?」種思謀舞了一圈,停下來時氣息絲毫不亂,身體筆直如槍,自有一股威嚴和氣勢。

    楊翼遠遠的在一旁頗有些手癢,畢竟喜歡格鬥的他好些日子沒和人動手了,不過楊翼手癢歸手癢,真上去還是不可能的,楊翼自忖若是自己與種思謀對戰器械,恐怕也未必能勝,看那銀槍上下翻飛的,沒準一上去就被種思謀不小心捅上幾個窟窿,到時候弄出個血流成河可就不太好玩了。

    「郭隊長願意一試!」陶節夫大叫道:「俺們隊長當年在攻夏的時候,三軍之中取上將首級易如反掌,當可與種教授一戰!」

    全隊頓時嘩然、轟然叫好!熱鬧人人愛看,特別是看人打架那絕對是種愉快的經歷。郭成有點無可奈何,他最近對陶節夫是一點脾氣也沒有了,早都被玩怕了,不過現在全隊起哄,遠處似乎武學諭楊大人也在望這邊看,不打上一場就太丟人了,於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陶節夫之後提槍上陣。

    種思謀當然聽說過郭成的事情,自然不敢大意。兩人屏氣凝神擺開架勢,槍尖微觸後迅即分離,一時間肅殺之氣充盈於場上。「搞什麼呢?看得累啊!」陶節夫見兩人擺了半天架勢還不動手,在一邊煽風點火:「刺啊!閉眼用力往前這麼一刺,世上就太平了!」

    楊翼心中暗笑,心說這陶節夫也許適合去幹干宣傳鼓動什麼的,這世界上還真有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在啊!

    兩人突然間同時低吼一聲,長槍一抖宛若長蛇吐信,頓時戰成一處。種思謀槍法出自名門,招式花樣極多,刺挑點掃層出不絕。而郭成乃是自幼在戰場上長大,槍法狠厲絕倫,招招直取要害。兩人的動作都是極快,長槍若閃電行空,剎那間已是數個回合,學員們這時候鼓噪起來,歡聲雷動,驚得更遠處搞分隊指揮訓練的學員隊也忍不住望過來。

    兩人的槍尖四處飄逸,身形靈動,竟是勝負不分之局,待戰上半刻,種思謀忽然「哎呀」一聲,槍尖往上抬往後就倒,郭成如影隨形般貼上去,哪知種思謀乃是詐倒,槍體直豎時槍尾由後下方向上挑出去,正中前衝的郭成小腹…

    楊翼覺得這招有點眼熟,好像當年楊得貴在真定府玩的那招「兔子蹭鷹」一般,只不過楊得貴稍微邪惡了點用的是撩陰腿,而種思謀用的是槍尾罷了,看來回馬槍之類的詐敗戰術真的是很好用啊!

    正思忖間,楊翼突然發現陶節夫朝自己這裡瞄過來,頓時心驚膽顫轉頭就走。不走不行啊,這個陶節夫看起來很適合轉行去燒鍋爐,待會煽風點火來上那麼一句:「哎呀!武學諭大人在這啊!對於楊大人的功夫大家是久仰了,無緣得見識啊!楊大人跟種教授來上一場吧!」那就不太妙,打了不安全,不打沒面子,看剛才那兩人槍槍要害的,這又不是在戰場上,掛掉了多少有點不划算。

    接下來楊翼又看了好幾處地方,有學員隊在荒地上練習紮營指揮和騎術,有學員隊在沒有結冰的蔡河與南泊交界處練習火船戰術,有學員隊在城牆上練習防禦佈置,還有剛從牢裡被撈出來沒多久的佟項在沉痛分析方山之敗,當然,學員們從佟項的分析中主要就聽明白了一點,那就是曾布大人真不是個好東西。

    看完這些隊伍教學後,楊翼現在的想法比較明確,那就是必須在這樣的教學種摸索出一些規律,為最終實現全國軍隊的訓練標準化打好基礎,特別是一定要把「運動中集中殲滅敵人」這樣的思維貫徹到這幫人的頭腦裡。

    最後楊翼看了來到了張全柱的講堂,張全柱主管山川地理以及戰史的講習,這確實也很適合喜歡分析的張全柱。只是楊翼聽著聽著就覺得有點不妥,原因是張全柱用來教學的地圖非常粗糙,事實上這個時代的地圖普遍存在這樣一個毛病,由於測量科學不發達的原因,地圖上面隨便畫上兩道就代表一座山一條河,至於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就只有聽傳說了,甚至山中和水邊到底有沒有路可走,更是讓人一頭霧水,用這樣的地圖去打仗,顯然不方便,並且在教學中也是如此,一些學員對著地圖設計出來的戰術看起來不錯,可是真正在實戰中能否這樣行軍就很難說了。

    「沈括?」楊翼決定去沈括那裡解決這個問題,因為據他所知,整個人類歷史上的第一個立體地圖就是沈括在熙寧二年搞出來的,而沈括當時把立體地圖獻給了神宗皇帝,並因此而入了仕途。而且沈括之後還開始畫「天下郡縣圖」,據說花了十二年,算起來,應該是今年完工了。

    「楊大人到來有何指教?」沈括最近氣色很好,自從朝廷搬來了兩個工匠作坊後,他的氣色一直就很好。

    「本帥需要地圖!」對於這個大學者,楊翼是一臉的虔誠:「沈大人不是有個立體地圖嗎?聽說奉先帝的旨意還搞出了天下郡縣圖,不若兩者結合起來,搞一個天下立體地圖如何?」

    「這事不可!」沈括的斷然回絕令楊翼吃驚:「楊大人可知天下郡縣圖我畫了十二年?直到今年初春才告完成,而立體圖是用木料製成,鑒於地圖的位置比例準確性要求極高,打造這些木料費時費力,若製成一地尚要一月之工,若製成天下之圖,沒有數年根本不可能。」

    「你的立體圖是用木料製成的?」楊翼覺得又增長了見識:「為什麼不用泥沙呢?我見別人都是用泥沙!方便啊!」

    「泥沙?」沈括兩眼突然放光:「楊大人在何處見得人這樣做法?哈哈!真是好計啊!我如何就沒想到呢?想來那泥沙製作定是方便,勾刻竟易如反掌,同時更可植上嫩牙比作草被、附上紙鉑比作河流,真是好啊!若用之於軍中,無論觀察敵情、配置軍隊、分佈裝備豈非臂如指使?」

    楊翼乾笑:「那就有勞沈大人了!其實按照本帥的看法,沈大人在這裡也不必完全把心思用在軍器上,世間事物豐富多彩,沈大人既然見多識廣,記錄下無數奇人奇事,也不妨利用手下的工匠鼓搗鼓搗,比如本帥就聽說沈大人曾記錄有一個叫畢升的人搞出了活字印刷,類如這些東西,都是可以發揚光大推行於世的啊!」

    沈括狐疑道:「這我倒是記錄有,可是楊大人是如何知曉的?」

    楊翼笑笑:「這個問題說來話長,多半是沈大人身邊的人傳出來的,本帥也是道聽途說,不過沈大人以後要注意了,這些新奇的事物有些大可說與人知,有些涉及軍機卻要保密啊!」……

    ******

    臨近黃昏,南泊大營裡卻沒有絲毫安靜的味道。「啊!….」成群殺豬般的嚎叫聲響徹在整個南泊的上空,因為在這天寒地凍的季節裡還要洗冷水澡的緣故,更因為南泊邊上的澡棚四面透風的緣故。

    「過來吧!來吧!」孫豎南精赤著身體咬牙望著陳遠鴻,冷風從身體上刮過的時候簡直就像刀鋒:「遠鴻,待會你也要有這一遭!」

    陳遠鴻顫抖的手裡提著一大捅水,這是準備淋在孫豎南身體上的,因為孫豎南始終自己下不了手,真是冷啊!「孫大人,要怪你就怪楊子脫好了,每天都洗冷水澡是他定的規矩,王魔頭還在那邊盯著呢!回頭到你給我淋的時候,一定也要給我一痛快啊!」

    「嘩」「啊!…天殺的楊子脫!你怎麼不來洗,我也給你淋一頭試試!」

    霧氣升騰中,楊翼愜意的泡在裝滿了熱水的大木桶裡,真舒服啊!要是秋香在就好了,秋香搓澡的功夫一流,當然,秋香要是弄來了王有勝估計就沒什麼心思幹活了,不過也未必,要是王有勝為了在秋香面前表現一下,加勁折磨那群學員也不一定。

    「大人!末將有事稟報!」王有勝的聲音在屏風後響起:「中書行文,後日興龍節,皇帝幸南泊,慰勞各地將領!」

    楊翼頓時一愣,坐直身體問道:「陛下自己來?還是太皇太后要來?」

    「太皇太后要來!」

    楊翼尋思,太皇太后當政,卻不能以她的名義出宮巡視,畢竟她是太后而不是女皇,當然要由小皇帝的名義,太后只是跟著來。不過這事太奇怪了,皇帝跟太后來南泊過興龍節,這代表什麼?無上的榮寵啊!滿朝文武,豈不是都要跟著過來?而且此事一旦傳出,武學即刻地位上升好幾個檔次啊!可這是為什麼呢?加上最近一段時間朝廷對武學的重視,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王有勝!最近大營裡沒什麼不對勁吧?」

    「沒啊!挺正常的,不過前天來了一幫子人,說是某某學員的家眷,幾月未見夫君,要求入住武學!」

    「這事簡單,不過暫時還不能讓她們來。」楊翼覺得畢竟這年代成親都很早,不少學員都有家有口的,也不容易:「興龍節過後,把有需要過來的家眷都安排在鄭家村那邊,租農舍還是自己蓋屋子他們自己掏錢就行,另外每個月可以放三天假讓他們相聚,不過早上跑步的時候你要注意了,不能私下停留相會,軍中絕不能有女眷!」當然,楊翼作的這個決定只是出於人性化的考慮,只是不少學員在很久以後,回想起在南泊的日子時,依然記得楊翼的這個令他們每每想起依然無比溫馨的決定。

    楊翼想了想,又道:「準備衣服,擊鼓集合,立即宣佈皇帝陛下後日臨幸,讓大家做好準備!」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33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二十四章 興龍節(中)
    「皇帝陛下與太皇太后要在南泊大營過興龍節!」這樣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迅速的傳遍了汴京的大小角落。當然,這個消息引起的反應各不相同。普通的老百姓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雖然大家長期生活在天子腳下,但皇帝陛下對他們來說依然像神話那般遙遠,就算每年到這個時候開封府都會號召大家在自己的家門上張燈結綵,只不過老百姓更關心的還是興龍節是否可以減輕一些賦役,又或者來個大赦天下之類的舉措。然而,老百姓不關心的東西並不代表官員們就不關心,而且上千年的歷史早已經證明,官員們所關心的事情多半與老百姓無關……

    都虞候王敬心今天很早就起了床,並且迅速的來到了郡王行府,不是因為習慣,而是昨天黃昏時從中書省傳來的消息,讓他一個晚上都沒睡好,很顯然,對於王敬心來說,似乎一夜之間,他所熟知的政治局勢朝某個方向發生了一點變化,又或者不完全只是變化,似乎某個維繫著平衡的天平,稍微的傾斜了那麼一點。

    事實上,汴京城中的遂寧郡王府只是一個行府,因為遂寧郡王年幼的緣故,朝廷並沒有硬性要求郡王殿下必須前往封地,所以京中就有了這個府邸,給年幼的郡王居住,當然在目前,這個行府的大廳中的氣氛有點異樣,因為除了王敬心之外,一大早還有許多人來到了這裡。

    「各位大人!下官以為這件事情頗為不尋常!」在座的有十數人,王敬心的官職雖然不能說很高,但手握京輜重兵的他顯然在這裡面非常受到重視,坐在了大廳中的次席:「陛下此舉似乎頗存籠絡楊翼之心,莫非我等之前保楊翼的策略,竟然是養虎為患嗎?」

    王敬心提出的這個話題顯然也是在座者心中的疑問,於是紛紛各抒己見。

    「豈只是籠絡?歷年興龍節哪有這種事情發生?定是太皇太后以此威懾各派,只是奇怪得很,楊翼不是章淳一系的嗎?據說當日楊翼本來只是任命了太原府的督訓官,然而章淳在朝中力爭,才讓他提了河東路的督訓,否則此子如何能在年初大戰中立下功勳?」

    「我看太皇太后只是安撫人心罷了!想來車蓋亭案發之後,新黨早已關門大吉,如今各地新黨殘存勢力心懷怨恨,蠢蠢欲動,這楊翼既然是蔡確和章淳的心腹,目下又以功勳居於朝中,高太后示之以榮寵,顯然是為了安撫新黨不平之氣,又或者是分化瓦解之策!」

    「公此言大謬,目下梁燾等人主持清黨事宜正如火如荼,何來安撫一說?莫非太皇太后只是針對我等的權宜之計?不可不妨啊!」

    「汝言方大謬!我等目下又無什麼舉措,高太后又何須忌諱我等?此事與彼事誠為殊異,豈可混為一談。」

    座在首席上的一個老者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大廳中頓時安靜下來,就連王敬心也神情肅然。

    老者低沉的聲音在大廳中迴盪:「太皇太后雖然年紀老邁,然精神健旺宛如從前,若其得享長壽,待陛下年紀漸長,諸位以為京中還有我等立足之地嗎?老夫以為不可。歲月蹉跎,謀事者宜求早進,我等必須抓住時機啊!」頓了頓,又道:「此次興龍節移駕南泊武學,雖事出蹊蹺,但也在老夫預料之中。想來皇帝在朝中長期不能柄政,卻又與幾位侍讀大臣如范純仁、呂公著等人不合,沒有可以倚仗的勢力,太后若是想保住小皇帝的位置,不為皇帝結交幾個能臣怎麼行?不過老夫卻以為楊翼未必就能為高太后利用。老夫留意他已經許久,這人背景來歷頗為可疑,一個正三品上的年輕新貴,就像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般,扶搖直上,昔日保舉他的人既有蔡確又有蘇軾,連帶號稱中庸的王存也為他說過話,觀楊翼歷次所上奏的言論,多面派的痕跡非常明顯,試問,一個如此心懷叵測的人,怎會輕易就被籠絡呢?」

    老者望著深思中的眾人,歎道:「老夫失策啊!原本老夫以為高氏是想借清黨之機連帶一塊將楊翼剪除,所以不管楊翼有什麼背景還是目的,我等之前還是要幫他,無非是想為將來所謀之事增加一個力量,無非是想讓高氏增加一個敵人,只是目下看來,我等倒不應該繼續原先的策略。轉而要採取打壓離間之策,絕不能讓他在皇帝和太后面前繼續得寵。如此,以此人的野心,恐怕多半會對太后心懷怨恨。」

    王敬心忍不住插嘴道:「若是我等出面打擊他,豈非也會讓他怨恨我等?從此多樹一個敵人?」

    「嘿嘿!」老者冷笑道:「原本我們就預著他是章淳一夥的,是簡王陣營中的大將,本就是我們遂寧郡王的敵人,如今依舊是敵人,又有何妨?只要他不投入小皇帝的懷抱便可!」

    王敬心默然半晌,世間的事情本來就是這樣,今天幫你,明天就要害你,所為的無非利益二字,說到反覆小人,只怕面前的老者更是一個代表人物啊!……

    ******

    劉府。

    「此事甚是離奇!」右正義大夫梁燾滿臉不解的望著劉摯:「劉相公,武學裡無非是一幫無知武夫,怎可擔當如此的殊榮?陛下就算不願在紫寰殿慶典,定要跟學子同樂,大可以去太學或者國子監,為何非要去武學呢?」

    劉摯半閉著眼睛,慢裡條斯的說道:「不去武學又去哪裡?前些日子你們彈劾楊翼和王存結黨,結果如何?太皇太后不發一言!其後王存彈劾楊翼孟浪之罪,結果又如何?太皇太后留中不發!今次帝幸南泊,其中的前因後果,耐人尋味啊!莫說你們,本相聯繫前後之事思之,亦是冷汗淋漓,難怪當初楊翼提出要興建武學之時,朝中居然沒有什麼阻力就通過了,想來其中必定是有那麼些人達成了某種妥協,又或者楊翼建武學之請,符合朝中幾大勢力的利益罷了。」

    梁燾不再言語,旁邊的劉安世等人亦都反覆思量,竟是越思量越心驚,不約而同駭然道:「莫非我大宋竟然真要禍起蕭牆?」

    劉安世接著說:「定是蔡確那廝搞的鬼,昔日先帝大行之時,蔡確與宰相王珪等密謀,欲立雍王趙顥又或者曹王趙頵為帝,難道現在蔡確被貶之後,新黨殘餘竟然又起了這番心思麼?難怪太皇太后要籠絡楊翼了,想來楊翼被籠絡之後,以新黨骨幹的身份倒向了舊黨,那麼新黨在汴京中哪裡還有軍隊的支持?」

    劉摯微微的點了一下頭,又搖了搖頭,道:「爾等黨爭太過,事事都不忘扯上新舊之爭,本相卻認為另有蹊蹺,當年蔡確在先帝病重時就已經心懷叵測,要立雍王和曹王,可是宰相王珪卻不同意,由此可見新黨中欲立新帝者只是蔡確等少數人而已,如今蔡確章淳等人已遠離朝中,又有何人還敢出頭呢?」

    梁燾不服氣的問道:「如何見得王珪相公不同意,就是意味著新黨中的大多數人不同意呢?」

    劉摯睜開眼睛,盯著梁燾半晌,笑道:「梁大人怕是對當年之事不甚清楚,事隔多年,本相卻不妨告訴你。」旋即劉摯又重新瞇縫著眼睛回憶道:「當年先帝病重,蔡確和邢恕欲立雍王,先是找了高太后家的兩個侄子高公繪和高公紀,暗示時為延安郡王的陛下太過年幼,而雍王和曹王正值盛年,但高家兄弟立即醒悟,遂報高太后知之。蔡確見太后得知此事,驚惶失措下匆忙把王珪找到自己府中,要王珪表態支持雍王。那王珪乃是執宰大臣,深得先帝信任,加上朝中馮京、王安石等皆已離位,其影響力可說舉朝無二。」

    梁燾插話道:「話雖如此,但王珪是出了名的膽小怕事,素有三旨相公之稱,他上殿奏事稱「取聖旨」,皇帝裁決後,他稱「領聖旨」,傳達旨意是「已得聖旨」,誠為天下笑柄,蔡確去要他表態,他多半是一口應承了吧?劉相公怎麼說他不同意呢?」

    劉摯微笑道:「豈止如此,請聽本相說完。蔡確不單找來了王珪,還命時為開封知府的蔡京帶了大批殺手埋伏在府中,只要王珪一旦有所反對,立即衝出將王珪擊殺!」

    「啊?竟有此事?」雖事過了幾年,但劉安世等人現在聽劉摯說得活靈活現,竟也跟著緊張起來。

    劉摯歎道:「要不我怎說新黨中支持蔡確者並不多呢?王珪平日雖然怕事,但此關鍵時刻,被蔡確問得急了,卻慢吞吞的回了句話——陛下有子。各位當然應該知曉這代表王珪反對立雍王,而是要立現在的皇帝陛下。照理說這個時候應該輪到蔡京帶人衝出來擊殺王珪,但蔡京卻悄然帶人退卻了。想來以王珪之怕事、以蔡京之狡詐,若非得知蔡確無人支持,敢這樣做麼?蔡確看到謀事不成,便只好四處張揚,說他自己有策立大功,卻反誣高太后和王珪有廢立皇帝之意,所以如今高太后柄政,方才有蔡確的橫禍啊!」

    梁燾沉思半晌,恍然道:「怪不得新黨倒台,蔡京卻沒有什麼大礙,其目下雖然出知贏州,但比起新黨中的其他人不知好了多少,其弟蔡汴也依然得在朝中任職。唉!全是當日蔡京放過了王珪之功啊!」

    劉安世愣愣的想了一會,道:「那麼說今次欲對社稷不利的不是新黨,而是另有其人?」

    劉摯站起身來,揉了揉額頭,手指沾上茶水,在茶几上劃了十數下,接著也不理眾人,反轉身回後堂去了。

    梁燾等人立即湊過頭去,只見茶几上淡淡的茶水痕跡,竟是一個「雍」字。

    「絕不是雍王,他不可能得到本就無廢帝之意的新黨的支持,那麼雍字是什麼意思呢?」梁燾和劉安世等人默默的想著……

    ******

    南泊大營。

    目下大營裡已經停課了,可是依舊是熱火朝天的局面。明天就是興龍節,陛下和太皇太后就要來了。整個南泊大營無論教授、學員、雜役全部都被動員起來,開始緊張而熱烈的準備工作,事實上,這裡的絕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皇帝陛下,所以明天的節日無疑使得大伙都很激動。

    「這我熟啊!我比你有經驗啊!」王景高聲大笑,指著正在梯子上懸掛標語的折可適道:「以前楊大人督訓河東路的時候,提出那個三從一大,我把他講話重點全部製成了標語,掛得整個豐州城裡到處都是。當時他還不以為然,結果怎樣?現在陛下臨幸,楊大人不是照樣要掛標語麼?」

    「虧你們想得出來!」折可適還是第一次掛這玩意,好像怎麼掛都掛不平似的:「我說這條橫幅的內容不是楊大人想出來的吧?歡迎歡迎熱烈歡迎、萬歲萬歲萬萬萬歲?這也太沒文采了吧!而且又不押韻,說是追求對偶語句嘛,平仄關係又不太合適!搞什麼呢?」

    王景歪著頭看了又看,道:「確實不太好,當年我寫的可比楊大人強多了!」……

    孫豎南看著手裡的拿著的一堆雜草,草裡頭孤零零的幾朵難看的小野花,歎道:「這鬼主意是誰想出來的呢?說是要讓陛下走在鋪滿鮮花的路上?這大冬天的,讓我們去哪裡找花?你說,梅花行麼?不如去找找哪有梅花?」

    陳遠鴻正指揮著隊裡的其他學員去採花,回過頭沒好氣道:「找去吧?我的隊長大人!王魔頭說了,採花這個行當是很有前途的,最適合咱們隊,找不到今晚沒飯吃啊!」

    孫豎南嘟囔著把手裡的野花從雜草中取出來,道:「這種倒霉事總是輪到咱們隊,你說楊大人自己在幹什麼呢?」

    「你還有閒心管著他?就想想明天見了陛下,那就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其實楊翼這個時候已經開始覺得有點發暈,自稱對這個朝代瞭若指掌的楊翼,發現自己其實在後世學到的東西太淺薄了。皇帝臨幸可不是件小事情,涉及到的種種禮節多如牛毛,而楊翼和一眾教授以及管理人員準備起來後,都不清楚究竟應該怎樣辦,各種請示像密集的箭雨般朝楊翼招呼過來,讓他幾乎處於崩潰的境地。

    「章大人!你為官多年,這些東西應該清楚啊!」楊翼無可奈何的向章楶求救。

    章楶也是一頭霧水:「我為官都是外放居多,哪裡知道這許多,再說了,我也就是見過先帝,如今的陛下我可是沒見過啊!」

    正彷徨無計時,救兵到了。禮部侍郎蔡汴和開封府錢勰受委派,專門前來協助準備。

    楊翼看著蔡汴大樂:「蔡大人真是我子脫的福星啊!有您這個禮部大員在,我又何憂有之?」

    蔡汴笑笑:「多日未見子脫,無恙否?最近子脫可是京中紅人,和王相公孫女那事,據說狀元樓都出了評傳啊!」

    楊翼頓時有點尷尬,心說哪壺不開你就提哪壺:「那是謠傳!絕對謠傳,我一直在南泊瞎折騰,和王存孫女根本就不認識,王存相公跟我更是一點關係也沒有,朝會上還彈劾我來著。前些天起衝突的時候,哎!這事錢大人清楚啊!我可是在開封府向錢大人解釋過的!」

    說到這事錢勰就開始裝糊塗,什麼也聽不見,轉身和章楶敘舊。楊翼心中暗罵這錢勰狡猾,忍不住道:「錢大人!我最近聽說開封府事情忙,我想到了問題所在!有一計或可為大人解憂!」

    錢勰立即變得耳聰目明,轉頭問道:「子脫有何計?本府願聞其詳!」

    楊翼詭笑道:「我專門找風水先生看過了,開封府門前那對大石獅子恐怕開口太大,所以事情都被那獅子口給吸過來了,您還是換換吧!」

    「哦?那要換什麼?」

    「我看不如換上一對烏龜,就是弄一對縮頭烏龜放在開封府衙前,那就天下太平世界清明了!」

    哪知錢勰也不生氣,笑瞇瞇道:「這個想法好啊!有道是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只有烏龜才能長命百歲啊!」

    待各種廢話全部聊完,蔡汴就開始指導楊翼如何佈置明天的禮儀,包括物品的擺放、人員站立的位置、鼓號的規則、以及整個迎送過程的禮節等等,楊翼照著蔡汴的吩咐一直搞了一個多時辰才算佈置完畢。

    「還有一事,需要今日進行!」蔡汴見楊翼都按要求佈置下去了,神情變得有點嚴肅。

    楊翼好奇道:「什麼事情如此急迫?難不成是要將明天的儀式演練一番麼?」

    蔡汴命隨從拿來一個大包裹,包裹大開後令楊翼大為驚異,原來裡面是兩套衣服和面具、棒槌、銅鑼等等事物,當然楊翼最為驚異的是那副面具,那副面具形象醜陋青面獠牙,頗為駭人。

    「這是為避煞而用的,子脫應該清楚吧?陛下臨幸的地方都要事先避煞,我大宋禮儀繼承自三皇五帝,然周禮可說集之大成,《周禮&;#8226;夏官》中便開始有避煞這麼一說了。」蔡汴對楊翼的驚奇相當懷疑,因為沒人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麼。

    楊翼一聽「避煞」立即明白過來,原來皇帝臨幸前竟然要跳「儺舞」,儺,起源於遠古的巫術。《周禮&;#8226;疾醫》中講:「癘,惡氣也。」早在先秦時人們把驅逐邪惡的「癘氣」稱為「儺」或「時難」,人們認為疫病,全是由鬼怪作祟。《周禮&;#8226;方相氏》中有「方相氏,掌蒙熊皮,黃金四目、玄衣朱裳、執戈揚盾,帥百隸而時難。」的儺舞記載。漢代開始「跳儺」在宮廷中盛行,其後「跳儺」風俗流傳到唐、宋稱「避煞」。據說宋朝流行有驅逐「火鬼」的儺舞,換下的「舊火」,視為「火鬼」,跳儺時,將火把投入水中,宋時,仍沿用「方相氏」稱巫師。

    「這我有興趣啊!可是不會由蔡大人您來跳吧?」楊翼非常開心,若說能親眼見一下宋代的儺舞真算是飽了眼福了,不過如果能見到堂堂的禮部侍郎蔡汴穿上這些怪模怪樣的東西張牙舞爪的跳上那麼一段,那可就是終身回憶了,哪天心情不好用來回想一下,一定可以樂翻天啊!

    蔡汴目瞪口呆道:「我跳?子脫是在說笑吧?南泊大營中沒有方相氏麼?各地軍中應該都有的啊?」

    楊翼尷尬道:「這個…方相士麼…南泊大營還是草創階段,還未準備!」

    蔡京笑道:「那即去準備,事關皇家禮儀,這事今日黃昏時一定要做,你找兩個人來,一個人穿上服裝帶面具扮熊怪,一個人帶上青面獠牙扮巫師,熊怪在前面狂奔,巫師拿著法器帶著幫人在後面一邊厲聲喊叫一邊狂追,圍著大營追上一圈就算完事了。」

    楊翼其實覺得這種封建迷信活動還是很好玩的,只不過若是自己來上這麼一下未免有失體統,回身叫道:「王有勝!你去叫郭成和陶節夫來,陶節夫扮熊怪,郭成扮巫師!另外集合人馬,傍晚的時候咱們鬧騰鬧騰!」

    夕陽下,南泊大營喊聲震天動地,真是開心啊!數千人圍觀叫好樂不可支中,一個熊怪倉惶逃竄,一名青面獠牙的巫師一邊敲打銅鑼一邊追,面具下的陶節夫在驚天動地的人聲中大罵:「憑什麼我來扮妖怪呢我,真是活見鬼了!不對,現在似乎我就是鬼啊…」

    楊翼和蔡汴等人站在人群中歡呼,心裡卻在想著明天,明天是個好日子,明天的天氣也一定會很好,南泊大營,中央武學,在經過了明天之後,一定可以確立在大宋朝中的地位了吧?自己一定要努力表現一番才是啊!…

    ******

    (註:儺舞,引用《中國宋代歷史研究》《清明上河圖中的儺舞》)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21:34
第二卷 金明池爭標圖 第二十四章 興龍節(下)
    一大早,整個汴京城就處在一種莫名莊嚴和神聖的氣氛裡,因為今天是十二月丙戌,興龍節。這個節日乃是大宋帝國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皇帝趙煦的生日。要是在往年,皇帝都會一大早在皇城內的紫寰殿接受群臣的膜拜和祝福,並一一賜酒,然後傍晚的時候在集英殿或者瓊林苑擺上那麼百八十桌,來個君臣共樂。只不過今天不同以往,因為今天皇帝要巡幸位於汴京城外的南泊大營,並且在那裡過生日,至於那百八十桌酒席也還是要擺的,只是地方也換到了南泊湖水的邊上……

    事實上,為了皇帝今天的出巡,整個汴京城在昨天夜裡就鬧騰開了。京城禁軍的四大主力天武、捧日、龍衛、神武一共八十個指揮四萬人,用了一夜的時間把汴京城搞了個雞犬不寧,幾乎稍微上了一點規模的街道和巷子上都有士兵在巡邏和戒嚴。而到了天快亮的時候,來自街道司的幾個指揮又把御街兩邊的商舖給清查了個底朝天。最後皇帝快要出來的時候,從皇城宣德樓、州橋朱雀門,一直到外城的南薰門,整個南御街被來自殿前司虎翼軍的一萬多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吉時已到,皇帝出巡的隊伍終於來了。其實這個隊伍相當的龐大,走在最前面的是殿前司直屬四大指揮兩千多人,接著就是皇帝的輿駕,緊跟在皇帝後面的是宗親隊伍,高太后的輿駕比皇帝的略矮一些,其他的宗親就不能乘「輿」,而是由四匹馬拉著的車乘,宗親隊伍後面是騎著高頭大馬的文武百官,因為今天是去武學,所以按照規矩要用「武禮」,所以除了皇帝要批掛黃金鎧甲之外,今天的百官也一改往日的寬袍大袖,全部都穿著圓領窄服騎馬而行。而走在最後面的,則是專門保衛帝室貴族的侍衛馬步親軍,和殿前司一樣,也是四個指揮兩千多人。

    隊伍浩浩蕩蕩的走在路上,不過各人面對著戒備深嚴的景況卻各有各的心思……

    「怎麼到處都是士兵呢?比在皇城還煩!朕出來一趟容易麼?搞什麼呢?」坐在輿駕裡的趙煦,看著街道兩邊密佈的軍隊,手裡擺弄著穿在身上的金甲衣角,嘴裡喃喃自語。剛出宣德樓的時候,想一想傳說中的大批民眾在街道邊焚香膜拜山呼萬歲,年輕的趙煦還有那麼一點點興奮,可是到了南御街,趙煦的興奮就變成了沮喪,不,應該說趙煦現在覺得非常的鬱悶。

    而後面的高太后卻沒有她孫子的那份閒心,在高太后看來,兩邊的軍隊似乎並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安全的感覺,而是在向她傳遞著某種危險的信號。

    「文太師!」高太后憂心忡忡的喚來了後面的文彥博:「御街邊的士兵都是虎翼軍的嗎?」

    「是的,娘娘!」文彥博在馬上頷首道:「虎翼軍乃是整個京城最精銳的部隊,按照元豐年間的改制,連帶目下在京中佈防的四大禁軍主力,都歸殿前司統管。」

    「哦!哀家明白了。」高太后不再說話,略微點頭讓文彥博退回到自己的隊伍中,而她的心裡,某種不安的感覺正在蔓延。

    身為殿前司第一指揮使,林東騎馬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面,望向身邊的王敬心說道:「殿帥大人!我殿前司軍威極盛,恐怕即便是南泊那幫所謂的各地名將,待會見到也要自歎不如吧?」

    王敬心聞言大笑:「觀玉果然知兵啊!你應該清楚那個楊翼的事情吧?他身邊有個人叫王有勝,以前也不過是殿前司的一個小卒,隨便出去混了幾圈,居然也成了楊翼手下的一員勇將,此外賜胡軍裡幾個指揮使也多半出於虎翼軍,由是可觀之,我殿前司的士卒皆是精挑細選,誠為禁軍典範,哪裡是南泊那幫邊關莽漢比得了的?」

    林東眼中忽然有精芒一閃而過,咧嘴笑道:「那王有勝以前是殿前司的?我卻不知,無怪當年在延安府的時候,那個王有勝動起手來這般狠辣,末將佩服啊!他也姓王,想必受殿帥賜教良多啊!」

    「觀玉說的哪裡話,目下你可是我們殿前司數得上的人才啊!」王敬心的笑容頗有點詭異的味道:「等下到了南泊,觀玉還要好好表現一番,你和揚子脫乃是同年的制科進士,又怎可久居人後呢?哈哈!」

    ******

    今天天氣其實還不錯,起碼目下的風雖然帶著點寒意,但相當的溫柔,吹拂到人的臉上非常的舒適。

    「我說你就不能正經點?」楊翼騎在馬上,伸出腳踹了王有勝的坐騎一下,罵道:「你伸著脖子東張西望什麼?陛下來的時候一定是煙塵滾滾,不用伸脖子一樣看得見。「

    「我聽說陛下出巡,天上一定跟著五色彩雲!」王有勝不服氣道:「咱不用看什麼煙塵,就看天邊好了。」

    「彩雲?」楊翼好笑道:「大冬天的哪來的彩雲,你可看仔細了,天上烏雲倒是有不少。」

    正說笑間,遠方的官道上塵土飛揚,皇帝陛下的車隊終於來了……

    「萬歲!萬萬歲!」山呼海嘯的聲音在南泊大營中震耳欲聾,鼓樂聲大作,號角聲齊鳴!事實上第一次見到皇帝的各地將領還有賜胡軍都相當的興奮,喊叫起來聲嘶力竭。

    趙煦和高太后在萬眾山呼聲中,坐上了南泊大營中位於北側的高台。趙煦這會兒來了精神,事實上自打進了南泊大營他就覺得心情好了很多,舉目望去,只見南泊大營彩旗飄揚、標語處處,校場周圍居然還種植了一些梅花,此外營帳、屋宇皆整齊有致,雖然這個地方比起皇城或者汴京城要來得簡單許多,但分外給人一種充滿了清新朝氣的感覺。

    整個校場規模宏大,賜胡軍兩個指揮,加上九個學員大隊近兩千人,排列成近二十個整齊的馬軍方陣位於校場的東側,而殿前司四個指揮也剛好兩千人位於校場的西側,其餘兩千多侍衛親軍則遠遠的佈防在廣闊的南泊各處。官員們則在高台前排好了隊。

    首先進行的是百官祝福儀式。隨著大太監李憲高昂的聲音響起,眾宗室貴族和官員便依照官階和資歷,輪番上前參拜祝福,並由皇帝賜酒。最先上去的當然是帝室宗親。

    「臣普寧郡王趙似,恭祝吾皇萬歲!」「臣咸寧郡王趙俁,恭祝陛下永享盛世!」「臣太寧郡王趙佖……」

    楊翼這個時候正在官員群裡邊拉關係套近乎,反正現在離自己還遠,怎麼說也就是三品,待會皇親們完事了還有什麼一大堆元老等著上去,元老完了還有一二品的大員,比如范純仁什麼的雖說罷了相,論起地位和品秩也在自己之上,不著急。

    「我說趙大人!您那可是國姓啊!」楊翼捅捅前面的趙瞻:「什麼時候也做個壽辰?你屬什麼的?」

    趙瞻回頭笑道:「你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怎麼?我做壽楊大人真願賞光嗎?我屬蛇的。」

    「下官一定前往恭祝!」楊翼詭笑:「我老家那邊流行黃金打造屬相,您要是屬蛇,我打一金蛇送過去?」

    「得了吧,都知道汴京城裡就屬你們老楊家最有錢。」錢勰在楊翼的旁邊,插話道:「趙大人可是風雅高潔之士,不若送幾幅上好的字畫。至於黃金白銀的就不妨考慮下本府,本府屬牛的。」

    楊翼笑道:「金牛恐怕不合適,昨天不是才和錢大人說起那什麼萬年龜嗎?您老哪天過壽?金龜送上!」

    王敬心這個時候也在這個地方,只不過他的品秩比這幾位還要低一些,站在楊翼後面幾個身位,忽然湊了上來,道:「楊大人好興致啊!可還記得兄弟我,殿前司王敬心,今天來到南泊,看那軍容之盛,楊大人果然不負名將之譽啊!」

    楊翼皺皺眉頭,心說除了我去殿前司要人時和你打過次交道,也沒什麼深交,突然來拍個馬屁是什麼意思呢?正要說幾句英雄相見分外相惜的廢話,突然一聲尖利的叫聲傳到了耳中。

    「臣遂寧郡王趙佶,恭祝陛下萬壽無疆!」

    楊翼心中突的劇烈一跳,趙佶?宋徽宗?太熟悉了!太有名了!楊翼也管不了搭理王敬心,連忙掉轉身放眼望去,只見一名太監牽著一個約莫三五歲的孩童行到台上叩拜,剛才那聲呼喊之所以尖利,想必是因為趙佶年幼,是以由太監代為呼喊的緣故。

    楊翼離得較遠,根本看不清楚,心裡卻有如蟲咬般癢癢,腦中百轉千結,想來趙佶乃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大昏君,靖康之恥,二十萬大宋禁軍,面對僅六萬毫無補給的金軍居然不作任何抵抗,趙佶和他的兒子連帶三千宗室、大臣、妻妾一起被金人俘虜為奴,實在是令無數漢人世代蒙羞,在楊翼看來,號稱集瘦金體書法大成的趙佶,更適合去當個藝術家,而不是去當什麼皇帝。「靖康恥!尤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楊翼盯著遠處的那個小孩,嘴邊竟不自知的低吟起岳飛的滿江紅:「不能!他怎麼能當皇帝呢?」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王敬心本來正等著楊翼答話呢,突然遂寧郡王上場,楊翼就神態大變,王敬心當下便疑竇大升,待仔細聽得楊翼口中喃喃自語隱隱約約傳來什麼靖康恥,他雖然不明白什麼叫「靖康」,但「臣子恨」還是明白的,至於到了什麼「收拾舊山河」什麼「血」啊「肉」之類的,王敬心頓時冷汗淋漓,待仔細觀察楊翼的表情,愈加覺得楊翼一定是對遂寧郡王極度痛恨,恨不得拔皮吃肉。楊翼的聲音非常小,但王敬心最後還是聽到了「當皇帝」幾個字。王敬心此時腦中亂成一團,雖說大家各為其主,但現在各派的主要目標應該暫時還是一致的,那就是把在座的小皇帝廢掉,你楊翼怎麼不對小皇帝有什麼想法,盡針對俺們郡王呢?什麼時候招惹你了,就算要打壓你,不是還沒開始麼?

    此時已經輪到各位大臣上台慶賀,楊翼也從暫時的心神動搖中緩過神來,事實上,平靜下來的楊翼又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神經質,再怎麼說趙佶上台也是十幾年後的事情,且不說歷史已經改變,就算是照常發生,那靖康之恥也是數十年後了,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時還是未知數,說不定哪天在御街上被馬車牛車這麼一撞就掛掉了,哪裡管得了這許多?

    楊翼自嘲般笑笑,只不過這笑容又被王敬心理解成了陰笑。楊翼忽然感覺似乎有人在旁邊注視自己,愕然側頭,便看到王敬心正在發傻:「王大人?王殿帥?沒事吧您?這一大早的把您弄這地方晾著,委屈啊!不過現在是冬天,總該不會有中暑這種事情發生吧?」

    「哦!沒事!」王敬心有點尷尬的笑笑:「忽然覺得那邊的梅花不錯,正尋思著作詩一首,嘿嘿!」

    接下來,歧國公王珪等一干元老以及當朝七八位正副執宰大臣陛見之後,終於輪到楊翼和趙瞻、錢勰等十幾人上台,跪拜獻禮之後,本應退下,卻聽高太后笑道:「楊卿,哀家今日視之,這中央武學建得頗有聲色,學員精神抖擻,楊卿實乃國之干臣啊!」

    楊翼得到誇獎,自是高興,不過謙虛還是要的:「臣得陛下、娘娘恩澤,自當報效家國社稷,不敢有一日懈怠,惟願我大宋國富兵強、社稷堅如磐石、百姓安樂豐足而已,願我大宋盛世,得以萬年。」楊翼抖手甩出一份名單,這名單可是準備了一夜啊!是蔡侍郎說的,要乘機感謝一下各部門,搞好關係嘛,多有道理:「建武學絕非臣一人之功,內有武學師生齊心協力,外有中書、門下、樞密、兵部、戶部、工部、軍器監、牧馬監……」

    楊翼本著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的精神,把朝廷能挨上點邊的機構全部感謝了一遭,大宋政府機構臃腫,這挨上邊的機構可就多了去了,楊翼這麼一念,他自己固然口乾舌燥,旁邊跪著的幾位更是七竅生煙!你揚子脫這不是太離譜了麼?武學什麼時候跟御膳房都勾搭上了?真想跳起來把他打倒在地再踩上一腳……

    「好了好了!」高太后笑瞇瞇的:「哀家都知道了,卿等皆是實心用事之人。看幾位卿家都累了,先下去。」待幾位大臣離去之後,高太后神情嚴肅道:「楊卿,哀家問你,假若你是敵寇,以京城之固,當如何破之?」

    楊翼莫名其妙,心念電轉卻不知所以:「臣忠心耿耿,如何會為敵寇?」

    高太后搖頭道:「即便假若而已,卿之忠心,哀家自知。」

    「臣以為…」楊翼心說攻城無非就是火燒水淹扔石頭,你問這是什麼意思?「臣以為攻心為上,其下攻城!孫子曰: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高太后歎道:「卿所言誠為一般之論,不足為奇!其實無論攻城守城,皆以士氣高漲團結一心為要,若是出了內賊,行那叛逆之事,無論京城如何固若金湯,終不可守。」

    楊翼心中頓時駭然,心說這番說話豈非暗示京城內有人要行「叛逆」?不會吧?沒聽說過啊:「臣雖出身科舉,然以文人混跡軍中久矣,想我大宋京城乃是宗室匯聚之所,若有人行叛逆之事,臣必定引刃殺之,非粉身碎骨無以報家國!」

    高太后笑道:「卿可仔細思量哀家的話,但觀之。」……

    接下來的節目就是教閱軍隊。本來按照安排,應該是武學的學員進行一番演練,但是太皇太后卻突然提議,既然殿前司的兵馬也在這裡,最好由殿前司也來演練一番。當然,太皇太后的這個命令並不令眾人感到奇怪,畢竟以往皇帝都要在春季出城教閱殿前司的禁軍,今天順帶著把這事一起給辦了,將來也算省事。

    王敬心雖然覺得突然,但也不放在心上,本來殿前司的操演就從來沒有間斷,臨時搞搞突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事情就交到了最近在殿前司紅得發紫得第一指揮使林東身上,而王敬心和楊翼作為兩軍的長官,則站立在太后和皇帝的身側負責講解。

    只聽一聲號響,林東全副武裝策馬衝出陣中,在校場中飛馳一圈,他一身銀甲閃亮,手中摯青色赤色兩面大旗,真是威風凜凜,一時間旁觀者皆為驚歎。待繞完圈後,林東大叫一聲,手中赤旗揮舞,便見殿前司諸軍齊聲吶喊,手中兵刃交加發出震響,聲勢甚是駭人,接著馬軍上馬,齊頭並進,如林的兵刃前舉,異常的整齊威武。林東將赤旗低下後,馬軍停止。再見林東搖動青旗,步軍從後而出,踏著整齊的步伐,,每行一步皆怦然作響。有見林東雙旗揮舞,劃出奇異的線路,馬步軍前後左右向移動,盾牌或高舉,兵刃或上下舞動,都整齊有序不亂分毫……

    「真不愧殿前司啊!禁軍精銳!」眾官員議論紛紛。

    高太后坐在高台之上,當然看得尤為清楚,轉頭對王敬心笑道:「王卿帶的好兵啊!殿前司禁軍果然不同反響,那個銀甲將領竟是何人?觀其指揮進退有度,令人擊節!」

    王敬心得意起來,聲音也未免提高了幾分:「娘娘洪福,殿前司諸軍每日操演從無懈怠,那指揮將領林東,字觀玉,延安林武德將軍之子,此前我大宋邊關戰爭時,林東斬吐番名將於先,破通邊寨夏軍於後,更有協助蔡司馬堅守謂州。以軍功奉調入京,為王存相公推薦入了殿前司。」

    高太后輕輕「哦」了一聲,臉色淡然道:「今次殿前司演練甚佳,當賞銀捐,且在看看武學如何?楊翼,你訓練士卒已久,不會令哀家失望吧?」

    楊翼大聲然諾,道:「娘娘,且請由臣擊鼓如何?」

    見到高太后欣然點頭,楊翼大步走下高台,揮手招來三十人和三十面大鼓,然後竟當眾脫下上裝,裸露出一身壯碩強悍的肌肉,惹得旁觀眾大臣一陣議論。其實楊翼這招是當年跟訾虎學來的,訾虎雖然已經陣亡了,但當年麟州城下擊鼓行軍的風采依然存活在楊翼的心裡。

    準備事宜完畢,楊翼將鼓錘高高舉起指向天空,剎那間校場安靜得針落可聞。楊翼口中忽然吟唱起來,蒼涼悲勁的聲音劃破寂靜的空間向四面傳去「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話音才落,賜胡軍和學員隊近兩千人同聲唱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這兩句歌聲雖然似乎並不是那麼沾邊,但是勝在一往無前永不回頭的奪人氣勢,加上兩千人同聲吶喊所造成的威勢,竟令旁觀眾人為之動容。

    楊翼高舉的手落下,大鼓猛然發出一聲炸響,武學眾將猛然翻身上馬,動作極其利落整齊,待到楊翼再擊下第二鼓,學員和士兵們同時抽出彎刀高舉向天,雪亮的刀光亮成一片,待楊翼第三鼓擊完,其餘的數十面軍鼓亦是同時響起,全軍伴隨著強勁有力的鼓點,高喊:「殺!殺!殺!殺!……」

    一時間校場上氣氛徒然緊張,無盡的殺氣開始蔓延,旁觀的眾人俱都驚駭莫名,有那麼一兩個膽小的更是覺得腿腳發軟。

    軍鼓聲由緩而急,全軍的氣勢亦逐步被推向高峰。當氣勢蓄積到最猛烈時,楊翼突然雙錘擊鼓,鼓聲別高一格,全軍立即發出瘋狂的吶喊,猛然衝了出去。

    馬蹄的轟鳴聲剎那間震撼了整個南泊的大地,瘋狂的喊殺聲和空中揮舞的彎刀令風雲色變,校場橫寬三百步,衝鋒的正面上站立著殿前司諸軍隊伍,此時這些號稱精銳的禁軍竟然慌亂起來,快!太快了!對面衝過來的人瘋了!

    「衝啊!殺啊!」龐大的隊伍如離弦之箭一般嚎叫著迅速向對面的殿前司禁軍衝去,三百步的距離只在彈指之間,轉瞬就要衝入禁軍陣中。

    站在前排的禁軍機靈點的紛紛丟下武器,轉身欲逃,反應慢點的已經傻掉了,整個隊伍你推我擠不知所措……

    站在高台附近的群臣大半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切,他們都是斯文人,根本就沒上過戰場,幾時見過這種駭人的場面?腦中都是一片空白……

    高台上的趙煦兩手緊張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這實在是令他做夢也夢不到的場景,事實上與其說緊張,不如說興奮更符合他現在的心境。高太后雖然臉色依舊淡然,但是如果這時有人細心觀察,就會發現儘管現在是冬天,但她的額頭上滲出了幾滴汗水。而王敬心統領禁軍已經十個年頭,雖然強自鎮定,但手已經開始控制不住的有點顫抖……

    楊翼此時心中暗笑,前段時間搞衝鋒訓練的時候他就已經要求過,一切要完全貼近實戰,實戰中的衝鋒是什麼樣的?就是快者生慢者死,衝鋒令一下,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要用盡全力毫無保留的衝進去,那種一慢二看三通過的疲軟作風是絕對不會存在於武學之中的,在楊翼腦海裡,那種作風只有千年後的中國足球才擁有。

    就在全軍離禁軍慌亂的大陣還有二十餘步的時候,鼓聲忽然變成了側擊鼓緣的密集聲,兩千多人立即拉馬緩勢,不過由於之前的衝勢實在太快,一下子哪裡剎得住,全軍依然往前而去,直到了禁軍們的面前才紛紛將馬勒停,那些馬被急衝中拉停,前蹄紛紛高揚起來,一些還在第一排傻站的禁軍居然被馬踢倒,好在身上穿的都是鎧甲,前胸處甚厚,倒也沒什麼大礙……

    沖的時候很瘋狂,回來的時候就難免陣型不整,不過畢竟南泊將士長期站隊,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倒也沒產生很大的混亂……

    鼓聲熄滅,南泊軍整好了隊,而禁軍這個時候也從東倒西歪中恢復過來,處於震撼中的旁觀眾人也開始回過神,不過都沒有人說話,好像臉上的肉都繃得有點發緊。

    「南泊大營將士,操演完畢!請娘娘!請陛下,聖訓!」楊翼還沒穿上衣服,疾步來到高台前跪下,才一會的功夫,他身上已經滿是汗水。

    「好!好!好!」看著太皇太后還沒說話,掌執樞密院的趙瞻從官員隊伍中走出來奏道:「中央武學名不虛傳,如此強悍之軍,實乃大宋之福!」

    「正是!」王存也出列:「兩軍教閱,高下立分,殿前司諸軍臨陣驚惶失措,大損禁軍精銳之威名,臣彈劾殿前司王敬心管教不力!」

    王敬心被王存唬了一跳,心中大罵老狐狸故意刁難,跪下大聲道:「臣有辯解,南泊眾人,皆在各地為將,將領素質本就遠高普通士卒,加上賜胡軍連番征戰,經驗上更是勝出一籌,臣以為,事出突然,我殿前司毫無準備,方有此窘況。」

    劉摯出列冷笑道:「戰場之上豈有兒戲乎?戰場上事事皆出突然,試問王殿帥,豈非事事都要如此窘況?」

    王存是前副相,趙瞻和劉摯是現任的副相,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王敬心冷汗直冒,卻又難以辯駁,心中卻是瞭然,這幾個人都是借題發揮。

    「臣以為劉相和王相所言大謬!」一人出列奏答,卻是御史台的最高長官,御史中丞鄭雍:「臣彈劾劉摯和王存一個身為執宰一個身為前兵部尚書,卻不知兵事、口出妄言。以臣觀之,禁軍操演井然有序,而武學軍混亂不堪,若說是為了實戰,短短數百步距離,實戰中禁軍又如何會列陣如此靠前?一致於措不及防?如若留足距離,以箭擊之,武學軍焉又生機?再者,今日是陛下龍興之良辰,武學軍不顧忌諱,叫殺聲震天,臣再彈劾楊翼衝撞帝駕,大不敬之罪!」

    楊翼跪在地上被唬一大跳!他本來並不是要禁軍出醜,實在是隊伍沖得太快了一點,並且按照以往的演練,出不了什麼差錯,誰知道禁軍這麼熊蛋,還沒到跟前就亂成一團?事實上兩邊打嘴仗的情況也令楊翼有點莫名其妙,不就是演練麼,至於這樣彈劾來彈劾去的嗎?現在連帶自己還被彈劾「大不敬」,這可是要殺頭的喲。對於鄭雍,楊翼是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的,朝堂上也見過,畢竟御史中丞這個玩意可不是小官,說起來叫聲副相也不為過,況且…且慢!楊翼這個時候腦海裡模模糊糊的想到了點東西,對!鄭雍擊劉摯,宋史裡面好像有記載啊!這個鄭雍跟朝中的幾幫人好像有點不大對勁,似乎還跟劉摯有很大的衝突啊!這樣想來,互相彈劾一下又情有可原,只不過那好像是日後的事情,怎麼現在就有那麼大的仇恨麼?

    「好了!」高太后淡淡的說道:「哀家以為兩軍操演,無非都是慶賀興龍節,詔,賞賜眾將士銀卷,錢各人十貫,絹一匹。」

    王存忽然發出一聲歎息,回到了隊列裡,低聲對范純仁笑道:「范相公,我說如何?憑這些許小事,我等不過是隔靴撓癢罷了!」

    范純仁默然良久,道:「無論如何,此事總可讓某些人明白一些道理。」……

    ******

    現在是傍晚,南泊大營裡一片的喜慶氣氛,在靠近湖邊的廣場上,已經搭起了無數間綵棚,火炬無處不在,照得四處明亮,鼓樂聲也不絕於耳,今晚,是興龍節大宴。

    雖然有皇帝和太皇太后在這裡,但是晚宴仍然相當的熱烈,因為太后的心情現在看起來相當不錯,而且小皇帝似乎也非常的興奮。酒過三巡,自然有節目要表演,既然在軍中,舞蹈什麼的當然充滿了陽剛之氣,舞劍、舞戈都是少不了的。武學當中眾多為將之人,其中不乏愛好舞劍的,所以在鼓樂的伴奏下,輪流登場表演助興。趙煦坐在上座,邊接受群臣的祝酒邊眉開眼笑的看著各種精彩表演,這些表演實在是比宮中的有趣多了,其後趙煦竟然當著眾人的面請求高太后准許他在南泊待上一段時間。對於這種無理的要求,高太后當然予以了斷然拒絕。

    「娘娘,今次觀得軍威如此之盛,朕希望能習武!」趙煦覺得太皇太后心情如此之好,自己還是應該多提點要求。

    「官家之言甚是有失皇家威儀!武夫之學,實為天下諸學最末!」高太后對趙煦的教育一直很頭疼:「哀家已經為你找了范純仁、呂大防、還有……」

    趙煦早對這幾個守舊派的老夫子非常的不滿,道:「幾位愛卿固然學識淵博,不過娘娘常說歷代帝王,英明者首推太祖、太宗,其次仁宗皇帝。太祖太宗不都立下了赫赫武功麼?為何朕就不能學太祖太宗,作一名開拓疆土之君?「

    高太后一時語塞,思慮片刻後道:「想來當年諸葛武侯,也未曾會那武術,卻也統得萬千兵馬,決勝帷幄之中。我大宋將從中御,官家要知兵事亦是正理。不過那種打鬥的末學卻不可學,唯以知兵者可為帝師!「

    「何人可稱知兵?」

    「待哀家仔細思量,定能為官家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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