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第一次發現自己做皇帝還真的能增加周邊的凝聚力,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人們希望他做皇帝是因為傳統思想在作祟,可是現在看來他們這樣做更多的是希望能夠把自己以前為李富貴所作的貢獻給確定下來,他們更希望依靠與皇帝的遠近來確定自己的地位。一直到目前為止富貴軍內部的結構仍然沒有完全穩定下來,一個人雖然不像早期那樣可以輕易的跨越幾級的陞遷,但是今天的下屬突然在明天就變成上司的事情仍然時有發生,他們當中的大多數應當已經接受了這樣的體制,但是從內心來講一個穩定的晉級系統更符合中國人的個性,如果帝制被建立起來那麼這就會成為一個明顯的分水嶺,開國的元勳的確不是後來的小字輩能夠輕易挑戰的。
在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李富貴再陳述自己與清廷之間的關係時語氣變得更加模稜兩可,同時請風自強他們在民間小範圍的散播李富貴是天地會的臥底的流言。
很多回民領袖在瞭解了馬千里與李富貴達成的交易之後也的確很動心,因為這裡面的便宜實在太大了:出賣自己的一個仇敵來換取利益這當然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情,他們也理解李富貴對西北的需要,陝甘的回民與新疆的有所不同,他們當中很少有人真的認為自己能夠從中國分離出去,對他們來說能夠受到公正的待遇也就算滿足了,雖然也有人還怕李富貴會卸磨殺驢,但是這種聲音並不怎麼響亮,畢竟歷朝歷代如果一個地區擁戴有功一般都會受到朝廷的照顧,很少有皇帝會在這件事情上過河拆橋。
達成這樣一種默契之後陝甘回民的騷動終於漸漸的平息下來,也就在這個時候普法戰爭爆發的消息被送到了蘭州,根據現在接受到的情報在聲勢上法國明顯壓倒了普魯士,不過李富貴十分瞭解咬人的狗不叫的道理。對於普法戰爭李富貴已經做和相當充分的準備,實際上這些年儘管南越的局勢較菲律賓戰爭前平穩,不過越南人一直沒有放棄反抗法國人的鬥爭,雖然從中國那裡已經很難得到多少援助,但是法國人的力量不斷抽調回國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這方面的不利因素,而北越經過這些年的發展與廣西的聯繫越來越緊密,那裡華人的人數本來就不少,經過這些年的移民這個地方看起來更是與廣西變得沒有多大差別,李鴻章對此極為自豪,在他看來這片疆土雖然是李富貴開闢的,但是真正使得北越融入中華卻是他的功勞。不過在向南越擴張的問題上李鴻章這一次仍然不願意配合李富貴,他雖然也知道了普法戰爭的爆發,但是對於誰勝誰敗卻一點把握都沒有,所以覺得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很可能會結下很深的梁子,如果法國在戰爭中獲勝肯定會大肆報復,那就得不償失了。
李富貴對於李鴻章這種懼外的性格十分的瞭解,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指望李鴻章幫忙,他在越南的南北都有足夠的力量來促使南越的局勢進一步惡化,越南人經過這些年的鬥爭已經越來越擅長游擊戰,在北越一支由華僑和越南人組成的軍隊也漸漸的成型,李富貴相信這支軍隊會在未來的東南亞戰爭起到極其重要的作用。
至於派往法國的那隻小分隊現在已經徹底的獨立工作了,一旦普法戰爭爆發他們與國內的聯繫就將完全中斷,將來能夠做到什麼就看他們自己本事了。
雖然知道普魯士在這場戰爭中贏得非常漂亮,不過在一個多月後傳來的拿破侖三世投降的消息還是讓李富貴吃了一驚,這個在戰前不可一世的巨人竟然就這樣轟然倒地,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李富貴來不及約見法國公使,本來他是想先向這位公使敲敲警鐘,然後等到拿破侖三世戰敗再把威脅擺出來,可是現在只好一上來就做出威脅了。
道格拉爾收到李富貴的緊急約見之後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國內的災難讓他感到心煩意亂,而中國的軍隊已經在北越開始了動員,海軍的活動也非常頻繁,這一切都不是什麼好兆頭,唯一讓他稍感欣慰的是李富貴這個時候正被西北戰事纏住了手腳。
李富貴看到道格拉爾的時候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公使先生恐怕還不知道羅馬已經陷落了吧?」
道格拉爾愣了一下,他進入內陸之後接受消息的渠道變得不那麼暢通了,所以意大利佔領羅馬的事情他的確還不知道,不過這並不出乎他的意料,意大利和普魯士早在普奧戰爭的時候就已經結盟,對於收回羅馬意大利是勢在必得,現在法國倒台,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道格拉爾只是覺得李富貴在這個時候先提羅馬多少有點本末倒置。
「這真是太不幸了,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二十天前,我也是剛剛得到報告,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你們西方人都不再信奉天主了嗎?」
「有我們法國人在教廷的大廈就不會坍塌,法國也曾經歷盡劫難,這次我們是經歷了一場慘敗,但是我們一定能夠重新站起來。」因為本國已經完全陷入混亂所以道格拉爾所知道的國內情報相當的混亂,再加上法國人當中的各種流言,道格拉爾對於大戰的具體損失、國內目前的抵抗力量、普魯士深入到法國的哪裡都不知道,所以在這裡就把自己心中的希望給說了出來,相對而言倒是李富貴參考了普魯士和英國傳來的信息對法國國內的形勢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李富貴輕輕的點了點頭,「這次請公使先生前來就是想在這場大戰的背景下討論一下亞洲的形勢。」
道格拉爾知道談話要進入正題了,「我也希望能夠聆聽親王大人的意見,法國遭此大難,在這遙遠的東方更需要朋友的幫助。」
「您到了蘭州想必也看到我正陷入一場遠征,在此之前恐怕給法國朋友提供太多的援助,」聽到這裡道格拉爾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如果李富貴把他找來只是為了慰問一番並且給與一些幫助的話那是在是謝天謝地,不過李富貴接下來的話就讓他笑不出來了,「為了防止普魯士的襲擊我覺得在越南、柬埔寨以及冠頭都需要加強防衛,遠的地方我無能為力,不過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還是可以提供一些幫助的,您認為從現在開始這些地方由我們兩國共同防禦怎麼樣?」
「親王大人是懷疑普魯士會進攻越南?」道格拉爾結結巴巴地說道,他實在不知道這樣一個念頭是如何跑到李富貴的腦子裡去的,「可是普魯士的海軍非常弱小。」一時之間道格拉爾不知道如何來駁斥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它都是非常荒唐可笑的,所以只好講出了一個最淺顯的道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他們來了怎麼辦?普魯士的海軍是不夠強大,但是你也要看跟誰比,英國人肯定比不了,法國海軍現在卻恐怕沒有什麼能力再戰了,美國人肯定不會插手這件事,剩下的就是意大利了,他們的艦隊倒是規模又大又先進,可是偏偏是普魯士的盟友,不能不防啊。」
這個時候道格拉爾才從最初的莫名其妙中回過味來,李富貴的這個建議明顯是想吞併法國在遠東的幾塊殖民地,看到最糟糕的設想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道格拉爾不禁心急如焚,在整個東亞和東南亞法國的兵力還不到三千,而且如果想要尋求幫助最近也得到非洲去找,這種可憐的兵力又身處充滿敵意的民眾當中,如果真的發生戰爭西班牙的下場明明白白的放在那裡,雖然法國在遠東的艦隊實力還算不錯,但是對上中國人也不佔據絕對優勢,如果中國人在路上橫掃印度支那之後,完全靠客場作戰的艦隊很難討到什麼便宜。
「親王大人,法國這次的確是摔了一跤,但是中國有句俗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您這麼做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道格拉爾的語氣裡充滿了威脅的味道。
「說實話我對法國的前景不太樂觀,我猜普魯士人現在已經佔領了巴黎,法國接下來的命運很可能是被肢解或者全境佔領,所以我覺得你們現在應該準備流亡政府的事情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自由法國』,我相信法國人民為此是不會在乎損失一些小小的代價的。」
道格拉爾心生警惕,他到中國已經多年了,現在對李富貴的瞭解深入了許多,就他的瞭解李富貴很喜歡胡說八道,但是這些荒誕的言詞卻不是隨便說說的,其背後往往會有真實意圖的隱藏。「親王大人認為法國已經徹底的沒有翻身的機會了,所以在東方您將可以為所欲為?」
「就目前來看我的確可以這樣做,但是我並不想,因為我不願意傷害我們之間的友誼,提出印度支那的共防、共管就是希望能夠把這種友誼延續下去,至於最後究竟如何我希望順其自然,否則就算法國如公使希望的那樣重新站了起來,可是遠東仍然是一個太過遙遠的負擔,在元氣大傷的情況下想要收復還是有些吃力的。」
李富貴的解釋讓道格拉爾猶豫起來,對他來說做一些讓步同時把最根本的問題擱置或許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兩江的軍事實力道格拉爾現在已經瞭解得很清楚了,如果李富貴真的發動戰爭把印度支那奪去的話即便是在巔峰時代的法國也很難憑借武力重新搶回來,所以這盤棋其實真正的博弈並不在戰場上。現在李富貴願意等到歐洲形勢進一步明朗之後再確定印度支那的歸屬,如果那個時候法國重新建立起國威那就可以通過政治和外交的手段迫使李富貴離開,所以算起來這樣的解決方法當然要比立刻開戰有利的多。
「親王的意思我都明白了,這件事情還不能馬上答應您,雖說時間緊迫我不可能再向國內請示,但是還是需要與越南政府進行商議。」道格拉爾仍想拖延時間,希望能夠等到形勢好轉的時刻。
李富貴點了點頭,「你也明白時間緊迫,所以抓緊吧,我現在在蘭州,與廣西和北越傳遞起訊息來不太方便,所以我已經命令北約的軍事長官便宜行事了,在這期間如果有什麼變故他很可能採取單方面的行動。」
道格拉爾咬了咬牙,「既然如此,我就立刻動身到越南去了,親王對法國的這份情意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
李富貴面帶笑容的看著道格拉爾離去,「這個小子到現在還想威脅我,真是好笑。」西北的戰事並沒有給兩江帶來太大的負擔,李富貴完全有信心在南方同時再應付一場戰爭,至於法國人的艦隊他也並不擔心,這些年中國的魚類技術有了一些進步,同時為了配合這種武器江南造船廠開始生產一種半潛式的封閉艦艇,這種船不管在適航性、航行距離上都一無可取,但是它的隱蔽性、防護能力卻是一般戰艦所不具備的,使用魚雷做主要武器的這種戰艦被設計成一種近海防衛的艦種,尤其是在夜間其隱蔽的攻擊方式將會給對手以可怕的打擊。
李富貴的這種自信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相信目前英國不會在東方過多的干涉自己,因為他們宿命中的敵人已經在短短的十年中站了起來。不過即便英國人來搗蛋李富貴也並不害怕,因為經過反覆的計算財政與戰爭能力他的確得出自己在東亞已經能夠同時應付這些傢伙。不過李富貴在做這些計算的時候並沒有想到西北的戰爭會擴大,而這件他沒有想到的事情林雨長替他做到了。
在與陝甘的回民達成了初步的諒解之後補給線路的安全基本上穩定了下來,林雨長也終於可以放開手腳進行戰鬥了。移師伊犁之後他並沒有直接去進攻距離最近的阿克蘇和庫車,而是一路向西打算直接攻打喀什噶爾回城,這裡不僅是阿古柏的老巢,而且也是連接浩罕咽喉,林雨長認為經此一役即可將阿古柏政權摧毀。
雖然林雨長在阿古柏於浩罕關係的認定上有一定的偏差,但是他突然出現在阿特巴什的確把阿古柏嚇了一跳,自從李富貴把西征的事情定下來以後阿古柏就一直在擔心這一天的到來,儘管對中國內地的情況不是很瞭解,但是李富貴的威名他還是知道的,更何況那些被他屠殺的漢人和滿人一般都會高喊著要李富貴替他們報仇,這種印象經過無數次的加強,現在富貴軍到了他的面前彷彿報仇的一刻真的到來了。
當林雨長佔領托允多拜直逼喀什噶爾的時候阿古柏已經做好了準備,這次林雨長雖然還是打著出其不意的主意可是沿途的奸細還是很快把他的行動傳到了喀什噶爾,新疆的環境又限制了林雨長的速度,他不得不按部就班的一站一站的行動,不然就很可能錯過水源的供給。
在托允多拜林雨長碰上了一大批南方逃來的難民,這個時候他才知道阿古柏堅壁清野的手段有多殘酷,從托允多拜向南一直到喀什噶爾所有的老百姓都被抓走,恰哈瑪克更是成了一座死城,所有的水井都被填埋甚至投毒,而這個季節的博羅合和碩河水量很小,甚至可以說乾脆沒有,這讓林雨長感到很是頭疼,不到四百里的距離雖然不是不可跨越,但是如果不能很快攻佔喀什噶爾就有些麻煩了。
根據情報阿古柏已經把他的主力調回到喀什噶爾,這當然也會給攻城帶來一些問題,心情煩悶的林雨長盯著地圖在心裡猶豫著是不是要冒險強攻,在出發之前他已經向左宗棠誇下海口,所以現在反回頭去進攻阿克蘇和庫車的可能已經被他排除,對他來說如果暫時不攻打喀什噶爾的話那就必須尋找一個更有價值的目標。
喀什噶爾作為阿古柏的老巢又是中國西陲最重要的城市,想要找到一個替代品並不容易,就在林雨長準備下決心在喀什噶爾與阿古柏決一死戰的時候他的眼光突然瞟到了地圖上邊界以外的地方,在這張地圖上國境線外面繪製的非常粗糙,不過幾座大城標繪的還是比較準確的,在踏出國界三百里的範圍內有安集延、瑪爾嘎郎、那木干三座大城,以及——浩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