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八三年,秋十一月。瑟瑟的秋風中,已是微帶著一絲涼意了。天高雲淡中,艷陽卻仍舊固執的將熱度遍撒大地。
華夏北方廣袤的大地上,平靜中卻隱隱藏著一股騷動的氣息。官道上,一群群,一簇簇的人流,正緩慢的向著冀州境內,巨鹿方向集結著。間或有一些道士模樣的人,穿梭期間。每每在人群中停留一會兒後,便匆匆往另一堆人群中而去。道士停留過的人群,卻一陣騷動,腳步卻又加快了許多。
此時,卻有一輛馬車,正晃晃悠悠的和人群反方向的行駛著。馬車車廂被青幔圍著,車體整個比常見的馬車高出一截,拉車的兩匹馬卻甚是神駿。馭座上卻沒有人,想來駕車之人甚是懶惰,反正官道平坦,也無岔路,就任由馬兒信步由僵的往前挪著。
馬車從外看來,極是普通,雖因沒有馭者,稍顯怪異,卻不會引起人們過多的關注,大多只是搭了一眼,便低頭繼續著腳下的路。
但若這時有人掀開車簾看一下的話,定會大吃一驚。那車廂內布置極是奢華。四壁皆被軟皮厚厚的包裹著,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長毛絨毯。廂頂吊著一顆龍眼大的珠子,光華流轉,發出淡淡的柔光,雖不甚明亮,但卻將車廂內不大的空間,照得縴毫必現。抵著壁角處,一張小幾橫放,上面放著幾盞蜜餞果子。幾旁一個紅漆小櫃,約半人高,層層的排列著一個個抽屜,想是放了不少的東西。
櫃前堆著睡枕錦被,此時,卻有一個白衣男子,右肘向後撐著,斜倚其上。左臂懷內擁著一個絕色佳人。那佳人一襲鵝黃的綢衣,將曼妙的身形裹住,只在裙下露出一雙如玉般的縴足,花瓣似的足趾上涂著豆蔻,紅白相映,讓人心動。
“百草,休要憊賴,去外邊采些花草來”一聲清朗的薄叱聲中,紫影閃出,一個紫色小貂已是落到了幾上,兩只小眼骨碌碌的,金光閃閃。這二人卻正是新婚燕爾的柳飛夫婦。
那日,太史慈辭歸,柳飛便仍然讓吳忠吳勇跟著回去,侍候慈母。叮囑太史慈用功修習,日後,自有人持神隱令召喚。太史慈三人方辭別而去。
又將田豐三人喚至,取出幾個釀酒的方子和農具的圖樣,讓他們先去襄陽。尋一處所在,開個酒鋪,以自己所給的方子,照方釀酒,以結勢力。開個鐵鋪,照農具圖樣打造農具,低價將于百姓,以助生產,收買民心。待甄家到後,一明一暗,將荊州經濟,民生,軍備掌握住。時機到時,自有明主持【隱神令】相見。
田豐黯然,知柳飛終是傲嘯煙霞的性子,強求不得。此一去,卻不知相見經年了。顏良、文丑大哭,只是不肯離去。柳飛只得細細開導,又傳了二人【坎離真氣】,方勉強得脫。次日,三人灑淚而別,沮授趕來相送,亦自唏噓。
待的將人都安排走後,柳飛便自己畫圖,讓人按圖造了這樣一架馬車,馬車廂底加裝的彈簧,卻是柳飛自己偷偷煉制的。只因,以現在的冶煉水平,想造出合用的彈簧那是決無可能的。而這廝用煉器之術,煉制彈簧只為享受,如果三清道尊有靈的話,也定會降下神雷,劈死這個敗類。
等到馬車整個造好,甄逸看了也咄咄稱奇,甚是眼饞。卻知女婿是心疼自家女兒,兼之要賴之走很多地方,方至如此。而造這麼一架馬車,殊為不易。故雖心底暗饞,也沒說什麼。
等著造馬車的幾天中,柳飛將王洪給的秘笈,細細研究,終是將一套雙修功法創出。夜夜與甄姜練習,那水神真氣何等神奇,幾日間,甄姜體質由內而外,便改造完成。至于修習過程中,旖旎香艷之處自不必細表。柳飛又將【碧水決】傳了給她。整個人自此更顯脫塵拔俗,如仙如幻,已是身具不俗的功力。日後,隨著功力日深,自可與日月同壽。
柳飛見她極具悟性,將魚龍三幻步法教了給她,更為其量身創出一套『浮光掠影』的輕功身法和一套『水雲袖』。自此,甄姜亦是算步入了武道。
待的所有事情搞定,夫婦二人便乘車而行。甄逸一家也準備的差不多了,不日,也將舉家遷往襄陽。
夫婦二人正值新婚情濃之時,又兼練功需要,更是日日膩在一處。也不願多個車把式礙眼,柳飛便尋得兩匹良馬,以精神力稍稍影響了一下,那馬兒便有了些靈性,自能接收柳飛指令,進退自如。
二人便每日于車中說些情話兒,每每搞的甄姜心醉神迷。那貂兒此時卻是招厭,總是賴在甄姜懷中,讓柳飛心中冒火。便日日讓其出去,采摘些花草,一來點綴下車廂,二來與甄姜勾勾搭搭自也方便。今日正說到情濃時,卻見那貂兒微閉雙眼,享受的樣子,心中來氣,便呵斥出聲。
【百草】立于幾上,雖覺憤慨卻也無奈,只得紫影一閃,竄出車外,到山間找些小獸施虐一番出氣,又采些山花野菊之類的交差。
甄姜見柳飛欺負【百草】,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心中卻甚覺甜蜜。偎在柳飛懷中,伸手將窗簾掀開一絲縫隙,往外瞧去。見了外面的動靜,心感怪異,便說與柳飛知道。
柳飛聞言,算算日子,心下嘆息。搖了搖頭,卻不多說。甄姜見狀,也不多問,只靜靜的偎在愛郎懷中,享受著這份溫馨。紫影閃出,百草餃了些黃色的山菊,跑了回來,自顧又往甄姜懷中一貓。
柳飛無奈的甩了它一眼,手捻起一朵小菊把弄著,摟著甄姜柔軟的身子,任思緒飄忽著。
不多時,馬車已是進入河間縣。河間之名始于戰國,因處九河流域而得其名,古稱瀛洲,是有名的歷史文化名城。後世時,它*近京、津,毗鄰滄州、保定、京九、朔黃鐵路貫穿境內,京開,滄市石等公路縱橫交錯,交通方便,經濟發達。
入的城中,柳飛讓甄姜掛上面紗。二人下車,緩步而行。走不多時,見前面拐角處一幡飄動,卻是一座酒樓。
此時,時以近午。酒樓前小二正大聲招呼著,迎進送出。二人也覺腹中有些饑餓,相對一笑,舉步入內。
酒樓內一片菜香酒氣,嗡嗡雜雜的,頗有些客人。待二人進來,本來亂哄哄的大堂,突然安靜,俱備二人氣度所攝。
二人也不理會,自去尋了角落坐下,招呼小二上酒布菜。堂內慢慢又恢復了熱鬧,但卻不自覺的都將聲音放低。
二人正淺斟慢酌之際,卻听得門口傳來一陣吵鬧之聲。柳飛皺了皺眉頭,停箸不飲。轉頭望去,卻見一個老漢正從地上爬起,幾個潑皮正圍著大罵。那老漢卻只是不住打拱作揖。幾個潑皮兀自推搡不止。柳飛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精光。甄姜見狀,知道他動了氣,伸出玉手牽了牽柳飛左手,輕輕道“大哥不須著惱,若他們再要過分,再出手不遲”。柳飛點點頭,雙目微眯。
外面老漢已是被推搡的踉踉蹌蹌,站立不穩。柳飛雙眉一軒,正與站起,卻見一人沖上,扶住了老漢。
定楮看去,那人四十上下,皺痕斑駁的面上,滿是風霜之色。雙眼明亮,滿含正氣。一身藏青色布衣,滿是塵土。想是趕了許久的路。衣袖挽至手肘,露出一雙粗糙的大手。下身一條黑褲,亦挽至膝下,卻未著襪,赤足穿了一雙草鞋,後背尚背一斗笠。此時,正大聲呵斥那幾個潑皮。
幾個潑皮突然被人打斷,稍微愣怔後,見一個老農似的窮漢,正大聲訓斥自己,不禁大怒。互望一眼,慢慢的圍了上去。
那老漢滿面駭然,站在一邊,不知所措。只听那黑衣人卻兀自在說道“汝等亦是父母生養,怎的如此狠心。他一個老人家,諾大年紀,便有小過,說過便是,怎可以拳腳加之。當知,汝等亦有父母,當思及人之老,方為大善,更……”話未說完,突的向前一個踉蹌,卻是被一個潑皮踢了一腳。
黑衣人怒不可遏,正欲再要說話,卻見一個潑皮,舉起一根木棍,舞起一股惡風,直奔自己雙腿打來,這要被打實了,登時便會折了。待要躲避,卻已不及,不禁咬牙閉眼。便在那木棍將要踫上雙腿之時,只听得一聲輕哼,似有股微風吹過,面前卻傳來一聲痛叫,接著听到“當啷”一聲,木棍墜地的聲音,睜眼看去,登時目瞪口呆。
只見地上一根木棍,上面嵌著一朵黃色的小花,此時,花瓣猶在風中微微拂動。而剛才舉棍打來的那個潑皮,正一手抱著另一只手,顯是斷了。此際,正嚎嚎呼痛,那手腕上,赫然亦釘著一朵小黃花。以花兒這麼柔嫩之物,竟然將木棍打飛,手腕擊碎,簡直不可思議,直是神仙手段。
旁觀眾人與一干潑皮皆呆立當地。此時,一聲輕哼又至。眾人遁聲望去,卻見柳飛正緩步走來,手中尚捻著兩朵小花。眾潑皮齊齊哆嗦了一下,向後一退。柳飛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才緩緩開口道“鼠輩,斷爾一手,以示薄懲。下次若再讓我知你等為惡,定不輕饒。”,說罷,大袖一揮,喝道“都與我滾吧”。眾潑皮但覺一陣狂風吹至,頓時個個變做滾地葫蘆。待到停住了身形,爬起來,發一聲喊,四散奔逃,片刻不見人影。那斷手的家伙尤為快速。
柳飛打發了眾潑皮,回過頭來待要與黑衣人敘話。卻見那人依然傻傻呆呆的,雙眼直直的,只是看著那根木棍。嘴里只是不斷聲的念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柳飛不禁搖頭,這摘花飛葉卻敵之術,但凡內功練至化境,均可做到。此人看起來頗有些不俗,怎麼竟會如此失態。
他卻不知,所謂武學一道,卻全是由戰場上的廝殺之道改進而來。而他心中所想,卻完全是小說中,由作者夸大虛幻出來的。之所以他能施展,卻完完全全是水神心法和水神真氣帶來的異變。便是他所創出來的種種功法,亦是變態的產物。若沒有他這個異數,是決不會出現在真實世界里的。哪能怪人家驚駭。
此刻,只好上前一步,輕拍了一下那人,喚道“這位兄台醒來”,語氣中卻帶了三分調侃。
那人被這一拍,方如夢初醒。听得柳飛語中取笑之意,不禁臉上一紅,躬身深深一禮道“雍郡墨甦,謝過先生救護之恩。孤陋寡聞之態,讓先生見笑,實是慚愧”。話語落落,對自己露丑卻毫無掩飾。
柳飛心中點頭稱許。隨即臉容一正,還禮道“淺薄之技,不值一笑。是飛輕浪了,望兄台恕罪”隨即,肅手讓客道“且請共飲一杯,以為陪罪”
墨甦躬身還禮,道“不敢,先生請”。
二人到得幾前,墨甦見有女眷,忙要回避。柳飛拉住,道“此乃賤內,亦非俗人。兄台不必如此。”甄姜亦襝衽見禮,舉動得體自如。
墨甦見甄姜氣質攝人,落落大方,心中驚奇。這夫婦二人均如神仙中人,卻不知是什麼來頭。心中想著,卻也沒再堅持。三人分賓主坐了,甄姜提壺為二人布酒,自于柳飛身邊坐了。
墨甦再拜謝柳飛,問起姓名,柳飛說了。墨甦始大驚道“遮莫‘隱神谷主’當面?”柳飛含笑頷首。
墨甦嘆道“今日方知傳聞不虛,谷主果神人也”
柳飛謙遜了幾句,方問道“吾觀墨兄出言不俗,當為讀書之人,怎的卻是這般打扮?”
墨甦聞言,略一遲疑,方道“實不滿先生,甦實是墨門中人,乃是墨辯”
柳飛一愣,道“可是『兼愛非攻』之墨門?”
墨甦道“然”
柳飛道“然吾聞墨門弟子,均有不俗之武力,怎墨兄剛卻如此模樣?莫非相戲乎?還有,那‘墨辯’又是說什麼?”
墨甦長嘆了口氣,才道“我墨門自漢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後,已是分成了兩支。一支注重認識、邏輯、術數的研究,從事談辯者,稱墨辯。另一支則修武技,轉化為游俠,稱墨俠。甦便是墨辯了,並無武技傍身,故才如此狼狽。”
柳飛這才恍然。二人邊飲邊說,頗是投機。柳飛于後世對于墨家思想便比較認可,但也僅限于應用在後世,然對處于此時的人來說,墨家思想卻是極其超前的,根本沒有生存的土壤,焉有不沒落的道理。
心中想著,又見這墨甦未老先衰的模樣,頗有些惻然。但對墨門這種為了理想而百折不撓的精神,甚是敬佩。墨甦在心中的形象也變得高大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