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玉州 第十一章 修煉界
這個世界的新年,叫勝朝節。相傳很久之前,妖界出了個嗜殺無度的妖皇,喚做朝。朝終年修行,只在年末那天才會出來。而這一天,朝會來到人界,捉去三百六十五對童男女,以進行下一年的修煉。
是故每到歲末,家家戶戶總是惶恐不安。當天晚上,家中所有的小孩都要睡到同一個房間,而家中的成年人,則要守在外面,稱之為守夜……
直到三千多年前,人界出現了一個極為厲害的人物,叫做明。那年歲末,入夜之後,人們跟往年一樣守夜。夜半的時候,忽地天上亮起兩團光圈,照的黑夜如同白晝。
兩團光圈只亮了一會兒,便飛向天邊的高山,隱沒在大山深處。
天快亮的時候,疲倦的大人們看見光圈再度出現在天上,不過這次只剩一個了。遠處的高山已被夷為平地,一眼望去,開闊無邊,天地相接。
那團金黃色的光圈在空中駐留的了片刻,隨即往西邊飛去了。人們後來才知道,那年沒有任何一個小孩被朝抓走。後來人們就把歲末那天稱為勝朝夜,第二天人們歡慶平安,便是勝朝節。
「妖界?妖皇?……這個世上真有妖怪?」聽了這個傳說,方豪睜得老大眼楮,纏著邵風追問起來,表現的像個天真兒童。
邵風笑道︰「這世上自然有妖。只是自從妖皇朝死後,妖界就很少那般肆無忌憚侵犯人界。但偶爾也有些妖類,出來做做壞事,一些史料志怪之中,不都有記載麼。」
方豪之前看那些遊記怪談之類的,以為那些妖魔不過是作者杜撰的,如今看來,竟是實有其事,這不禁令方豪驚嘆不已。隨又想到道真紙符,暗道︰果真是個玄幻的世界。又問道︰「那妖皇真的是被明給殺了?」
邵風道︰「三千年之前的事,誰人能說的清,只是從那之後,朝再也沒有出現過。不過,明,是確有其人的。」
說罷見方豪一臉驚異之極的表情,邵風又道︰「明,便是靈虛宮的祖師。」
「靈虛宮?」方豪之前也聽說過靈虛宮,但沒想到靈虛宮竟有這麼大的來歷。
邵風不以為然道︰「靈虛宮,天青門,眾生寺,乃是當世三大流派。靈虛宮的淵源要久長一點。除此之外的其他的嘛門派,或是東拼西湊,或是走邪魔外道,誤人子弟而已。」
方豪詫異道︰「道真觀竟算不上一個流派?」
邵風道︰「如今,勉強算的上吧。你可知道,道真觀的祖師易坤,兩百年前不過是個靈虛宮的子弟。」
這下方豪徹底呆住了,這般說來,那靈虛宮分明就是高不可及的,自己在這練什麼天青之氣,練什麼外功,或許在靈虛宮的人看來,簡直就是嬰兒學步,根本不值一提。
邵風自然知道方豪的那點心事,當下道︰「我看你一心追求武道,並非是富家子弟學武只為自保或是從軍之類,便跟你說說當今天下修煉界吧。」
方豪自然求之不得,嬉笑道︰「大師父,你這過了個年,又帥了許多啊。」
邵風瞧見他頑童姿態,反而心裡喜歡一點,當下道︰「無論什麼修煉法門,究其根本,便是兩個字︰靈,氣。我天青門是練氣門派。至於靈虛宮和眾生寺,則為修靈門派,兩者的不同之處在於,靈虛宮偏向外靈,即為天地之間的靈力;而眾生寺,偏向內靈,所謂內靈,就是人本身的靈力。你目前是不是覺得,練氣比不上修靈?」
方豪毫不隱瞞的點了點頭。
邵風望著窗外紛飛的雪花,嘆道︰「天下之大,人才輩出。我天青門門徒三千,皆是聰穎之輩。靈虛宮三千年以來,弟子的數目從未超過十三人,且由宮主親自傳授法門,好多人放棄榮華富貴不要,情願去靈虛宮打雜掃地。」
所幸剛才邵風自誇了一下天青門,然後又給靈虛宮做了個鋪墊,是故方豪才沒有心灰意冷,但卻有了幾分無力之感。想不到自己分毫不怠的苦練四年,只不過剛起步而已。
方豪竭力平住心神,問道︰「那想要加入靈虛宮,豈不是難比登天?」
邵風道︰「一點都不難。全憑天生,只要夠聰明,就能拜入靈虛宮。若是不夠聰明,哪怕努力一世,也跨不進靈虛宮的門檻一步。」說罷看了一眼方豪道︰「以二少爺的天資,或許夠得上資格吧。」
方豪也不知這話是不是大師父說來安慰自己,不過聽後總算恢復了幾分自信。
隨即又聽邵風道︰「但你修煉我天青法門,達到絕頂境界,未必及不上靈虛宮。天青門三千弟子,其中也有八九人的修為,能跟靈虛宮的十三弟子不相上下坐。只是花的時間,有點長。」
「有多長?」方豪急問道。
邵風緩緩道︰「為師修了六十年的天青之氣,才至如今的境界。你才修了四年,雖然進境神速,但天青法門是何等博大精深,你暫時斷然無法領會到天青法門的無所不能。」
「六十年?」方豪嚇了一跳,可大師父怎麼看都不像在開玩笑,問題是,大師父看上去頂多也就三十歲,忙問道︰「師父您老貴庚?」
邵風道︰「為師今年七十。」生怕方豪聽罷心緒頹然,又道︰「憑你的天資,再修十年,應該能超過為師。」
「那師父……師父能不能打的過靈虛宮的弟子呢?」方豪小心翼翼的問道。
「打不過。為師的師父,你師公還差不多。」邵風回答的很坦然,接著道︰「有很多人加入天青門,是為了修到極致,逍遙無極,縱橫百世,觀朝代興衰,看世事變遷。須知這本身就是逆天之舉,定然難比登天。也有不少人,修到中途,覺得大道茫茫無期,乾脆復回俗世,凡人生老病死,歷數十載,死後化成一黃土,才是自然。為師也不隱瞞,為師就是那種修到一半修不下去的。」
聽到這裡,方豪的心境又起了變化,到底是修無止盡,還是過一個平常人的生活呢?
方豪之前練武,出於兩點,興趣和自保,其中興趣的因素大一點。每每在武道上有所突破,心中便暢快無比,那種強烈成就感,是方豪在前世所不曾體會的。
在這個世界活了八年,方豪不僅完全融入了這個世界,同時還愛上了這世界,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跟方飛羽之間,有著血濃於水的親情,如今在方豪的心中,方飛羽就是父親。跟三位師父之間,有著很深的師徒之情。跟雙雙和秀兒之間,是一種方豪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說是兄妹之情吧,方豪常常對兩女動些歪心思……
感情,激情。似乎可以用這兩個詞概括起來。忽然間方豪心中豁然開朗。
管他呢,好好活著,開心活著就成,一切繼續,修煉照常進行。等那些修為通天的人能威脅到我方豪的時候再說。
邵風自然猜不到,自己的一番話讓眼前這不到九歲小孩想的如此之深。只見方豪的眼神由迷茫漸漸轉為明朗,邵風心下稍定,暗道︰「真是的,七十歲的人了,跟個小娃兒說這些幹什麼,他還小嘛。」
兩人坐坐在凝華園的小廳堂中,吹著暖符散出的暖氣,一時各有心思,沉默不語。
「二少爺,二少爺……」雙雙呼著白氣,穿著一件方豪給她新置的棉衣,竄了進來。乍進小廳,雙雙的小臉給暖氣一燻,紅撲撲的如同熟透的隻果,「老太爺回來了,老爺叫二少爺去堂上。」聲音之中,透著幾分意外。
誠然,八年以來,這是爺爺第一次回玉州過勝朝節。以往都是勝朝節之後,方飛羽帶著夏夕彩和方世去京都紹南給爺爺拜年。
這也將是方豪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見爺爺。方豪對爺爺唯一的印象,便是一歲時瞧見的那張森冷如冰的面孔,除了怒意,沒有絲毫感情。這讓方豪自小對爺爺就有種恐懼的感覺。
方豪看了看大師父邵風,道︰「大師父,那我去了。」同時想起那天二師父童遠山在車裡說的話︰又聰明又聽話又漂亮的孫兒,誰不喜歡呢?
這時秀兒走進小廳,給方豪披上一件裘皮大衣,道︰「外頭冷。」又將方豪的衣裳邊邊拐拐的整了整,柔聲道︰「二少爺,見了老太爺,嘴巴要甜一點。」雙雙連忙隨聲附和。
方豪心中湧起一股暖意,沒多說什麼,將大衣裹緊,出了小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