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作者:小橋老樹 (連載中)

b144511455 2009-1-17 10:10: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2 676191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52
第九十八章 東風和西風(二)

  坐了一個多小時,陸續又來了兩輛車,多是上午座談會的參加人,到瞭望城山莊,大家也就不再談套括,打麻將打撲克、罵聲、笑聲、麻將聲、聲聲入耳。

  周強所在的火佛媒礦是鎮屬企業,每年要上交給鎮政府規定的利潤,在秦飛躍的堅決支持下,他以改造設施為名貸款五十萬元,貸款拿下來以後,周強就將貸款中的二十萬元作為企業利潤上交拾鎮政府,在簽合同的時候,規定鎮屬企業利潤的10%作為企業負責人獎金,這一筆周強都得了2萬元。

  周強打著麻將,大聲地道:「抓企業工作還是需要內行,外行來越抓越亂,秦鎮是鄉企局的副局長,是真正的內行,趙永勝懂個屁,什麼事情都要來插上一手。」

  從趙永勝在青林鎮搞了一個財經監督小組以後,秦、趙兩人的矛盾愈發突出,也更加表面化了,他們兩人各自都有幾個鐵桿,跟著起鬨,這讓鎮裡面大部分幹部無所適從,他們多數選擇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最好不做事,儘量少做事,避免惹火燒身。

  秦飛躍也不制止周強,臉上帶著微笑,道:「碰九萬,打一個好張子。」手裡的五筒就打了出去。

  秦飛躍初當鎮長之時。黃站長和趙永勝走得比較近。對秦飛躍則陽奉陰違。

  去年初,趙永勝到山東考察學習一個月,縣犯委接到舉報電話對青林基金會來了一個突查,查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這個問題往大說是違法亂紀,往小則是工作失誤,秦飛躍將此事抹平以後,順便將紀委的查獲問題原則留在手中,從此,黃站長就成為了秦飛躍的好部下和好朋友。

  兩人合流,逼得趙永勝弄出了一個財輕監督領導小組。

  如今,黃站長只能緊緊依*秦飛躍,他話中有話道:「明年黨委、政府要換屆選舉,最好秦鎮來任黨委書記,把鎮裡面的工作統起來,兄弟們都要懂起。」

  侯衛東知道今天到望城山莊來的人,都是秦飛躍的親信,他雖然和秦飛躍走得近,但是還沒有達到可以這樣說話的地步,心裡就一直在打鼓,但是這種事情不能亂問。他就靜觀其變。

  打牌到六點半,服務員就過來道:「各位老闆,菜上好了,請過來用餐。」

  秦飛躍站起身,對侯衛東道,「你過來一下,問你一個事。」

  兩人走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坐定以後,秦飛躍單刀直入:「侯衛東,鎮裡對你的工作問題是不公平的,你知道為什麼去年把你分到上青林工作組?」

  侯衛東搖頭道:「不知道。」

  泰飛躍發了一支紅搭山給侯衛東,道:「當時你到鎮裡報到的時候,我的意見把你分到黨政辦,這幾年鎮裡官司也不少,你是學法津的,放在黨政辦可以幫著給大合同把關,也算是人盡其材。」

  秦飛躍這是說的實話,鎮裡面用幾家鎮屬企業,關於債務、合同等

  糾紛不斷,93年鎮政府接連當了好幾次被告,因處,秦飛躍也想我一個

  懂法律的幹部,幫著看合同,就如縣政府設立的法制科一樣。

  「那時趙永勝侄女的工作沒堵擱平,讓他很沒有面子,你來報到的時候,他發現你沒有後台,就把氣發在你身上,堅持把你放到上青林工作組,他這種做法實在是沒有道理,做為黨委書記,這種心眼實在太小,後來我想調你到計生辦、他也不同意。」

  侯衛東有些迷惑。

  「恐怕你教到的時候還不清楚裡面的玄妙,十位公招生好幾位都有後台,我知道李山鎮的任林渡報到的時候,是由組織部肖部長親自送下去的,楊柳是由人大李主任送下去的,就你一個人,拿著介紹信就冒冒失失地來了。」

  泰飛躍所說基本符合事實,也和侯衛東瞭解的情況相一致,但是,許多事情侯衛東只是分析和聯想,此時,秦飛躍這個當事人將事情經過道來,他這才恍然大悟。

  往事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侯衛東如今將狗背彎石場搞了起來,也並不太在意鎮政府的職位,只是秦飛躍如此說,他還是憤怒地道:「我初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就將我發配到了上青林,原來是趙永勝使的壞。」

  侯衛東的憤怒,半是認真半是裝樣子。

  被發配到上青林鄉,對於一個大學生來說,確實是很不負責的做法,想來憤怒,人之常情。

  如今秦飛躍舊事重提,肯定還有其他目的,裝著憤怒,也好讓秦飛躍覺得放心。

  秦飛躍說話之時,一直在觀察著侯衛東的表情,見他滿臉怒意,便放下心來,道:「明年黨委政府要換屆,趙永勝在暗地裡做工作,想讓我落選,侯衛東在上青林山上群眾基礎好,你要堅持原則,發現誰在做反面工作,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侯衛東信誓旦旦的地道:「以後我一定留心,秦鎮,你放心,上青林公路若不是你當面向馬縣長匯報,哪裡能得到一百萬的補助,這件事情上青林所有老百姓都知道,人心向背,我就不用多說了,如果有村民不明白真相,我就去給他們說清楚。」

  秦飛躍假意嘆息一聲,「人心隔肚皮,有些人當面是人背後是鬼,不可不防。」

  出門之際,秦飛躍使勁握了握侯衛東的手,又道:「狗背彎石場搞得不錯,我也去看過,你一定要搞階梯開採,最好以後搞洞采,這樣不容易出事故,其他幾個石場一點安全措施都沒有,說不定哪天就要出事故。」

  秦飛躍當過鄉企局副局長,搞企業確實是內行,他也看出了幾個石場潛在的危險。

  吃罷飯,由於人太多,也沒有去唱歌找小姐,大家就四散了。

  侯衛東也沒有回家,坐車到了益楊城裡,給梁必發打了一個傳呼,留下了他的傳呼號,很快,梁必發就回電過來。

  「瘋子,你他媽的又跑到城裡來了,我在新天地歌城,被喝慘了,快點救我。」侯衛東正想問具體的情況,梁必發在電好裡頭道:「瘋子,你敢不來,小心被修理。」

  遇到這種不講理的人,侯衛東也沒有辦法,打了車就到了新天地歌城,剛下車,一個短髮年輕人就走了過來,道:「你是瘋子哥?老大讓我來接你。」

  侯衛東看著這人的神態和作派,有些像是香港的黑社會馬仔,心存疑惑地跟著他上了樓。進了樓,只見一片煙霧和酒味,這是一張大桌子,足足能坐二十人,梁必發和幾個工程部的人都在裡面,另外還有幾個神情陌生的年輕人。梁必發滿臉紅光,看來巳喝得不少了,他道:「瘋子,過來坐。」

  梁必發身邊坐著一個神情有些陰鬱的短髮人,他三十歲左右的年齡,喝了一聲:「老七,給瘋子騰了一個位置。」梁必發身邊的一個年輕人就騰地站了起來,道:「瘋子哥,裡邊坐。」

  看到這種場面,侯衛東心裡也右些打鼓,暗道:「這是些什麼人?」

  梁必發端起兩杯酒,對身邊的人道:「黑娃,這是我的好兄弟,瘋子。」

  黑娃是益楊縣大名鼎鼎的人物,讀高中時打架不要命,被開除以後

  就在混社會,也算是益楊江湖上的一號人物。

  「真是黑社會。」侯衛東心裡一驚,臉上神情不變,鎮靜地道:「黑娃哥,久聞大名了。」

  黑娃很有氣概地道:「既然是梁哥的朋友,那沒有話說,換大杯。」

  服務員就拿了兩個大號的紅酒杯子,黑娃開了一瓶劍南春,剛好倒了兩杯,他舉起一杯道:「第一次見面,喝大杯,加深印象。」

  侯衛東雖然能喝,可是一口喝半斤白酒的事情還真沒有幹過,黑娃仰頭喝了以後,幾個光頭年輕人就盯著他,侯衛東一咬牙,將這半杯酒爽快地倒進肚子。

  贏得一片喝彩聲。

  在望城山莊,他就喝了一斤左右酒,這半斤下去,頭就開始暈眩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梁必發柏了拍他的肩膀,道:「瘋子,上去。」

  侯衛東迷迷糊糊跟著梁必發轉著圈子,似乎是到了五樓,梁必發將他朝床上一推,就走了。過了一會,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也就只有十七、八歲的年齡,幫著侯衛東脫下衣服以後,自己就麻利地脫得精光,爬上了,就開始為大醉的侯衛東按摩起來。

  昏頭昏腦的侯衛東突然感到胸腹中一陣排山倒海,他跳起來,急問道:「廁所在哪裡?」女子道:「在外面。」侯衛東低頭看自己赤條條的,便準備穿衣服,可是剛拿起衣服,就控制不住自己,見衣一個垃圾桶,便跪在地上,好一陣狂吐。

  吐完之後,侯衛東頭腦反而清醒了,他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香豔場面,所以也並不太吃驚,只是頭腦中牢牢記住了黑娃兩個字。

  他學法律出身,家中父兄又都是公安,深知黑社會沾不得,便將這個女子視若無物,道:「我喝得太多,要回家了。」

  女子眼中流露出一絲害怕的神情道:「黑娃哥打了招呼,如果沒有陪好你,我要被打慘。」

  聽到這話,侯衛東走的意志更加堅定,他一邊說話一邊穿上衣服,道:「我坐十分鐘再走,這樣你好交差。」

  那女子也不穿床服,坐在床上發呆。

  等了十多分鐘,侯衛東道:「你不用怕,我去給他們說,不會為難你。

  出了房間,就見拐角處坐了兩個黑衣年輕人,他們見侯衛東出來,便道:「瘋子哥,這麼快就出來了。」侯衛東假意道:「他媽的,喝麻了,硬不起來,下次再來耍。」

  黑衣年輕人笑了幾聲,陪著東倒西歪的侯衛東下了樓,道:「瘋子哥,有車送你回去。」

  坐上桑塔納,侯衛東沒有去處,他也不願意這些人知道他的去處,靈機一動道:「把我送到沙州學院大門。」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52
第九十九章 東風和西風(三)

  沙州學院沉浸在夜色中,綠樹也只剩下剪影,隔了十幾米,便有一盞路燈,在路面形成一個光亮的圓圈。學生們一如往常,在校園內穿梭,一對對情侶在樹影之下或是牽手或是相擁。

  而用功的學生,還在圖書館、教學樓看書,或是抱著書本行走在迷漫著青春氣息的校園裡。

  侯衛東是以一個醉漢的身份穿行在校園內,腳步踉蹌.酒勁不斷的往上湧,他在路邊尋了一個黑暗處,扶著一株樹就是一陣狂吐,驚起了樹下的一對情侶,女的道:「這人太沒素質,你不准這樣喝酒,否則就不要你。」男的道:「我是學法律的,怎麼會幹這種事情。」

  吐完之後,侯衛東也沒有心思和這對情侶計較,他穿到一個小賣部前,買了一版樂百氏,樂百氏這種酸酸甜甜的味道,平時他是不喝的,今天喝起來還覺得味道不錯,他就坐在石凳子上接連喝了四瓶。

  坐了一會,感覺才稍好一些,他便憑著感覺朝招待所走,路過小書店的時候,他頭腦越來越迷糊,下意識就拐了進去,他隨手抽了一本有關交通方面的書,打開去看卻是花麻麻一片。

  「侯衛東,你怎麼在這裡看書?」一個悅耳的女聲響了起來。

  侯衛東手中書沒有拿穩,「啪「地掉了下去,他扶著書拒就彎下腰檢書,起來之時,胸口又是一陣酒誦,差點吐了出來。他抬起醉眼看了一眼。眼前是一位很安靜的短髮佳人,他直起腰,竭力保持著鎮靜,道:「郭蘭,你怎麼跑這裡來玩?」

  郭蘭巳徑聞到了撲面地酒味,下意識退了一步,道:「我住在學裡面。」

  「我是沙州學院畢業的,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說完,侯衛東明白過來。大聲地道:「我知道,你的父母是學院的,我進沙州學院,你就考了出去,我畢業,你又回來了,看來我們兩人總是擦身而過。」

  酒精上腦,侯衛東就在組織部的美女面前開起了玩笑。

  書店老闆認識侯衛東,對郭蘭道:「蘭蘭,侯衛東是沙州學院去年畢業的。優秀學生幹部,你認識他?」又對侯衛東道:「你怎麼醉成這個樣子?」

  郭蘭在最痛苦的時候。偶然中接受了侯衛東的無意的幫助,由於那一次經歷,她就對侯衛東隱隱存著些好威,見他大醉,就關心地問道:「你喝醉了,跑到學院裡來幹什麼,快回家。」

  侯衛東越發的醉態可掬 :「我家在吳海縣,益楊沒家。就住學院招持所。」

  「原來如此。」郭蘭明白了為什麼能在後面的舞廳遇見侯衛東,她兩條眉毛彎在了一起。又勸道:「你書都拿不穩了,快去休息了。」

  侯衛東跟著郭蘭朝外走,小書店門外有幾步梯子,下梯的時候,他差點摔倒在地上,郭蘭見他醉得實在不行,就上前扶著他,責怪道:「喝這多麼酒干什嘛?走,我送你到招待所。」

  侯衛東很有些興奮,道:「酒是好東西,古人說得好,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郭蘭道:「為賦新詞強說愁。」

  侯衛東就揮著手回應:「如今嘗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

  好不容易將侯衛東拖到了括待所,給他訂了房間,郭蘭將他推到床上,扯了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捂著鼻子將皮鞋給他脫下來,郭蘭就匆匆離開了。回到家裡,覺得自己也有一身酒味,洗了個澡,才將這難聞的味道去掉。

  「這個侯衛東,也太脆弱了,輕不起打擊,不是真正的男子漢。」這是郭蘭給侯衛東的評語。

  一直睡到第二天十點鐘,侯衛東才從沉睡中醒來,醒來之時,楞是半天也不知自己在哪裡,最後看到了桌子上的沙州招待所四個字,這才明白身處何方,他的記憶只能想起從桑塔納車上出來的情景,進入學院這一段,他居然完全遺忘了。

  「是誰送我進來的?」

  服務員也是沙州學院教師的家屬,她幾乎算是看著郭蘭長大,此時毫不客氣地打量了侯衛東一會,道:「你醉得走不動,是郭蘭幫你訂的房間。」另一位服務員走了上來,她笑道:「侯衛東,怎麼喝這麼醉,年輕人少喝點酒。」

  「郭蘭,怎麼是她。」侯衛東苦苦地想著昨天地事情,這一段時間如真空一樣,沒有絲毫蹤影,他用力地拍了拍頭,道:「看來以後還是少喝醉,黑娃這種酒,更不能喝,這個梁必發,怎麼跟黑社會搞在一起,這是在玩火。」

  正在這時,傳呼機響了起來,侯衛東接過來一看,頓時跳了起來,這是一句短短的留言:「田大刀石場砸死人,速回,何。」

  雖然不是自己的石場出了事故,卻是上青林石場的第一次事故,侯衛東不敢怠慢,招了一輛出租車,匆匆趕回上青林。

  到了小院,就見到滿院子的人,這些人群情激昂,在院子裡大吼大叫,好幾個人認識侯衛東,抓住侯衛東就道:「侯瘋子,你是政府的人,要給我們做主。」一些後來進院子的人,看見幾個人圍住了侯衛東,就衝上來道:「打死了人,你他媽的還要跑。」一個年輕人已經飛起一腳給侯衛東踢了過來。

  有人喊,「這是侯瘋子,打錯人了。」

  侯衛東扯過一位熟識的村民,道:「到底怎麼回事?」村民就道:「田大刀的石場砸死了人,一塊石頭從採石台上碰了下來,將劉家二娃腦袋碰開了花,當場就死了,田大刀說去找錢,就跑了。」

  侯衛東臉色蒼白,暗道:「被我不幸言中,還是出了安全事故,幸好不是狗背彎。「他又問道:「這麼多人圍在這裡幹什麼?」

  村民道:「田大刀的老婆住在這裡,他們將劉二娃抬了過來,如果鎮政府不盡快解決,他們就要將劉二娃抬到鎮政府去。」

  侯衛東低聲道:「田大刀石場是私營企業,又不是鎮政府的企業,和政府有什麼關係。」那村民道:「他們不管這些,鎮政府不管,就到縣政府去。」

  侯衛東撥開人群走了進去,一幅門板放在地上,上面躺著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那漢子渾身是血,特別是頭頂上有一個大洞,足有拳頭大小,看上去頗為嚇人。

  一個半大孩子蹲在旁邊哭,另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子,就坐在一旁玩著地下的小石頭,三歲小孩子還小,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地上玩得津津有味。

  裡屋傳來一陣吵鬧聲,過了一會,幾個女子扭扯著從伙食團的大門走了出來,池銘頭髮散亂著,鼻子被打破了,鮮血直流,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要找就找田大刀,找我幹什麼,我x沒開石場。」池銘在不停地掙扎。

  習昭勇臉色鐵青,大聲吼道:「你們這是干什麼,有問題就解決,政府馬上就派人上來了,喂,不許打人。」

  人群中傳來吼聲:「她和田大刀是一家的,田大刀跑了,她要賠錢。」

  高鄉長也在人群中,他高舉著雙手,道:「你們這麼多人圍在這裡幹什麼,不是劉家的人全部出去,二娃家裡的,找點水給劉二娃洗洗,再找件新衣服換上。」

  在習胎勇和高鄉長的招呼之下,眾人慢慢地朝外院退去,忽然,一陣驚天的哭聲響起,劉二娃的母親從外院衝了進來,眾人一直瞞著她,可是這麼大一件事情又怎麼瞞得了,她得知了情況,便發了瘋往老鄉政府趕了過來。

  進院以後,她就撲在兒子身上,哭了一陣,她突然跳了起來,速度快得驚人,撲到了池銘身前,手一揚,用力地打了下去。

  只聽得池銘啊了叫一聲,臉上就冒出了血花。

  習昭勇沖上去,將她拉開,順手將其手上的東西奪了過來,習昭勇當過偵察兵,參加過越戰,動作很是凶悍,搶過來一看,劉家母親手下卻是一塊不知何處拿來的尖石頭,或許就是從劉二娃身上摸到的。

  侯衛東剛開始時發了一會楞,這時終於請醒過來,他看見池銘頭上鮮血直流,便大聲道:「不要打人,打人是違法的,把池銘帶出去。」

  除了劉二娃的母親和媳婦,其他人吼得凶,動得少,此時他們見池銘滿頭是血,軟在一旁,也不知傷得多重,便閃開了一條道。

  楊新春等人趁機就將池銘扶了出去。

  池銘一走,兩個女人就撲在劉二娃身上嚎哭,兩個小孩也跟著大哭起來。

  正在混亂之時,院子外面響起了幾聲喇叭聲,秦鎮長和企業辦的人就走了進來。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53
第一百章東風和西風(四)

  下青林鎮有好幾個煤礦,死人之事難免,因此,企業辦應對這些事情,有著相當的經驗。

  企辦室主任李國富是一個乾瘦的中年人,他跳上了一個石墩子,道:「我是青林鎮政府企業辦公室的李國富,受鎮裡趙書記和秦鎮長委託,來處理這件事情,事情己經發生了,肯定是要解決的,你們不要堵著大門,劉家的親屬先把人抬回去,找幾個代表到小會議室來。」

  李國富在部隊當過司號員,恐怕長期吹號的原因,聲音極為哄亮,一下就將亂哄哄的眾人鎮住了,他們一齊伸長了脖子,看著精瘦的李國富。

  這時,何紅富、曾憲剛等人都聞迅趕到了老鄉政府小院子,這幾人與石場有關,見田大刀石場出了安全事故,都暗叫僥倖。

  何紅富站在侯衛東面靜,道:「瘋子,你倒有先見之明,回去我們把安全規則再看一遍,讓工人們必須背熟安全十二條。」侯衛東也正有此意,道:「光*背條例也不行,我們要在石場上設一個妥全員,就由記帳員來擔任,只要石場開工,就要隨時檢查安全,安全要成為礦上的高壓線,無論如何都不能碰。」

  看熱鬧的人群越來越多,有的就開始說怪話了:「真是想錢想瘋了,連命都不要了,我就算是天天在屋裡吃鹹菜,也不到礦上去。」有的吼道:「讓田大刀把賺的錢全部賠出來。」這些人見石場車來車往,雖然不知內情,也猜到石場老闆肯定賺了錢,眼紅起來,此時見石場出事,便幸災樂禍地亂起鬨。

  侯衛東是工作組副組長,也就跟著晃鎮長來到了會議室.他抱著學習的目的。看鎮裡是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李國富巳在會議室唱起了主角,道:「關於礦山企業死亡賠償。縣裡面是有規定的,我跟你們讀一遍。」他取出一個發黃的小冊子,聲如洪鐘一般,念道「礦山類企業工傷及死亡的賠償標淮。參照沙州市1993年標淮制定。」

  讀完規定以後,家屬就開始大吵大鬧,劉家母親就哭道「一條人命才值兩萬塊錢,這是哪家的王法。」劉二娃媳婦則哭道:「辦喪事就要花好幾千,你們賠這點錢。讓我們孤兒寡母以後如何生話。」

  晃鎮長分管企業和計劃生育,這本是鎮裡兩個美差,可是有利必有弊,這是辨證法。近年來,隨著企業地增多,規模的擴大,事故也是不斷,去年下青林煤礦發生了一起重大透水事故,死了三人。他被縣裡記大過一次,今年煤礦企業倒還平安無事,卻出現了石場死人事故,這讓他想起就鬼火冒。

  李國富對這種事情見慣不驚,在哭泣吵鬧地劉家人,他並不退讓,道:「遇到這種事情,你們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也深表同情,但是,企業出事故,賠多少,政策都是有規定的,企業只能拱照這個來賠,政府的責任就是督促企業及時全額賠付。」

  憤怒的劉家人已輕忍耐不住了,劉老頭使勁柏打著桌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我們不要錢,只要我娃,把田大刀交出來我和他算帳。」

  晃鎮長就道:「老劉,你要講道理,我們是來幫你做工作的,如果你這個態度,我們就不管你,你自己去找田大刀。」他威脅道:「剛才是誰打了池銘,如果造成了後果,是要判刑的。」

  劉老頭跳起雙腳罵道:「我知道你們是官官相護,不把事情解決了,我就把娃抬到縣裡去。」

  侯衛東是第一次輕歷這種調解,他聽得直搖頭:「這事分明是企業的安全事故,和鎮政府根本沒有關係,鎮政府來摻和什麼事。而老劉死了兒子,本就悲傷,晃鎮長這個時候去威脅老劉,可能會適得其反。」

  晃鎮長對劉老頭道:「你這是無理取鬧,不管你把人抬到哪裡去,都是這個價錢。」他緩了緩口氣,道:「你這個當父親的,心腸也狠,自古講究入土為安,你把劉二娃抬來抬去,讓他走得不安心.好好想吧。」

  劉老頭被說到痛處,就掩面嗚咽。

  就這樣磨來磨去,很快就過了六點,劉老頭一家人最後也接受了企業辦的調解,賠償價為二萬六千元,劉老頭嘴上還在發狠,可是從他神情中,侯衛東已經看出了妥協。

  「一條人命就值二萬六。」

  作為石場老扳,侯衛東又暗暗鬆了一口氣,但是,作為一個有同心的人,一條人命的價格卻讓侯衛東感到心酸。

  劉老頭一家人抬著劉二娃,悲悲慼戚就回去了。

  晃鎮長神情也鬆了下來,對李國富道:「通知發出去沒有?」

  李國富一拍腦袋,道:「哎,看我這記性,剛才忙著應付這一幫子人,完全搞忘了。」他看了周圍一眼,道:「侯衛東在這裡,田大刀跑了,習昭勇在樓上,那就只需通知秦大江和曾憲剛。」

  又對高鄉長道:「老鄉長,喊李勇和鄭發明去通知泰大江和曾憲剛,讓他們兩人趕快過來,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李勇和鄭發明就去喊人,李國富就道:「晃鎮長,工作是永遠幹不完的,趁他們沒有到.先把肚子填滿了再說。」他又對侯衛東道:「侯大學,你是上青林石場的發起人,今天晃鎮長上山,主要是解決石場的問題,你還是請個客,感謝晃鎮長。」

  企業辦是需要經常打交道的,侯衛東就爽快地道:「好,就到基金會那邊去吃,我先過去,看他還有沒有菜。」

  基金會旁邊的小館子。就是侯衛東、白春城這夥人的據點,他聽了安排,飛快打開冰拒,提起大菜刀,十幾刀下去,就將一隻冰得硬硬的鴨子斬成均勻的小方塊。然後又倒菜油,放上豆辮、老薑、黃酒等調料,作料炒香以後,將鴨塊倒進去一陣爆炒,很快就香氣撲鼻了。

  不一會功夫。就變魔術似的弄了一桌菜。侯衛東在一旁看得流口水。他偷了一根鹵豬腿。迅速地啃了。還沒有啃完,晃鎮長等人已經過來了。

  坐定以後,大家一陣狠吃,總算把肚子填得半飽。晃鎮長問道:「侯衛東,你是機關幹部,怎麼開起石場了,紀委有規定,幹部不准經商辦企業。」

  侯衛東早就打好伏筆了,道:「晃鎮長,這石場可不是我地,狗背彎石場的法人代表是劉光芬,我只是偶爾幫他看看,具體管事的是何紅富。」

  晃鎮長只是隨口一問,也沒有想到要追究他的責任,笑道:「你別解釋,這事大家都請楚,你小子在打擦邊球。」

  等大家吃完飯,秦大江和曾憲剛也來到了老鄉政府,會議室燈光通明,人聲鼎沸,侯衛東到了上青林鄉,這還是第一次開夜會,憑直覺,他感到晚上開這個會不是好事。

  果然,會議一開始,晃鎮長臉色就變得格外認真嚴肅,語氣也就冷冰冰的,講了開場白以後,他道:「每年縣裡下給我們的死亡指標只有五個,都是給煤廠下的,誰知石場也出了事情,現在已經超標了,今天安全工作又要被縣裡批評,田大刀石場的安全事故,我們必須要好好總結,現在,我宣佈鎮黨委、政府的兩個決定。」

  所謂死亡指標,是縣政府在年初下給各鎮的一個充許企業死人指標,只要在這個指標以內,安全生產都算合格,青林鎮有好幾個煤廠,按往年死亡人數,死亡指標就是5人。

  這個指標從理論上說起來很無聊很荒誕不徑,但是,在現實生活中,這卻是一個很實際的指標,也是一個得到大家認同的指標。

  「第一,從明天開始,上青林地所有石場全部停產整頓,由企業辦進行檢查,什麼時候符合安全要求,就什麼時候恢復生產,哪一個企業符合要求,就哪一個企業怯復生產。

  「第二,為了杜絕出了事故就跑人賴帳的現象發生,切實對工人負責,實行保證金制度,英剛石場、狗背彎石場分別上交保證金三萬元,泰大江石場、曾憲剛和習昭勇老婆的石場上交保證金二萬元,一個月內,自覺到企業辦去交清。一月之內不交清,就停止供應炸藥。」

  這兩個要求一說,侯衛東、秦大江等人就傻眼了。

  侯衛東腦袋急速轉動:因為上青林石場要供應縣政府重點工程—— 沙益公路,停產整頓以後,最著急的就是交通局,他們自然會與鎮政府溝通,或者說是施加壓力,但是交三萬保證金,則超出了幾個石場老闆的能力範圍。

  秦大江就不干了,他瞪著眼,道:「我沒有錢,鎮裡讓交通局把款結了。我就交保證金。」

  晃鎮長道:「交通局又不欠鎮裡地錢,我們憑什麼去找交通局。」

  曾憲剛也叫苦,「我們確實沒錢,保證金就算了,或是晚幾個月再交。」

  習昭勇是以他愛人的名義開的石場,他是派出所民警,向來不把晃鎮長放在眼裡,道:「交保證金是依照的那一條那一款,沒有依據收錢,就是亂收費。」

  晃鎮長一時有些語塞,想了一會,威脅道:「你們不交保證金也可以,從明天起,就停電停炸藥。」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53
第一百零一章 東風和西風(五)

  對於青林鎮政府的決定,上青林石場老闆們統一的應對之策:按要求停產,不交保證金。

  上青林石場全部停產以後,沙益路立刻就無米下鍋,公路建設被迫就停了下來,曾昭強接到消息以後,一個電話過去,朱兵就帶著梁必發直奔上青林鄉。

  聽說了緣由,朱兵就道:「青林鎮怎麼能這樣,礦山企業出事故是難免的,不能因為出了一次事故,就將所有的石場關閉了,這就好比小孩子做了錯事,教育批評就行了,如果不分青紅皂白統統殺掉,就太極端了。」

  侯衛東委屈地道:「不停產,鎮政府就要停水停炸藥,我們是胳膊扭不過大腿,英剛石場和狗背彎石場還要各交三萬元保證金,朱局長,從沙益公路開工以後,我們上青林石場天天都在邊軸轉,沒有停過一天,也沒有得到一分錢,各石場都是貸款輕營,實在沒有錢來交保證金了,如果鎮裡面強迫交保怔金,石場就真的被擠干血,沒有辦法進行生產了。」

  梁必發是最瞭解石場情況的,他就打抱不平,道:「上青林幾個石場貸款來生產,也算是盡力了,局裡是該付點錢。」

  全額墊資是李縣長和曾局長訂下來的,朱兵作為副局長,自然不能如梁必發一樣隨口亂說,他道:「我馬上到鎮裡去找秦鎮長。無論如何也要恢復生產。狗背彎石場地安全措施最好。侯衛東要做好恢復生產地準備。」

  侯衛東笑道:「朱局長一聲令下,我應該恢復生產,只是保證金的事情,請朱局長給鎮裡說說,如果能付點錢給我們,當然更好。」

  朱兵一行人掉頭就下山。

  由於馬縣長率領包括秦飛躍在內的十名鎮長到山東壽光考察農業,鎮裡就只有一個老闆——書記趙永勝,見面之後,寒暄幾句,朱兵就真奔主題,提出了恢復生產的要求。

  趙永勝考慮了一會,道:「沙益公路是縣政府的重點工程,我們肯定耍支持,可是上青林石場才出了安全事故。如果不進行整治,再出問題,誰也負不了責任。」

  此時沙益路巳是到了全線施工的緊張時期,工期施延一天,就多一天的成本,曾昭強給朱兵下了任務,無論如何也要保證碎石供應。

  朱兵就繼續做工作,「趙書記,礦山企業出安全事故是難免的,我們的安全措施只是將事故降到最低,所以縣裡每年才會下死亡指標,沙益路是縣裡的重點工程,李縣長是指揮長,他指示一定要保證碎石的供應。」

  趙永勝背*著大班椅,沉吟了一會,道:「這樣辦,我們派企業辦到上青林去搞安全驗收,安全達標的,就可以恢復生產,不符合的還是要限期整改,至於保證金,倒是可以緩一緩。」他有些腦怒地道:「這一次石場出了安全事故,田大刀跑得不見人影了,賠款只有政府墊著了,所以鎮裡強調要收保證金。」

  達到協議以後,晃鎮長和企業辦主任李國富帶了三人,跟著朱兵一道上山,通過檢驗,符合安全生產條件的就只有狗背彎石場一處。

  英剛石場由於是合夥企業,雖然侯衛東極為重視安全事故,可是涉及到投入,就不得不考慮曾憲剛的意見,安全措施就不如狗背彎石場這麼徹底。

  晃鎮長上山前,趙永勝曾經給他打過招呼,所以,他一直堅持只讓狗背彎石場恢復生產,其他的石場先進行整改。

  隨後的幾天,狗背彎石場就突然被貨車所包圍,以前五個石場的車全部集中在狗背彎,從狗背彎的料場一直到公路上,全是等待著拉貨的大車。侯衛東將英剛石場的機器和工人借了過來,加班加點地干,還是滿足不了需要。

  上青林的石頭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質量在益楊縣是數一數二,面土層淺,開採成本就低,價格就相對便宜,施工方最喜歡用上青林的碎石,上青林石場供應不足,沙益路進展也就極為緩慢。

  眼看著施工更到了影響,曾昭強就親自給趙永勝打了電話,將分管交通的李縣長也抬了出來,趙永勝只得同意讓上青林石場全部上馬。

  除了田大刀石場,另外三個石場就重新開工,狗背彎石場的壓力頓時就減輕了。

  在熱火朝天的生產中,94年如黃鱔一樣匆匆滑走,95年也就如期而至,沙益公路進入了掃尾階段,用石量大大減少。

  元旦,侯衛東原本準備到沙州,又恰逢小佳婦女幹部班結業,婦聯

  就組織她們游黃果樹,侯衛東只得守在了工地上。

  1月7日晚上,侯衛東和小佳在電話裡鬧了些彆扭,心裡頗不痛快。

  如今,侯衛東將打掃辦公室和會議室的任務早就拋在了腦後,駐村工作有秦大江頂著,他也懶得去管,拿著鎮政府的工資,一心一意的幹著私活,日子雖然瀟灑,仕途上卻毫無作為。

  而小佳畢業以後,一直都走得較順,雖然她拒絕了步高的追求,是步市長以及建委也沒有給她小鞋穿,在建委辦公室副圭任的崗位上幹得頗為順手,被推薦參加了沙州市組織的婦女幹部班,前途看好。

  7日,小佳從黃果樹回來,晚上通電話之時,感受到組織溫暖的小佳勸說侯衛東要努力工作,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回事,兩人就爭執起來,仕途不暢,是侯衛東的隱痛,被小佳勸了幾句,他的自尊心就莫名的受了傷害,放下電話,難受了許久。

  過了一個小時,小佳又給侯衛東的中文傳呼機留了言:「對不起,老公。」小准其實也沒有說錯,因此,她的道歉讓侯衛東更不是滋味。早上醒來,仍然覺得鬱悶,便早早的來到了狗背彎,狗背彎雖然是一個到處是灰塵和硬石塊的石場,卻是他的領地,一切由他說了算,在這裡,侯衛東除了有利益以外,還有自信和尊嚴。

  熱火朝天的石場,讓他心情稍稍好轉,何紅富見他來了,趕緊過來商量事情,把事情商量完,已是十點半了。

  正準備歇息,忽然從石場外跑進來一個人,他驚慌失錯地道:「不好了,秦大江石場出事了。」

  青林石場用炸藥的窮式,是用風槍打炮眼,再將炸藥裝進跑眼裡,用導火索點燃來進行爆破,導火索有慢索有快索,遇到特珠情況,還有啞炮,最危險的就是這種啞炮。

  秦大江石場有兩個放炮員,一個有放炮證,一個人的放炮證正在辦理當中,今天當班的恰是正在辦證的新手,他遇到了一個慢索,這個慢索也慢得稀奇,整整慢了二十多分鐘,這個新手就耐不住性子,認定是一個啞炮,誰知剛剛走近啞炮,災難便發生了。

  這一次死亡事故更加慘不忍睹,放炮員被炸得血肉模糊,更準確的說,被炸得支離破碎,另外還有幾人被飛起來的碎石炸傷,幸好全是輕傷。

  等候衛東跑到秦大江石場之時,石場已經圍上了許多村民,侯衛東也顧不得禮貌,很不客氣地將村民推開,衝進了秦大江石場。

  素大江如泥塑一樣,眼神煥散,站在石場前,他的石場已有二十多米的高,石壁一層層切上去,站在下面,感覺特別有威壓,在他腳前,有一段血淋淋的身體,頭也不在了,只有大部分的軀幹。

  前一次死人,只是腦袋上有一條大口子,侯衛東的心理還能夠承受,此時,見到血淋淋的一暮,他忍不住就大口大口地吐了出來,一真吐到了滿嘴苦澀。

  吐完之後,侯衛東就冷靜了下來,秦大江仍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侯衛東見到緊跟在身邊的何紅富,道:「何紅富,你趕快跑到場鎮郵政代辦點,給企業辦李國富打電話讓他們趕快上來。」

  村委會主任江上山也來到了現場,他跺著腳道:「到場鎮抬一口棺木來,把蔣三收拾起來。」

  可是看著蔣三的殘體,競無人敢上都收拾,最後,江上山和侯衛東兩人就爬在堆積成小山的亂石前,一塊一塊地將身體的碎片收攏。

  素大江仍然呆呆地看著這一切,侯衛東認識這個蔣三,他的兩個哥哥都是蠻橫之人,如果他們來了,秦大江恐怕無法應對,就拉著秦大江,沿著公路就朝下走,讓他暫時呆在何紅富家裡。

  當侯衛東回來之時,蔣家兄弟正在石場發瘋一樣的尋找著秦大江。一個小時以後,企亞辦李國富就帶著人來到了石場。

  又是在鄉政府召開協調會,吵著鬧著,仍然將賠償金談到了二萬六千元。

  三個月的時間,接連出兩起安全事故,雖然不是群死群傷,仍然讓縣裡極為重視,派了紀委、鄉企局組成調查小組,到青林鎮瞭解情況。

  由於被炸死的蔣三拿不出放炮證,這件事情就有些微妙,不單鈍是安全事故。

  鎮長秦飛躍面對著調查小組,義正辭嚴地道:「第一次發生事故的時候,我就提出必須停產整頓,如果真的停產整頓,我相信,這次安全事故是能夠避免的,但是,上青林石場並沒有停產整頓,我們必須追究相關領導的責任,人不是韭菜,生命只有一次,決不能兒戲。」

  其鋒芒直指書記趙永勝,正是他同意上青林石場恢復生產。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53
第一百零二章 東風和西風(六)

  第二次出事故,上青林石場終於被強行關閉了。

  此時沙益公路已基本完工,交通局也就懶得管上青林的石場。又因為臨近春節,村民們家家戶戶都殺了年豬,準備享受一年的勞動成果,因而,在上青林響了大半年的爆炸聲和風機聲終於停了下來。

  對於強行關閉石場一事,學法律的侯衛東自有看法:石場是私人企業,工商、稅務等手續一應俱全,與青林鎮政府沒有任何關係,政府出面來關閉私人企業,是越權行為。

  只是,在青林鎮的地盤上,幾乎沒有人認同侯衛東的觀點,弄得侯衛東沒有了脾氣,法祥是人制定的,也需要由人來認同,有人認同才能執行,無人認同法律就是一紙空文。

  忙了半年,如今徹底空閒了下來,侯衛東無所事事,只覺上青林的日子無聊透頂,他的全部家當都在石場裡,交通局還掛著巨額錢款,一位名符其實的富翁,但是,他身上所有的錢加在一起,也不到一百元,手中無錢,也就沒有心思四處亂跑,就耐心性子等待著鎮裡面發工資和年終獎,這兩筆錢發了以後,他才能回家,才能到沙州去看小佳。

  侯衛東又進入了初到上青林之時的看報紙時光,唯一不同的是,每天十點過,肯定有村民請他吃飯,村民們為了表示好客,總是想方設法要讓侯衛東吃好喝好,這一圈吃下來,侯衛東醉了好多次,達到了聞酒色變的地步。

  侯衛東在上面如活神仙一樣,也不理會書記趙永勝和鎮長秦飛躍爭鬥,東風和西風,哪一個吏強,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臨近春節,趙永勝的日子並不好過,第一次停產以後石場隱患並沒有得到徹底根治,就匆忙上馬。雖然是迫於縣政府重點工程的壓力,可是「把關不嚴」的大帽子,還是扣在了趙永勝頭上。

  而且,第二次事故中,被炸死的放炮員還沒有拿到放炮證,這就是嚴重的違規操作了,秦飛躍就在縣委分管組織人事的趙書記面前,極為巧妙地提了這事,縣裡趙書記和鎮裡趙書記,雖然五百年前是一家。但是兩人的關係並不因為同姓趙而親密,他們是哪種中規中矩的上下級關係。縣委的趙書記也就對趙永勝有了看法。

  俗話說.豬朝前面拱,雞朝後面刨,各有各的路道,趙永勝到縣城裡跑了兩天,就平靜地回到鎮裡,依然一本正經的工作,一本正經的和秦飛躍明爭暗鬥。

  在臨近春節的時候,縣裡的處罰決定終於出來了:分管企業的晃副鎮長被記大過。

  鎮裡面除了責令秦大江交清賠償款以外,還罰款一萬元。這兩項處罰,合計三萬六千元,讓秦大江欲哭無淚,侯衛東為了他的事情,數次找朱兵副局長匯報,局長曾昭強順利完成了沙益路的修建,心情大悅,見秦大江的情況確實特珠,就由交通局提前付了四萬塊貨款,用來解決秦大江的賠款。

  這一筆錢款對於秦大江來說,無並於雪中送炭,接過厚厚四沓人民幣。秦大江眼中已有了淚花,離開了交通局財務室時,他甚至用手撐住了侯衛東的肩頭,這才下了樓梯。

  朱兵知道田大刀無錢賠償,已經被迫離家出走,便建議將田大刀貨款也支付一部分,曾昭強也點頭同意了,朱兵回到辦公室,就將這一個消息發拾了侯衛東。

  侯衛東知道田大刀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便讓秦大江租了一輛出租車,他則直接去了池銘的老家。

  池銘被打傷以後,臉上就留了一塊傷疤,她請了半年病假回家養傷,養傷其實是暫時的,最主要的是躲債。

  一路問到了池銘家,敲了數遍,問了數遍,門才打開,池銘臉上有一塊長長的傷疤,看上去頗為驚心,她見是侯衛東,就下意識地用手遮住了臉。

  「趕快把田大刀喊過來,好消息,交通局提前支付四萬元的貨款。」

  聽說了交通局支付貨款的請息,池銘繃著臉明顯鬆了下來,道:「快進來,劉家的人找到這裡兩次了,我真是怕了,賠了錢以後,再也不開石場了。」

  池銘的媽媽胖得沒有身材,相貌卻很年輕,看上去還不到五十歲,她怒氣衝衝地道:「幸好錢到了,要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了。前天劉家還來了人,被我提起菜刀趕跑了,這些人真是不講道理,把池銘打得這麼慘,我要去告他們。」池銘不滿地道:「媽,算了,劉二娃死得也慘,家屬鬧一鬧,也情有可原。」

  侯衛東接口道:「池銘,你的臉傷得這麼歷害,算是破了相,你可以向法院起訴劉家,讓劉家賠你的損夫費,我是學法律的,這種事情人證物證皆在,一定能股訴。」

  池銘閉上眼,時常會想起劉二娃腦袋上血淋淋的大口子,搖搖頭道:「劉二娃死得慘,這事就算了。」池銘母親問道:「田大刀說交通局有十幾萬的貨款,這小子是不是在吹牛。」

  「我不知道田大刀給沙益路送了多少石頭,知道得也不準確,不過十幾萬肯定是有的。」

  池銘母親臉上就露出笑容,道:「這樣算起來,賠了二萬六,還賺得到十來萬。」池銘道:「還有工資錢沒有付。」池銘母親道:「工資能有多少,看來這石場生意還可以做,過了春節,讓田大刀還是將石場開起。」

  池銘不高興地道:「聽說秦大江的石場又炸死了一個,開石場太危險了,以後再不也開了。」

  池銘母親不屑地道:「你這個傻瓜,這麼賺錢的生意,怎麼就不做了,死了人怕什麼,大不了賠錢就是了。」

  池銘就問侯衛東:「春節過了,你的石場怎麼辦?」侯衛東道:「規範了安全制度以後,還是要開。」池銘母親高興地道:「你看,別人多有頭腦,池銘真是笨,找個丈夫沒有工作,明明賺錢又不想做。」池銘是真的生氣了,道:「媽。你亂說些什麼?」

  傳了信,也就完成了任務,池銘母親急著到交通局領錢,侯衛東也是明白人,謝絕了池銘的挽留,便離開了池家。

  剛走了不遠,傳呼機就響了起來。傳來一條中文信息:「三點鐘在上青林大會議室開會。」

  真是奇怪,怎麼這個時候開會。

  上青林工作組早已沉醉於節日來臨前的歡樂中,沒有誰在認真地工作。這個時候來開會,真是有些發瘋。

  儘管感到莫名其妙,侯衛東還是想辦法回到了上青林,儘管是冬天,他額頭上也漬著汗水,他一進院子,就看到秦大江站在院子裡,他倚僂了多天的背也直了,站在那裡和村主任江上山有說有笑,見到侯衛東,就使勁地打了一拳,道:「瘋子,今天晚上到我家,我們三個人,一定要大醉一場。」

  這一次拿到四萬元,侯衛東還是起了很大作用,秦大江的感謝發內自內心。

  侯衛東環顧左右,道:「錢給了嗎?」

  秦大江狠狠地點了頭,「我直接坐車到了蔣家,蔣家兩兄弟看到我還凶得很,一聽說給錢,立刻就給老子端茶倒水。數了錢,就挽著我的手,把我當親兄弟了,他媽的,前幾天還提刀要砍我,都是見錢眼開的人,蔣兄弟死得慘,便宜了這兩個狗日的。」

  見到秦大江輕鬆下來,侯衛東也跟著高興,因為開石場確實存在風險,今天是秦大江石場,明天說不定就是狗背彎,同舟共濟的道理,侯衛東還是明白的。

  「今天是什麼會?」

  「是秦鎮長通知的,說是春節前的安全生產會?」

  「這個會不是開過了,現在石場和煤廠都停了,還有必要開嗎?

  秦大江笑得很燦爛,「管他幹什麼,反正今天晚上我們不醉不歸。」

  一陣車響,秦飛躍的桑塔納開了進來,停穩以後,秦飛躍就笑容滿

  面的下車,他見秦大江精神煥發,道:「老秦,錢的事情落實了。」

  「交通局付了點款,我已經與蔣家把事情結了。」

  秦飛躍笑道:「我知道這事,今天下午我給曾昭強打電話,他就說

  你領了四萬,田大刀也有四萬。」

  秦大江領錢之事,還只是極小範圍內知道,秦飛躍將錢的數量說得準確,這就說明秦飛躍確實給交通局長曾昭強打過電話,秦大江文化不高,可是很有悟性和閱歷,他抱了抱拳,道:「秦鎮長,你真是費心了。」

  三個村的村支書和主任都陸續到了會議室,工作組成員就來了白春城,高鄉長和侯衛東。

  開會以後,秦飛躍再三強調安全問題,出了兩次安全事故以後,關於安全問題,三個村的幹部耳朵都聽起了老繭,個個都頗不耐煩,所幸秦飛躍只講了半個多小時,就讓村幹部發言,又混了半個小時,秦飛躍大手一揮,道:「眼見著過年了,我就不費話了,今天會議就到此結束,晚上我請大家吃飯,喝點好酒,大家就安安心心的過春節。」

  此議一出,眾人轟然叫好。

  果然是好酒,是益楊平時很少見的汾酒了,也不知秦飛躍從那裡弄來的,十幾個人,喝了十瓶,散場之時,秦飛躍趁著酒興,與每個村幹部都握了手,說了些親熱地話,臨走之時,司機還給每位村幹部提了一個板鴨。

  侯衛東也得了一個,他提著板鴨看著村幹部散去,心裡雪亮:秦飛躍心機深,這肯定是為了95年的換屆選舉打下基礎。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54
第一百零三章 東風和西風(七)

  春節很快來臨,侯衛東覺得很是鬱悶,交通局帳上的貨款,狗背彎以及英剛石場的一半,加在一起足足有97萬元,但是這一大筆錢沒有到手,就只是水中花、鏡中月,放假的時候,他拿到了工資370元,加上500元的獎金,這區區870元,就要支撐一個春節,讓他對這個春節也沒有興趣。

  回到吳海家裡,他也就不願意出門,天天陪著母親說話聊天,每天守著電視機,痛痛快快的過癮,上青林沒有電視,讓他對電視廣告都產生了興趣。

  父親侯永貴退居二線,也沒有以前這麼忙碌,閒下來後,他只覺得渾身不得勁,總在屋裡轉來轉去,看著侯衛東的懶散樣子,特別是見他盯著廣告不眨眼的傻樣,就忍不住想發火。

  大哥侯衛國被沙州公共局借去辦案子,一個春節也不在家,倒是他剛結交的女朋友江楚,時常跑到家裡來,陪著劉光芬說話。

  江楚是吳海縣中學的老師,長得不錯,脾氣不錯,家庭背景也不錯,劉光芬很滿意,江楚到了侯家,就和劉光芬在廚房裡嘀咕,兩人都是老師,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連二姐侯小英回來也插不上嘴。

  侯衛東暗自和二姐道:「江楚和大哥才認識幾天,就和媽搞得這樣親密,看來小佳的壓力就大了。」

  侯小英和侯衛東倒是同病相憐。侯小英與姐夫何勇開辦的絲廠投入了七十多萬,全是*貸款,但是錢投進去了,就如細雨入河,沒有一個水泡,她身上空空蕩蕩,現金還沒有侯衛東多,近二個多月沒有買新衣服了,也創造了新紀錄。

  姐夫何勇忙著廠裡的事情,三天兩頭不在家。春節又跑到了浙江去收貨款,害得侯小英就獺在了家裡,幸好三弟侯衛東亦天天悶在屋裡,兩姐弟看著電視。有一句沒一句的交流著生意徑。

  初七中午,何勇從浙江打電話回來,說貨款沒有收到,還要等兩天回家,劉光芬就給江楚打了電話,江楚卻有事來不了。

  在做飯的時候。就沒有人陪著說話。愛熱鬧的劉光芬心裡就有些不舒服。吃飯的時候,見侯衛東和侯小英都心不在焉。就將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生氣的道:「大過年的,你們兩人怎麼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侯老頭,你也把精神打起來,退居二線了,你就不要想那些破事了。」

  侯永貴氣鼓鼓地道:「要論身體,現在局裡年輕人有三分之一長著大肚,莫說是跑步,多走些路也累,體力還不如我們這些老頭子,論破案,這些警校畢業的小年輕,只有些書本知識,真要辦大案,還差得遠了。」

  「明明還可以干幾年.憑什麼就讓我退居二線?」

  劉光芬反駁道:「衛國也是警校畢業的,你說他能不能破案?你們這些老傢伙不讓位,年輕人怎麼能頂得上。」

  侯衛國在94年底破了一起大案子,被沙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看上了,如今借調到沙州辦案子,算得上益楊警方的一把好手。

  提起大兒子,侯永貴臉上有一絲驕傲,嘴上卻不服軟,道:「他那是瞎貓碰上了死老鼠。」隨即又笑道:「我老侯家的兒子,哪一個是熊包。」

  說到這,侯永貴用筷子指點著侯衛東,道:「侯老三,你這是怎麼搞的,到了青林鎮都一年多了,還在上青林鄉呆著,肯定是工作不努力。」

  侯小英幫著弟弟,道:「爸,你這是跟不上時代了,如個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當老闆是所有年輕人的第一選擇,我就覺得老三很歷害,一年時間就成了百萬富翁,我給他說好了,拿到交通局的貨款,就借我二十萬元。」

  侯永貴「啪」地把筷子扣在桌上,道:「這是什麼世道,嘴上無毛的小年輕,工作不到一年,居然就賺了一百萬,我現在每月七百,加上獎金,滿打滿算也就一萬元,按這個水平,我要不吃不喝工作一百年,才能賺上這麼多錢。」他不斷搖頭,「現在還是不是共產黨領導的社會,怎麼會是這樣?其是弄不明白。」

  侯衛東瓣著手指道:「爸,你要這樣看問題,我開一個狗背彎石場,最高峰的時候,有三十七個村民在石場干話,每月六百元,也就是說,我的石場創造了三十七個工作崗位,讓三十七個家庭生話變好了,這算不算貢獻;其次,益楊的重點工程沙益路益州段,全*上青林五個石場供貨,這也是支持了政府重點工程建設;還哨,狗背彎上了稅,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國家花在國防或是教宵上的錢,其中就有我的貢獻。」

  侯小英長期在企業工作,對侯衛東所言深有同感,道:「爸,按照外國的觀點,社會財富絕大部分是由企業創造的,所以,企業家才是我們國家的精英,官本位的觀點,早就應該被淘汰了。」

  劉光芬笑道:「侯三,真有本事,嫌了一百萬,給你老媽買什麼禮物,你大哥以後調到沙州,只能住宿舍,你乾脆給他在沙州買一套房子。」

  侯衛東思苦道:「我現在只有八百塊錢,又沒有存款,是家裡最窮的人,交通局帳上的款項只有九十七萬,其中還包括拖欠的工人工資、一年的青畝費和土地佔用費,明年還要添置三台大型碎石機,加上改造石場的場地,這幾十萬,緊巴巴的。」

  侯小英讚道:「侯三還真有些經商的才能,乾脆停薪留職算了,好好經營石場,慢慢向建材生產商發展。」

  侯永貴「哼」了一聲:「企業說破產就破產,還是當幹部穩當,你要考慮清楚,經商就不能當領導,難道你一輩子就去當鄉鎮老闆?老闆有錢,卻沒有政治地位,隨便一個小流氓,就可以找你的麻煩。這些事情我見得多。」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當老闆錢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追求政治上的權力,這是馬克思告訴我們的。」

  「屁話。」

  兩個人正在爭論著,樓下傳來了汽車的剎車聲,劉光芬最熟悉大兒子的開車方式,她丟下碗,跑到窗口看了看,回過頭充滿驚奇地道:「衛國回來了,還有一個女的。」

  侯衛國工作數年,一直都沒有女朋友。自從侯小三交上女朋友以後,侯衛園的婚事就成了劉光芬的心病。前一段時間,總算和江楚好上了。她沒有看清這個女子是誰,但是很明顯不是江楚,就道:「這個臭小子,怎麼又帶了一個女子回來,若不說清楚,不准進門。」

  話音未落,劉光芬已看清楚了來人,喊了一聲,「三,是小佳。」

  「別騙我,昨天通了話,她沒說過來。」

  「我哄你幹什麼,快去接。」

  侯衛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下去,正好看到哥哥侯衛國和小佳在進門洞。

  「你們兩人怎麼一起回來?」

  小佳衣領上有一層毛絨,往手心裡哈著氣,道:「警察坐的吉普車看上去威風,實際上四處透風,把人凍死了。」

  侯衛國兩張臉凍得通紅,他摘掉手套,很滿灑地拍了拍手,道:「小佳,我們大隊長說了,春節一過就淘汰一半的吉普車,我至少可以開一輛桑塔納,到時再帶你威風威風。」

  小佳親熱的挽著侯衛東的手臂,道:「今天上午到金玲俐家裡去,出來就遇到了大哥,聽說是回吳海,我就跟著回來了。」侯衛東有些緊張地道:「你爸爸、媽媽不知道?」小佳一股豁出去的神情,道:「我想通了,婚姻是我的事情,他們的意見只能是參考,我準備過了春節到外面租房子。」

  小佳的到來,出乎侯衛東的意料,吃飯之時,他眼神一直停留在小佳臉上,一桌美食都失了往日的滋味,江楚沒有來,劉光芬卻等來了小佳,她們兩人話也不少,笑聲不時傳了過來。

  晚飯地時候,劉光芬又將江楚叫了過來,她們三人談得更歡,弄得屋裡的男人都啞口無言。

  晚上睡覺之時,侯永貴被趕到了侯衛東房間,劉光芬就和江楚、小佳三人睡在一起,聊到了晚上一點。

  小佳就在隔壁,他卻想得到摸不到,這讓侯衛東心煩意亂,另外父親侯永貴的鼾聲也響徹雲霄,他只得爬起床,披上大衣,來到客廳看電視,不知不覺就在沙發上睡著了。早上醒來之時,他睜眼就看到小佳坐在一旁,身上蓋著一床厚厚的毛毯。

  「昨晚聽見外面的電視聲,出來才發現你睡在沙發上,看你睡得香,就沒有喊你。」小佳愛憐地摸了摸侯衛東的額頭,又笑道:「你到上青林一年,臉都大了一圈,沒有以前帥了。」

  「真的。」

  小佳笑了笑,「但是比以前更有男人味道了。」

  劉光芬走了過來.道:「大懶蟲,快起床了,吃完飯陪小佳去外面走走,回到家七、八天,連家門都沒有出去過。」侯衛東知道母親的心思,她是想讓自己與小佳單獨相處,便翻身起床,道:「走,今天我們冒著嚴寒壓馬路。」

  在商場裡逛啊逛,說著些聽不厭煩的體己話,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歡樂的大學時光。

  小佳*著侯衛東的肩頭,道:「這個春節,你給領導拜年了嗎?」

  侯衛東乾脆的道:「沒有。」

  小佳勸道:「就算是開石場能賺錢,但是還是在青林鎮政府領導之下,與領導搞好關係,絕對不會吃虧。我在辦公室,這事看得多了,吳海、益楊等四個縣的建委領導,包括縣裡分管領導,逢年過節,都要到建委來拜訪,拜訪越勤,市建委給下面的錢就越多,獎勵也越多,有人就說,關係也是生產力,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侯衛東也明白這一點,他離開益楊時,找黃站長貸款五千。給朱兵包了二千元紅包,梁必發、劉維以及財務科高科長各包了一千元紅包。至於鎮領導,就沒有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聽了侯衛東的解釋,小佳道:「你是青林鎮幹部,應該去給兩位主要領導拜年,聽我的,這事一定不錯,只是不知道兩位領導在不在家裡。如果不在家,跑這麼一趟就麻煩了。」

  「春節前我們吃了一頓酒。秦飛躍說過,他這一個春節就在家裡呆著,任何地方都不去。趙永勝走不走,我就不清楚了。」

  「傻瓜,這就是暗示要去拜年,事不宜遲,我們快去快回。」

  侯衛東有些尷尬地笑道:「我身上錢不夠。」

  小佳是辦公室副主任,長期跟著領導,隨時有可能需要花錢,因此形成了隨身帶錢的習慣,道:「我身上有二千元,應該夠了。」

  定了主意,侯衛東和小佳都是急性子,她沒有猶豫,立刻就回家,把拜年的事給劉光芬和侯永貴講了。

  侯永貴業務精熟,他帶出來的小夥子,兩位當了副局長,一位調到沙州市局當了大隊長,但是他一輩子沒有走過後門,沒有給領導拜年,沒有給領導開過車門,沒有給領導端過茶杯,所以,就在基層所當了一輩子骨幹,好評如潮,年年先進,就是提不了職務。

  當個好警察,需要好智商,侯永貴是哥警察,也就意味著他的智商不低,對於走關係這種事,他心裡清楚,不是不懂,只是不為。當然,他自已不干,並不表示他反對兒子們去走關係,所以,當侯衛東提出要給領導拜年之時,侯永貴就點頭同意。

  在侯衛東出院門之時,劉光芬拿了二千塊錢給侯衛東,道:「這錢要算利息,明年這個時候還,就是四千。」

  坐上前往益楊的客車,小佳幸福地*在侯衛東的肩頭,道:「你媽媽人好,又聰明,用這種方式來化解尷尬。」侯衛東無所謂的道:「給兒子錢,要什麼不好意思。」小佳掐了侯衛東一把,道:「你真是苯,你媽知道你沒錢,這是在給你爭面子。」

  到了益楊縣,已是下午三點,兩人站在街道上商量送禮之事,侯衛東問道:「是買菸酒還是直接送錢?」小佳建議道:「買點水果,再包個信封,表達了心意,又不怕被人看見。」

  依小佳之言,侯衛東買了一袋新鮮的煙台大紅蘋果,給多少錢,他還是遲疑了一下,最後咬咬牙,裝了一千元。

  小佳見他裝了一千,道:「裝這麼多,也不知秦鎮長敢不敢收?」侯衛東笑道:「前一段時間,我送了一萬多出去,從來沒有被拒絕,這事我有經驗,你放心,沒事。」

  剛剛走進秦飛躍所住的院子,除了桑搭納以外,還有一輛組裝的越野車。青林鎮一共三輛車,書記、鎮長各一輛,其他副職就坐這輛組裝越野車。

  「秦鎮家裡還有人,應該是一位副職。」

  敲開門,一個燙著大捲髮的半老徐娘拉開門,問道:「你們找誰?」

  侯衛東猜到是鎮長夫人,便將臉部肌肉放鬆,露出一個很美好的笑容,道:「嫂子,我是青林鎮小侯,給秦鎮長拜年。」

  鎮長夫人就「喔」了一聲,道:「進來吧。」順手就接過了蘋果口袋,朝客廳的椅子前一放。

  侯衛東眼尖,瞧見椅子前堆滿了各式禮品盒和各式水果,不過都不是很值錢,他暗道:「看來這些東西都是幌子,恐怕紅包裡的東西才是貨真價實的。」

  秦飛躍正在打麻將,見侯衛東進門,他一邊打就一邊介紹,「王芬,這是侯衛東,去年分來的大學生,泡杯茶。」

  王芬是第一次見到侯衛東。又見他只是提了一袋水果,也就不太熱情,她站在粟明背後看了看,這才過去倒水。

  侯衛東將小佳帶到麻將桌前,介紹道:「這是秦鎮長、粟鎮長、周場長、黃站長。」又介紹小佳道:「這是我的女朋友張小佳。」

  粟明回頭看了一眼小佳,心道:「沙州女孩子硬是不一樣,看上去很舒服,益楊女孩就算臉蛋漂亮,可總是脫不了俗。」

  秦飛躍道:「侯衛東來打,我要去陪一下客人。」侯衛東正要推辭,秦飛躍卻不由分說地站起來,把侯衛東拉到了麻將桌前,自己就坐到了客廳沙發。那裡還坐著幾個女人,正在看著電視聊天。

  小佳就站在麻將桌前,看著侯衛東打麻將。幾把之後,暗道:「老公打得還真不錯,肯定是長期操練過的。」她心裡生氣,就是背後使勁地掐了侯衛東一把,痛得侯衛東哆嗦數次,卻又不敢叫出聲音。

  打了幾圈。秦飛躍又走了過來,道:「張小佳,過來坐嘛,你們幾個女同志在一起好聊天。」

  張小佳性格本就開郎大方,在建委辦公室鍛鍊了大半年。見慣了此世面,她大大方方在走了過去。

  秦飛躍介紹了一番,又問道:「你是侯衛東的大學同學吧,在哪裡工作?」

  小佳很淑女的坐在沙發上,答道:「我也是沙州學院的,同級不同系,現在建委辦公室。」

  沙發邊一個年輕女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是建委辦公室,怎麼沒有見到過你?」話未說完,她突然道:「張主任,你是不是沙州建委的張小佳主任?」

  「我是張小佳。」

  那個年輕女子很熱情的道:「我是鐘麗,上一次和李主任一起去拜訪步主任。我們見過面的。」

  小佳也想起來了,當時鐘麗確實在場,自己只記得她很拘謹,笑著道:「哎,步市任很少喝酒,那一天是徹底放開了,至少喝了半斤。」

  鐘麗是王芬的兄弟媳婦,她在建委辦公室工作,由於單位好,平素眼光頗高,王芬很少見到她這麼熱情,心道:「我以為天生就是冷臉,遇到上級領導,臉上也要笑出一朵花來。」

  王芬剛才對小佳和侯衛東比較玲淡,此時也變了一張臉,親熱的挨著小佳,幾個女人說說笑笑,就如多年老友一般。

  過了一會,晃胖子來了。

  準備外出吃飯地時候,歐陽林提著兩包精美的禮品盒,也敲響了大門。

  飯桌上,小佳的到來,讓侯衛東無形之中增添了份量,歐陽林不知小佳的來頭,看著眾人都向小佳敬酒,感到莫名其妙,接連看了侯衛東好多眼,在後來,才聽出來張小佳是沙州建委的一個中層幹部。

  侯衛東能有這樣一位漂亮能幹的女朋友,這讓歐陽林羨慕不已,他有些惡意的想:「小佳這麼漂亮,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建委中層領導,說不定跟那位高官有一腿。」他似乎看到了侯衛東頭上的綠帽子,心態似乎也平衡了許多。

  酒至半巡,氣氛更為熱烈,秦飛躍完全放下了鎮長的架子,「我給大家講一個笑話。」

  大家都知道,葷段子時間開始了,眾女士都是久輕沙場的老將,一個個都低頭吃吃地笑。

  秦飛躍口才不錯,他一本正經的講道:「一位處長與漂亮的處女跳舞,舞曲高潮時處長有點激動,下面挺了起來,處女察覺後好奇的問:你下面是什麼?處長答道:我下面是科長。處女不屑的道:官不大還挺硬的。」

  眾人哈哈笑了一回,秦飛躍就點將:「粟鎮長講一個。」

  粟明提議道:「秦鎮講得好,歡迎再來一個。」大家都拍手歡迎。

  秦飛躍又講了一個:「單位領導總結髮言:我們工作搞不好的原因有三種,一是像寡婦睡覺,上面沒人,二是像妓女,上面老換人,三是像和老婆睡覺,自己人老搞自己人。」

  大家又笑了一陣,秦飛躍再點:「粟鎮長來一個。」

  粟明的口才在青林班子是最好的,他想了一想,道:「一個市的市委書記是男的,市長是女的,兩人長期在飯桌上開玩笑,市委書記卻屢戰屢敗,有一天,女市長和男書記共同赴宴,席間高興之餘,書記靈機一動,說——書記一般都幹過市長!女市長機靈的應答——是的,書記一般是市長生(升)的!」

  這兩個笑話都是雅俗共賞,將氣氛推向了一個新的高潮。

  晃鎮長接著講,「一老頭乘公交去高潮村辦事,途中問女服務員,高潮到了沒?女服務員說,還沒呢。一會兒他又問,高潮到了沒?服務員說,糟老頭急什麼,高潮到了我會叫的。」

  輪到周強來講,他長期跟煤炭工人撕混,聽到這種笑話極多,只是這種場合,太噁心的笑話也就顯不出水平,他就想了一個還算不露骨的:「雙胞胎在母親肚子裡聊天,老大說,老爸不錯,經常伸頭來看我們,就是不愛衛生,吐口痰就走;老二說,還是隔壁的叔叔好,他吐完痰還用袋子把痰裝走。」

  輪到侯衛東之時,眾人早已把嘴巴笑酸了,秦飛躍鼓勵道:「侯衛東是大學生,一定要講一個精彩的。」

  侯衛東也不怯場,道:「兩個歷史系老師結婚,且都是二婚,入洞房後,女出上聯求下聯,夜襲珍珠港,美人受驚(精),男巧對,兩顆原子彈,日德(得)投降,橫批:二次大戰。」

  小佳經常陪吃飯,對這種飯局早就見慣不驚,最初她還擔心這些鄉幹部說得太俗,可聽他們講來還有那麼些意思,最後被氣氛感染,也跟著笑了起來。

  吃完飯,大家就要散,侯衛東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將信封送出去,他臉帶笑容,觀察著秦飛躍的動靜,但是秦飛躍身邊一直有人,他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粟明、晃鎮長、歐陽林先後離開去,小佳還在和王芬、鐘麗等人說笑,秦飛躍則在一邊打手機,趁著這個機會,侯衛東就迅速*近秦飛躍,當他掛斷電話之時,他低聲道:「秦鎮,給你拜年了。」說著,不由分說把信封放進了秦飛躍的口袋。

  秦飛躍也沒有推辭,只道:「小侯,你太客氣了。」

  離開之時,王芬熱情的道:「小佳妹妹,改天到了沙州,你帶我去買衣服。」小佳道:「我的傳呼號寫在檯曆上,到了沙州,一定跟我打電話。」

  兩人走到街上,小佳問道:「錢收沒有?」

  「豈有不收之理。」

  「今天這一趟收穫很大,我以後就與王芬單線聯繫,搞搞夫人路線。」

  寒風刺骨,侯衛東就將小佳的毛領子拉緊,道:「趙永勝住在青林鎮,現在過去天就晚了,寒冬臘月爬山會要人命,我們就在益楊住一晚上,明天上午一早就去青林,拜完年以後趕回益楊。」

  小佳道:「我先給趙小軍打個傳呼,看趙永勝在不在,免得跑空路。」

  傳呼很快就回了,趙小軍一聽是張小佳,連忙道:「張主任,有麼事情嗎?」

  「我在益楊,趙書記在不在青林,我們明天準備過來拜年。」

  「唉, 張主任,這怎麼好。」客氣了幾句,趙小軍道:「我爸爸到沙州去了,明天恐怕回來不了。」

  小佳聲調很平靜,道:「我明天要回沙州,恐怕就沒有機會到青林鎮,代我和侯衛東向趙書記問好。」

  侯衛東靜靜的看著小佳,感嘆道:「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的小佳已經具有了女幹部的風範,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怎麼沒有看出你還具有天生的領導才能。」

  小佳上前挽著侯衛東,溫柔地道:「不管如何,我都是原來那個小佳,是你的小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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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東風和西風(八)

  小佳第三天才回到了沙州,她從到吳海縣以來.就已經在心裡做迎接雷建風暴的準備,果然,初十中午回到家中,張遠征和陳慶蓉黑著臉坐在沙發上,小佳裝作無事人一般,叫了聲「爸爸、媽媽」,就自顧自地放下提包,倒了一杯白開水,淮備回到裡屋。

  「啪」地一聲,張遠征將遙控板摔在桌子上,狂吼道:「打一個電話就出去三天,硬是翅膀長硬了,要飛上天,你才老實說,是不是見侯衛東去了。」

  小佳回過身,鎮定地道:「是,我見侯衛東去了,他是我的男朋友,放假期間見一面,這是正當要求。」

  陳慶蓉抱著手臂,冷若冰霜地道:「侯衛東答應三年之內調到州,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小佳忍了一年多,這一次終於爆發了,道:「就算他沒有這個本,我也有這個本事,調沙州又不是登月球,真的有這麼困難嗎,侯衛東的大哥就調到沙州市公安局,也沒有見他費多少力。」

  「你們反對的原因就是他在益楊工作,現在明明有機會調到沙州,你們為什麼還要反對,這是我的終身大事,我就要找一個情投意合的人,爸爸、媽媽,你們也要講點道理。」

  說完,就甩手回了寢室.將門緊緊地關住。

  這是小佳最強硬的表態,張遠征和陳慶蓉面面相覷,等小佳關了門,兩口子仍然坐在沙發上者電視,至於電視裡演的什麼內容,兩人卻是絲毫不知。過了半響,張遠征這才試著對陳慶蓉道:「看來佳佳是鐵了心。回頭想想,她說的也有些道理,我們是不是太過了。」說話之時,他不停地觀察著陳慶蓉的表情。

  陳慶蓉還在生氣,道:「*小佳來跑調動,算什去本事。」

  張遠征勸道:「誰跑不是一樣,只要能調到沙州來說行。」

  陳慶蓉口氣稍稍緩和下來,「如果真能調過來,我們也就放心了,侯衛東大哥能調到沙州公安局,說明侯家還真有些關係。哎,真是女大不中留。」

  聽說沒有發生大衝突,侯衛東也就放下心來,表節過後,他又回到原來的生話。

  3月底。拿到了沙益公路的第一筆款,一共三十萬,狗背彎石場二十萬,英剛石場十萬,侯衛東就拿了二十五萬元,付清工資以及其他雜費,這一筆就賺了十萬,也就是說,剩下的六十七萬元,基本上就是純利潤。

  看著帳戶上一長串數字,侯衛東有些也覺得不真實:難道傳說中的第一桶金,就被我挖到了?

  四月三日、侯衛東得到朱兵副局長的內線消息:益吳公路益楊段也要在近期啟動,因此,他準備提前打一萬方左右的碎石,免上到時公路上要得急,又不得不晝夜趕工期。而連續工作,最容易引起安全事故。

  從四月四日開始。狗背彎石場加緊改造堆料場和入場口,而其他石場都處於半停工狀態。

  六日,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侯衛東仍然泡在石場裡,傳呼響起,交通局朱兵留言:在山上等著,很快就過來。

  侯衛東拿到錢以後,原本想買一個最新款的摩托羅拉手機。據說是新型的數字機,和老式模擬機相比,性能好得多。只是這種款型的手機太貴,和一台小型碎石機差不多了,他就有些捨不得,而且上青林山上信號不太好,買來也沒有多大用處,純粹是一個擺設,所以,仍然就用中文傳呼機。

  在狗背彎石場等一會,就見到兩部車開了過來,第一部是一台進口車,侯衛東認不出是什麼牌子.只覺得外觀比桑塔納沫暢.車面亮晃晃,可以當鏡子。第二部就是朱兵副局長的桑塔納,看到這個架式,侯衛東就猜到有大人物來了,趕緊就迎了上去。

  等到侯衛東走近,朱兵就快走幾步,對侯衛東道:「曾局長來視察石場,考察益吳路的材料準備情況,你詳細介紹一下狗背彎石場的情況,儘量實事求是,曾局長要聽真話。」

  與*一次開會時相比,曾昭強態度很和藹,穿了一件灰色茄克衫,很有風度,又有親和力,背著手,仔細察看了狗背彎石場的設施,還與正在加班幹活的村民聊了一會天。

  侯衛東暗道:「當領導也不容易,一張臉就如撲克牌一樣,隨時都要變表情,太累了。」

  看完了狗背彎,又到了曾經出過事的秦大江石場。

  由於沙益路結束以後,山上就沒有大用戶,小用戶則是哪裡便宜就到哪裡進貨,而山上的小石場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價錢殺得太低,秦大江石場處於半停產狀態,四處都是亂蓬蓬的片石和灰塵,一架損壞了的碎石機被丟在石場下邊,給人感覺很不好。

  曾昭強眯著眼晴,抬頭看著十來米高的開採區,半天都沒有說話,四處轉了轉,道:「看田大刀石場,這個石場也出過事,我們實地查看一下。」

  田大刀石場看上去頗有些觸目驚心,整個石場依據山形展開,就像是一本對折的書,開採面接近二十米,坡度也特別陡,憑肉眼看,也能看出至少在七十度以上。

  朱兵介紹道:「這個石場也出現了安全事故,頂台上掉了一塊拳頭大的石塊,當場就將下面的工人砸死了。」曾昭強「哼」了一聲:「你看他的管理水平,出安全是事故是必然的,不出才是怪事。」

  除了狗背彎等幾家大型的採石場,公路沿途還有好幾家人也在挖山體的蓋山,曾昭強指著這些人道:「石場門檻太低,這樣下去,不知還要出多少大事,我要給縣裡建議,設定石場標淮。達不到這個標誰,一律不誰辦,朱局長,以後我們挑選供應商,還是實地看一看現場,現場管理不規範的,一律砍掉,目前上青林的石場,一律以狗背彎為標準,達不到這個標準的,一律不准進貨。」

  他加重語氣道:「交通部門一定要為老百性的生命安全著想。」

  侯衛東有些受寵若驚。高興之餘,又想道:「這世上的愛沒有無緣無故,按經濟學上原理,天下不會掉餡餅,曾昭強這樣做,到底是何意?」

  視察完石場,曾昭強道:「看了狗背彎和英剛石場,我心中有數了,侯衛東很不錯,不愧為學法律的本科生,今天就由我請客,到益楊去吃狗肉,我知道有一家貴州特色狗肉,專門在夏天吃。而且只賣黃狗。」他興致勃勃地道:「吃狗肉也有講究,最好吃的狗是黃狗,其次是雜色拘,最難吃的就是白狗,這個道理我也說不清楚,是實踐中總結出來的。」

  侯衛東已猜到曾昭強肯定有事,可是卻猜不透,就跟著曾昭強上了車。曾昭強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車之後,隨便問了幾句侯衛東的情況,便不在說活,只留拾侯衛東一個沉默的背影,車內,只聽到發動機輕微的響聲。

  兩個小時末到,小車就從上青林回到了益楊縣城,而坐客車,一路停*,還要拖站,至少要三個多小時,下了車,侯衛東心道:「還是坐小車舒服,乾淨、快速、安靜,真他媽事受。」

  車停在一家裝修平常的狗肉館,門口有好幾個女服務員,見是曾昭強,就直接將他們帶到了一個裡間,司機就知趣的在外面抽菸。

  閒聊了幾句,曾胳強就道:「現在國家政策變化快,淘汰國屬國營企業是必然之路,我昨天聽馬縣長說,要在明年將所有鎮屬企業轉制,給鄉鎮松下包袱。

  青林鎮鎮屬企業不少,侯衛東就道:「青林煤礦不少,這些企業都要轉制,不知誰有這麼錢,可以買幾百萬上千萬的煤礦。

  曾昭強笑而是不語。

  朱兵道:「益楊絲廠破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嫂子早點從廠裡出來,也是一件好事,絲廠工作太累了。」他對侯衛東道:「曾局長的愛人是絲廠財務室的,絲廠破產後,她在家裡閒不住,準備到上青林搞個石場,你是上青林工作組副組長,開石場又有經驗,嫂子開石場的事情,就交給你去辦。」

  上青林公路開通不久,侯衛東最初想封鎖辦石場能找大錢的消息,可是明眼人實在太多,山上很快就辦起了五家大石場,另外還有許多小石場,這些小石場根本不計較成本,將價錢殺得極低,侯衛東無可奈地接受了現實,只得在經營和銷路上下功夫。

  如今,交通局長也將觸角伸了進來,侯衛東敏感的意識到其中的機遇,便拍著胸膛道:「曾局長,你放心,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曾昭強心道:「朱兵說得果然不錯,侯衛東很會做人。」他就笑道:「我那口子做慣了事,根本閒不住,只能由著她了,侯衛東,你嫂子開石場的事情,就麻煩你去幫著跑跑。」

  朱兵拍著侯衛東的肩膀道:「這事就交給你去辦,找場地,與村裡談合同、找工人、辦手續,這一套套事情,全部要辦好,石場辦起後,嚴格按照狗背彎石場的管理模式來操作,絕對不能出事。」

  「曾局長、朱局長,既然你們這樣信任我,我就在這立下軍令狀,盡快把事情辦好。」

  曾局長補充道:「這個石場是你嫂子領頭,朱局長的父親來具體管理,益吳路在七月份就要動工,爭取新石場在六月份就能生產,把料備足,朱局長將對原材料把關,達不到生產標準的小石場,一律不得進交通局的籠子。」

  侯衛東這才徹底明白:這個新石場是曾昭強和朱兵合夥的,他讓我跑前期工作,又不談付錢的事,有點意思。

  他想了想,提出了一個要求,道:「如果時間抓緊一點,六月開工沒有問題,為了加快進度,能否將貨款再撥一點給我。」

  曾昭強道:「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考慮了,我已經給財務室打了招呼,先將狗背彎石場的所有貨款付了,交通局錢很緊張,狗背彎石場是最好的石場,可以特珠,只是你一定要注意保密。」

  事情談妥當,第二天.侯衛東跑了一趟益楊交通局財務科,高科長早己得到指示,很快就將狗背彎剩餘的五十四萬貨款全部轉到帳上,至於英剛石場的部分貨款,則要等到下一步再說。

  朱兵的父親朱富貴也與侯衛東見了面。朱富貴曾經擔任過國營企業的車間主任,現在退休在家,身體看上去比朱兵還要結實,見面之後,朱富貴和侯衛東約定,先由侯衛東找好土地,談價錢的時候,他才出面。

  侯衛東回到上青林,再三回想朱兵在狗肉館所說,翻來覆去分析當前形勢,決定出錢給曾昭強和朱兵修一個石場,其實是送一台能生錢的機器給兩位局長,侯衛東的想法很實際:既然無法控制石場的競爭,就強強聯合,形成壟斷性的位置。

  接下來的十幾天,侯衛東就四處亂轉,在獨石村又找到一處好置,只是這個位置距離公路有三百多米,要修一條便道進去。

  場地找好,侯衛東又與秦大江大體上談好價錢,再把朱富貴請到山上,請他與秦大江談佔地以及修路協議,談好協議,侯衛東就將準備的現金交給朱富貴,由他交給秦大江以及被佔地的村民。

  法律問題解決以後,朱富貴就下山。

  侯衛東出面請了二十幾個村民,連夜突擊修路。六月初,曾昭強和朱兵的大彎石場就開始投產了,曾夫人面都沒有露過,只是工商執照上落著王英與朱富貴的名字。為了大彎石場,侯衛東總計投入七萬五千六百元,大彎石場開始生產以後,朱富貴這才正式接管大彎石場,侯衛東總算了結一樁事情。

  雖然花了錢,侯衛東心裡卻非常踏實,有了交通局兩位局長撐腰,不愁貨源,不愁收錢,只等著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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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東風和西風(九)

  五月,還有半年就要進行鄉鎮大換屆,這一次是縣鄉同時換屆,動的人非常多,縣裡稍有級別的幹部,都在考慮下一屆的去向。

  青林鎮趙永勝書記和秦飛躍鎮長向來不和,他們兩人的去向就格外引人注目,各種傳言如春雨一般,漫天飛舞。有人說,趙永勝要調到紀委去當副書記,秦飛躍當青林書記;有人說,秦飛躍要回鄉鎮企業局當局長,趙永勝繼續當書記;還有人說,趙、秦兩人搭班子的時候不團結,縣裡準備各打五十大板,兩人各降半職,另行安排。

  傳言就如兵法一樣,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讓人模不請頭腦,進入五月以後,又傳出了「趙永勝調到科委任主任,秦飛躍出任青林鎮黨委書記」的消息,這個消息傳言度最高,連侯衛東也信了三分。

  侯衛東躲在石場成一統,哪管春夏和秋冬,由於狗背彎石場正在全力備料,他每天都忙碌不停,對於青林鎮領導的走向沒有太大興趣,畢竟,流言最佳的傳播者和受者都是那些無所事事之人,各級機關事情不多,所以流言最易在機關傳播。

  傳言流來流去,給許多人增添了生話的樂趣,轉眼間,時間就到了六月,而另一條重點工程沙益路終於動工了,這條路原本誰備在94年動,縣裡確實無錢,就推遲到了了95年。

  上青林公路的汽車驟然增多,風槍聲、爆炸聲又開始不絕於耳,公路沿線大小石場十來個,在石場上班的村民二、三百人,每天干了力氣活,就得多吃肉,因則,場鎮買肉攤點的生意也立刻好了起來。

  益楊路施工方認真貫徹了交通局領子的意圖:優先使用拘背彎石場和小彎石場地石料,只有這兩個石場供應不足的情況之下,才考慮秦大江石場、英剛場子、習昭勇石場、曾憲剛石場和田大刀石場,至於其他小石場,一律不予考慮。

  這是一個心照不宣的原則。

  只是益吳路使用碎石量大。任何一家石場都不能單獨供應,秦大江等人的石場也必須全力運轉,才能應付高峰期的用石量,因此,這個原則除了限制小石場外,沒有顯出特珠的意義。

  上膏林沿錢就出現了「大石場撐死,小三場娥死」的局面,大石場的老闆要麼是村幹部要麼是鎮幹部,都有些來頭,這些小老闆們就算是有怨言,也不敢象對付外地人一樣使用歪招和土招。曾有一個楞頭青老闆,眼紅幾個大石場,趁夜將田大刀石場的電線切斷,第二天,田大刀就帶著手銬,滿山查人,雖然沒有結果,也嚇得小老闆再也不敢亂來。

  但是,小石場的碎石便宜,這是一條優勢。能滿足各地零星客戶的

  需求,生意倒也勉強能維持。當然總利潤和大石場相比,差之甚遠。

  狗背彎石場是由何紅富全權管理,侯衛東領到沙益路的錢款之後,又發給了何紅富五千元獎金,也就是說,何紅富每個月工資加上獎金就有了一千五百多元。按照何紅富的貢獻和石場的收入,多獎勵他一些也應該,只是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寸米恩,斗米仇」,獎五千元,何紅富很高興,如果獎五萬元,他或許就會有另外的想法。

  所以,侯衛東將何紅富的報酬限定在一千五百元左右,用一千五百元的收入,買來一位盡職盡責的管理人員,還是很划算。

  為了避免何紅富獨掌大權發生變異,侯衛東又選了黃軍和林中川兩位讀過初中的年輕人,由黃軍擔任記帳員,林中川任庫管員兼安全員,這樣,何紅富、黃軍和林中川,就成為狗背彎石場的管理階層。

  六月十七日,侯衛東剛剛從狗背彎石場返回老鄉政府,一進院子,楊新春就向侯衛東招手,道:「瘋子,快過來,我給你說一件事情。」侯衛東在山上一年多,早就和方方面面混得極熟,他來到楊新春的郵政代辦點。一屁股坐在籐椅上,道:「今天有誰來找我?」

  侯衛東的寢室已經安了程控電話,只是他平時多半不在家,因此,留給客戶的號碼就是楊新春的號,楊新春還專門拿了一個小本子記錄電話內容。

  楊新春沒有拿本本,一臉神秘地道:「鎮裡出大事了,這一下青林鎮在全縣人面前出名了,你猜猜是什麼事情。」

  侯衛東道:「不要吊胃口,快說。」

  楊新春口裡噴噴有聲,道:「今天我到政府拿報紙,聽到楊鳳在說,秦鎮長、晃鎮長還是黃站長幾個人,到望城山莊找小姐,被公安局逮到了。」

  秦鎮長喜歡到望城山莊去耍,這事侯衛東知道,他也曾跟著去過好多次;而且望城山莊裡面有小姐,侯衛東知道,他也曾經見識過,楊新春一說這事,侯衛東就相信了。

  望城山莊偏僻隱蔽。據說有背景,老闆多次保證,公安局絕對不會清查此地。「真是夜路走多了要撞鬼。」侯衛東感嘆了一句,慢慢卻又覺得不對,「怎麼會如此巧,剛好把秦飛躍逮個正著。」

  楊新春正在興奮中,沒有發覺侯衛東有些沉默,嘴巴撇了撇,又道:「秦飛躍平時端著架子,人模狗樣的,誰知是一個大流氓。」

  這句幫說得刺耳,侯衛東正色道:「道聽途說的話不可信,楊大姐,作為兄弟,我勸你一句,有些話不要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楊新春也覺得失言了,就道:「我相信你,才說給你聽。」

  侯衛東這才問道:「具體情況如何?」

  楊新春氣呼呼道:「我只聽了半邊耳朵,哼,就算聽全了,我也不給你說,假正經。」

  上了樓,高鄉長就從門口伸了一個腦袋,道:「侯大學,到屋裡來,我給你說一件事情。」

  「鎮裡出了事,剛才趙書記打電話到家裡,說是秦鎮、晃鎮和黃站長嫖妓被公安局抓了。」高鄉長神情激動地道:「這一、兩年,城裡到處都是歌廳,小姐多得很,不知將好多干部拉下水,這一次青林鎮出了大醜,連鎮長都被抓了,縣委縣政府肯定會對青林鎮的班子另眼相看,影響之惡劣,也不知多少年才能消除。」

  侯衛東暗道:「秦飛躍做事太張揚,到望城山莊也去得太勤,這一次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腳。」問道:「具體是怎麼一回事,我還是不太明白?」

  「我也不太請楚,趙書記只是說嫖娼被抓了,讓工作組注意掌握情況,不准工作人員議論此事,工作組要督促各村正常開展工作,絕不能因為這件事影響青林鎮的發展。」

  侯衛東心道:「趙永勝這個電話一打,秦飛躍的名聲也就算毀了,恐怕難以在青林立足,更別說與趙永勝爭名奪利。」

  雖然大家都說要保密,但是這個消息就如破提的洪水一樣,很快就在上青林傳開了,秦大江、曾憲剛等人都打電幫來詢問,侯衛東一概回答:「不清楚。」雖然他也對此事很好奇,但是他不想摻合在趙、秦兩人的鬥爭中,壓著好奇心,儘量不去打聽不去議論此事。另一方面,他每天事情多,忙忙碌碌的,也沒有時間去關心這些事情。

  三天以後,事情真相也就出來了

  六月十六日,秦飛躍在鎮裡召開了部分企業工作會,然後秦飛躍,晃胖子、黃站長、周強、楊家福等人就坐車回到益楊城,就到瞭望城山莊吃喝玩樂一條龍,平時秦飛躍喝了酒,總要找山莊最漂亮的小妹來按摩,順便親熱一番,那天卻由於向老婆才交過公糧,沒有多少性趣,幾個人就在棋牌室打麻將。

  只有晃胖子性趣濃,找一個新來的小妹滅火,正在做著話塞運動,被派出所民警抓了一個現行。

  秦飛躍僥倖的躲過一劫,但是,上班時帶著手下打麻將,副手則在不遠處嫖娼,這事無論如何也不好解釋,被縣紀委找去談了話,回來就向縣府辦交了病假條,離開了青林鎮。

  秦飛躍灰溜溜的出局,趙永勝掌握了青林鎮的絕對權力。

  侯衛東初到上青林時,為了尋求出路,就想著要修路,秦飛躍對修路一事是大力支持的,唸著這點好處,侯衛東特意到了益楊一趟,買了四條好菸,去看望了困守家中的秦飛躍。

  秦飛躍出事以後,青林鎮政府只有兩人到過家裡,一是副鎮長粟明,另一個就是侯衛東,這讓秦飛躍意外又感動,晚上強留著侯衛東在餘裡吃飯,秦飛躍開了一瓶85年的茅台,喝到後來,秦飛躍無意中透露,縣裡淮備成立開發區,他擔任籌備組副組長,組長則由縣政府一位副縣長擔任。

  聽到這個消息,侯衛東心道:「看來好心有好報,這次算來對了。」離開之時,秦飛躍將侯衛東送到家門口,他握著侯衛東的手,道:「真是日久見人心,侯衛東不錯,你安心在青林鎮工作,開發區掛牌以後。要進一批人。你如果願意到開發區,到時跟我說一聲。」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55
第一百零六章 變局(一)

  「三年調回沙州」,這是侯衛東對陳慶蓉的承諾,也是他追求的目標。

  93年8月到青林鎮上班,如今巳是95年6月,時間如流水一流走了,無聲無息,永遠不回,就如那絕情而去的女子一樣。侯衛東仍呆在上青林工作組,仕途上無所進展,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卻順理成章的在上青林擁有了兩個石場,輕鬆的成了上青林第一個百萬富翁。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這是對侯衛東這兩年的生活最好的註解。

  離開了秦飛躍的家,侯衛東先到郵電局門市買了一個最新款的摩托羅拉手機,給小佳郵寄了過去,有了這一款手機,侯衛東就能隨時找到小佳。

  寄完了手機,他又來到新開的益楊百貨商場買了一台冷暖空調,四千六百多,雖然上青林的夏天比益楊縣城要涼快得多,但是最熱之時,氣溫還是在三十七、八度,最冷的時候,就在零下三、四度,辛辛苦苦賺了錢,也應該搞勞自己。

  由於上青林距離益楊縣城太遠,安裝空調的工人不願意跑,侯衛東當了這麼久的老扳,習慣了用錢來解決問題,他道:「跑一趟,我給兩百安裝費,一百塊車費,願不願意,隨便你。」安裝工臉上露出笑容,道:「老扳是痛快人,我也不假打,好,我馬上去喊車。」

  正要上車,傳呼機又響了起來,是朱兵辦公室的電話。

  「喂。朱局長,我是侯衛東,有何指示。」

  朱兵在電話另一頭笑道:「有屁的指示,你今天在山上等著。等會辦公室小梁要帶報社記者上山,益楊報社準備對交通建設重點工程進行一次系列採訪,要上益楊報的頭版頭條,曾局長非常重視,我給小梁說了,直接來找你,到上青林山主要採訪狗背彎石場和大彎石場。今年縣鄉換屆,這是一個政治任務,你要好好淮備。」

  「朱局,我在益楊城裡,正準備回上青林,小梁有沒有傳呼機。我好跟他聯繫。」

  「那正好可以一路上山。我讓小梁給你打傳呼,喂,瘋子,你也該買個手機了,這樣方便。」

  「我倒是想買,只是山上信號不好,買了沒有用,等建好機站,我再買。」

  「就算信號不好,也要買一個。大小你也是老闆,以後出去辦事,沒有一個手機,別人也不信任你。」

  「好,我馬上就去買一個。」

  益楊百貨商場正好在郵電局門市對面,侯衛東直接去了手機櫃檯,二話不說,就買了一個一萬四千元的手機,從進門到拿著手機離開,前後花了八分鐘。

  出來的時候。空調機還沒有搬出來,侯衛東就在新建的益楊百貨商場門口等了一會。安裝工才坐著一輛長安車過來,不一會,又將新空調提了出來。

  正在這時,一輛皮卡車就開了過來,停在了侯衛東面前。

  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的是小梁,他是交通局辦公室副主任,認識侯衛東,卻並不知道侯衛東和曾昭強、朱兵的特殊關係,停下車以後,就坐在車上招了招手,道:「侯衛東,上車吧。」

  皮卡豐司機老吳是梁必發的好朋友,和侯衛東也熟,他按了下喇叭,大聲道:「瘋子,上來。」

  侯衛東把臉湊在車窗前,道:「我這裡有一輛長安車,要運空調上山,你們跟長安車後面。」

  梁主任不耐煩地道:「別浪費時間,快上車,讓長安車跟在後面,你在車上先和記者先談一談,到了石場就節約時間。」梁主任今天晚上有比較重要的應酬,可是曾局長安排了他帶人採訪,他無法推脫,就想速戰速決,早些完成採訪任務。

  段英坐在後排,她早就看到了侯衛東,卻只是隔著玻璃窗看著他,沒有主動招呼,她已有大半年沒有見到侯衛東了,只見他穿著一件質地不錯的短釉T恤,臉呈黑紅色,頭髮剪得短短的,和前一次相見,似乎更加成熟自信,很有男子漢的味道,劉坤和他相比,顯得太過文弱陰弱了。

  侯衛東給長安車司機說了幾句,也就上了車,抬頭就見到坐在左側的段英,他楞了楞,立刻反應過來,段英巳經調到益楊報社。

  段英穿了一條牛仔褲,上身則是一件長袖村衣,腰上紮了一條寬皮帶,背了一個大包,頭髮簡單的紮了起來,她和侯衛東對視一眼,主動招呼道:「侯衛東,好久不見了。」

  「是啊,一年多未見了,你到報社多久了?」

  「到報社七個月了,你還在上青林?」

  侯衛東「嘿嘿」地笑了笑,「我還能到哪裡去,就在上青林堅持,毛主席有論持久戰,我是深悟其精華,準備認真實踐。」兩人湊然見面,侯衛東就特意說些玩笑話,免得太尷尬。

  小梁主任扭過頭,道:「你們認識?」

  段英道:「我們是大學同學。」

  小梁主任晚上要請縣府辦桂主任吃飯,他約了好幾次,桂主任都沒有答應.今天終於答應出來吃飯,沒有想到曾昭強又點名派他上山,正是滿肚子意見,他知道段記者和侯衛東是大學同學,便高興地道:「這太好了,段記者,我晚上有很重要的事,不好耽誤,我們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和侯衛東一起上山,我就不去了。」

  段英爽快地道:「這本來就是我的採訪任務,有侯衛東帶路,沒有任何問題,梁主任,你就去忙吧。」

  小梁主任交持了吳師傅一句,「段記者是局領導請來的。你跟著她,把採訪任務完成。」

  皮卡車性能很佳,只是為了讓長安車跟上,速度才慢下來。侯衛東和段英坐在後排。兩人曾輕有過短暫的親密,這種情況下再見面,一時就不知聊些什麼,就不咸不淡地聊些學校的事情。

  到了盤山路,段英看著車窗外面的路,感嘆道:「侯衛東,你還真是厲害,上青林公路修得不錯。」

  侯衛東謙虛地道:「上青林七千人,全部都來修了路,後來縣裡又出了一百萬,我就是一個跑腳的,有什麼功勞。」

  吳師傅接著話頭道:「這條路上跑的都是重車,現在有好幾處都起幽幽了。鎮裡面最好是請養路段來養路,要不然這路面撐不了多久。」

  上了山,侯衛江就給段英介紹上青林的風土人情,話題展開了,兩人才漸漸自然起來,但是,話題都小心翼翼地迴避了張小佳和劉紳。

  「這是小彎石場,是運行得比較好的石場,你先採訪朱富貴,我隨後就來。」侯衛東先把段英扔到了小彎石場,自己就坐著長安車去場鎮安空調。

  安好空調。再跟著長安車回到了小彎石場。

  等候衛東一露頭,朱富貴就笑著對段英道:「採訪我沒有意思,侯瘋子是上青林石場的開山鼻租,口才又好,你採訪他。」

  段英吃驚地道:「侯衛東在開石場?」

  朱富貴豎著大指姆,誇道:「他的狗背彎石場,管理最規範,產量最大,是上青林最好的石場,等會你可以去多拍幾張。」

  等到侯衛東走近。段英笑道:「侯衛東,明明知道我來採訪石場,你這個石場大老闆在車上硬是穩得起,一句石場也不談。」

  侯衛東笑著搖頭道:「哪裡是我開的石場,我媽退休在家,閒來無事,就開了狗背彎石場,現場管理人員是何紅富,我最多是穿針引線。」

  到了狗背山,吳師傅獺得下車,坐在車上聽音樂,侯衛東就帶著段英進入了他的地盤。

  狗背山石場外面有一個大料場,碎石堆得像小山一樣,外面有七輛東風車等著遠貨,人多車多石頭多,比大彎看上去更加熱。

  「侯瘋子。」段英學著叫了一聲侯衛東的綽號,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取這麼難聽一個綽號?」

  侯衛東道:「這算什麼,還有更難聽的,瘋子的綽號總比哪些叫屁眼蟲、嫖客的好聽。」

  「我真是服了你,怎麼不聲不響就搞了一個大石場,我有很多下崗的姐妹,乾脆介紹幾個到你這裡來。」

  侯衛東趕緊擺擺手,道:「算了,這裡都是重體力話,你的姐妹幹不了,再說,你的姐妹都那麼漂亮,到這裡要製造安全事故。」

  段英幽幽地道:「等我失了業,就到你這個石場來打工。」牛仔褲加衫衣.仍然很性感。侯衛東眼光的餘光從其胸前迅速地滑過,他不願多說這個話題,笑道:「你是大記者,怎麼會失業。」

  進了貨場,安全員林中川就拿過來兩頂安全帽,戴上後,侯衛東吩咐道:「把何紅富叫過來,報社段記者要來採訪他。」林中川就急急忙進去喊何紅富。

  段英沒哨想到狗背彎石場規模這樣大,她誇道:「侯衛東,一年多時間,居然成了企業家,金子到那裡都會發光。」段英是從企業出來的,看這事的眼光就和純粹的官員不一樣,她是真心的佩服侯衛東。

  侯衛東解釋道:「我可不是老闆,這是我媽的石場。」

  段英笑道:「你別蒙我了,這事我明白,伯母只是掛名老闆,放心,我不會在報上戳穿你。」

  不一會,何紅富就走了出來,出了石場,他就取下頭上的安全帽,汗水早已將頭髮打濕,他道:「瘋子,明天的貨還沒有備好,不要耽誤我的時間,你自己講了就是。」

  「這是段記者,你主要介紹一下狗背彎石場的日常管理?」侯衛東很冷靜,他現在還是青林鎮的幹部,而幹部是不許經商辦企業的,他不願意在報紙上拋頭露面。

  讓何紅富姐受採訪。侯衛東就進了石場,轉了幾圈,看生產正常,便走了出來。平時牙尖嘴利的何紅富,在段英的提問面前,反而有些語挫,看到侯衛東出來.就吼道:「瘋子,你來說,我要去幹話了。」

  侯衛東不理他。笑道:「這是政治任務,狗日的不要跑,你不要怕記者,就當平時說話一樣,對了,照相的時候不要把你的黃板牙露來。

  採訪結束,已經是五點半鐘。

  上車的時候。吳師傅道:「瘋子,剛才梁經理打了傳呼過來,哪裡有電話,我去回一個。」正說著,侯衛東的傳呼也使勁地響了起來,拿起一看,正是梁必發的留言:「瘋子,晚上吃飯。」

  侯衛東問道:「梁經理今天有什麼事?」吳師傅想了想,道:「可能是他過生日。」

  來到了上青林鄉大院子,吳師傅去郵政代辦點回電話,侯衛東邀請段英道:「既然來了,還是到我的狗窩去看一看。」

  段英就跟著上去,在樓梯上,輕聲問道:「廁所在哪裡?」她在採訪石場就想方便了,只是見到石場簡陋的女廁所飛舞著無數的綠頭蒼蠅,便望而止步。

  兩間屋的寢室實在沒有什麼好看,段英喝了些水,就出來站在走廊上,此時,段英已把上青林的環境看清楚了,她感慨地道:「衛東。93年沒有通公路,我真的不能想像,哪一段日子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她看著侯衛東的眼神就愈發的溫柔起來。

  吳師傅在樓上喊道:「今天晚上樑經理過生日,請了曾局長、朱局長、劉維幾個人,他下了死命今,無論如何要把你拖下來。」

  侯衛東和梁必發很是投緣,他也沒有矯情地推脫,隨著車就朝益楊縣奔去。

  到了縣城,已是七點多了。

  侯衛東對段英道:「段英,這麼晚了,一起吃飯。」

  段英搖頭道:「算了,梁經理過生日,我去湊什麼熱鬧,再說,跑了一天。渾身髒兮兮的,我要先去洗澡。」

  侯衛東勸道:「今天也沒楊外人,全部都是交通局的人,一把手曾局長也要來,你去認識認識。」

  吳師傅也在一旁幫腔道:「段記者,你幫交通局跑了一天,無論如何也要吃頓飯。」

  最後一句侯衛東是特意說給段英聽的,段英的三弟今年要從嶺西省交通學校畢業,這是一所普通的中專院校,畢業後大多分到交通系統,但是分配的地方有好有壞,如果能夠認識交通局的領導,也就多了一條路子。

  段英是聰明人,她聽懂了侯衛東的話,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益楊賓館裡,梁必發將益楊最大的一張桌子包了下來,可以坐二十個人,他為人處事頗為江湖,朋友也是來自五湖四海,但是今天曾招強局長要到場,他就沒有請外人,全部是交通局內部人員,包括朱兵、劉維、財務室高科長以及幾位工程師,只有侯衛東是一個例外,但是在他修益吳路時,他就看出了侯衛東與曾、朱兩人關係不一般,因此特地叫上了侯衛東。

  等到侯衛東三人進了屋,梁必發就招手道:「瘋子,快過來坐,這是兄弟媳婦吧,好漂亮。」侯衛東連忙介紹道:「這是益楊報社的段英,才從上青林下來,她是我的大學同學。」

  曾昭強局長也是益楊的名人,時常出現在電視鏡頭上,段英進屋以後後,不用侯衛東介紹,她就認出了曾昭強,就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坐穩以後,就簡要地匯報了今天的採訪情況。

  段英口齒利落,長得又妖媚性感,曾昭強對她大有好感,頻頻點頭,他道:「段記者採訪工作細緻,至於具體工作,你就跟辦公室小梁聯繫。」他又問道:「段記者是什麼時候到的報社,報社的美女記者我都熟悉,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

  段英用手捂著嘴,邊笑邊說道:「我去年從絲廠調到益楊報社,社裡只有陳記者那種才算得上美女記者,我這個醜丫頭哪裡敢稱美女,被別人聽到要笑掉大牙的。」

  曾昭強興致很高,笑道:「段記者和陳記者都是大美女,段記者,我以後多發交通局的稿件。每發一篇,獎勵三十元,年終一起結算,你看行不行。」他暗道:「能從絲廠調到報社,也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看來這個段英也是有關係的。」

  段英很女孩氣的伸出小手指,「曾局長說話要算數喲。我年底就要來領獎金,來,我們拉個勾。」

  在益楊,兩個人伸出小手拈拉一下,就是說秸算數不反悔地意曾昭強給給笑著伸出小手拈。兩人輕輕拉了一下

  曾昭強笑道:「這事就定了。但是,我要一個要求,從今天算半年時間,你至少要為交通局發二十篇稿件。」

  侯衛東心道:「難怪許多單位都要在辦公室配一個漂亮的女同志,只要有美女在場,氣氛就和諧了許多。」

  吃完飯,眾人就到樓上最大的包間唱歌,這個包間設有一個小型的舞池,梁必發知道這種情況絕對不能叫小姐。就特意從工程隊叫來幾年輕女孩子,曾昭強他們進包間之時,幾個女孩子正興致盎然地唱歌。

  唱歌,跳舞、喝啤酒,一派熱鬧。

  曾昭強是舞廳裡的明星,段英陪著曾昭強跳了兩曲舞,剛停下來之時,工程隊一個女孩子就來請曾昭強跳舞,侯衛東就請段英跳舞。段英喝了些酒,臉蛋紅撲撲地,她附在侯衛東耳邊道:「衛東,我們有一年多沒有跳舞了吧?」

  侯衛東心道:「你和劉坤談戀愛,我來找你幹什麼?」嘴裡道:「事情太多了,根本沒有時間,我又是鄉下人,進一城可不容易。」段英叫「衛東」,侯衛東聽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以前小佳就叫他衛東,兩人有過一次性經歷以後,小佳就改口叫『老公』,這段英叫得如此親熱,他心裡加緊跳了數下。

  隨著音樂,兩人慢慢地跳著,段英在心裡禁不住拿劉坤和侯衛東進比較:劉坤在府辦也混得不錯,還被提為綜合科副科長,但是,他的一切,和家庭有著極大的關係,而侯衛東是單槍匹馬到益楊打天下,兩年多時間,就擁有一個石場,從石場產量來說,效益也不錯,一條路修完,隨便也能賺個幾十萬。

  聞著侯衛東身上淡淡的汗水味道,段英又想起兩人曾經的親密按觸,臉愈發熱,心神一蕩,就朝前*了*,與侯衛東保持著若有若無接觸,她忍不住在心中嘆息兩聲:「為什麼侯衛東的爸爸不是益楊宣部長?」「誰叫我的心太軟,真應該和小佳爭一爭!」

  曲散,朱兵請段英跳舞,工程隊幾個女子都主動邀請劉雄、高科等人,侯衛東就坐在一邊喝茶,段英的目光始終膘著侯衛東,「如果那天我們好了,現在情況又是如何,說不定就在山上開石場,當押寨夫了,哎,可惜人生沒有假設。」

  十一點,一群人還未盡興,商量著去喝夜啤酒,段英就向曾昭強告辭:「曾局,明天我還要到益吳路段上去採訪兩個勞動模範,就先走了。」曾昭強哨些醉意了,道:「我們說定了,段記者就是我們的特約記者,年底過來領獎金,現在十一點了,讓你的同學送你回家。」朱兵在一旁,就安排道:「吳師傅,你送一趟。」吳師傅就急忙下去開車。

  侯衛東和段英剛走出益楊賓館,在門口迎面遇到劉坤,他提著包征徵地看著段英和侯衛東。

  侯衛東坤見劉坤臉色不佳,他獺得開腔,繼續向前。

  段英先發制人,道:「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面晃蕩。」劉坤臉色難看,膘了侯衛東一眼,道:「我是陪領導陪客人,這是我的工作,你又是陪誰?」段英微怒道:「我給交通局寫系列報導,剛剛和交通局曾局長和朱局長吃完飯,難道我就不是工作嗎?」

  正在這時,吳師傅把車子也開了過來,按了兩聲喇叭,劉坤跟著李縣長,也經常到交通局去,知道這是交通局跑野外的工作車,他臉色緩和下來,主動招呼侯衛東,道:「侯衛東,你們鎮長出事了,這下你的機會變來了。」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2:55
第一百零八章 變局(二)   

  七月初,益楊縣委對青林鎮嫖妓事件做出最終決定:青林鎮政府秦飛躍同志由青林鎮調至開發區工作;青林鎮晃傑同志黨內記大過。隨後,青林鎮人大主席團召開代表會議,免去秦飛躍鎮長職務,免去晃傑副鎮長職務。

  至於農經站黃站長,則被免去農經站站長和基金會主任一職。

  這個事件中,最慘的就是算是晃傑晃胖子,因為石場安全生產事故,他被記了大過,時間不長,又因為嫖妓事件,被免去了副鎮長職務,要想東山再起,只怕難上加難。

  關於嫖妓一事,晃胖子被捉了現行,只得自認倒霉,秦飛躍最喜歡到望城山莊,和女人睡覺也是常事,但恰恰就是在出事當天,他突然對女人沒有了興趣,非要跑去打麻將,結果只有他一個人被公安民警當場捉獲。

  他至今仍然記得很清楚,一位嘴唇還長著細細絨毛的年輕公安民警,最多不過二十出頭,毫不客氣用警棍抽打了他的光屁股,雖然只打了二棍,也並不重,但是痛楚卻永遠留在了晃傑心中,很多天以後,耳邊都時常迴響著警棍打在屁股上的「啪、啪」聲音,他作為副鎮長的尊嚴,被這二棍擊得粉碎。

  在這一次嫖妓事件中,公安民警在中午時間突查望城山莊,厲害得就如神兵天降一般。晃胖子就懷疑有人從中使壞,目標可能是秦飛躍,而他本人不過遠氣太差,成了替罪羔羊,至於誰串通公安,用屁股猜都清楚,趙永勝是秦飛躍最大的敵人,也只是書記才有能力調勸公安。

  當然,晃傑的所有猜測都拿不上檯面。只得老老實實呆在家中,儘量不與鎮上人見面。他抽空到益楊縣城去了一趟,找到秦飛躍,請他出面做做工作,最好能換一個工作環境。

  秦飛躍和晃胖子是難兄難弟,就拍著胸膛道:「我們兩人都被趙永勝害了,這個忙我一定幫,等到開發區成立。爭取把你弄到開發區來。」

  得到了這個承諾,晃傑就到縣醫院開了病假條,他原本就有比較嚴重的脂肪肝,就稱治療肝病,在單位請了長假。

  這一次事件也有三個受益者。趙永勝自不必說,成了上青林的絕對權威,粟明原本是鎮黨委委員,副鎮長,如今就暫時主持政府工作,而上青林代辦點白春城,被任命為農經站站長,正式下山任職。

  七月十日,又一個愛益者浮出水面。

  十日一大早。肖部長拾趙永勝打了一個電話,說是經過縣委研究,準備給青林鎮任命一個鎮長助理,此人是縣政府綜合科副科長,李縣長的秘書劉坤。

  肖部長在電話裡說得很鄭重:「文件和人,由我一起送來。」趙永勝和肯部長是老熟人,在電話裡打著哈哈,道:「劉坤是什麼來頭啊,競然勞你大駕。」肯部長就笑道:「明人面前不說假話,這樣安排的意思就不言而嘛,劉坤準備換屆時出任副鎮長,他是宣傳部劉部長的公子,也是組織部柳部長兒媳婦劉莉的弟弟。」

  這種幹部子弟到鄉鎮工作,對於一部手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就看如何操作了,趙永勝意味深長地道:「感謝縣委領尋對青林鎮地重視,將這樣的人才放在我這裡。放心吧,我知道怎麼處理。」

  肯兵部長剛剛放下電話。趙永勝辦公室電話又響起。

  「喂、我是劉楊。」趙永勝連忙道:「劉部長,你好。」劉楊親切地道:「趙書記,最近要給你添麻煩,縣委定了,犬子劉坤要到青林鎮來,你是益楊的老書記了,劉坤來了,你一定要嚴格要求。」

  劉坤畢業時23歲,今年也剛滿25歲,他現在是青林鎮鎮長助理,等到換屆以後,他就是最年輕的副鎮長,他父親劉楊再三跟他交持,這半年一定要低調,必須要過換屆選舉這一關,交持了兒子,劉楊又親自給趙永勝打了電話,讓他關照劉坤。

  劉坤到青林鎮之前在縣政府綜合科擔任副科長一職,按照國務院、省、縣、鄉的四級體制,縣為正處級,縣下面的機構為正科級,也就是說,縣政府辦公室是一個正科級單位,府辦下面一般還設有秘書科,綜合科等部門,這些部門的頭頭只是名義上的科長,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科級幹部。出任青林鎮副鎮長,劉坤也就算得上正兒八經的副科級幹部,踏入了領導序列。

  鄉鎮的政治格局,分為本土派和空降兵兩種。

  所謂本土派,多是招聘幹部出身,從最基層一步一步幹起,戰勝了一個又一個競爭對手,費盡了千辛萬苦才坐到書記的位置之上,本土派多數都具有豐富的工作經驗,洞察人情世故,算是本鄉本土湧現出來的傑出政治人物,缺點就是長期在一個地方工作,思維容易侷限,開創精神不強。

  所謂空降兵,多數是在上級機關工作,擔任科室職務,然後調到鄉鎮任職,空降兵多數都有較好的人緣或背景,文化程度較高,缺點就是資歷不足,工作經驗不夠。

  秦飛躍和劉坤,就是空降兵的兩個典型。

  就在青林鎮人事發生劇烈變化的時候,益吳路全面施工,需要大量碎石和片石,因此,上青林山上又開始熱鬧起來,車如流水,喇叭聲、爆炸聲此起彼伏。

  侯衛東所有的心思都在狗背彎、英剛和大彎石場之下,每天忙得昏頭轉向,對於青林政壇的變動很是漠然,劉坤到青林鎮報到四天以後,他才知道青林鎮多了一個鎮長助理劉坤。

  劉坤雖然是鎮長助理,卻接任了晃胖子的全部工作,分管企業、計生,和副鎮長沒有任何區別。

  劉坤任職的消息就如從酒廠打回的原度酒一樣,聽進耳朵,辣在心頭,百般滋味,無從消解。

  十四日晚上,當夕陽掛在樹梢的時候,侯衛東一個人來到狗背彎石場,此時石場仍然運轉,他站在最高的採石台上,享受著山風,俯視著忙碌的人群。

  月亮斜拄在半空時,何紅富在山下大吼「瘋子,下來,今天累了一天,請我喝酒。」侯衛東在山上大吼道「別惹我,我煩。」何紅富搖著頭,約上林中川找秦大江喝酒去了。

  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侯衛東頭上蒙著些石粉,對著月亮傷感著,最後,被蚊子咬得實在受不了,他才在此起彼伏的狗叫聲中回到了上青林小院子。

  這一路上,他也想明白了,「劉坤當官,走陽關道、我賺大錢,過獨木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侯衛東和劉坤同寢室四年,作為當年學院的風雲人物,他確實沒有將平凡的劉坤瞧在眼裡,但是畢業以後,一腳踏入社會,他頓時發現社會和學校的情況迥然不同,劉坤在任林渡等人眼中,是益楊政壇新星,是一位值得刻意結交的人物,如今搖身一變,成為了侯衛東的直接領導者。

  官場以成敗論英雄,當不了官,就算是天才,也一樣是狗熊,從官場的角度來說,侯衛東是暫時的失敗者。

  幸好,侯衛東還擁有狗背彎石場和長長的存款,這兩樣硬硬的東西,給了他深刻的安慰,否則,他的驕傲就要如廢紙屑一樣被踩在地上,不值一分錢。

  由於自尊心作怪,侯衛東就不願下山,連七月中旬領工資的時候,就讓楊新春代領,又由於自尊心作怪,劉坤到青林鎮任職的事情,他沒有給小佳說,畢競他想起這事心中就酸溜溜的。

  七月十五日晚,小佳打來電話。

  「聽說劉坤到青林鎮任副鎮長了?」小佳和段英在十四日通了電話,知道了劉坤任職的事情,憑著對侯衛東的瞭解,準確地意識到侯衛東一定受到打擊,就特意打電話來安慰自己心愛的男人。

  侯衛東認其地解釋道,「劉坤不是副鎮長,是鎮長助理。」副鎮長是副科級,而鎮長助理從本質上來說,還算不了一級班子。

  為了照顧侯衛東的自尊心,小佳小心翼翼地勸導道:「劉坤能當上青林鎮副鎮長,完全是*父親的關係,如果沒有這一層關係,他憑什麼進黨政機關,更別說當副鎮長了。」

  這幾句話說得侯衛東心坎裡去了,他對著話筒狠狠地點了點頭,道:「朝中有人好做官,這是至理明言。」

  小佳又勸道:「劉坤在青林鎮當了領導也有好處。有些事情好通融,你可以趁他初來,多多溝通,以後也多了一個為你說話的人。」

  侯衛東硬綁綁地道:「他屁股下面吊幾砣屎,未必我不清楚。我現在又不求他,何必舔他的屁股肥。「說到這裡,他聽見電話另一頭沒有聲音,也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就補充道:「小佳,謝謝你關心,如今狗背彎石場太好了,我旱路不通就走水路,當不了官就當從商。「

  小佳就道:「你也不用急,工作兩年就當領導的只是極個別,說不定那一天就時來運轉,還有一件事,前幾天我和雙樹街道辦事處的柳書記在一起吃飯,給他說了你的事,他口頭上表示同意接收,我再去做做工作。」

  任何事情都隨著形勢的發展而發生著變化。侯衛東初到青林鎮的時候,是一心想在仕途上發展,而仕途遙不可期,婚姻又受挫的時候,他就向陳慶蓉作出了「三年調回沙州「的承諾。

  而二年時間過去,狗背彎石場漸入佳境,由於幫著曾昭強、朱兵經營石場,侯衛東和交通局就形成了實質性的戰略合作關係,益吳路益楊段的貨款,交通局總是按時撥付拾侯衛東,當然這是瞞著上青林眾石場的暗中操作。如今侯衛東帳戶上已經有了五十多萬的現金,這還不包括狗背彎石場和英剛石場已經形成的固定資產。

  上青林的石場就是一隻會生金蛋的雞,如果侯衛東調到沙州工作,勢必會大大減緩石場的發展,狗背彎石場凝聚著侯衛東的心血,也給他帶來了榮耀和實際的利益,對侯衛東來說,離開石場就失去了根基,實在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他也是這兩個月,隨著賺錢越來越多,才突然意識到這一點。

  而遠在沙州的小佳沒有意識到這一變化,一直在琢磨著調動的事情,侯衛東就陷入兩難之境,如果拒絕了小佳的好意,一定會深深刺傷深愛著自己的小佳,可是如果輕易離開了上青林,辛苦創立的事業就會面臨著中斷或是退步的危險。

  他就打算先施一施再說,道:「小佳,沙州戶口控制得嚴,調動更是不容易,我們也急不得,你不要太操心了,操心多了,小心變老。」

  小佳有些著急地道:「當初答應三年調回沙州。母親一直記著這話,如果調不回來,他們肯定要催著我嫁人,雖然他們左右不了我的意志,但他們畢竟是我的父母,也是一心為了我的幸輻,太傷他們也不好。」

  侯衛東就道:「今天益吳路到款情況很好,我手頭現金也有五十來萬,沙州房價也就八百到一千,我想買一套房子,先把小家建起。」

  聽說買房子建小家,她心中亦高興,不過仍然勸道:「石場剛剛起步,需要不斷投入,到時候用錢的時候還多。」

  侯衛東很有底氣地道:「沒有關係,一套房子不過十來萬,我還付得起。」

  小佳就在電話裡道:「你現在是有錢人了,我先把話說清楚,不准在外面亂來。」

  「是,我一定聽話。」

  小佳又幽幽地道:「我們兩地分距,你來亂來我也管不了,只有一個要求,在外面有了女人,千萬不要讓我知道。」

  石場進入正規,場合上的應酬也就免不了,侯衛東有時也難免濕腳,面對著小佳的溫柔與善良,他就有些氣短,連忙轉變話題,道:「蔣大力在廣東也混得不錯,當上了地區經理。」

  兩人聊了十多分鐘,這才結束通話,放下電話,侯衛東心道:「有錢真好,再也不用看著時間通話了。」

  這時,門口傳來高鄉長地聲音,道:「侯大學,明天上午十點,趙永勝和新來的劉助理要到獨石村開會,這是劉助理第一次跟獨石村班子見面,你和李勇要早點去,把生活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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