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作者:小橋老樹 (連載中)

b144511455 2009-1-17 10:10: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2 675665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08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惡鬥(二)

  青林石場在修建沙益路以及益吳路之時,高峰期每天八百輛貨車,如果黑娃無緣無故每車抽十塊,錢款數額將十分巨大,上青林原本就民風剽悍,秦大江諸人都是很有脾氣的山民,絕不願意承擔這樣大的費用。

  秦大江家裡一時火藥味十足。

  侯衛東雖然年齡最小,但是他最早搞石場,職務也最高,碎石協會也出自他的主意,他是上青林諸老闆自然而然的核心人物,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發表看法以後,就等著侯衛東形成最後意見,這個局面是二年來辦石場慢慢形成的,也沒有人規定必須要侯衛東來做最後的決定,大家都習慣這樣做。

  第一次與黑社會發生摩擦,如何解決此事,考驗著侯衛東的智慧與勇氣,他在心裡給自己打氣:「人死卵朝感天,不死萬萬年,怕個屌。」

  他語速很慢,道:「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我們要做好兩手準備,一是通過公安與黑娃接觸,這個任務就交給老習,你去跑局裡面,儘量找到與黑娃熟悉的公安,通過他們這條線,把黑娃招呼住。」

  習昭勇點點頭,道:「我等一會就下山,去找治安科的老代,他與黑娃熟悉,但是事情能不能辦成,我也沒有底。」

  「文的一手要準備,武的一手也不能松,如果黑娃不聽招呼,只有與黑娃硬幹,他們據說有上百的馬仔,我們要好好準備。」

  侯衛東還沒有說完,曾憲剛就在一旁硬梆梆地道:「我不怕這些地皮流氓,上青林幾千條漢子,難道還怕了黑娃,這件事情我出面,我找幾十個人,肯定能將他們打得屁滾尿流。」

  曾憲剛說話之時,眼神中閃出一股凶狠,他的妻子死於流氓之手,兒子也因數此事被嚇出了毛病,事情過去這麼久,還沒有開口說話,因為這個原因,他極度憎恨這些地皮流氓。

  聽了梁必發的回話以後,侯衛東深知此事無法商量,也就有必要組織人員保護上青林石場,但是又不能搞成黑社會仇殺,必須要把事情控制在法律充許範圍內,這個度很難把握,他只能從宏觀上講一講,事可大可小,一定要講究藝術,打架可以,可是千萬不能死人,死人就是大案子,誰都脫不了手。」

  秦大江火氣很旺,道:「打就打,我們碎石協會有錢,還怕幾個小流氓,我建議碎石協會出一筆錢,凡是參加了行動的人,都有獎勵,受了傷的,所有費用由協會全部解決。」

  最後,會議一致協調同意,由曾憲剛去組織幾十個年輕人,作為上青林石場的護衛隊,隨喊隨到,每出去行動一次,每人就有五十塊錢的誤工費。

  商量完畢,侯衛東又在山上給秦所長打了一個傳呼,等到秦所長回了電話,侯衛東就走到門外,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道:「秦所長,都96年了,還在用傳呼,太落後。」秦所長開玩笑道:「只有這麼點工資,哪裡敢玩手機,我哪有兄弟有錢。」

  侯衛東趁機道:「秦所長為上青林保駕護航,功不可沒,我們碎石協會借給你一部手機,由你免費使用,電話費實用實銷,如何?」

  名為借,實為送,雙方都是明白人,一點就通。

  秦所長膽子大,派出所二年來收了不少企業的贊助,但是他心亦細,這種贊助都是以派出所集體的名義收取,他是所長,有簽字權,這種贊助給集體的錢物,他能夠自由開支,在某種程度上,和送給他私人差不多。

  秦所長把握了一條原則:私人一般不會收受錢物,特別是手機這種貴重物品,被發現至少丟官。

  這條原則是指一般人,可是他對侯衛東特別信任,這種信任也是有原因的,他從檢察院的朋友口中,知道侯衛東曾被連續審訊數十小時,卻一字未說,是一個夠仗義的朋友,他給手機,秦所長收起來也就放心。

  談了手機,侯衛東又道:「幾個小雜皮放了話,明天還要來砸車,還要請秦所長出面,弄一下這些小雜皮。」

  秦所長一口答應,「為地方經濟保駕護航,是派出所義不容辭的職責,你放心,我已經安排了。」

  這個手機是侯衛東私人送給秦所長的,也不用在碎石協會的公款中報帳,他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打完電話,這才走進屋內。

  「剛才我跟秦所長聯繫了,他明天要在三叉口守著,我們就靜觀事態家都要警惕性,特別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門窗關好,不要出什麼意外。」

  晚飯就在秦大江家裡吃,侯衛東捂著酒杯,道:「非常時期,滴酒不沾。」

  曾憲剛早已戒酒,他用實際行動表達了對侯衛東的支持,盛了滿滿一碗飯,夾起一塊老臘肉,就大嚼起來。

  秦大江是主人,見大家不喝酒,在一旁道:「就幾個小雜皮,也不至於把大家嚇成這樣,一人喝一杯,我絕不勸酒。」

  在酒桌上,絕不勸酒往往就是一個圈套,諸人都是酒場老將,豈有不懂之理,大家紛紛盛飯,秦大江見狀,也只好跟著吃飯。

  一時之間,秦大江的堂屋,傳來一片咀嚼之聲,

  古人說,無酒不成席,這是有道理的。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無奈,用酒精麻醉自己,暫時忘掉憂傷,也是一種廉價的精神療法(雖然酒醒以後,世界依舊如此),李白舉酒邀明月,對飲成三人,將酒的意趣表白得很是淋漓,正因為酒精對某些人有忘記憂愁的作用,所在即使在糧食缺乏的時代,古人還是願意將珍貴的糧食變成淡淡的液體。

  無酒助興,也就少了些樂趣,侯衛東率先將碗放在桌上,道:「吃飽了,我先走,明天大家各部各位。」.剛也放下碗,便道:「曾主任,我送你回家。」

  兩人上了車,並排坐在後一排。

  侯衛東關心地問:「你兒子送去看病沒有。」曾憲剛低著頭,道:「我帶他去檢查了,說是得了自閉症,治起來很麻煩。」他狠狠地道:「首犯還在逃,我如果抓住他,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侯衛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用什麼來安慰他。

  曾憲剛下車之際,侯衛東握了握他的手,道:「明天辦事靈活點,一定隨機應變。」夜色中,曾憲剛也就是一個剪影,看不清表情,他緩緩地道:「放心,我當過兵,知道戰略戰術。」

  送走了曾憲剛,王兵開著教練車就直奔益楊縣城。

  第二天一大早,侯衛東取了一萬塊錢,到郵電局前面的商場買了一款手機,用一個黑色手提帶裝好,又來到上次李晶請他吃麵的小攤子,要了二兩碗雜。

  他與王兵提前約好,十點鐘在外面的路口見面。

  碗雜面確實做得很地道,侯衛東正吃得興致盎然,段英背著小包走了進來,她臉色不好,有些倦容,右臉微紅。侯衛東打了一個招呼,段英聽到有人招呼,似乎吃了一驚,抬頭看見是侯衛東,不自覺伸手擋著右臉,道:「侯衛東,你怎麼在這裡。」

  侯衛東眼尖,已看到右臉上隱約手指印子,暗道:「他們肯定是打架了。」自從段英和劉坤確定了戀愛關係,除了那一次採訪,他們兩人沒有單獨接觸過,他笑道:「前幾天朋友帶我來吃了碗雜,味道還不錯,你要二兩還是一兩?」

  段英笑得很勉強,「一兩,那是大家閨秀的吃法,我天天在外面跑新聞,吃一兩哪裡夠。」

  說了開頭,兩人就沒有了話說,氣氛頗有些尷尬。

  段英不自覺地將侯衛東與劉坤相比較,心道:「要是有預測未來的本領就好,如果能重來,一定要選擇侯衛東當丈夫。」她和侯衛東曾有過一段曖昧關係,當時絲廠即將破產,她為了跳槽,這才答應了劉坤的追求,自己順利地調到了報社。可是,婚姻畢竟不是交易,她與劉坤還沒有結婚,已經與其媽媽紅了幾次臉,和劉坤也是矛盾不斷。

  想到這些事情,段英也就心煩。

  侯衛東察言觀言,心裡已猜了八九不十,只是處於他的角度,根本無法開口勸解,兩人就儘量找些「天氣不錯」等無聊話題。

  坐上車,出了益楊城,侯衛東腦中還晃著段英臉上的微紅指印,當車離開城郊,到達吳灘鎮的地界以後,侯衛東就緊張起來,開始觀察著路邊的情形。

  沿途平安無事,很快就到了三叉路,路口停著一輛警用吉普車,秦所長、周強、習昭勇等人站在車旁,抽著煙,談笑風生。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08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惡鬥(三)

  天氣很好,萬里睛空飄著朵朵白雲,有幾朵雲還移來動有生命一般。

  侯衛東下了車,手裡提著一個膠袋,走到吉普車前,看到人多,散了一圈煙,有意無意地膠袋在他就秦所長面前揚了一揚,秦所長明白其中意思,卻只是抱著手抽菸。

  侯衛東道:「秦所長,辛苦了。」

  秦所長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用腳踢了踢地下幾塊碎玻璃,道:「這幾塊碎玻璃就是那天砸車留下來的痕跡,他們這夥人很凶險,只是砸了玻璃,這樣即威脅了人,又沒有造成太大的後果,我估計立案都困難。」

  幾個民警都車旁抽菸,秦所長輕聲道:「如果不是看以老弟的面子,我絕對不會帶人在這裡守著,老弟,我給你商量一下這事,黑娃跟我們打起了游擊戰,誰知道他那天才出來,所裡還有一堆的事情,我們不可能長期在這裡守候,而且我們這台警車太礙眼了,他們遠遠地看見,也不會過來。」

  「恐怕這事只能這樣,只有現場抓住了人,才有解決辦法

  侯衛東知道秦所長說的是實情,他沒有鬆口,道:「這事總要有個解決辦法?」秦所長道:「我還有其他手段,已經在附近找了眼線。」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接連過了好幾輛貨車。

  民警王一兵家裡經濟比較困難,他一直在尋找賺錢的門道。見上青林貨車不斷,就走了過來,對侯衛東道:「狗日地黑娃還真有經濟頭腦,我們在這裡一個多小時,至少有二十輛貨車從這裡經過。按他開的條件,就能收二百塊錢了,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也虧黑娃想得出來。」

  秦所長在王一兵面前態度仍然很強硬,道:「黑娃想找大錢,手伸得太長,他不知道上青林山上人的野道,這回恐怕要撞到硬石頭上。」

  想到這一點,秦所長提醒侯衛:「侯鎮。上青林那幾個村幹部,脾氣都火爆爆的,你要把秦大江等人約束好,千萬不要惹出大麻煩,黑娃地人是爛人一條,真的打出大事情。還是秦大江他們吃虧。」

  這一天,秦所長率人守到了中午二點鐘。平安無事。

  下午四點,侯衛東坐車上山,到了尖山村,剛走到曾憲剛院子,幾條大狗就撲了出來,在房前狂吠,很快就有幾個年輕小夥子走出了院子,看到侯衛東,便對院子裡吼道:「曾大哥。瘋子過來了。」

  進了院子,侯衛東就看到幾個大沙袋,好幾個年輕小夥子在打著沙袋,他們都裸露著上身,滿身都是汗水,在院子一角,還放著十幾根削得光溜溜的木棒。曾憲剛身穿一件迷彩服,腰上還繫了一根皮帶,背著手站在院子中間,很有幾分軍人氣質。

  侯衛東原本準備開玩笑。可是見曾憲剛滿臉的陰沉,便將玩笑話吞進肚子裡。他走到曾憲剛身邊,道:「曾主任,你這是擺的那一出?」

  曾憲剛一本正經地道:「這些年輕人沒有經過訓練,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操練一番,到時候好指揮。」

  說這話時,曾憲剛雙眼就露出一絲凶光,頗為凌歷,侯衛東及時捕捉到這個眼神,他沒有來由地想起第一次請交通局財務科高科長吃飯情景,當時,曾憲剛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西裝,表情笨拙,還很些畏縮。時隔兩年,經歷了一場風波,徹底改變了一個人。

  「老曾,你這幾個人,是迫不得已才使用,下手之時一定要有分寸,千萬莫搞出大事。」

  曾憲剛淡淡地道:「瘋子,這事和你無關,出了什麼事情,由我曾某人承擔,你只要幫我照顧兒子就行。」

  侯衛東看著院角的棒子,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

  從曾憲剛家裡出來,侯衛東又到田大刀石場去看了一眼,田大刀的請了他的叔叔來管理石場,他自已好幾天都沒有在石場出現,田大刀石場格外混亂,開採面是直上直下,足有十幾米高,侯衛東也算是開石場地專家了,看著這個情景,也覺得觸目驚心。

  「老田,你不能這樣開採,太陡了,必須要梯級開採。」

  老田是個樂呵人,他每月拿800錢工資,而同樣是管理人員,狗背彎石場的何紅富每月都有二千塊錢的工資,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老田工作態度也是不好不壞,只要不出大事故,也就萬事大吉,至於技術改造,則是田大刀的事情。

  看著老田的表情,侯衛東也只有苦笑,道:「你記得給田大刀說,這是大事,要吸取上一次的教訓,就說是我說地。」

  老田一說話就笑,「侯鎮,等大刀回來以後,我就給他說。」

  帶著些不好的預感,侯衛東離開了田大刀石場,又先後到了狗背彎石場、大彎石場和英剛石場,一路檢查叮囑,一要注意安全生產,二要注意防止外人破壞,他給何紅富交待,每天晚上,必須要留三個人守場,守一夜,十塊錢加班費。

  東奔四走,一天地時間轉眼即逝,侯衛東沒有下山,就留在了上青林,王兵要回城里約會,不肯留下來,開著車一溜煙地下了山。

  上了二樓,推開門,打開燈,十幾天沒有上山,屋裡已有了薄薄的一層積灰。

  正準備煮麵條,劉阿姨就請侯衛東到家裡吃久違的回鍋肉,正吃著,習昭勇見侯衛東家裡開著燈,也在樓道上使勁地喊他,高鄉長就把習昭勇也叫了下來,三人開了一瓶酒,邊吃邊聊。

  八點過,侯衛東正在看電視,鐵柄生夫妻倆也不知從哪裡聽到了消息,得知侯衛東回來了,就專程過來表示感謝,千恩萬謝以後,鐵柄生就為難地道:「侯鎮,感謝你對我們的大恩大德,只是這錢,我們一時半會也籌不齊,還請原諒。」

  侯衛東幾乎忘記了曾經借錢給鐵柄生,見鐵師母無事,心裡高興,豪爽地道:「我又不缺錢用,鐵校長,你不要有,什麼時候有錢,再說還的事情。」

  鐵柄生搓著手,道:「等到瑞青畢業以後,我們家的經濟條件就寬裕了,到時一定還錢。」

  第二天天剛亮,王兵就將車子開到了上青林。

  侯衛東在上車之前,就給黨政辦歐陽林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了自己的行蹤,這是趙永勝定下的規矩,每天上午,各位鎮領導都必須將行蹤報告給黨政辦,侯衛東也認為這是一條好制度,雖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但是從制度本身來說,確實是一條好制度。

  隨後,侯衛東坐著教練車直奔三叉路,查看沿途情況;曾憲剛則帶著人留在山上,隨時等待侯衛東的電話;秦大江則拿著上青林石場的集體簽名,要求青林鎮政府保護企業的合法經營;習昭勇一早就坐客車來到益楊縣城,找到治安科的劉副科中,摸清黑娃家底,利用公安力量向其施加壓力。

  教練車到了三叉口,仍然風平浪靜,侯衛東隨口問道:「上青林石場可能要和黑娃發生衝突,這事與你無關,你可以不來開車。」王兵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以前跑青藏縣時候,什麼事情都遇到過,這點破事算什麼。」

  三叉路無事,侯衛東就坐上了主駕位置,在王兵指揮下。慢慢開車,慢慢觀察,不知不覺就到了益楊城郊。兩人下了車,並排站在車後解小便,兩根水龍將車輪胎沖得很乾淨。

  侯衛東自嘲道:「狗日的黑娃。搞什麼搞,怎麼當起了縮頭烏龜。」

  王兵抖了三下,便尿全部抖乾淨,免得滴到褲子上,接話道:「我早上來地時候,還看見秦所長把車停在了三叉路口,恐怕黑娃也要避避風頭,」

  從梁必發傳來的信息,侯衛東知道。黑娃肯定還會有所動作。

  黑娃是地皮流氓黑社會,什麼時候做壞事,是他們說了算,就掌握了進攻的主動權,而上青林石場,是正經的好人。純粹防禦,戰術上就顯得很被動。

  這是敵我雙方性質所決定。侯衛東也沒有辦法。

  方便以後,侯衛東站在車外,一邊抽菸,一邊就給習昭勇打電話,約好在益楊賓館吃午飯。

  在益楊賓館黃山松包間,侯衛東坐下不久,習昭勇和治安科劉副科長就走了進來。

  劉副科長是一個很平凡的中年人,略說了幾句,便直奔主題。道:「十年前,黑娃就開始操社會,他打架不要命,在益場城裡很有些名氣,這些年,他們一夥人開始搞舞廳賭場,賺錢不少,黑娃現在退到幕後,註冊了一個黑森林有限責任公司,亂七八糟地。什麼事都在做。」

  「以前我在刑警大隊,有案子曾經涉及到黑娃。眼看有些成果了,關鍵證人卻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案子後來就不了了之,這些年,黑娃用錢開道,據說和縣裡領導就有些關係。」

  聽了劉副科長的介紹,侯衛東心裡沉甸甸的。

  習昭勇膽子向來很大,道:「黑娃再凶,還是要賣劉科長的面子,你去給他打個招呼,讓他們不要來插手上青林石場的事情。上青林石場都是山民,好多人都有獵槍,惹煩了,黑娃的日子也不好過。」

  劉副科長答應道:「我下午去找黑娃,只是他現在有錢了,勢力大了,是否聽我招呼,還是一個未知數。」

  吃了午飯,習昭勇又去找刑警的人,侯衛東坐著教練車回了青林鎮,一路上,陽光和煦,國泰民安。教練車剛開進鎮政府的院子,歐陽林就站在窗子邊喊:「侯鎮,趙書記正在找你,請你到他辦公室去。」

  趙永勝辦公桌上放著一張簽名信,正是秦大江送過來的,他拍了拍這張紙,道:「侯鎮,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前幾天,益楊城地黑娃要來收保護費,砸了一輛車。」

  上青林公路修通以後,已經成了青林鎮重要的財源,趙永勝很重視山上這一塊,他氣憤地道:「黑娃算什麼東西,堂堂的一級政府,怎麼還怕了他。」

  給派出所打了一個電話,卻無人接聽,趙永勝就翻了本子看了看,給秦所長打了一個傳呼。侯衛東知道秦所長的手機號碼,但是他沒有說出來,只是看著趙永勝給秦所長打傳呼。

  過了一會,趙永勝面前的電話聲便響了起來,他看了看電話號碼,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話筒裡卻傳來了熟悉地聲音:「趙書記,有何指示?」

  「秦大江送了一份報告給我,上面有幾百個手指印,說是上青林的貨車被黑娃地人砸了。」

  「趙書記,這事我知道,兩天來我都在三叉路巡查,沒有什麼異常。」

  趙永勝對這些公安人員瞭解頗深,道:「前一次砸車的人,你們抓住沒有,他們這種行為,即使不能刑事拘留,治安拘留應該沒有問題吧。」

  秦所長就叫苦,「那些砸車的人都不是本地人,一點線索也沒有,很難破案,而且這個案子造成的損失不大,就是砸碎了玻璃,立案都困難。」

  「什麼時候買了手機,號碼怎麼不給我說。」

  「才買,還沒有來得及。」

  掛斷電話,趙永勝就對侯衛東道:「侯鎮,你是分管綜合治理的領導,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處理,對公安機關來說,這事只是小事一樁,我們卻要警惕,即然出現了苗頭,就很可能蔓延,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侯衛東不斷點頭,心道:「趙永勝縱然有缺點,工作能力還是很強的,判斷事情很準確,大局觀也強,他和秦飛躍不和,其實也就是一山難容二虎。」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09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惡鬥(四)

  過了十天,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上青林諸人都鬆了一口

  侯衛東卻仍然憂心忡忡,前幾天,公安局治安科劉副科長傳話,說黑娃根本不承認三叉口砸車之事,一口咬定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得到了劉副科長的消息,再結合梁必發講的內容,侯衛東就打消了與黑娃見面的想法,他知道此事絕對不會輕易結束,就叮囑眾人要隨時保持警惕。

  四月二十七日,青林場鎮開展了聲勢浩大的愛國衛生運動,居委會的幹部、青林鎮政府的幹部、青林學校的老師學生,全部動員起來,分段包干,分片負責,幾位鎮領導帶著紅袖標,進行衛生監督。

  整個場鎮,人聲鼎沸,紅旗飄飄,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大修水庫的年代,而清理出來的垃圾堆成了小山,方圓車整整拉了三車,才消滅了這一堆大垃圾。

  塵土滿街的場鎮,漸漸顯出了一些水靈靈的模樣,有了些老場鎮的韻味。

  侯衛東是這場愛國衛生運動的發起者,看著成績,也很有些欣慰。居委會尹主任緊緊跟在侯衛東身後,他汗水滿面,匯報導:「十二個村共捐了三百株大樹,其中上青林三個村損了二百六十株,主要是桂樹,還有些小葉榕,目前成活得不錯,只死了一株桂樹,另外,鎮政府支持的五十個垃圾桶。也全部安了下去。」

  尹主任看著場鎮發生了顯著地變化,發自內心的高興,道:「侯鎮,有你的大力支持,居委會一定能將場鎮的衛生搞好。這一點,我敢立軍令狀,我還有兩點建議,一是場鎮口是一段土路,灰塵最多,我建議用硬化封閉,二是場鎮有些人家根本沒有下水道,髒水就直接倒在街道上,能不能全面清理場鎮的下水道。全部接到大渠中去。」

  這兩筆費用不是小數,侯衛東估計鎮財政承受不了,就笑道:「尹主任,我說實話,鎮財政去年雖然有好轉,但是仍然是吃飯財政。搞建設地錢微乎其微,飯要一口一口吃。爭取在年底前搞一段水溝。」

  侯衛東的承諾已經超出了尹主任的預期目標,他笑呵呵地道:「侯鎮,場鎮衛生就交給我了,你一點不用超心,目前清潔隊增加至五個人了,保證把場鎮整得乾乾淨淨。」

  愛國衛生運動圓滿而成功,趙永勝和粟明兩個一把手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一齊參加了勞動,十一點的時候。他們兩人就扛著掃帚,談笑風聲地朝鎮政府走去。

  侯衛東額頭上滿是汗水,看著新栽的樹木和新安的垃圾桶,又看著煥然一新的街面,成就感油然而生。這時,手機在衣服裡劇烈地振動起來,感受到這劇烈的振動,侯衛東突然有了一種不詳之感。

  「車又被砸了?請清楚點。」

  曾憲剛急切地道:「剛才我得到消息,又有一輛貨車被砸了,司機被打了一頓。」這一次被砸地貨車剛好在曾憲剛石場裝了貨。司機姓蔣,與曾憲剛很熟悉。

  「在什麼地方。」

  這一次就在河口村九社的地盤上。吳攤鎮和青林鎮的界處,就是有一個大轉彎的地方,據說有六七個人,都拿著刀子,他們扔了幾塊大石頭在公路上,等車子一停,就沖上去把蔣司機拉下來暴打,現在蔣司機已經被送到了吳灘醫院,車上還坐著蔣司機的老婆,她被打了幾耳光,流了鼻血,倒沒有大礙。」

  侯衛東暗道:「這黑娃肯定學過毛選,還知道搞游擊戰。」他對曾憲剛道:「你把秦大江等人喊起,商量一下對策,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放下電話,侯衛東見趙永勝和粟明還扛著掃帚,就如兩個領袖一樣邊走邊談,連忙追了過去。

  聽罷此事,兩人的臉色嚴肅起來,趙永勝把掃帚往地上一放,道:「還真反了天了,你把秦所長和付江叫過來,我們在小會議室開會,一起商量這事。」趙永勝走到辦公室,翻開通訊錄,就給分管治安地副局長打了一個電話,打完之後,想了想,又給公安局政委打了一個電話,得到了保證以後,便來到了會議室。

  在上青林山上,曾憲剛也沒有到秦大江哪裡開會,他院子裡已經聚了十幾個人。

  「狗日的,蔣老闆地車被人砸了,我們上青林的人怕了誰,現在被人騎在頭上拉屎,你們服不服?」曾憲剛手裡提著大棒子,在做戰前動員,他這一手,都是在部隊裡學的,他軍事素質很好,如果在戰爭年代,或許還大有可為,可惜生不逢時,和平年代的軍人,軍事素質並不是特別重要,得了幾張獎狀以後,就退伍回來當了村委會主任。

  十幾個年輕人天天跟著曾憲剛操練,吃得又好,渾身都是火氣和精力,他們手裡都提著三十多釐米長的粗棍棒,大叫著:「曾大哥,滅了哪些狗日的。」「敢惹我們上青林的人,不想活了。」

  曾憲剛道:「我們是打架,不是去殺人,棍棒就朝腿腳招呼,只要不出人命,就不是什麼大事。」

  作完動員,曾憲剛就帶人跳上了早就準備好的大貨車,貨車是尋常運石料的車,這些車樣子都差不多,矇住了車牌子,倉促間就很難分辯出是誰地車。

  從上青林出發,到了吳灘醫院,曾憲剛把蔣司機老婆接了出來,曾憲剛和蔣司機老婆都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沿途尋著那幾個打人的傢伙。

  開車的是一個中年司機,他昨天剛把車子賣給了曾憲剛,答應再幫他開一個月的車,所以跟著曾憲剛去打架,也就沒有了心理負擔,又由於他的車子賣了一個好價錢,再添點錢,就要以賣一輛新車了,他心情就很不錯,接口道:「那幾個雜皮打了人,肯定跑了,這樣找,肯定找不到人。」

  曾憲剛搖頭道:「這些雜皮們狂得很,說不定就在附近哪個茶館打牌喝茶,如果運氣好,就有可能碰得上。」

  結果他們運氣不好,車子開到了益楊縣城邊,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就在曾憲剛等人四處巡遊之時,在益楊城裡,黑娃正和他的手下大連砸了兩台車,也算是給上青林石場一點歷害。

  「大劉,明天就不要行動,我派青皮上山去一趟,看他們幾個老闆的態度,如果還是這麼硬,後天就要下狠手,把車子燒了,我看還有那個司機敢上去拉貨,沒有人拉貨,上青林的石頭就一錢不值。」

  大劉道:「青林派出所的警車經常在三叉口轉,如果碰上了怎麼辦?」

  「上青林公路幾十公里,一輛警車哪裡巡得過來,怕個**,出來混,都是提出腦袋在耍。」

  大劉是黑娃的親信之一,黑娃在道上混久了,也成了精,他安排事情向來都是單對單,垂直聯繫,這樣就算出了事情,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大劉打人,青皮談判,各行其是,互不干擾。

  青林鎮政府開了會,也沒有什麼結果,無非是由秦所長給公安局報告此事,並且加強巡查,再由侯衛東給山上諸石場打好招呼。

  而侯衛東沒有來得及上山,縣里民政部門就通知開會,而且一開就是兩天,這是有關殯葬改革政策的會,很重要,縣裡特別要求各鎮鎮長、分管領導與社事辦主任參加,侯衛東也就不能請假。

  在縣裡開會之前,侯衛東溜在僻靜處用手機再次跟曾憲剛、秦大江交待了一番,便進了會場。順手將手機調成了振動,在機關幹部中,各局行和鄉鎮都只有一把手配有手機,副職差不多都在傳呼機,他是副職。也就不想拿手機出來顯擺。

  侯衛東打電話之時,曾憲剛正在秦大江屋裡,這一兩天,到上青林的貨車明顯減少了,兩人覺得勢頭不對,開始商量著對策,商量了一會,其實這事也很簡單,要麼屈服。要麼大打一場。

  正在這時,兩三個穿著黑西裝、戴墨鏡地人走了過來,來到院子,一個短髮黑墨鏡傢伙大聲喊:「秦大江。」

  秦大江看見這兩人裝束,與曾憲剛對視一眼,就暗生了警惕。秦大江走了出去,道:「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情?」

  這人臉上有一塊青色的痣,看上去很是觸目,他笑道:「你就是秦大江,我叫姚和平,是來當和事佬的。」

  「進來坐嘛。」秦大江當過支部書記,很沉得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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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三叉口的貨車被人砸了兩輛,這樣做不對嘛,所以兄弟我自高奮勇當一個和事佬。」

  曾憲剛斜著眼睛,道:「你給誰當和事佬?」

  「上青林這兩年。找錢是找慘了,可是你這麼多重車,沿途把公路壓壞了,重車聲音大,把附近農民的雞嚇得不生蛋了,所以要你們出點血,給點賠償,有錢大家賺,這是天經地義地事情。」

  青皮說話之時,臉上笑呤呤的。他後面跟著三個人,都是惡狠狠的樣子。露出手臂上的紋身。

  秦大江不動聲色地道:「姚和平,說了半天,我沒有聽明白,你給誰來當和事佬。」

  後面一人罵道:「你傻兒,還要裝瘋賣傻。」青皮舉了舉手,後面的人就不著聲了。

  「廢話就不說了,我是黑娃的兄弟,聽說上青林有一個碎石協會,只要協會每天交一千塊錢,我們保證貨車沿途平安,否則,被人砸了車,黑哥是不會管的。」

  秦大江見對方如此囂張,火氣上湧,但是他忍住氣,道:「一天一千,十天一萬,百天十萬,這無本生意也太好住了吧。」曾憲剛火爆爆地道:「狗日的,搞敲詐也不看看對象。」

  青皮後面的三個人齊刷刷地拿出了尺把長地砍刀,明晃晃的極為嚇人。

  曾憲剛不怕,臉上青筋暴跳,順手就操起客廳裡的一把柴刀。

  青皮道:「把刀收起來,我是來為上青林企業服務的,不是打架的,我們一年也就收個幾十萬,花錢買個平安,也划算,話我放下了,你們好好想一想。」

  他站起身,抱了抱拳頭,道:「明天必須答覆,否則後果自負。」

  青皮揚長而去,上了車以後,又下來一個黑衣人,手裡提著一紙包,慢慢來到秦大江院子裡,就將這紙包扔在門口,一句話未說,就轉身離開。

  曾憲剛站在門口大罵,道:「狗日的太狂了。」

  秦大江沉穩一些,道:「只要有人露面,就是好事。」又道:「他們丟地是什麼東西?」

  打開紙包,一隻手掌赫然出現在報紙裡,秦大江嚇了一跳,連忙將手掌扔到地上,他急忙回屋給習昭勇打了一個電話:「習公安,快點過來,有人扔了一節手掌在我們門口。」

  習昭勇幾乎是飛奔而來,看了斷手掌,就給刑警大隊打了電話,掛斷電話,他就在一邊琢磨,道:「他們為什麼這麼傻,這不是自己把自己弄進拘留所。」

  刑警隊聽說有案子,一個多小時就趕到到了青林鎮秦大江住處,他們研究了斷手掌,又問了來人的情況及身體特徵,帶隊地民警就道:「我知道是誰,肯定是青皮干的。」他找就想弄青皮了,現在青皮把機會送了過來,他高興地打了一個電話,讓其手下民警在城裡搜查青皮。

  見了斷掌,秦大江這時進一步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給侯衛東打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再給趙永勝打了電話,詳細匯報了情況,趙永勝得到了這個情報,心裡也著急,親自又給公安局長打電話,請他們一定要投入警力破案。

  公安局長又是局黨委書記,比政委有實權,在局班子會上,使勁擂了桌子,把一眾副職罵得狗血噴頭,命令限期破案。

  會後十五分鐘,黑娃就知道了公安局長的講話內容,他一點也不驚慌,青皮此時恐怕已經到了成都,而雜皮砸個車,又能是多大的事情,更何況,與我黑娃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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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惡鬥(五)

  散了會,侯衛東提著一包文件走出了會場,他給曾憲剛分別打了電話,得知秦大江家門的斷掌事情,很是吃了一驚,立刻給鎮長粟明說了此事。

  粟明反應也很快,道:「這是好事,以前黑社會砸車,後果不大,最多是治安拘留,出現了斷掌以後,性質就變了,由治安案件上升到刑事案件,這些流氓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馬上給趙永勝打了電話,得知已經公安局的游局長通報了情況,便放下心來,道:「此事引起了游局長的重視,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

  對於粟明的看法,侯衛東沒有反駁,他與黑娃接觸過,有著感性的認識,他心道:黑娃就是在游局長眼皮上成長起來,現在游局長知道這件事,當真有用嗎?

  粟明有約會,就先走了。侯衛東帶著疑問,回到了沙州學院的家中。

  他快步走到了校門,一進校門,兩邊綠樹高大筆直,樹下都是常見的灌木,鴨腳木是院裡面最多的灌木,畢業這兩年,益楊風調雨順,鴨腳木也長得很快,比侯衛東高出陣半個頭來。

  進入了綠樹環繞的校園,侯衛東也就放慢了腳步,幾個年輕的女學生嘻嘻哈哈地從他身邊經過,這笑聲並不大,卻格外地清脆,似乎把他又帶到了校園生活之中。

  說來也怪,侯衛東93年畢業。現在也不過三年過,但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此時心境與在校時完全不同。雖然行走於熟悉的校園,他卻再也沒有當年讀書時地感覺,所有景緻,似乎都隔著一層玻璃,看得真切,卻沒有可以觸及的真實感受。

  到了西區小樓的時候,隨著湖風,隱隱傳來的鋼琴聲,這一陣鋼琴聲。讓侯衛東的心情徹底平靜下來,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就上了樓。

  躲進小樓成一統,哪管春夏和秋冬,這是小樓教授們地真實寫照,侯衛東進了這個小樓。很少見到樓上樓下的鄰居,與郭蘭也只是見過數次而已。

  上了樓。將客廳裡的大燈打開,又將電視機打開,屋裡就有了光亮和聲音,顯得熱鬧起來,這一段時間,忙的事情多,與小佳的電話頻率也在降低,他坐下來以後,就用座機給小佳打了一個電話。

  小佳還是一幅不冷不熱的態度。

  「這個星期如果沒有事。我就回沙州。」

  「嗯,回來吧。」

  「還在不高興嗎?」

  「沒有。」

  上一次小佳隨著柳副主任到吳海去,原本約好兩人一起回家,順便把婚事跟家裡人講一講,沒有料到,正準備動身之時,開發區秦飛躍主任打電話過來,請他過去喝生日酒。

  秦飛躍因犯錯誤被趕出了青林鎮,卻因禍得福,被派出籌建開發區。開發區是新生事情,誰也沒有搞過。秦飛躍在沿海地區走了一大圈,回來就甩開膀子大干,將開發區搞得風聲水起,很得新來的縣委祝焱書記器重。

  這一次過生日,他只請了兩桌人,人雖然少,卻全是各局行的頭頭們,侯衛東是官職最小的一個,他覺得這是一個接交朋友地機會,也就去了。

  當時,佳聽說侯衛東有事來不了,心裡就不太高興,卻也沒有說什麼,兩人約定星期六到沙州見面。

  曾憲剛原本準備和朱兵、侯衛東一起到成都,後來又因事取消了行程,當侯衛東與小佳約好之後,朱兵又打來電話,說成都之行仍然繼續。侯衛東無奈之下,又跟著曾昭剛去了趟成都。

  接連兩次爽約,讓小佳很不高興了,電話裡就耍起了小性子。

  侯衛東在電話裡裝作很高興的樣子,道:「小佳,聽說你要到市黨校學習,肯定是要進步了,祝賀你。」

  小佳還是「嗯」了一聲,道:「沒有意思。」

  侯衛東繼續做思想工作,道:「你別生氣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這個星期我一定回來,不回來是小狗,好老婆,你就原諒我吧。」

  小佳身為沙州建委辦公室副主任,對於應酬之事她其實是理解的,此時,她的小性子也使得差不多了,幽幽地道:「老公,我就是想天天和你在一起,以前這種感覺還不是特別強烈,最近這一段時間,也不知怎麼搞的,看到別人一家人在院子裡散步、玩耍的,我心裡就難受,老公,這個星期一定要回來,我們兩人還是去跑跑,爭取早一點調上來。」

  「三年調回沙州」,是侯衛東給陳慶蓉地承諾,可是三年時間已經到了,侯衛東的想法卻在慢慢地發生著變化,在益楊這三年,他慢慢地開始融入到益楊縣地官場,曾昭剛副縣長、秦飛躍主任、朱兵局長都成了關係密切的好朋友,他在副鎮長崗位上,只要不出錯,往上走的機會很大。

  可是,調入沙州城關鎮,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想到這一點,侯衛東就對調動之事有些敷衍。

  另外,在青林鎮,碎石場和即將開業的條石場,將給他帶來頗為豐厚的收益,如果調到沙州,搖控指揮,畢竟不如直接管理有效,更何況,現在許多事情都有變數,如興平村條石場正在籌建中,還沒有完全搞定,而上青林碎石場還面臨著黑社會勢的侵擾。

  侯衛東的思緒就亂紛紛,剪不斷,理還亂,難以下定離開的決心。

  更為難的是,他不想回沙州地想法,還無法給小佳說,如果說了,對於一心想著團聚的小佳,不啻一個沉重打擊。

  難怪古人會嘆息魚和熊掌無法兼得。

  侯衛東又說黨校的話題,道:「我也上過一期黨校,後來聽說,我們十個公招生只是陪襯,是縣委趙書記特別申請的,真正的主角其實是那些後備幹部,這一次調整班子,那一批後備幹部就提拔了好幾個。」

  小佳的注意力終於被分散,她道:「這次還是女幹部班,我都參加了一次,沒有什麼意思,建委還是男人的天下,特別是哪些學專業的骨幹,在工作崗位磨幾年,都有好的發展,我這種非專業的女同志,很難往上走。」小佳畢業之後走得很順,但是到了辦公室副主任的職位上,繼續進步就有些難度了,因此也很有感慨。

  她又道:「前天的嶺西日報上有一則新聞,海山市成立了園林綠化局,是與建委平行的單位,如果沙州市組建園林局,看我能不能在園林局爭取一個好職位。」

  侯衛東有些驚異地道:「建委可是好單位,大家擠破腦袋都想進去,你怎麼想到要走。」小佳聲音有些疲倦,道:「建委的事情太複雜,幹起累得很。」

  小佳情緒頗為低落,侯衛東安慰了一陣,才稍稍好一點。

  掛斷電話,侯衛東就開始發呆,心道:「看來小佳也有心事,我以前一直沒有覺察,真是失職。」

  想了一會小佳,他的思路又轉到興平石場,晏道理在興平村確實有些威信,當他與李晶簽下了以石頭換橋的協議以後。就開了全村地動員會,河左岸的公路就開始動工了。

  這條公路原本就在平地上,只要將田土調整好,公路線形很容易就拉了出來,侯衛東來開會之前。抽空去看一趟,幾天是境,他已經順著拉出來的線形,接近了河岸。

  思路飄過了興平條石場,句:「真他媽的貪心不足蛇吞象。」

  可是,這條討厭的蛇已經纏了上來,上青林石場不得不接招。

  正在胡思亂想中,傳來一陣清晰地鋼琴聲。

  小樓距離音樂系的琴房有一些距離。平時聽到的都是斷續隱約的琴聲,而這一陣琴聲,格外清晰,就如在耳邊一樣,琴聲初期零落而斷續,過了一會。便開始有連續的段落。

  循著琴聲,侯衛東站在了陽台上。

  琴聲是由隔壁房間傳出來的。他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就聽見郭蘭高興的聲音:「爸爸,聲色非常好,我喜歡。」郭教授道:「我和你媽早就想給你買琴了,只要喜歡就好。」郭蘭聲音中充滿了喜悅,道:「爸、媽,這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隔壁一家人其樂融融,侯衛東似乎也被感染,他又聽了一會琴聲。才回到客廳裡。

  第二天,侯衛東繼續開會。

  上青林場鎮,曾憲剛繼續上路,十幾個小夥子,提著清一色的木棍,坐著大貨車後車廂裡,隱蔽得很好。

  貨車不快不慢地向著三叉路開去,開到了益楊縣城,一路無事,在城郊一個偏僻處。大家休息了一會,便掉轉車頭。朝三叉路口走去。

  按照曾憲剛地說法,他們是採取小鬼子的戰術——巡查交通線。

  剛過了三叉路,來到了一個比較大的轉變,就聽到一陣打罵聲,坐在駕駛室的曾憲剛瞳孔一下就收緊了,回過頭,通過車頭後面的小窗子,道:「小聲點,前面有情況。」

  後面車箱一下就安靜了下來,曾憲剛道:「大家不要慌,分為兩隊,包抄他們。」分組跳車、兩面包抄,這是曾憲剛為了應付公路上的打鬥,訓練了十幾次地戰術動作。

  貨車剛轉彎,就看到七、八個人,正在圍攻一輛貨車,司機已經被拉了下來,手臂流血,三個人手持著砍刀,將他逼到一旁。

  一人提出一個菜油桶,將裡面的液體朝車頭上倒,司機在一旁大罵,「哪個敢燒車,老子就要跟誰拚命。」但是在三把鋒利砍刀地逼迫之下,強壯的司機也不敢硬衝。

  貨車停下來之時,曾憲剛眼睜睜看著一個菸頭被扔上了貨車車頭,一陣大火轟然而起,司機再也不顧砍刀的威脅,彎腰就去撿石頭,還沒有立起身,三把砍刀就劈頭蓋臉地砍了過來。

  一時之間,鮮血迸流。

  曾憲剛跳出車門的同時,坐在車廂後面的年輕人,全部吼叫著站了起來,他們從車廂左右飛身而下,就朝著燒車人衝了過去。

  正在打砸搶的分子沒有料到會突然殺出程咬金,他們也是慣常打架的角色,提著刀子,就準備迎戰。曾憲剛這一邊人多,左右兩路,將雜皮們就圍了起來,他們手中的棍棒比刀子要長,只聽得一陣沉悶的響聲,雜皮們就開始慘叫了起來。

  曾憲剛臉上帶著一道傷疤,還有一個黑色地眼罩,他看見這些帶刀人,彷彿又看到了哪一個血腥的夜晚,眼中就開始噴出復仇的怒火,一個瘦高的流氓迎著曾憲剛衝了過來,他已被打了好幾棍,見同伴都在四處逃竄,急眼之下,慌不擇路,就朝著曾憲剛衝了過來。

  曾憲剛手起棍落,迎著他的腦袋就敲了過去,瘦高個子想用刀子去格這一棍,不料這一棍勢大力沉,刀子被打掉在地上,瘦高個子怪叫一聲,向側面衝過去,想逃跑,曾憲剛掄起棍子,對他的小腿就是一下,這一下打得十分的結實,那個瘦高個子慘叫一聲,就撲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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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惡鬥(六)

  憲剛獨眼中閃爍著如狼般的眼神,他掄起手中的棍子地的瘦高個又是狠狠一擊,只聽得悶聲一響,瘦高個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叫,這一聲慘叫如此淒厲,正在打鬥的眾人下意識地朝著這邊望了一眼。

  燒車的地皮流氓們見瘦高個被打倒,徹底失去了打鬥的意志,他們揮舞著手中的長砍刀,四處亂竄,砍刀對棍棒,各有優劣,曾憲剛的人也不敢過分緊逼,看著他們跳下公路,然後消失在兩邊的坡地。

  由於曾憲剛準備充分,又講究了些戰術,而且他帶的小夥子多是石匠,一個個力氣十足,短兵相接,明顯地佔了上風,曾憲剛的小夥子們一人未傷,而燒車的地皮流氓被打翻了兩個,現場丟了四把砍刀。

  被砍了幾刀的司機,渾身血淋淋的,煞是嚇人,他不知從哪裡撿了一根棍子,跑過來就使勁地打了瘦高個幾棍,曾憲剛見他下手分不清輕重,抬頭就給他一腳,把他踢到一邊,吼道:「打幾棒夠了,不要整出人命來了。」

  司機被曾憲剛的凶相嚇住了,提著棍子不敢上前。

  這時,陸續有下山的貨車停了下來,這些司機們跳下車來,圍在兩個被打倒的流氓周圍,如果不是曾憲剛喝住,這些流氓定然會被打得慘不忍睹。

  曾憲剛給青林派出所打了一個電話,就讓貨車將手下年輕人送回上青林,自己帶了三個貼心手下,等著青林派出所民警。

  等到秦所長開著吉普車趕到了大彎之時,打鬥現場已經被圍得人山人海。

  秦所長仔細看了被燒燬的大貨車,罵了一句,「這些狗日的,真他媽的狂。」

  民警王一兵就拿著相機,將貨車被毀的情況照了下來,又將被打的司機喊到一邊,詢問現場情況,開始作出了筆錄。

  秦所長蹲在地上,看著慘叫不停的瘦高個,道:「能不能站起來。」瘦高個鼻涕眼淚齊下,道:「兩條腿都被打折了。」他用手指著曾憲剛,道:「就是他打的。」

  曾憲剛和侯衛東密談過,心中早就有了計較,道:「我和幾個侄兒去城裡買東西,回來的時候,看到有壞人在燒車,就下來阻止這幾個人,他們不僅不聽,還提起砍刀就來殺我們,我們被迫自衛還擊。」

  秦所長對這事心知肚明,他對於曾憲剛的說法很滿意,就對周強道:「通知刑警隊趕快出現場。」周強攤著手,道:「這裡沒有電話。」秦所長只得取出手機,給刑警大隊打了電話,打完電話,道:「*,老子手機自費,現在成為所裡的公用電話了。」

  周強和王一兵聽了就笑。

  幾個民警在笑,瘦高個卻在地上不停地扭曲著,悲天愴地喊道:「公安大爺,快幫我喊一輛救護車,痛得遭不住了。」

  秦所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理睬他,瘦高個子被打斷了腿,痛是痛,一時半會死不了人,秦所長就故意不叫救護車,讓他受活罪。

  另一個倒地的流氓,腦袋被打了好幾棍,仍然閉著眼睛躺在地上,他被木棍打倒以後,當時頭腦是一片空白,現在清醒了過來,可是在眾多司機的怒視下,他害怕被打,就假裝人事不醒,看到公安來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知誰踩了他的手指,他痛得大叫起來,也就不能裝昏迷了,周強踢了他一腳,拉他到警車裡面作起筆錄。

  兩個多小時以後,黑娃得到了在三叉路栽水的消息,他陰著臉,坐著不說話,其手下大劉早就暴跳如雷,叫囂著要帶人上青林山砍人,就要出門之際,黑娃破口大罵,「狗日的是豬腦子,上青林有幾千人,你去砍哪個。」

  罵完之後,大劉就提著刀站在門口,進退不得,黑娃發話道:「讓吳三躲了,這一段時間不要回來。」

  吳三是大劉的手下,燒車的人都是吳三的馬仔,黑娃把事情交待給大劉,大劉就交待給吳三,吳三隻要躲掉,公安的線索也就斷了。

  大劉得到了指示,正要跨出門之時,黑娃罵道:「把刀子放到屋頭,你腦殼進水了,大白天提著刀出去。」

  大劉對黑娃很是有懼意,不敢回嘴,他將刀子往桌上一扔,這才忽忽忙忙地走了出去。

  侯衛東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是中午時間,散會以後,他打開手機,就給曾憲剛打了過來,通了,卻無人接聽,他連連續打了兩次,都是如此。曾憲剛買來手機以後,長期都是插在皮帶之上,很少有打通之後不接電話的情況,侯衛東就意識到肯定在什麼事情發生。

  正準備給秦大江打電話,粟明的桑塔納開了過來,粟明坐在駕駛的位置上,道:「今天星期五了,你就別回青林鎮改革很快就要執行了,你要認真思考,前面三板斧一定要砍好,否則以後不好控制。」

  侯衛東實事求事的誇了劉坤一句:「前階段,劉書記宣傳工作抓得緊,各村都有積極性,我想問題不大。」

  侯衛東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給村幹部的返還比例這麼高,他們肯定能夠發揮其聰明才智,在鄉鎮工作了近三年,侯衛東對村社幹部瞭解甚深,這些鄉村政治家們與村民有著千絲萬僂的聯繫,多數都有著農民式的狡黠,對現實認識得極為清醒,只要政策合適,他們往往能發揮著鄉鎮幹部難以比擬的作用。

  粟明坐上小車,揮了揮手,道:「星期一開黨政聯席會,你要將這兩天的會議精神講透徹,要引起所有幹部的重視,你也不要太樂觀,要將可能遇到困難想清楚,將工作預案作出來,防患於未然。」

  「好,粟鎮長放心吧。」

  關上車門,粟明背*著座椅,一個成語突然從頭腦最深處冒了出來:「潛龍在淵」,他反覆在心裡唸著這個詞,覺得這個詞用在侯衛東身上,實在太合適不過。

  他在心裡將劉坤和侯衛東兩人放在一起比較:侯衛東能力比劉坤強得太多,劉坤這個黨委副書記,總是浮在水面,很難與基層水乳交融,侯衛東卻能在村幹部中呼風喚雨,對於一位沒有農村生活經歷的年輕人,能做到這一點,確實難能可貴,就憑著這個本事,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看著粟明的座車拐了一個彎,消失在樓房後面,侯衛東就準備給王兵打電話,經過這幾天的操練,侯衛東已經在王兵的指導下,能在城外的公路上開車,沙益路修得好,車輛也不太多,正是練車的好地方。

  手指還沒有接觸到按板,手機就發出了強烈的振動。

  「什麼,打斷了雙腿?」侯衛東早有準備,因此腦袋轉得極快,道:「秦所長,曾憲剛這是見義勇為,對,肯定是見義勇為的行為,他見到歹徒正在作案,為了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不顧歹徒手持凶器,毅然與歹徒搏鬥,最終保護了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將損失降到了最低。」

  「這就是見義勇為行為,我回去就要將材料寫給縣政法委,你給李劍勇大隊長這樣直說。」

  秦所長正在刑警大隊李劍勇大隊長的辦公室,他打完電話,道:「侯鎮長的意見是按見義勇為處理。」他將侯衛東的意見給李大隊複述了一遍。

  李劍勇的兩條濃眉是他的標誌,作為刑警隊長,他看了此事的材料,又聽了匯報,將現場情況猜得八九不離十,他意味深長地看著秦所長,道:「分管政法的副鎮長,他懂什麼?你還要給他匯報。」

  派出所是公安局的派出機構,不屬於各鎮的部門,鎮政府所謂分管領導,根本不能約束他們,秦所長以前對晁胖子就根本不買帳,這一點,在鄉鎮當過所長的李劍勇是心知肚明,此時,見到秦所長還要一本正經地給侯鎮長匯報工作,就直接點破此事。

  秦所長解釋道:「侯衛東不一樣,他沙州學院法律系畢業的本科生,也是內行,哥哥就是沙州刑警支隊的侯衛國,他爸爸是吳海市的老公安。」

  李劍勇跟侯衛國一起辦過案子,兩人還很對脾氣,聽說是侯衛國的弟弟,又是學法律的正牌畢業生,臉色就鄭重起來,他道:「秦所,我們兩人是好兄弟,一家人不說二家話,根據手頭的材料,我可以判斷出,曾憲剛顯而易見是經過精心準備,就是要和黑娃的人打架。」

  秦所長當然也知道此事,他笑眯眯地道:「這只是你的判斷,從司機、葉明月、曾憲剛還有附近居民的筆錄來看,這就是一起典型的見義勇為,如果按打架鬥毆來算,恐怕青林鎮不會服氣,鬧到縣裡面,恐怕不好收場。」

  李劍勇笑了笑,他這說,其實也是試探秦所長。

  從現場情況和筆錄來看,曾憲剛確實是與持刀歹徒搏鬥,可是,在現實生活中,筆錄是一回事,實情是另一回事,作為刑警大隊長,他心裡已經把握了事情的真相。

  真相是一回事,材料又是另一回事,現代法律體系是以無罪推定為基礎的,從這一點來說,證據又比真相更加重要,既然現在證據幫著曾憲剛說話,那麼曾憲剛就是見義勇為。

  「這個侯衛東,有些意思。」李劍勇把材料拿到手裡看了看,又扔到了桌上。

  說了這句,他就開始沉默起來,他的臉色越來越嚴肅,眼神中

  一絲複雜的情緒。秦所長原本臉上還掛著笑容,隨I的變化,他的笑容也慢慢地消失了。

  兩人面對面坐了好一會,李劍勇這才開口道:「以前有一位老領導說過,階級鬥爭一萬多種,這事以前我不理解,到了刑警大隊,我才體會到這個老領導說得太對了。」

  李劍勇慢慢地道:「此事不會這樣就完了,黑娃的社會關係複雜,涉及到上面。」

  他用手向上指了指,秦所長對此也有所聞,不斷地搖頭,但是兩人都沒有繼續說這個話題,隨意聊了幾句,秦所長便離開了刑警大隊,剛出大院,又給侯衛東打了電話。

  「瘋子,三叉口打架的事情,曾憲剛沒事,很快就會出來。」秦所長停頓了一會,又道:「黑娃也不簡單,小心他來陰的,你一定要給上青林各家都打好招呼,千萬要注意防範。」

  侯衛東驚奇地道:「既然在三叉路口抓住了燒車的流氓,就可以順藤摸瓜,將真正的老大抓起來。」

  秦所長苦笑道:「你以為公安都是飯桶,今天參加燒車一共有七人,現在已經捉了六個,只有一人跑了,刑警大隊將六人分開審問,他們都說老大就是吳三,吳三早就跑了,線索就斷了。」

  「還有哪只斷掌,也是重要的線索。」

  「斷掌還在證據室裡泡著,可是這手掌從哪來的,現在還沒有查出來,各派出所都沒有接到報案,下去摸排了一次,也沒有結果,送斷掌的青皮,也跑出了益楊。」

  侯衛東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黑娃不簡單,有點黑社會老大的味道了。」

  秦所長勸道:「你抽時間到上青林去一趟,讓他們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掉以輕心,等一會曾憲剛就要從刑警隊出來,你過來接他回去,不要讓他一個人去座車,要防著黑娃狗急跳牆。」

  放下電話,侯衛東暗自嘆息:「看來,今天又不能回沙州了。」他給小佳打了一個電話,小心翼翼地道:「小佳,我有事情要耽誤,恐怕不能回沙州了。」小佳明顯露出失望的語調:「又有什麼事情,我把雞湯都炖好了。」

  侯衛東為了怕小佳擔心,與黑娃發生衝突的事情,都瞞著小佳,他一本正經地道:「縣裡安監辦要組織人來檢查石場,我沒有辦法走,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小佳沒好氣地道:「明明是共產黨的幹部,哪來什麼江湖,安監辦的人真是討厭,怎麼星期六下來,肯定想要紅包了。」她對於局行的潛規則,也略知一二,發了幾句牢騷,也就將此事作罷。

  隨後,侯衛東就坐上王兵的車,開到刑警隊門口,他們兩人耐心地等著,過了一個多不時,才見到曾憲剛走了出來,他頭髮有些蓬亂,臉上還有傷痕和眼罩,加上身材高大,看上去很是凶神惡煞,走出刑警隊時,擦肩而過的刑警多數都扭頭盯了他一眼。

  王兵按了幾下喇叭,曾憲剛就看到了院外角落時停著的教練車。上了車,他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道:「瘋子,老子今天整得痛快,你教的方法硬是要得。」侯衛東道:「這事還沒有完,回頭我們到秦大江家裡去,邊吃邊談。」

  教練車出了城,王兵就和侯衛東交換位置,由侯衛東開車,雖然速度慢一些,轉彎、上坡也甚為平穩。

  到了秦大江家裡,上青林碎石協會的骨幹都在,秦大江、習昭勇、何紅富以及尖山村的書記唐桂元,圍在一起打撲克,看到侯衛東和曾憲剛下車,都將撲克扔在桌上,一窩蜂地出了門,上青林民風剽悍,這一次打了黑娃的人,出了一口惡氣,老老少少都高興。

  秦大江喊道:「老婆子,開始炒菜,弄好吃點,今天我們哥倆要喝幾杯。」曾憲剛橫著一隻眼睛,道:「我還是滴酒不沾,老哥別勸我。」

  酒過發巡,侯衛東道:「此事還沒有完,我們上青林幾個石場,一要注意安全生產,不要出大事,二是村戶聯防要搞起來,我在鎮裡就分管綜合治理,上青林就是我搞的點,我建議協會給各個石場都安上電話,還配上功率高的對講機,這樣,有什麼事情,我們互相有個照應。」

  習昭勇道:「我在英剛石場設一個點,專門找兩個聯防隊員,上山的車,全部都要登記,這樣就萬無一失。」

  前有曾憲剛家裡的慘案,後有秦大江被斷掌威脅,大家警惕性就很高,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很積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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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曲線建鎮(一)

  二天,喝了酒,侯衛東就舒服地睡了一個懶覺,醒來陽已經明晃晃地照在窗外的綠樹上,綠油油的,生機盎然,他將兩手枕在床前,看幾隻小鳥在樹枝間蹦來跳去,舒服、悠閒。

  新月樓的電話鈴聲不斷地響著,卻無人接聽,侯衛東連打了兩遍,這才換成打手機。

  「我在工地上,一早就被喊了出去。」小佳在電話裡打了一個哈欠,聲音有些發哆,一定要到沙州來,晚上將組織部的粟部長約出來吃一頓飯,將你的事給他說一說,只要他出面,效果就大不一樣了。」

  經開區的鄧曉明,那次倒說得好好的,可是小佳再去找他的時候,這傢伙哼哼哈哈的,只說等待時機,打起了太極拳。

  侯衛東今天也沒有什麼大事,便道:「好吧,等一會我給王兵打電話,讓他來接我。」小佳經常聽到侯衛東提起王兵,就笑道:「王兵是駕校的教練,現在差不多變成了你的專職司機。」

  「有三個原因,駕校是隸屬於交通局的,交通局長特意交辦的事情,駕校豈有違背之理;其二,王兵給我開車,我可沒有虧待他,每天一百元,當然是隨喊隨到;其三,我與王兵對脾氣,兩坐在車上,每天時間也有二、三個小時,如果不對脾氣。也是一件難受的事情。」

  「那你現在能上路嗎?」

  「有王兵在車上,我就敢上路,只是還沒有放過單飛。」

  小佳叮囑道:「開車危險,你一定要把技術學精,才准開新車。聽到沒有。」

  侯衛東拉長聲音道:「好老婆,我聽見了。」

  「好了,不說了,柳主任在叫我,記著,今天晚上一定要過來,我等一會就去約鄧曉明,你要記得約粟明俊。」

  小佳遠在沙州地工地之上,可是通過電話線。侯衛東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能看清她臉上隱隱的小酒窩,以及頭上跳動的小捲髮。

  「砰、砰。」門外響起了劇烈的響聲,侯衛東聽得真切,就是有人在用腳踢門,他下意味就翻起身。手就摸著了枕頭上地刀子。

  「瘋子哥,出大事了。你趕快出來。」

  這是田大刀叔叔的聲音,侯衛東放下刀子,翻身起床,也沒有穿衣服,就奔出來開了門。田大刀叔叔惶惶如喪家之犬,抓住侯衛東胳膊,道:「侯鎮,不得了,石場跨了。」

  想到田大刀石場壁立千仞的樣子。侯衛東就是一陣心緊,手臂被田大叔抓得發痛,看他的表情和舉止,侯衛東就知道肯定死了人,一陣怒火就湧了出來,他猛地把這隻手甩開,道:「蠢豬,教豬都教會了,就是人學不會。」

  罵一句,侯衛東又問。「傷到人沒有?」

  「上了一個班組,十個人。被埋了四個在最下面。」

  侯衛東這次是真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十多米的開採面,被石頭埋了,豈有生機,想到有四人,他的頭腦也轟地響了一聲。

  田大刀叔叔蹲在地上,抱著頭,六神無主。

  侯衛東很快就穩住了心神,心道:「冤有頭債有主,田大刀才是正主,自己慌個**。」

  「田大刀在哪裡。」

  「不知道,給家裡打了電話,沒人。」

  侯衛東記得田大刀也買了一個電話,就回屋拿出手機,給田大刀打了過去,一打,不通,二打,不通,三打,仍然不通,他狠狠地罵道:「狗日的田大刀,他的事情我不管。」

  田大刀叔叔如死豬一樣,就坐在地上。

  侯衛東又問了一句:「除了被埋地四人外,還有沒有受傷的。」田大刀叔叔這才如夢方醒地道:「還有兩個被石頭砸傷了,已經送到了衛生院。」

  「傷勢如何?」

  「一人被砸斷了腿,一人看不出傷口,只是在吐血。」

  看到田大刀叔叔驚慌失措的模樣,侯衛東也知道指望不上,當機立斷地道:「衛生院頂著屁用,趕快送縣醫院。」

  這時,他看到曾憲剛也飛奔而來,就回到裡屋,穿上外套,走出門時,曾憲剛已經上了樓。

  「事情我知道了,你趕快打電話。」侯衛東乾脆利落地阻止了曾憲剛,直接安排道:「你給副鎮長唐樹剛打電話,他現在分管企業,必須讓他知道,給他打了電話以後,就給趙永勝和粟明打。」

  曾憲剛立刻抽出手機,就到走廊一側打電話,這時,尖山村的書記唐桂元也趕了過來。

  上了樓,侯衛東也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道:「你趕快組織人,盡快搶救埋在石頭上面的人。」

  唐桂元臉黑黑地,道:「搶救個屁,肯定活不了。」

  「死的也要挖出來。」侯衛東對著他一聲斷喝,又道:「快去,不要讓村民鬧事。」

  唐桂元走到田大刀叔叔身旁,雙手扯著其衣領,道:「田大刀在哪裡,讓他狗日地出來。」

  這時,高鄉長也被驚動了,他走出來,看著走廊上的幾個人,道:「你們吵什麼,出了事嗎?」聽到四死二傷,高鄉長也驚得目瞪口呆。

  此時,侯衛東也慢慢地冷靜了下來,他給黨政辦打了一個電話,讓他通知縣醫院,又給何紅富打了電話,吩咐他盯在狗背彎,寸步不離,嚴守工作崗位,把好安全生產關。隨後又給英剛石場的楊柄剛打了電話,楊柄則是村幹部,能力也還不錯,現在和何紅富的身份差不多,幫著侯衛東與曾憲剛打理著英剛石場。

  當唐樹剛坐著吉普車趕到了鄉政府大院子,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人,,原先他們都圍著侯衛東,當唐樹剛下車之時,人群如被孫悟空的金箍棒劃了一道,立刻分出了一群,圍住了唐樹剛。

  唐樹剛就如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蜜蜂所包圍,他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他看了一下新上任的企業辦公室主任楊飛,楊飛是從另一個鎮調過來的,他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頭腦有些發暈,也沒有理會唐樹剛地目光示意。

  唐樹剛心道:「如果李國富在這裡就好了。」

  原來的鄉企辦主任是李國富,他對企業管理熟悉得很,處理這種危機也得心應手,深得秦飛躍看重,前一段時間,李國富被開發區秦飛躍挖了過去,粟明雖不捨得,可是秦飛躍已經動用了關係,當人事局的調令發,粟明只得忍痛放人。

  一級政府,麻煩事情不少,沒有幾個能幹人,當領導會很累。

  此時,沒有了李國富,唐樹剛就站了出來,大聲喊道:「大家不要鬧,先幾個代表到小會議。」可惜,他沒有李國富的嗓聲,鎮不住場子,大家都不聽他的。

  侯衛東其實鎮得住場子,但是他一直忍著,畢竟,在鎮政府分工中,他沒有分管企業,而且,從本質上來講,他是碎石協會的領導,不宜過多插手此事,因此他就一直在等著唐樹剛。

  另外,還有一個隱秘的念頭,田大刀石場的資源十分豐富,潛力極大,讓田大刀來開這個石場,實在有些浪費,或許,這次事件也是一個好機會。

  此時,見唐樹剛無法鎮住場面,他便拿了一張椅子出來,站上去,道:「大家別鬧了,聽我說句話,這是鎮政府分管企業的唐鎮長,他是來解決這件事情的,你們就聽他的安排。」

  院子裡的男人,多數都認識侯衛東,聽到他發了話,就各自招呼家裡人,過了一會,場面就安靜了下來,

  唐樹剛這才脫離了包圍,走到侯衛東身旁。

  死亡四人,已是重大事故,很快,益楊縣政府陳副縣長帶著人員到了山上,下午。沙州安監局局長印心棠也親自帶著人員上了山。

  唐樹剛來了,侯衛東自然也就退到了幕後,但是此事與碎石協會相關,他也沒有走,密切關注事態的發展。

  下午六點。沙州安監局局長印心棠對陳副縣長交待了三點,一是上青林石場要全面整頓,必須要安全達標才能開業;二是要安撫好死亡人員地安屬,不能出現大的群體性事情;三是田大刀石場立刻關閉,在進行民事賠償的同時,還要依法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

  晚上七點,鎮政府召開了緊急會議,商議事故善後處理事宜。

  礦山企業多,必須就有安全事故。趙永勝這幾年,經歷過許多次事故了,他很淡定,端著茶水,穩穩地做在他的老位子。

  唐樹剛一臉疲憊地道:「陳縣長交待,必須要落實印縣長按照印局長提出地方案辦理。問題的關鍵是田大刀不知去向。」

  進入96年,死亡賠償的標準也相應提高。按照沙州市的有關規定,死亡賠償已達到四萬左右,四個人,就是十二萬。

  「死亡賠償都是小事,另外縣醫院還住了兩人,我打電話問了情況,一人粉碎性骨折,下半輩子肯定要坐輪椅了,另一人還沒有醒過來。」唐樹剛愁眉苦臉地道:「這兩人才是大麻煩。也不知要花多少錢,縣醫院已經給黨政辦打來了電話,讓鎮政府趕快送錢過去,要不然就要停藥。」

  粟明眼睛瞟了一眼侯衛東,用手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道:「當務之急,必須把田大刀找出來,讓他出錢,侯鎮,你與田大刀熟悉。和他聯繫上沒有。」

  侯衛東道:「上午還打通了手機,現在手機也關掉了。」

  趙永勝就對唐樹剛道:「你與秦所長聯繫一下。讓他出面去找田大刀,無論如何也要將田大刀找到。」

  這時,楊鳳走到會議室,對粟明道:「辦公室已經將池銘接了過來。」

  「讓她進來。」

  池銘看上去頗為憔悴,臉上皮膚灰暗,似乎一夜之間就老了十歲,進了辦公室,她就低著頭抹眼淚。

  唐樹剛道:「池銘,田大刀石場又出事了,死了四人,傷了兩人,你馬上拿錢出來,給縣醫院送去。」

  池銘仍然不停地抹眼淚。

  唐樹剛心裡著急,聲音就大了些,「哭有什麼用,家裡有多少錢,趕快去拿出來,人命關天,拖不得了。」

  池銘這才道:「田大刀在三月份就和我離了婚,他的事情和我沒有關係,這是離婚證。」

  這是貨真價實的離婚證,眾人就面面相覷,粟明問道:「你們為什麼離婚?」

  池銘氣憤地道:「田大刀找了幾個臭錢,就開始日瞟夜賭,春節都沒有回家,錢也不往家裡拿,全花在哪些爛女人身上,這種男人還算是男人。」

  「田大刀在哪裡?」

  「前天說是到廣東去了。」

  等到池銘離開會場,唐樹剛已經感覺到問題的棘手,就問趙永勝道:「趙書記,你看怎麼辦?」

  趙永勝把杯子往桌上一頓,道:「此事又能怎麼辦,必須找到田大刀才能解決問題,唐樹剛馬上給秦所長聯繫,侯衛東,你組織幾個人,二十四小時盯住池銘。」

  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大家這才散會,侯衛東在山下沒有住房,而粟明和趙永勝家都在場鎮,也搭不了順風車,他就在辦公室坐了一會,想著對策。

  粟明走進辦公室,由於沒有商量出結果,他臉色也不太好,道:「老弟,上青林你最熟悉,實話給我說,到底有沒有其他好辦法?」侯衛東嘿嘿笑了兩聲,「這件事,說到底也是錢的問題,我想起一件事情,也不知管不管用。」

  「說來聽聽。」

  「益吳路修好以後,交通局還欠著各個石場的尾款,由於各個石場地貨量不一要,這筆錢的數目大小也就不一樣,大約都有好幾萬吧,如果鎮政府去函,將這筆款子先拿出來,好歹能抵擋一陣子,剛才會議室人太多,人多嘴雜,我也沒有說這事。」

  聽說交通局還有幾萬塊錢,粟明就鬆了一口氣,道:「侯鎮,明天你開上公函,跑一趟交通局。」

  侯衛東笑道:「我在青林鎮沒有住房,今天晚上只能睡辦公室,與其明天去,還不如派個車送我一趟,我今晚就回益楊,明天直接到交通局。」

  「車子沒有問題,我馬上打電話。」粟明又有些欠意地道:「老弟現在都沒有住房,也是當哥哥的失職,不過下青林場鎮確實沒有住房。」

  說到住房,粟明想起建新鎮的事情,小聲道:「說起住房,我想起建新場鎮的事,趙書記不太同意此事,我們明天找個時間議一議,看有什麼變通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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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曲線建鎮(二)

  永勝也在辦公室,聽粟明一說,便道:「把侯衛東叫到侯衛東走進了辦公室,他劈頭就道:「侯衛東,田大刀在交通局帳上到底有多少錢?」

  侯衛東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每個石場不一樣,田大刀的貨運量少,可能有五、六萬吧,大體上就這個數。」

  趙永勝的表情比會議室時更凝重,他一隻拍了拍額頭,道:「我算了一下,要安扶家屬,就必須盡快賠錢,賠付四個死者家屬就是接近十六萬,兩個傷者住在醫院裡,更是無底洞,只怕找到了田大刀,他也拿不出這麼多的錢,這一次,鎮政府恐怕要當冤大頭。」

  俗話說,當家才知柴米貴,粟明當副鎮長的時候,只是分管政府的一方面工作,並不抓財稅,還感受不到壓力,此時當了鎮長,簽「同意報銷」的時候,手經常要發抖,此時,臉就成了苦瓜,道:「一定要想辦法搞錢,否則年底怎麼發得出資金。」

  現在,除了找到田大刀以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商量完正事,侯衛東就要回益楊縣城,趙永勝咳嗽一聲,道:「侯鎮,你這樣跑來跑去,也實在不是辦法,昨天,糧站小付調走了,老粟,你明天去打招呼,就讓侯鎮去住小付的房子。」他又對侯衛東,「糧站的房子全是平房,很潮濕,條件不好,你就暫時克服。」

  坐上了粟明的桑塔納。侯衛東暗道:「今天趙永勝主動給我安排住房,看來他逐漸在認同我。」

  對於趙永勝這人,侯衛東感情很複雜,如果不是他將自己發配到上青林,也就不會有開石場。也就不會跳票成副鎮長,自已地人生或許就是另一番模樣,人生中的許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是好是壞,誰又能真的說得清楚。

  桑塔納速度很快,到了益楊縣城以後,侯衛東就準備請司機小張吃夜宵,小張急著回家打麻將。就匆匆告辭,掉頭返回青林鎮。

  沙州學院的住房裡,設施一應俱全,只是少了一個在家等待的人,也就沒有了家溫馨。侯衛東換了一身休閒裝,在屋子裡轉了幾圈。把電視地頻道搜索了一遍,也沒有好看的。他就端了一杯清水,站在陽台上,享受著湖光山色,聽著音樂系湖邊時隱時無的琴聲。

  過了一會,就聽見郭蘭回家的對話聲,很快傳來了鋼琴聲。

  琴聲很靈動,也很乾淨利落,與郭蘭本人的氣質相符合,琴聲在夜空中飄啊飄。如煙一般籠罩著侯衛東,侯衛東對琴曲一竅不通,卻能體會到彈琴人的情感,慢慢沉浸在音樂的意境中,這靈動之音,彷彿將上青林山的鮮血洗刷得乾乾淨淨。

  電話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琴聲似乎也被電話聲音打憂,稍稍停頓了片刻。

  這是小佳的電話,侯衛東剛才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都沒有回。

  「老公。不好意思,剛才房間裡太鬧。沒有聽到電話聲。」

  「今天與誰喝酒,經開區地鄧曉陽嗎?」

  電話裡一陣喧鬧聲,隨後再傳來小佳的聲音,道:「鄧主任臨時有接待任務,只有改天請他吃飯,今天跟著柳副主任跑了一天工地,才把飯吃完。」

  侯衛東聽見音樂聲,道:「在唱歌嗎?」他開玩笑道:「我的情敵步高在不在?」

  「柳主任帶隊檢查工地,把我累死了。」小佳沒有回答侯衛東,今天柳副主任帶隊檢查工地,最後檢查新月樓三期,檢查以後,就由步高請柳副主任吃飯,吃了飯,步高就陪著柳副主任唱歌,小佳不願意讓侯衛東擔心,故意不說這事。

  小佳話鋒一轉,道:「中午你說石場出了事,到底怎麼回事,搞得這麼緊張。」

  「田大刀的石場坍塌,四死二傷,沙州安監局印局長都到了山下,狗背彎石場恐怕要停產整頓。」

  小佳也嚇了一跳,道:「明天沙州日報肯定要報導這事,老公,狗背彎石場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要出安全事故。」又問道:「你和沙道司簽了合同,如果停產整頓,無法履約,到時候也很麻煩。」

  「這事不用著急,停了產,沙道司比我們還要急,就由他們出面就行了。」在修吳沙路的時候,上青林石場曾經停產整頓過一次,當時最著急的是交通局,有了上一次地經驗,侯衛東就不怕停產整頓了,嶺西高速公路是全省的重點工程,斷了碎石,相應的人出面干預。

  侯衛東放下電話,再次來到陽台的時候,琴聲已停了下來,隔壁陽台傳來郭蘭低聲哼唱聲,她端著小杯了,站在陽台上欣賞夜晚小湖的燈光與波影。

  「你好,郭蘭。」

  郭蘭早就看見了隔壁陽台的燈光,所以侯衛東這一次打招呼,也就沒有再次嚇著她,她走到了*近隔牆的一端,道:「侯衛東,聽說上青林石場出了事,四死二傷。」

  組織部就是縣委辦樓下,大家吃飯都在食堂,所以,重大消息總是傳得極快,郭蘭上午就得知了上青林石場坍塌之事。

  組織部曾經收過到舉報信,舉報侯衛東經商,雖然經查實,狗背彎石場是劉光芬的法人,但是,大家都明白,這就是侯衛東開的石場,只是機關幹部暗地經商的不少,他從法律和政策上說得過去,大家也就睜一隻眼畢一隻眼了。

  而侯衛東能出和買沙州學院地貴房子,屋裡各種家電一應俱全,這就是辦石場最好的證明,郭蘭是侯衛東的鄰居,她自然明白侯衛東確實開著石場。當聽到上青林石場出事,她就隱隱有些擔心,此時見侯衛東出現,便放下心來。

  侯衛東用雙手撐著陽台的欄桿,道:「上午出的事故。」

  想著壁立千仞的田大刀石場採石面,從十幾米高的採石面塌下的巨石,砸在底下的工人,必定是血肉模糊,他感嘆道:「生死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此時,客廳裡地燈光,透過窗戶照在陽台上,落在郭蘭的身上,矇矓中,素面朝天地郭蘭,就如一株薄霧中的水仙。

  她一直生活在大學校園,畢業後直接進了組織部。

  對農村的經驗少得可憐,聽到侯衛東感嘆,道:「既麼容易出事故,如果是我,寧願錢少一些,也不去石場打工。」

  「其實石場的危險程度不如煤礦,上青林有五個大石場,有三個石場連小事故都沒有發生過,發生事故,主要原在於管理水平。」他見到郭蘭一臉關注,又道:「現在農村不缺糧食,由於農副產品不值錢,他們都缺現錢,打工是他們掙錢的主要方式,只要有錢,再苦再累的工作都有人願意去做,這就是農村的現實。」

  她若有所思地道:「今年組織部門要搞一批掛職鍛鍊,主要是針對縣級機關的後備幹部,確實很有必要,長期呆在機關裡,真的要變成溫室裡的花朵。」

  侯衛東道:「機關裡的幹部比鄉鎮幹部有優勢,天天跟著領導,近水樓台先得月,同是大學畢業,分到機關的,幾年時間,就成為科級幹部,而分在鄉鎮的,要成為副科級,不知要奮鬥多少年,我這個副鎮長純粹是意外,或許當了這一屆也就要下課。」

  侯衛東這是由衷之言,也是有所指,劉坤分在縣府辦,家裡又有兩個常委,所以二年多時間就成為副書記,侯衛東如果不是*特殊手段,要當上副鎮長,難度不亞於西天取經。

  郭蘭在組織部門工作三年多,如今已是綜合幹部科副科長。對於現存幹部體制的問題有一定地瞭解,道:「這種幹部體制也是幾十年來形成的,至少最近十年不可能有大的改變,我們必須要以這個規則為基礎來玩遊戲。」

  她安慰道:「你當副鎮長,雖然不是組織安排的。卻得到了群眾的公認,只要這一屆幹得出色,機會還是很多。」

  侯衛東對郭蘭道:「你等一下,我拿點飲料,慢慢聊一會。」郭蘭正要說不用了,他已經轉身進屋,很快就拿了兩個罐裝地可口可樂,遞了一個給郭蘭。郭蘭也沒有推辭,接過可樂。笑了笑,道:「你還真有錢,家裡常備罐裝飲料。」

  兩人就站在陽台上,聊了一會天,然後互道晚安,各自回屋。

  回到屋裡。屁股還沒有坐熱,手機就是一陣猛響。

  電話裡傳來梁必發豪爽的笑聲。「瘋子,出來喝酒。」話筒裡聲音嘈雜,侯衛東就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又在哪裡花天酒地。」

  「下午才回來,現在正和交通局的哥們喝酒,你在哪裡,過來給老哥洗塵。」

  梁必發和黑娃關係不錯,侯衛東有心打聽一下黑娃的事情,便道:「我在益楊。馬上就出來,在哪裡。」

  益楊賓館,黃山松包間,熱鬧非凡,除了交通局的劉維等人,居然還有黨校的同學秦小紅,秦小紅性格就如男子一般,看見侯衛東來了,大大咧咧地使勁搖手,笑道:「侯鎮長。快過來坐。」

  「秦小紅,好久不見了。」看到秦小紅。侯衛東很有些吃驚,他對梁必發道:「發哥,你怎麼把秦小紅也拐來了。」

  梁必發在外地旅行了一圈,臉愈發地黑了,而且黑得發亮,他笑道:「秦小紅是我的好朋友,聽說我們認識,非要叫你出來。」

  梁必發的接觸面很廣,三教九流,上到高官,下至流氓,都有好朋友,這一點,侯衛東是無比佩服,自嘆不如。

  「我調到鄉企局去了。」秦小紅一邊說,一邊給侯衛東夾了一塊烤排骨,道:「先吃點東西,他們這一夥人,吃酒瘋得很。」

  秦小紅是工科學校畢業地,以前在鄉鎮就在企業辦工作,調到鄉企局,也並不是特別意外,見她給自己夾菜,侯衛東暗道:「這秦小紅看起來就如男孩子一樣,其實心挺細,懂得照顧人。」

  猛喝了一頓酒,大家吵著去新開張的海浪歌城唱歌,到了歌城,侯衛東就將梁必發拉到了一個僻靜處,簡單地講了講黑娃的事情。

  「發哥,你和黑娃熟悉,你給他說,上青林的人都是土匪出身,從來不會服軟,以前鬧土匪的時期,解放軍一個連去打上青林,死傷不小,黑娃這是硬生生來搶錢,他們肯定要拚命。」

  梁必發就沒有唱酒時張揚,他點了一枝煙,慢慢地抽著,道:「你的話我一定轉告。」

  「我知道怎樣說,這點你放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黑暗中菸頭就顯得格外地明亮,「說白了,我和黑娃就是酒肉朋友,他們內部地事情,我並不太清楚,我明天把話給他說透,至於效果如何,實在不敢保證。」

  他又笑道:「地皮流氓是典型的欺軟怕硬,上青林只要雄起,他咬你們地腦殼太硬,咬屁股太臭,根本不必怕他們。」

  應該說的話也全部說了,侯衛東就拍著梁必發的肩膀,進了歌城的包廂,他們也沒有找小姐,七、八個人都在一起吼歌,吼歌自然是放大聲音使勁吼,調子不成調子,倒也酣暢淋漓。

  秦小紅與梁必發一起,又唱起了蘇聯歌曲,從《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到《小路》,梁必發一幅粗豪的模樣,唱起這蘇聯歌曲來,卻是深情得很,旋律也準確,沒有跑調。

  秦小紅拿著話筒站在大屏幕前面,很是陶醉。

  接近十二點的時候,終於散了場,侯衛東疲憊得緊,正要揮手告別,梁必發意猶未盡,道:「瘋子,時間還早,我們去吃燒烤。」秦小紅很捧場,道:「橋頭燒烤的味道最好,我去叫菜。」

  侯衛東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秦小紅,心道:「秦小紅這是怎麼回事,轉眼間就成了梁必發的鐵哥們。」

  到了橋頭火鍋,大家又開始猛喝啤酒,侯衛東開始佩服梁必發,天天紙醉金迷,他還是一條猛男,沒有一點衰敗地跡象。

  藉口方便,侯衛東就站在在外面躲酒,在黑暗處,剛剛打燃火機,就聽到一聲招呼:「侯衛東。」

  段英也從黑暗處走了出來,她明顯喝了不少酒,來到侯衛東身邊,開口就道:「我和劉坤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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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曲線建鎮(三)

  衛東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劉坤臉上的兩道傷疤,那一天席會,趙永勝看到劉坤臉上的傷疤,曾經開過玩笑,劉坤就辯解道:「被家裡的貓抓了一爪。」他特地還加了一句,「昨天去打了破傷風針,以後家裡再也不養貓了,這貓是養不家的東西,太沒有良心了,連主人也抓。」

  眾人都知道他在掩飾,皆笑,不過也沒有人揭穿他,被老婆抓傷了臉,在成人世界裡,實在太平常不過了,而且,屋裡的貓最容易成為替罪貓。

  段英明顯有些醉意,.烤,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侯衛東見她的狀態,道:「你怎麼喝這麼多酒,跟誰一起喝的,怎麼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送你回去。」

  「和報社的同事一齊唱了歌,他們回家了,我一個來吃燒烤。」

  侯衛東知道她肯定有心事,他沒有多問,只是責怪道:「你這人也是,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跑來吃燒烤,遇到流氓怎麼辦,益揚城小,黑社會也猖獗。」

  「我和劉坤分手了,劉坤沒有長大,就是一個大男孩,我不知道他在鎮裡怎樣當領導,在家裡,什麼事情都聽那個老妖婆的。」段英自顧自地說起了心事,也不管侯衛東是否在聽,她實在太想找一個人傾述了,這諾大一個縣城,算來算去。也只有侯衛東一人勉強算得上一個知道根底的聽眾。

  侯衛東最後一次到劉坤家裡,已是三年前地事情,可是劉坤媽媽倨傲的神情,仍然清晰地印在腦海中,估計段英與她矛盾很尖銳。

  他開玩笑道:「劉坤的媽媽脾氣不太好。你要原諒,有可能是在更年期。」

  段英憤恨地道:「屁個更年期,她就是那樣的個性,仗著劉叔叔是當官的,成天耀武揚威,我已經受夠了。」

  這時,秦小紅從燒烤店走了出來,她沒有見到黑暗中地侯衛東,就用梁必發的手機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接到電話。侯衛東對段英道:「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他們說一聲,馬上就過來。」

  走到門口,就看到仍然在撥電話的秦小紅,侯衛東舉著手機,道:「別打了。我在這裡,在外面遇到了一個老同學。」秦小紅就笑道:「我還以為你尿遁了。」侯衛東實在不想喝酒了。道:「我今天狀態不好,要先走一步,你給發哥說一聲。」秦小紅道:「發哥他們這一群人都是瘋子,你先回去吧,我給他說就行了」

  看到秦小紅轉身進了屋,侯衛東再次肯定了他的判斷:「梁必發與秦小紅關係真是不一般。」走回黑暗處,侯衛東又勸段英,「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已經調到了沙州日報社。上一個星期報了到,就為了這事,老妖婆很不高興,前天我到劉坤家,我們大吵了一頓,隨後,我正式提出與劉坤分手。」

  段英很有些傾述的慾望,道:「當初到報社的時候,我還擔心幹不下這事,後來發現。當記者也很簡單,多跑多問多寫。也就行了,這一次由我主筆,搞了一個睜開眼睛看周邊的系列文章,得到了沙州報社秦總的好評,他主動提出調我到沙州報社去,手續全是他辦的,我一點都沒有操心。」

  她自豪地道:「我到了益楊報社,全年發稿量名列第一,這一次調動,憑地是實績,我一定後門都沒有走。」

  沙州報社和益楊報社雖然都是報社,但是由於位置不一樣,影響力卻大不一樣,沙州報社的記者到了各縣,吃香喝辣,很牛的。

  「這是大好事啊,從益楊報社調到沙州日報是很不容易的,應該好好祝賀。」這時一輛打著空燈的出租車開了過來,侯衛東招了招手,道:「我先送你回家,現在已經一點了。」

  段英走路之時,腳步已經飄浮,侯衛東就攙著她的手臂,一起坐上了出租車。益楊縣城地出租車司機都有開賽車的潛力,出租車在城裡左突右衝,如入無人之境,段英被車子一搖晃,酒意上湧,就*在侯衛東肩頭。

  上樓之時,侯衛東半扶半抱,將她弄上樓時,出了一頭汗水。

  在門口,段英從隨身小包裡取出鑰匙,插了幾次才將門打開,她回過頭來,道:「我今天特別想找人說話,侯衛東,你能陪我坐一坐嗎。」

  二年前,侯衛東曾經與段英差點有了魚水之情,此時,與醉酒地段英深夜單獨居於寢室,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侯衛東就略有些遲疑。

  段英彎著腰換鞋子,衣服收緊,腰部曲線格外清晰,很有女人味道。看著這撩人的腰身,侯衛東不自覺嚥了嚥口水。

  換好拖鞋,回頭看著傻站在外面的侯衛東,段英開玩笑道:「進來吧,我不會吃了你。」

  小屋仍然是那一間小屋,只是增添了電視機、冰箱等設備,牆壁也粉刷過,上面有一些飾品,使平凡的小屋有了一些溫暖。

  侯衛東坐在沙發上,見段英在廚房裡忙活,便道:「段英,你也喝了酒,別弄了。」段英在廚房裡道:「你二年多不踏家門,今天來了,也算是稀客。」

  說著,從廚房裡出來,盤子裡裝著些黃得燦爛的~

  兩人就並排坐在了沙發上,面對著不知所云的電視節目,段英剝了一個~.年,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就貢獻給了益楊。」

  侯衛東吃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覺又滑到了她地挺拔胸部,他暗罵了一句,「靠,今天怎麼了,真是精蟲上了腦。」嘴裡道:「段英,你即將要奔赴沙州日報這個廣闊的舞台,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剛剛拉開序幕,回首往事可以,感傷就沒有必要。」

  段英用手指揉著額頭,化解著酒後的溺痛,道:「於生活了充滿著幻想,可是還沒有畢業,生活就跟我開了一個玩笑,居然因為分配問題,信誓旦旦的男友就翻臉不認人,直接將我拋棄在沙州學院。」

  「從那一天起,我就從內心厭惡那種軟弱的男人,那種需要依*家庭的男人。」

  說到這時,她開始淚水婆娑,侯衛東沒有勸她,只是靜靜地聆聽。

  「分到絲廠以後,工作沒有幾天,就面臨破產,我們家就我一個人讀了大學,還指望著由我帶動整個家庭。」她一臉自嘲的微笑:「我又有什麼本事帶動全家,每次回到家中,聽到父母自豪地向其他人介紹我是大學生,很揪心,我真的不能失業,回家被父母養著。」

  「我和劉坤確定戀愛關係,就是想以此為跳板,借助其家庭的力量調入政府行政事業單位,我成功了,你不要笑我卑鄙,這是生活所逼迫。」前夕,在酒精的作用之下,她忍不住在侯衛東面前講述這一段經歷。

  侯衛東安慰道:「我能夠理解你,我到青林鎮政府上班的時候,被發配到了不通公路的上青林,幾個月都沒有明確工作崗位,如同被流放的犯人一樣。」

  校園就是大學生們的夢想的發源地,青春少年們呆在裡面做著各種美夢,可是步入社會,生活就迫不及待地將殘酷的一面顯露了出來,讓我們猝不及防。」

  「和劉坤談了近二年戀愛,他這人不壞,最大的缺點就是軟弱,他的軟弱是在骨子裡面,或許我這樣說有些刻薄,但是事實就是如此。」段英再次露出自嘲的笑容,「我曾經發誓要找一位真正的男子漢。誰知生活又給我開了一個大玩笑,第二個男朋友還是一個心理上還沒有斷奶地男人。」

  她扭頭看著在身邊正襟危坐的侯衛東,道:「現在反省自己,還是心不狠,當初若是狠下心腸。和小佳爭男朋友,近水樓台先得月,未必就沒有機會,可是我看到小佳依依不捨的樣子,心就軟了。」

  聽到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侯衛東連忙道:「段英,你喝醉了,早些休息吧。」

  段英見侯衛東準備起身,就用一種嘲弄的眼神看著他。道:「侯衛東,怎麼膽子越來越小了,兩年前,就在這間房子,你曾經那麼熱情地擁抱了我,現在怕我賴上你嗎?」

  侯衛東從來沒有見到段英如此尖銳。他如楚留香一般摸了摸鼻子,尷尬地道:「那倒不是。」

  段英眼神微微有些迷離。道:「在益楊三年,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那麼輕鬆地將你放走,侯衛東,你是我見過最男人地男人,白手起家創造了自己的世界。」

  面對著美女赤裸裸的表白,侯衛東這個熱血青年的男性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醉灑的段英就有著楊貴妃的神韻。

  不知不覺中,段英就軟綿綿地靠在了侯衛東的肩膀之上。她就如發燙的熱水袋,讓侯衛東熱汗上湧。

  段英緊握著侯衛東地手掌,慢慢地將其放在自己的胸口,道:「這是我在益楊的最後一夜,你要好好陪我,過了今夜,我將把過去的一切徹底埋葬。」侯衛東此時熱血上湧,緊緊地抱住了段英,道:「段英,不用多想了。我祝願你在沙州日報的生活充滿陽光,越走越順。」

  段英掙紮著站起身。就站在客廳中央,將衣服一件一件地脫了下來,她的動作格外細緻,一絲不芶,就如完成一件神聖地事情。

  她完全開放了自己的心靈與身體,酡紅地臉,雪白的身體,尖挺的雙鋒,平坦的小腹,以及神秘處的一抹黑色,就如古希臘的女神一般。

  等到侯衛東站在面前,段英就耐心地為侯衛東寬衣解帶,動作也是從容不迫,當侯衛東完全赤裸的時候,段英有意無意用手指拂了拂早已昂頭挺胸的小兄弟。

  在小小的浴室,在段英打開水龍頭地時候,侯衛東一雙手就不停在地雪白豐滿的身體上遊走,最後長時間停留在一對晃動著的乳房上,女人的性敏感帶是不一樣的,段英的乳頭是最敏感的地方,被侯衛東一陣揉捏,全身如電擊一般,她拿著水龍頭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頭頂在侯衛東的肩上,另一隻手握住了侯衛東嗔目怒視的小兄弟。

  在浴室裡激情四溢地作愛,隨後,兩人上了床,仍然擁抱在一起。

  段英地酒意全消,她就如最溫柔的小媳婦,任由長發披散,枕在侯衛東結實地手臂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此時無聲勝有聲,過了一會,段英用手握住了侯衛東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道:「我又想要了。」她慢慢地坐起來,用嘴套住了侯衛東的生命之源。

  很快,硝煙又起。

  「床要跨了。」

  「不怕,我明天就要走了,嗯,啊,使勁,不要停。」

  第二天,當陽光通過陽台直射到床頭之時,侯衛東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睡在身旁的段英,又低頭看了看耷拉著頭的小兄弟,心道:「昨夜真是瘋狂,居然接連做了三次愛。」他輕手輕腳坐了起來,不想驚動段英,誰知剛一抬屁股,段英就睜開了眼睛,輕聲道:「醒了。」

  侯衛東道:「據說先祖曾是一位鐵血將軍,定下了不准睡懶覺的規矩,我們侯氏家族的男人都不睡懶覺。」段英笑了笑,翻身起床時,只覺下身頗為疼痛,輕輕地哎喲一聲,羞怯地道:「你把人家弄傷了。」

  兩人穿上衣服以後,段英就到廚房裡煮了稀飯,隨後又拿了一隻皮箱,收了幾本書,又拿了一些換洗衣服,動作安靜而從容,昨夜的傷感已不見了蹤影。

  「到了沙州住在哪裡?」

  「沙州日報社有單身宿舍,條件一般,共用衛生間和廚房,我先拿些必備品,等分到宿舍以後,再將東西運過去。」

  侯衛東將手機拿出來,準備叫王兵送一趟,猶豫片刻,又將手機放了回去。

  吃過早飯,侯衛東道:「我送你到車站。」段英笑著搖頭道:「算了,讓我一人安安靜靜地離開益楊。」

  就在侯衛東準備離開之時,段英撲在了他的懷裡,用盡全身力氣,將他緊緊抱住。

  「侯衛東,這是我在益楊最幸福的一個夜晚,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從今天開始,我就要開始新的生活,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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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曲線建鎮(四)

  朱兵的家就在交通局家屬院裡,侯衛東只是知道大體方位,並沒有來過,走進家屬院,在院子中間就給朱兵打電話,一個女人不耐煩地接過電話,道:「是誰,星期天早上也不讓人清靜一會。」侯衛東與朱兵一家人都熟悉,就道:「我是侯衛東,有急事。」朱夫人這才緩和了口氣,道:「老朱跑步去了,你晚一點找他。」

  即來之,則安之,侯衛東就坐在中間的石椅子上,等著朱兵跑步歸來,回味著昨夜的瘋狂,正在胡思亂想,就見到劉坤從無精打采地從門洞裡出來,侯衛東下意識就想避開劉坤,剛剛挪動屁股,又坐了下來,心道:「段英與劉坤已經分手了,她是自由身,我為什麼要迴避他。」

  侯衛東微笑著主動招呼道:「劉坤。」雖然劉與段已經分手,侯衛東下意識還是覺得劉坤的頭髮有些發綠,他心裡稍稍有些愧疚,態度就較往常好一些。

  見到侯衛東這麼早就出現在交通局家屬院,劉坤驚訝地道:「這麼早,怎麼在這裡?」

  「我是來找朱局長的,田大刀還有一筆錢在交通局,我是代表青林鎮政府來找交通局。」侯衛東就將事情簡單地說了說。

  劉坤一隻手插在褲包裡,暗道:「哪有這麼早就來找人辦事的,真是不懂規矩。」

  與段英分手以後,劉坤被他媽媽白煞臭罵了一頓,他媽媽罵得格外難聽。諸如「向來是男人扯脫**就不認人,沒有想到這個爛女人也這樣。」白煞嘴巴痛快了,其話語卻如鞭子一樣抽在他的臉上,與媽媽大吵一頓,就回到交通局家屬院來住,滿屋都是段英的痕跡,這讓他心情格外地惡劣,不想同侯衛東多說,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慢慢等。」

  由於性格原因,侯衛東與劉坤從大學起就不投緣。經過青林鎮選舉風波以後,劉坤心中始終有個疙瘩。現在,兩人都成為了青林鎮政府班子成員,辦公室相鄰,抬頭不見低頭見,邦交漸漸也正常化,可是疙瘩卻暗藏在心中。

  劉坤此時見到侯衛東,更是不順眼。打了聲招呼,便走出院子,暗道:「張小佳在沙州,千萬要給侯衛東戴一頂綠帽子,免得他一天得意洋洋。」

  侯衛東看著劉坤有些落寞地背影,也在暗自琢磨:「劉坤在鎮裡。天天蹲在辦公室,也不知在幹些什麼,這種不陰不陽的性格。難怪段英看不上眼。」

  就在這時,趙永勝打了一個電話過來,道:「侯鎮長,事情辦好沒有。」聽到他一大早就在交通局家屬院來等朱兵,趙永勝對其工作態度很滿意,表揚幾句後,道:「上青林家屬情緒很激動,能否在今天把錢帶回來,先解燃煤之急。」

  侯衛東為難地道:「今天是星期天,財務室都沒有上班,有些難度。」趙永勝就道:「這樣辦,你先與朱局長見面,摸摸他的態度,如果確有難度,我再給他通一個電話,這事處置不好,就會釀成群體事件,只有請交通局大力支持了。」

  接受了任務,侯衛東心道:「如果朱兵不願意,乾脆先墊上幾萬。」這時,朱兵穿著運動短衣褲就出現在了院子裡,侯衛東趕緊迎上去,道:「老大,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半個小時了。」

  「每天必須堅持鍛鍊,要不然,就要長成將軍肚子。」朱兵看到院子裡的侯衛東,笑道:「瘋子,看你雙眼發黑,昨晚做什麼去了?」侯衛東叫苦不迭地道:「老大,你要管一管梁經理,我昨夜都準備睡了,他強迫我去喝酒唱歌,整到一點過,喝了一肚子夜酒,太難受了。」

  朱兵罵道:「這個梁必發,天天熬夜,也不知他怎麼受得了。」又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麼早過來,肯定有事情。」

  田大刀石場的重大安全事故已經被全縣通報,朱兵更是在第一時間就得知此事,聽說缺少醫藥費和賠償款,他痛快地答應道:「十點鐘,你到財務室取錢,這個田大刀不敢承擔責任,以後我給各個企業打招呼,他的碎石一律不進。」

  上青林幾個石場押了幾十萬在交通局財務室,支取幾萬塊錢,完全是小意思,事情就辦得極為順利,侯衛東原本想回沙州新月樓,取了錢,想著山上列難家屬,也只得朝青林鎮趕了過去,

  在王兵車上,給小佳掛了一個電話過去。沙州市政府的情況通報也登了這起安全事幫,沙州建委很重視這事,特意在星期天召開辦公室,專門研究安全問題,小佳作為辦公室副主任,和主任一起要列席會議,儘管她也要加班,可是聽說侯衛東不回來,心裡仍然不舒服,幽幽地道:「想見你一面,還真是很難。」

  「老婆,別生氣,我在王教練的手把手教導之下,也快要出師了,下個星期,我自己開車回沙州。」

  小佳嚇了一跳,道:「你才學幾天就要單開,絕對不行,如果你單獨開車,我真的會很生氣。」

  聊了幾句,小佳的怨氣才漸消。掛斷電話以後,侯衛東想到昨夜地瘋狂,心中頗覺愧對小佳,可是想到段英的火辣飽滿,又心跳加速。

  青林鎮上,趙永勝、粟明和唐樹剛都在辦公室裡,分管企業地唐樹剛急得嘴上都起了水泡,看到了侯衛東取出來的七萬塊錢,如釋重負地道:「侯鎮,你真是及時雨,有了這七萬塊錢,好歹能對付一陣子。」他用皮包裝上錢,就帶著企業辦地人上山。

  趙永勝和粟明對視一眼,粟明就笑吟吟地道:「侯鎮,鎮財政確實緊張。第一季度勉強把拖欠教師的工資發了,如今鎮裡運轉經費都難以保證,你是副鎮長,很清楚此事。」看著粟明燦爛地笑臉,侯衛東心中就有不好的預感,暗道:「財政是你親自抓,我們幾個副職都是水中看花,只能是略有瞭解。」

  「上青林幾個石場成立了碎石協會,鎮裡對這個協會很支持,現在田大刀石場出了事故。協會就應負起責任,否則就不必成立這個協會。」

  粟明又苦著臉道:「縣醫院目前在使勁催款。出於人道主義,我們都不能看著傷者在醫院受罪。鎮政府建議就由碎石協會為田大刀墊付醫藥費用。」

  趙永勝加了一句,「鎮裡已經成立了處理田大刀石場安全事故領導小組,由粟明鎮長任組長,唐鎮長和你任副組長,這是黨委政府交給你的擔子。」他臉色嚴肅得緊:「侯鎮,你是鎮政府的副鎮長,肩上擔著責任。這事不能推辭,趕緊上山去做秦大江、曾憲剛和習昭勇的工作,下午要給我一個滿意地答覆。」

  侯衛東即是鎮政府的副鎮長,又是碎石協會實際的領導頭人,身份就有些尷尬,他知道此事推脫不得。硬著頭皮道:「上青林石場都是獨立的法人企業,讓他們幾個出錢,只能*說服了。是否成功,我也沒有把握。」

  趙永勝變臉很快,剛才還是極為嚴肅地霸王硬上弓,轉眼間,又成了一幅帶著慈祥笑容的長者,「侯鎮能力強,在青林鎮有目共睹,這件事情,只要你肯出馬,我和粟鎮長相信你能辦成。」

  等到侯衛東愁眉苦臉地走了出去,粟明對趙永勝道:「放心吧,我觀察了侯衛東三年,讓他出馬辦地事情,基本上還沒有出現差錯。」

  趙永勝也不回話,只是意味深長望著侯衛東地背影。

  侯衛東在山上一呼百應,威信極高,隱隱蓋過了黨委書記,而趙永勝是青林鎮黨委書記,出現了這種情況,就說明對全局地駕馭能力有問題,這是他不能容忍的,只是侯衛東本人是縣管幹部,鎮黨委已經無權處置,而且侯衛東為人還謙遜,辦事也積極,趙永勝就勉強接受了他。

  他也不願意將這事聲張出去,聲張出去也顯得自己無能,因此,他暗自採取了一些措施,將侯衛東調至興平村,讓他虎落平陽、蛟龍離海。

  侯衛東似乎也感受到了趙永勝地目光,他到了辦公室,給秦大江打了一個電話,「秦書記,又有麻煩事情,我馬上到鄉政府來,你等會也過來,一起商量事情。」

  秦大江道:「什麼事情,透露一下。」簡單說了幾句,秦大江就在電話裡吼了起來,「這是田大刀的事情,為什麼讓我們出錢。侯衛東只道:「一人有難,八方相扶,我們幫一把也是幫自己,等一會習昭勇和曾憲剛來了,我們四人好好商量一下。」

  車到了上青林的公路,侯衛東就換下了王兵,專門練習上坡起步,王兵是好教練,他是好學生,這一段時間練下來,侯衛東的技術也不錯了,幾個上坡起步都很順利,王兵誇道:「侯鎮,你比有些老駕駛員還開得好。」這話有恭維的成分,但也有三分真實。

  順利地開到了鄉政府,侯衛東對王兵道:「到我房裡看一會電視,我要跟秦大江他們談事情。」王兵是部隊駕駛員出身,懂得規矩,道:「我就到辦公室坐一會,看一會報紙。」

  上青林石場四個石場巨頭又坐攏在一起,聽了侯衛東的傳達,四人表現各一,秦大江剛才在電話裡吼了一通,這會兒反而沒有說話。

  習昭勇黑著臉,他極為痛恨田大刀,道:「田大刀這頭豬,大家都在梯形開採,他非要用直壁,出了事情就拍屁股走人,讓我們幾個給他揩屁股。」

  曾憲剛陰沉著臉不說話。

  侯衛東用眼睛餘光看了看秦大江,故意道:「秦書記,你是我們碎石協會的大哥,拿一個主意。」侯衛東上山之前,是有意給秦大江打了電話,因為秦大江地石場出過一次事。有過切膚之痛,應該容易通融一些。

  秦大江一身硬綁綁的肌肉,如一座石塔,他悶了一會,才道:「這「田大刀人跑了,石場還在,我去看了看現場,我們用炸藥將直壁炸下來,進行安全改造,就可以依決開採。」

  一路上。秦大江一直盤算著此事,想出了這個解決方案。

  侯衛江眼睛一亮。笑道:「還是秦老大聰明,我們每家都拿點錢出來。存到碎石協會地帳戶裡,一部分付兩位傷員醫藥費,一部分整治田大刀石場,整治好了以後,石場就可以繼續開業,賺的錢就來支付這些費用。」

  習昭勇也贊成這個方案,「我們每家出兩萬。就是八萬塊錢,夠用了。」他再道:「田大刀石場出了兩回事故,大家都認為這個石場風水不好,恐怕沒有人願意來做工。」

  曾憲剛最熟悉尖山村的村情,道:「也沒有什麼,殺個公雞避邪。再請個陰陽先生做點法事,就沒有什麼問題,關鍵是要徹底整治這個石場。不能再出事故了。」

  侯衛東趁熱打鐵道:「我建議就由曾主任來暫時管理這個石場,你是尖山村的人,又是村委會主任,是最合適地人選,錢就由秦書記來保管。」

  四個人簡單吃了飯,沒有喝酒,坐車來到了田大刀石場,雖然事故過了好幾天,石場狼跡一片,殘破的衣服,丟棄的工具,不少石塊上還有黑色地血跡,進場口是厚厚的一層鞭炮紙屑。侯衛東、秦大江、習昭勇、曾憲剛都是石場老闆,面對著斷壁殘坦,一齊沉默了下來。

  一個老太婆站在山樑上,當她看清了來人,就哭罵道,「你們這些天殺的,開石場害人命喲,我們村就死了五個後生仔了。」罵了一會,山樑上又來了幾個人,又勸又是拖,將這個老太婆弄下了山梁。

  秦大江對曾憲剛道:「老曾,這個石場要好好改造,多花點錢也沒有什麼,千萬不能再出事了。」

  敲定瞭解決方案,侯衛東給趙、粟二人分別打了電話,兩位主要領導這才將懸在心裡地一顆大石頭放了下來。

  第二天上午十點,四個石場老闆一共出了十二萬,作為解決事故的基金,交由秦大江保管,習昭勇送了三萬塊到醫院,基本將前期醫療費用了結,曾憲剛則著手整治田大刀石場。

  侯衛東沒有參加當天地黨政聯席會,在青林山上辦完了事情,這才坐車下山。

  粟明聽到了剎車聲,就站在窗邊看了看,等到侯衛東上樓,粟明站在門口向他不斷地揮手。看到粟明滿臉笑容地揮手,侯衛東就開始鬱悶:這次又是什麼難題?

  粟明態度極好,坐在大班椅上,先是狠狠地表揚了侯衛東,隨後又從桌子下面拿出來一疊圖紙,攤在桌上以後,道:「侯鎮,鄉鎮工作確實繁雜,五一很快就要到了,你要做好殯葬改革的實施工作,這是一項艱巨地工作,開頭一定要控制。」

  侯衛東一邊聽著,一邊看著圖紙。

  粟明解釋道:「這是我請設計院做的新鎮規劃,如果新鎮依照這個來建設,肯定是第一流的場鎮。」

  新場鎮規模並不大,侯衛東很快就將圖紙看完,道:「在沙州,一種新型住宅小區開始出現,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新月樓,小區裡有綠化等設施,就和以前國營企業的家屬院相似,我建議將這幾幢樓房考慮成小區式建築,還有,場鎮要考慮綠化,小青林小學的建築很一般,就因為綠樹成蔭,走進去感覺就很不一樣。」

  粟明沉思了一會,道:「你的思路很好,我們討論一下,有成果以後,再反饋給設計院。」

  討論了一會,粟明道:「趙書記對建新鎮地方案一直沒有興趣,我的意思是曲線建鎮,第一幢樓就修敬老院,這一塊是你在分管,嚴格按照圖紙的位置進行建設。」

  侯衛東不覺頭大,道:「粟鎮,建房子倒是容易,如果搞曲線建鎮,基礎設施怎麼辦,這一關總是繞不過去的。」

  粟明就苦惱著,他這時有些理解秦飛躍了。

  趙永勝是一位具有豐富基層工作經驗的黨委書記,能力不錯,可是受到年齡、學歷等諸多限制,工作指導思想就是不出事,至於創業,他想都不想。而秦飛躍從鄉企局下來,一心想幹事,卻被黨委書記趙永勝壓著,處處憋氣,終於因為鄉鎮企業管理問題全面開戰。

  如今,粟明遇到了與秦飛躍同樣的問題,他坐在大班椅上,半天不說話,最後才道:「曲線建鎮,這個決心不能變,我再與設計方談一談,第一幢建築仍然是敬老院,就從新老場鎮交替地地方開始。」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11
第一百四十六章 曲線建鎮(五)

  侯衛東的辦公桌裡放著一個小筆記本,裡面專門記著他的重要工作。

  在粟明辦公室接受任務以後,就翻開本子,在重要工作一欄,加上「籌建敬老院」,而排在籌建敬老院之前的,是殯葬改革工作。寫了這一行字,他想了想,又在籌建敬老院之前,加上了興平村建橋工程。

  至於場鎮衛生等日常性事情,則被排在了一般工作一欄。

  在小筆記本的倒數第一頁,則專門記著上青林石場的事情,其中黑娃兩個字,打著一個大大的問號,侯衛東始終不相信黑娃在三叉口吃了一個虧,會忍氣吞聲地罷手,說不定還有大事情要發生。

  每天上班之前,他都要將這個小筆記本翻來看看,如果有什麼進展和異常,就在欄目後面記上一筆,這是沙州學院副院長濟道林曾經講過的一個提高工作效率的小竅門,侯衛東將這個小竅門記在了心裡,用在了工作中。

  看到了興平村建橋工程的記錄,他就給晏道理打了一個電話,未開口,先打了一個「哈、哈」,道:「晏書記,這幾天事情挺多,一直沒有到村裡來。」

  晏道理道:「領導事情多,時間緊,有什麼命令,打個電話就行了。」

  秦飛躍在青林之時,搞了一個村村通電話工程,在方便了老百姓的同時,也方便了駐村幹部,以前大事小事,都在親自到村裡跑一趟。近一點的村無所謂,遠一點的村,駐村幹部就是一個苦差事,現在有了電話,只要不是特別複雜地事情,用電話就可以安排,在這一點上,所有的駐村幹部都暗自感謝前鎮長秦飛躍。

  簽了以石坡換石橋的協議以後,晏道理最關心的就是什麼時候動手修橋,他問道:「侯鎮。這興平橋倒底什麼時候動工,再不動工。暴雨季節一來,就只有等到秋季才能動工了。」

  「工程上的事。急也急不得,老婆婆紡線——要一手一手地來,我去催催交通局的劉工程師,看看圖紙出來沒有。」他又給晏道理打了一針強心針,道:「老晏,你放一百個心,修橋這事已經簽了合同。對方是大公司,絕對不會為這些小事毀約。」

  晏道理心思多,疑心也重,道:「毀約這事太普遍了,如果那個女老總覺得吃了虧,不同意修橋的方案。興平村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高興了一場。」在晏道理心目中,河邊的石坡沒有什麼作用。用石坡來換石橋,興平村佔了天大便宜,因而常常擔心那位年輕漂亮的女老總會反悔。

  侯衛東聽出了晏道理的顧忌,他故意不客氣地道:「修橋地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村裡那些扯皮的爛事就由你來打發,少**來煩我。」

  晏道理聽了侯衛東這等粗俗之語,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安心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只要把橋修起,興平村絕對給侯鎮爭面子,如果橋修不起,遇到啥子事情,我就不管,讓你來收拾爛攤子。」

  兩人開了幾句玩笑,氣氛很好。

  侯衛東又給劉維打了一個電話,在電話中,他似乎也能感受到劉維趴在圖紙上地專注神情,慢慢增長的眼鏡圈子,以及越來越像愛因斯坦地亂頭髮。

  「老兄,圖紙什麼時候出來。」

  劉維「切」地笑了一聲,「你這個爛圖紙,還值得我動手,我已讓夏工將這個圖畫了出來,這是支援地方建設,不算接私活。」小橋設計費實在太低,劉維當上了工程科科長,事情多,也就看不上這點小油水了。

  找了兩個電話,侯衛東又將手中諸事理了一遍,除了黑娃之事,工作上最棘手的是修敬老院和殯葬改革,敬老院原本不複雜,只是由於趙永勝不支持建新鎮,這才變得複雜,而殯葬改革則如一塊石頭,壓在了侯衛東心頭,這是一件涉及全鎮的事情,而且是大姑娘出嫁第一回,也沒有經驗可以學習。

  他下樓來到了社事辦蘇亞軍辦公室,屋子裡坐了好幾個村幹部,侯衛東進屋以後,將紅塔山取出來,輪流散了一圈,對於村幹部來說,紅塔山就是很好的煙了,大家就笑著點起火。

  等到村幹部走了以後,侯衛東道:「我們兩人去場鎮轉一圈,討論一個敬老院的事情。」

  曲線建鎮的事情,目前還是秘密,只有粟明和侯衛東兩人知道,蘇亞軍是二級班子成員,所以並不知道此事。侯衛東邊走邊說:「敬老院的標準要高一些,至少要有三畝地,要留下活動場地,伙食團地位置,還要考慮擴容問題,也就是再一幢樓的位置。」

  這就是去年的方案有些差別了,蘇亞軍愣了愣,道:「民政局的要補助只有二十萬,如果修得太大,恐怕鎮裡付不出這麼多錢。」

  侯衛東醉翁不在酒,他要慢慢地將蘇亞軍的思路納入自己的軌道,「敬老院是公益事業,辦好此事功德無量,我地意見是將下青林的五保戶全部收進來,至少是能收盡收。」

  「至於錢你就不要操心,實在不行,號召全鎮捐款,煤廠老闆、石場老闆、還是做木材生意的老闆,可以讓他們贊助。還有,原先地敬老院雖然房屋是危房,但是地理位置還不錯,那個位置就用來修門面,賣出來的錢也以可以補充修敬老院的差額。」

  蘇亞軍不語,他一門心思盤算著侯衛東的計劃,估算了價錢以後,他又道:「侯鎮,改變方案以後,哪裡找這麼大的地盤。」蘇亞軍腦袋裡只有原地重建的想法,侯衛東地思路與以前的完全不同。他一時還有些接受不了。

  「地盤問題我也考慮了一下,我們要跳出以前的框框想問題,我帶你去看一個地方,絕對是建敬老院的風水寶地。」

  侯衛東就帶著蘇亞軍到了老場鎮北側,上了一個小坡,就見到一大塊平整的田土。

  蘇亞軍看見這塊地,吃驚地道:「侯鎮,你想佔這些良田熟土?難度恐怕有點大。」

  「沒有難度,要我們這些干部做什麼。」侯衛東來到了圖紙上標明的敬老院位置,道:「你看看這個地方。正是建敬老院的絕佳地方,佔幾畝地。就可以修建一個全縣最好的敬老院,這是為青林五保老人辦的大好事。」

  看著豁然開朗的一片田土。蘇亞軍也砰然心動。

  侯衛東又道:「現在天天談創新思維,開拓進取,今天我們就將這個開拓進取落到實處。」他又拋出來一個誘餌,道:「青林鎮是上、下青林鄉合併而成,大部分機關幹部都沒有住房,我們可以在敬老院背後地小坡上,搞一個集資建房。這樣就一舉解決了機關幹部的住房問題。」

  蘇亞軍是本地人,他地家還在農村裡,每天走路上下班,著實辛苦,特別是小孩出去讀書以後,家裡就剩老伴一人。早就想到鎮裡買房子,卻一直沒有合適的住房,聽到侯衛東描繪地美好藍圖。他心情激動起來:「如果鎮裡面能在這裡搞集資建房,就是實實在在的大好事,是真心為幹部謀福利,我舉雙手贊成。」

  侯衛東口氣一變,道:「這是我的個人想法,還沒有向黨委政府匯報。」

  蘇亞軍道:「只要侯鎮長去呼籲,機關幹部都會支持的。」

  侯衛東看見蘇亞軍的熱烈目光,知道他已經被說服了,叮囑道:「這個想法我只跟你一個人談起,你千萬要保密,我們首先促成敬老院在這裡修建,敬老院修好以後,就會有相應的水、電、道路等等設施,再來搞集資建房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又打氣道:「這件事情是有些難度,但是比起修建上青林公路還差得遠,當初我向政府匯報修路地時候,別人都認為我腦子有病,現在這條公路發揮了重要作用,只要認準的事情,堅持做下來,總會有收穫的。」

  「還有,興平村的橋,晏書記眼裡是天大的難事,現在也解決了,最多兩個月,一座石橋就會修起來。」

  侯衛東以石坡換石橋的方案,已經是眾人皆知地事情,蘇亞軍由衷地稱讚道:「侯鎮腦殼硬是空得很,大學生畢竟是大學生,我們打破腦袋也想不到這些辦法。」腦袋空得很,這是青林鎮的土語,也就是讚揚別人「腦瓜子靈活,辦法多」的意思。

  說服了蘇亞軍,侯衛東暗自鬆了一口氣,道:「第一步工作完成。」

  蘇亞軍雖然是二級班子,但他是老闆凳,和趙永勝關係亦不錯,說話是有份量地,所以,侯衛東千方百計要將蘇亞軍拉到統一戰線中來。

  從現場回來,蘇亞軍就召集辦公室人員開會,研究敬老院的事情,侯衛東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就到了粟明辦公室。

  兩個人關上門,將新場鎮設計圖拿了出來,「粟鎮,你提的方案果然有效,聽說要在敬老院搞集資建房,蘇亞軍眼睛就放光,對於在新場地修建敬老院一事,他不會反對了。」

  粟明笑道:「我在青林鎮工作這麼久,最明白這些干部心裡想些什麼,蘇亞軍知道修集資建房的想法以後,肯定要給他的好朋友說,一傳十,十傳百,輿論就出來了。」

  侯衛東問道:「聽說明天要開黨政聯席會,我提不提這個方案。」

  粟明玩著手中的鋼筆,思考了一會,才道:「先不急,我建議你到民政局去一趟,將分管局長請出來吃頓飯,聯絡一下感情,同時將這個思路給他們說一下,爭取他們支持,這樣力度就更大。」

  他以前分管過社事辦,與民政局領導很熟悉,就打了一個電話過去,「李局長,我是粟明,幾個月都沒有給你匯報工作了,哈哈,中午有空沒有,我請你吃飯,沒有什麼事情,真的,就是吃飯,侯衛東跟我一起過來,你們見過面的。」

  兩人就下了車,匆匆忙忙地朝益楊縣城趕去。在益楊賓館剛剛坐下來,民政局李文龍副局長帶著兩個科室負責人就過來了。

  李局長是很平凡普通的中年人,沒有什麼特別的體徵,唯一突出的就是眼睛小,轉動極為靈活,進屋就抱拳道:「粟鎮長招見,我們不勝榮幸。」

  隨意聊了幾句,侯衛東就拉開了匯報工作的架式,剛說了兩句,李文龍連忙搖手道:「侯老弟,別說匯報,我們兄弟單位,還是按原來商定的,那二十萬我們一分都不少你們的,動工前給五萬,驗過合格就全部給完,粟鎮是老朋友,知道我說話算話,從不假打。」

  粟明就笑眯眯地道:「侯鎮有新想法,我覺得不錯,李局可以聽一下。」等到侯衛東匯報完畢,粟明補充道:「按這個思路建起來的敬老院,絕對是沙州一流。」

  益楊縣的敬老院,包括縣城裡面的敬老院,檔次都不高,每次沙州民政局來檢查敬老院,縣民政局都覺得拿不出手,他們正打算在城裡和鄉鎮分別建兩個檔次高一些的示範點,以應付上級檢查,青林鎮主動要提高檔次,正好契合了民政局的心思。

  李文龍假意猶豫,過了一會,才道:「這筆專款是沙州民政局撥下來的,方案已經報上去了,很難改變,青林鎮政府既然有這個決心,我就去跑一跑,爭取將方案改過來。但是我話說到前面,沙州民政局給的錢只有這麼多,我們全部分下去了,不可能增加撥款。」

  沙州民政局給了兩百萬,專門修建或是改建敬老院,益楊民政局只分了一百八十萬出去,截留了二十萬,放在了局裡的小金庫裡面。

  吃過飯,粟明又連哄帶騙將李文龍請到了青林鎮,看了侯衛東指定的地塊,李文龍不斷點頭,道:「侯鎮思路很開闊,如果敬老院真是按照這個方案修出來,一定是益楊第一流的敬老院,我回去就給孫局長匯報,爭取將青林鎮敬老院作為示範敬老院來抓。」

  粟明見機快,道:「你放心,這個敬老院肯定是高標準敬老院,修好以後,示範敬老院的牌子,一定要發給我們。」

  晚上,又是一頓好酒。

  第二天,黨政聯席會,侯衛東就將新的敬老院方案提了出來,趙永勝認真聽完,放下筆,看著侯衛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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