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作者:小橋老樹 (連載中)

b144511455 2009-1-17 10:10: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2 677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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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風雲突變(三)

  對於這次青林鎮的換屆選舉,趙永勝原本是胸有成竹:秦飛躍走,放眼青林鎮,誰人堪為對手。

  當人大副主席肖衛國緊張地出現在他面前之時,他還開了一句玩笑:「肖主席,什麼事讓你如此著急,每臨大事有靜氣,這可是你的座右銘啊。」

  肖衛國不理會趙永勝的玩笑,面帶急色道:「趙書記,這事不好辦,中途殺出個程咬金,第三代表小組推出了新的副鎮長候選人。」

  趙永勝臉色立刻嚴肅起來,道:「是誰提出來的,提的是誰?」

  「是由獨石村的嚴國歌提出來的,他提議將侯衛東列為副鎮長候選人,曾憲剛、秦大江等十二人附議,挨選舉法規定,他們的提議是有效的。」

  聽說候選人是侯衛東,趙永勝立刻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站了起來,道:「這嚴國歌是什麼人,我不熟悉?」

  「他是獨石村的人,以前曾當過村長,從去年開始就長期住在沙州女兒家裡面」

  侯衛東雖然沒有一官半職,但是在青林鎮名聲卻不小,特別是在上青林有著極強的號召力,這一次被檢察院請了進去,上青林村民就搞了一個萬人簽字,由此可見一斑,趙永勝千算萬算,可是從來沒有想到遠在上青林一心辦企業的侯衛東會突然冒了出來,他忍不住撫了撫頭,道:「能不能撤銷提議?」

  肖衛國苦笑道:「這白紙黑宇寫了上來的提議,撒銷是違法的。」

  趙永勝想了想.道:「把十二人名單給我。」

  肖衛國早遠準備,就把簽字名單遞給了趙永勝。

  趙永勝看了一眼,這十二人都是上青林的村幹部,他迅速理清思路。道:「這樣,我找曾憲剛和秦大江談話,你去找嚴國歌和楊柄剛談話,其他的人,由蔣書記和紀委副書記寧勇找人去談。如果撤不掉,務必讓這些人以大局為重,以青林鎮的發展為重,將組織內定的候選人選上去。」

  秦大江被叫到了書記辦公室,關上門以後。趙永勝滿臉寒霜,道:「秦大江,你搞什麼名堂,三個候選人是組織上定下來的,難道你想跟益楊縣委、縣政府唱對台戲,真是亂來,那個嚴國歌。這種不聽招呼的人,你作為黨支部書記,是怎麼將他推薦上來的?」

  秦大江一臉苦相,「嚴國歌是老社長。以前選代表的時候,你們是審查過的,現在他來這一出,我怎麼知道,他徵求我的意見,我就順便簽了一個名字。」

  「哼,好一個順便,這個字簽下去。如果選舉出了意外,我唯你是問。」

  「趙書記,我們小組都是上青林的人,如果我不簽字,傳了出去,讓我如何與侯衛東相處,他可是鎮政府派到我們村裡來的,專門管我們的欽差大臣。」

  這個你放心,開完會,我就將侯衛東調到下青林去了,你是老支書了。一定要有組織原則。」

  秦大江拍著胸脯道:「你放心,我雖然簽了字,但是投票的時候,我一定能貫徹組織意圖,受黨教育這麼多年,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送走了秦大江,趙永勝反而更沒有底了,這些支部書記多是老奸巨滑之輩,當面說得好,投票之時就不知搞什麼鬼。

  曾憲剛進來之時,就空洞著一隻眼睛坐在趙永勝對面,趙永勝扔了一支菸,道:「曾主任,你的身體沒有問題吧。」曾憲剛把煙還給趙永勝,道:「趙書記,自從出事以後,煙和酒我都戒了。」

  趙永勝深深她吸了一口煙、道:「侯衛東作為候選人、這是怎麼回事情?「曾憲剛悶聲道:「嚴國歌提出建議後,就問哪些人願意簽,我和他坐在一起,如果不簽,就太對不起侯衛東了,我是說真心話。」

  趙永勝在心中狠狠地罵道:「這個嚴國歌,真他媽的多事。」

  與曾憲剛談完話,趙永勝的不安感更加強烈了。他立刻召集了機關的十二個人大代表開會,再次重申了組織記律,要求必須實現組織意圖,將組織部內定的三個候選人選上去。

  下午三點鐘,正式的投票就開始了。

  劉坤是鎮長助理,列席參加了鎮人代會,在會場之時,他不停地向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大代表散煙,臉笑得如鮮花一般。當侯衛東成為黑馬殺將出來,他臉色的花朵立刻被大雪凝固住了。

  開始公佈票數的時候,這唱票聲是典型的青林口音,即土又尖,可是此時卻顯得格外威嚴,唱票聲讓他提到了嗓子眼,唸著劉坤名字之時,又顯得格外的親切,唸到侯衛東的名字之時,他眼皮就跳一下。

  五個候選人,只能選三副鎮長,也就意味著將要淘汰兩人,李輝的票數明顯低於前四人,肯定要被淘汰,而鐘端華、劉坤、唐樹剛和侯衛東四人的票數咬得極緊、名次輪番上升。

  唱票停止時,實到九十八名鎮人大代表,最後一名是李輝,他得票十九,倒數第二名是劉坤,他得票四十八,倒數第三名是侯衛東,他得票五十七。

  劉坤腦袋轟響了一聲,空白了半天,半天才反應過來:「我落選了。「他微張著嘴,用目光尋找著趙永勝。

  台下的秦大江一臉平靜,他低著頭,將鎮裡的人大工作報告翻來翻去地閱讀。

  趙永勝臉色極為難看,緊緊盯著選舉結果,隨後就沉著臉走出了會場,蔣意財和肖天國亦悄悄溜出了會場。

  兩人一個是分管組織的領導,一個是人大副主席,都沒有預料到本次選舉會出現這種情況。

  三人來到了書記辦公室,趙永勝鐵青著臉,看著蔣有財,蔣有財性

  格本來就軟,此時慌了神,結結巴巴地道:「趙書記,這事一點徵兆都

  沒有,肯定是上青林幾個村幹部搞的鬼。」

  趙永勝打斷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趕快想補救措施,老蔣,你趕緊把紀委的同志帶上,去暗查有沒有賭選的情況。」又對肖天國道:「老肖,你把今天選舉的情況,完整地形成了一個書面材料,然後到人大去匯報選舉情況。」

  兩人領命而去,趙永臉咬了咬牙,撥通了組織部柳部長的辦公室電話。

  柳部長正在生氣,他已接到了一個電話,南部的陽河鎮傳來了不好的消息,有一位組織上內定的候選人被選掉了,聽到趙永勝的匯報,他頓時火冒三丈,道:「趙書記,這次選舉你是怎麼組織的,出了這種事,說明你的駕馭全局能力有問題,青林鎮黨委的戰鬥力有問題。」

  訓斥了一頓以後,柳部長緩和了一下口氣,道:「有沒有代表或者

  群眾反映異常情況,如果有,就要立刻採取措施。」

  趙永勝小心地回答道:「我已經以蔣有財副書記為組長,成立了一個調查組小組,就選舉中出現的問題進行徹底調查。」

  柳部長不容置疑地道:「此事宜快,調查要紮實,如果有問題,材料要做紮實,還有,就由你來親自當組長,我隨時都要聽取調查結果。」

  放下了電話。趙永勝*在騎子後背,思考著對應之策,從結果來看,這次選舉肯定存在異常,若說侯衛東沒有做工作,打死他也不相信,可是要抓住其尾巴,則很不容易,他走到門口,看到蔣有財的背影。又道:「老蔣,將嚴國歌請到我辦公室來。」

  嚴國歌到了趙永股辦公室,趙永股儘量露出笑臉,扔了一支菸,道:「老嚴,現在享福了,住在沙州女兒家。」嚴國歌憨厚地笑道:「女兒在沙州做批發生意。沒有人帶小孩,我就和孩子媽一起幫他們帶孩子。」

  聊了幾句,趙永勝冷不丁地道:「是誰讓你選侯衛東?」

  嚴國歌道:「是我女兒,以前她每次回家,都要先坐車到下青林,然後走路上山,現在客車可以坐到家門口,所以她對我說,侯衛東這樣的幹部,一心為老百姓辦實事,就要選起來當領導。」

  嚴國歌是說的實話。按照秦大江的的計劃,他是安排望日村的一個好朋友來提議,豈知正準備提議的時候,本村的代表嚴國歌卻掄先一步發出了提議,秦大江、曾憲剛等人立刻響應了他的提議,嚴國歌無意中成了急先鋒。

  趙永勝拐著彎問了好幾個問題,嚴園歌一板一眼答得清楚明白。

  青林鎮選舉轟轟烈烈之際,侯衛東則在青林山上喝著茶,看著又臭又長的電視連續劇,他在心裡已有兩手打算。如果沒有選上,就直接奔秦飛躍,在開發區謀個職位。如果選上副鎮長,也算是踏上了領導層,先干上一段時間,再謀其他出路。

  下午四點過,辦公室快嘴楊鳳打了一個電話到家裡來,「侯衛東,不,應該是侯鎮長了,祝賀你,以後可要多多關照我。」楊鳳是黨政辦的內勒,她有一個私人電話本,上面密密麻麻記著電話號碼,上青林程控電話本來就不多,她全部都記了下來,得知侯衛東當選為副鎮長,她見辦公室沒有人,就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表示祝賀。

  「為了選舉的事情,趙書記很生氣,估計很快就要找你談話,你可要小心一點。」侯衛東每次到青林黨政辦,總要給她買一包瓜子或者其它小零食,兩人關係處得還不錯,侯衛東沒有開口,她就將山下的情況通知給侯衛東。

  調查組的行動很迅速,鎮人代會剛剛結束,紀委副書記寧勇就帶著三個人,坐車直奔上青林,他們從獨石村入手,從婦女主任、民兵連長和各社社長入手,一個一個找起來談話,尋找著侯衛東操縱選舉的蛛絲馬跡。

  蔣有財則帶著另一個組,挨個找上青林各村的村支書和村主任們談話。

  第二天,縣組織部、人大和民政局相關同志組成的調查組也來到了青林鎮,他們將侯衛東通知到了鎮裡,對其單獨談話。

  侯衛東接到通知以後,心裡微微有些打鼓。這一次換屆選舉,他給泰大江和曾憲剛都密授了機宜,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算是暗中操縱了選舉。

  但是,他只是面授了機宜,從來沒有直接出面,也沒有出錢賭選,更加有利的是嚴國歌突然跳出來,無意間掩蓋了所有的痕跡,因而這件事情不論如何調查,也不會有結果,從這個角度來說,他根本無須擔心。

  走進了鎮紀委辦公室,五個表情嚴肅的人都盯著他,蔣有財為了緩和氣氛,就笑著對侯衛東道:「今天請你到鎮裡來,主要是想瞭解一些情況,你要把知道的事,實事求是地向組織匯報。」

  說完,就將在座之人的身份一一介紹給侯衛東。

  縣紀委副書記李德超是調查組組長,他先與侯衛東寒暄了幾句,問了問從哪裡畢業,在青林鎮工作幾年等問題,然後話鋒一轉,道:「下面,我代表組織跟你作一次談話,談話是要作記錄的,你是共產黨員,要對組織忠誠,希望你老老實實回答問題。」

  「我對黨是忠誠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

  「這一次換屆選舉,你在選舉前有什麼想法?」

  侯衛東笑了笑,道:「這是組積部門的事,我能有什麼想法,服從組織決定。」

  「你跟嚴國歌談起過選舉的事情沒有?」

  「沒有,我只和他見過一次面,是在去年修公路的時候,然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跟其他人談過選舉的事情沒有?」

  「沒有。」

  「你確定從來沒有跟人談起過選舉的事情?」

  「沒有。」

  又問了十幾個問題,侯衛東回答得簡單乾脆,決不拖泥帶水,李德超知道,這樣問下去也沒有結果,但是他還是依據著傳統方法,把所有可能性全部都問了一遍,然後將這一問一答全部記了下來,最後,讓侯衛東對談話記錄簽字認可,並蓋上紅手印。

  完成所有手續以後,李德超露出笑臉,道:「這是例行詢問,希望你能理解。」

  調查工作持續了三天,一無所獲。

  青林鎮的換屆選舉出現的問題,益楊縣委高度重視,第四天,趙永勝來到縣委,向分管組織的趙書記匯報此事。

  趙書記聽了匯報,沉默了一會,道:「這麼說,這一次換屆選舉沒有實現組織意圖,純粹是意外原因造成的。」

  趙永勝對侯衛東一肚子鬼火,現在卻只能客觀匯報:「侯衛東是93年益楊縣委縣政府向社會公招的十名幹部之一,他到了青林鎮政府以後,擔任青林政府駐上青林工作組副組長職務,後來又擔任上青林公路建設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職務,上青林公路建設,他是有功勞的,所以在上青林很有些威信。」

  趙書記靈光一閃。突然想起93年在人事局辦公室遇到的年輕人,就問:「侯衛東是不是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很結實。」

  「對,他也是沙州學院的,學法律專業。」

  趙書記翻了翻紀委地調查結論。道:「既然選舉是符合程序,沒有人為操縱,就是合法的,我們必須承認這個結果,在以後的工作中,你要妥善安排好侯衛東的工作。」

  他頓了頓,聲音很輕。語意很重地道:「青林鎮黨委在換屆選舉中存在兩個問題,一是沒有做好調查工作,沒有預見性,這才會出現這種局面。說明青林黨委駕馭能力還有待提高,趙書記,你也是老領導了,發生這種事,實在不應該:二是侯衛東既然在群眾中享有威信,又是正牌子的大學生,這種人才為什麼不向組織部門推薦,這裡存在一個識人不明的問題。」

  趙永勝被說得面紅耳赤。他承認錯誤道:「這是一次深刻教訓,我要向縣委作檢查,劉坤同志是組織派下來的,現在落選了,下一步應該如何安排。」

  「劉坤在青林鎮表現如何?」

  「劉坤同志雖然年輕,到了青林鎮以後,工作努力,已經漸漸進入了角色,他是一個優秀的年輕幹部。只是到青林鎮的時間還不長,村裡面的同志不熟悉他。所以落選了。」

  趙書記道:「劉坤同志地安置問題,我還要向祝書記匯報,你回去以後,吸取教訓,和粟明同志一道,將全鎮工作抓起來,95年青林鎮財政收入大幅度提高,增幅是全縣第一名,成績是有目共睹的,回去好好工作,不要背思想包袱,爭取今年再上一個新台階。」

  等趙永勝走後,趙書記又打了一個電話,「飛躍,開發區工作如何?」秦飛躍和趙書記關係不錯,他笑道:「進展比較順利,趙書記什麼時候來視察開發區?」

  趙書記和秦飛躍談了幾句開發區的事情,他問道:「你在青林鎮工作了一段時間,你覺得侯衛東這個同志如何?」

  「侯衛東學歷高,工作踏實,主持修建了上青林公路,這是上青林鄉政府幾屆的願望,也是七千老百姓的共同願望,侯衛東初生牛犢不怕虎,扭著這事不放,居然把事辦成了,開發區現在正缺這種干實事的幹部,我準備把他調過來當幫手。」

  趙書記很敏銳,道:「既然侯衛東是人才,那以前為什麼沒有使

  用?連二級班子都不是。」

  「這句話說來話長,我幾次想使用侯衛東,鎮黨委都沒有同意。」

  趙書記知道趙永勝和秦飛躍有矛盾,也就沒有深問,通過與青林鎮原黨政一把手的談話,他對侯衛東地印象加深了。當天的縣委常委會,就專門提出了兩個鎮的選舉問題,另一個鎮查出了賭選和操縱選舉的問題,而青林鎮則是一次意外事件。

  趙書記在會上提出了自己地看法:「青林鎮這一次選舉,沒有實現組織意圖,鎮黨委要承擔相應責任,趙永勝在這兩年工作中,很有成績,青林鎮去年財政收入增幅居全縣第一,鄉鎮企業發展也進入了快車道,我建議,趙永勝繼續擔任青林鎮黨委書記,蔣有財副書記工作能力一般,黨建工作沒有抓出什麼實績,建議調離青林鎮,到李山鎮擔任人大副主席,由劉坤同志接任青林鎮黨委副書記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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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分歧(一)

  縣委常委會原則同意了趙書記的意見。

  會後,柳部長找到了一把手祝焱書記,匯報導:「祝書記,黨管幹部是我黨的重要原則,可是我心裡很不安啊。」

  「為什麼不安?」

  「這一段時間鄉鎮流行著這樣一句話,叫做黨也黨不住,團也團不攏,說明了有的基層組織比較渙散,沒有戰鬥力,青林鎮換屆選舉事件,就是一個典型事例,這反映了基層組織在商品經濟熱潮之下,出現了異化。」

  祝焱不動聲色又問道:「柳部長的意見是什麼?」

  柳部長身材高大,在祝焱面都坐得筆直,道:「如果不嚴肅處理青林換屆選舉事件,就是助長這股歪風,下一次換屆,就難以收拾,說不定還要出些怪象。」

  祝焱用手輕輕敲了敲桌子,道:「你對青林鎮問題的處置方案有意見,常委會上就應該提出來。」

  柳部長解釋道:「趙書記分管組織人事,我必須尊重他的意見,但是個人想法還是要給您匯報。「又道:「劉坤在青林鎮落選,繼續將他放在青林鎮,恐怕以後不好開展工作。」

  祝焱沉吟了一會,道:「這事我同意趙林同志的意見,我還徵求過馬縣長的意見,馬縣長對侯衛東印象還不錯,我覺得要給他一個機會,放在青林鎮,在工作中鍛鍊,是驢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至於劉坤的使用,原則上是異地使用,只是各地剛剛選舉完,班子剛剛配

  齊,不宜再行調整,他到局行工作,經驗還不夠,把他放在青林鎮,算是一種考驗。」

  縣委書記一錘定音,侯衛東和劉坤分別成為益楊縣最年輕的副鎮長和黨委副書記。

  在劉坤家裡,得知自己被任命為青林鎮黨委副書記,劉坤這才從床上爬了起來。度日如年,這成語從小就熟悉,而這幾天的日子,極好的詮釋了這個成語的意義,連鬍子都長了老長,他起床以後,就用電動刮鬍刀「突、突」地刮著鬍子。

  黑白雙煞和段英就坐在客廳裡,白煞一邊理菜,一邊氣呼呼地道:「以前居然沒有看出侯衛東是一條白眼狼,他居然會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劉軍,虧你還是縣委常委,怎麼不站出來說句話。」

  黑煞劉軍*在沙發上看電視,道:「我早就知道趙書記的安排,還去囉嗦什麼。」

  白煞氣憤地道:「侯衛東這種人,一定要給他教訓,他不是在辦企業嗎,機關幹部辦企業就是違紀,怎麼不敢去查。」她又對段英道:「段英,你也認識侯衛東吧,聽說他的女朋友和你是室友,你馬上寫一封信給他女朋友,去揭發侯衛東,讓他身敗名裂。」

  段英將理好的菜放進盆子裡,道:「理得差不多了,我去洗。」

  劉坤換了一件乾淨衫衣出來,道:「侯衛東開石場發了財,還被檢察院抓了一回,這一次他絕對是用錢將村幹部買通了,寧勇和蔣有才笨蛋,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查不出來。」

  換屆的風波,將劉坤體驗了什麼叫高潮,什麼叫低谷,對於始作蛹者侯衛東,他自然是滿腔仇恨。

  「在鎮裡的時候,我還經常幫著侯衛東說話,沒有料到他翻臉不認人,關鍵時候在背後捅刀子。」

  段英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就在廚房理菜,聽著他們談話。

  黑煞劉軍一臉黑疲.他眯著眼.彈了彈菸灰.道:「侯衛東這小子是個人才,手段也歷害,劉坤,以後你們兩人在一起工作,千萬要和他搞好關係,更不能成為他的敵人,你要大度一點,不要聽你媽媽的,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

  劉坤不服,道:「我跟他一起睡了四年,知根知底,誰怕誰啊」這話有些語病,段英就在屋裡「吃、吃」地笑。白煞不滿地道:「大家說正事,你笑什麼笑。」

  段英臉就陰下來,劉坤掄白了白煞一句,道:「笑一笑有什麼。」說完就轉到了廚房。

  等到劉坤走進廚房,白煞氣憤地道:「結個媳婦丟個兒,還沒有結婚就是這樣,哼,看以後怎麼辦。」

  劉軍眯著眼睛看電視,任煙霧撩繞,在客廳中盤旋,他嚴肅地對白煞道:「劉坤和侯衛東現在都是一個班子的成員,合則兩利,斗則兩敗,在政府機關工作,不能輕易樹敵,你不要挑著小坤與侯衛東相鬥。」

  沙州學院,小住進了房間以後,禁不住高興地大叫起來,抱著侯衛東就不放。

  今天一大早,就在縣委常委會正在研憲青林鎮選舉的時候,她來到了益楊,侯衛東此時還是自由身,早就在車站等著,兩人見了面,就到菜市場買了菜,這才回到了沙州學院的住房。

  小佳著實喜歡這個新房間,兩人激情之後,她站在陽台上,捧著一杯熱咖啡,肩*著侯衛東,享受著淨日湖邊蕭瑟的景緻。

  「衛東,我總擔心以後會有麻煩,這個副鎮長不好當。」

  「寧願戰鬥而死,不願窩囊而活,以後即使有麻煩,也強於被人遺忘在上青林。」

  小佳在建委工作久了,見識了許多官場人物,這些人物級別可比侯衛東高得多,大多老奸巨猾,辦事總要留著一手,侯衛東這樣不顧一切向前衝的做法,實是官場異類。

  視線所及之處,幾隻南飛的白鶴站在湖邊淺水處,悠閒的在尋找著食物,在它們的故鄉,現在已是天寒地凍,如果不經歷干難萬險的長途飛行,又怎能有此時的安寧與富足。

  兩人正在享受著大自然的美景,低聲說著廢活,另一側陽台,走出來一位短髮女子,正是剛剛從海南島渡假回來的郭蘭。

  組織部近期舉辦了一個企業黨務幹部培訓班,培訓班結束以後,就到海南島考察,名為考察,實際是旅行,昨天回到部裡,就聽說了換屆選舉之事,她實在沒有料到,看來並不熱衷仕途的侯衛東,居然有這般驚人之舉。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侯衛東居然能導演一場好戲,不愧為沙州學院的風雲人物。」郭蘭憑直覺就認定此事必然是侯衛東一手策劃的。

  想著侯衛東,她就朝對面陽台看了一眼,正好和侯衛東目光相對,侯衛東正和一位年輕漂亮氣質頗佳的女孩親熱地站在一起。

  「這是我老婆張小佳。」

  郭蘭隔著陽台,飛快地看了一眼小佳,笑道:「張小佳肯定不是在益楊工作?」小佳驚奇地道:「你怎麼知道?」

  郭蘭指了指小佳漂亮的小捲髮以及身上的衣服,道:「益楊女孩子可穿不出這樣的味道?」小佳笑道:「我在沙州建委工作,沙州學院畢業的,也算是益楊人。」

  兩人隔著陽台的薄欄桿,親熱地聊著,倒把侯衛東晾在了一邊。侯衛東道:「你們兩人慢慢聊,我去炒菜去了。」

  侯衛東在上青抹二年,有空的時候自己也做飯吃,他向高鄉長的愛人學了一樣炒回鍋肉的本事。

  這回鍋肉是川菜的傳統菜,會做川菜的人,幾乎人人都會做此菜,可是,真正能做到高鄉長愛人水平的,就為數不多。

  回鍋肉,關鍵在精細二字,越簡單的,就要越用心,侯衛東為了在小佳面前顯一手,就特意在菜市買了新鮮的後腿肉,還買齊了所需佐料。

  趁著小佳在陽台上與郭蘭聊天的時間,他就將後腿肉切成肥四瘦六寬三指,太肥則膩,太瘦則焦,太寬太窄都難成型。肉切好,水剛好滾開,放入用刀拍開的生薑、大蔥節、大蒜、花椒吊湯,不一會,湯氣的香味就出來了。

  小佳從陽台走了進來,她用雙手使勁抱著侯衛東的腰,道:「你以前怎麼不跟我說,隔壁住了一位美女,她有男朋友沒有?」

  侯衛東手裡拿著菜刀,道:「她有沒有男朋友,我怎麼知道,搬來這麼久,就見過兩次面。哎,你別使勁,我在辛勤勞動。」

  小佳威脅道:「隔壁住著大美女,你一定要潔身自好,如果和郭蘭勾搭,我可饒不了你。」

  侯衛東就道:「給話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十幾天不見小佳,怎麼就變成了蠟罈子了。」

  小佳貼著侯衛東的後背,道:「防患於未然,保衛家庭就是一場戰爭,永遠也不能放鬆警惕。」

  小佳撒完嬌,就在一旁看著侯衛東炒菜。

  侯衛東圍著圍裙,倒有幾分大廚的風範,他將正宗的鄲縣豆辮用刀剁細,待鍋熱後,又用漏瓢將肉在湯中汆散,然後「嘩」地一聲音倒入鍋中,過了一會,肉片就被熬製成一個一個的卷窩形狀,俗稱「燈盞窩」。

  見肉片成窩,立即放入甜面瞥、普油少許,又放了幾滴料酒和一點雞精,隨後,又加入香蒜苗,大火猛炒。

  當一大盆色、香、味俱全的回鍋肉炒出來以後,小佳眼睛早就鼓圓了,口水在嘴裡氾濫,她接連吃了好幾塊,這才如小孩子一般「哇」地叫道:「老公,你好厲害,以後要天天給我炒回鍋肉。」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這是自然規律。

  星期五下午,送走了小佳,侯衛東轉身也就上了前往上青林的客車。

  第二天一大早,他早早起了床,來到了姚豆花館子,豆花館子的姚館長就熱情的招呼道:

  「侯鎮長,這麼早啊。」侯衛東坐在老位置,道:「姚館長,一碗豆花,二兩核挑肉。」姚館長是侯衛東給姚瘦子取的綽號,這時巳在上青林場鎮被叫響了,他坐在侯衛東旁邊,道:「瘋子,我還是叫瘋子習慣,叫鎮長不爽口,瞧得起老哥,以後上山還要到我這來吃豆花。」

  二年來,侯衛東有一半的早餐是消磨在這裡,對姚豆花很有些感情,道:「我又沒有搬走,說得這麼深沉。」

  下山速度極快.侯衛東到達青林鎮政府,剛好八點.他在鎮政府還沒有辦公室,就只能在院子裡站著,陸續有機關幹部來上班,他們看到侯衛東,臉色就有些古怪,雖然縣裡的批覆已經到了鎮裡,侯衛東已經是貨真價實的副鎮長,可是,大家總覺得怪怪的,還沒有把這個石場最大老闆和副鎮長重合在一起。

  侯衛東也感到了這種尷尬,等到楊鳳一來,他就立刻跟著她到了黨政辦,楊鳳笑道:「侯鎮長,恭喜你了,你什麼時候還是辦個招待。」

  侯衛東問道:「趙書記今天來不來?」

  「按照常規,星期一上午都要召開二級班子以上會議,趙書記一會就到。」

  黃公安提著黑色人造革手提包走了進來,他見到侯衛東,大聲道:「侯大學,你硬是了得,二年時間就混成了副鎮長,前途無量。」

  大家正在說話時,就聽見外面響起了小車的剎車聲,楊鳳湊到窗子前看了一眼,回頭對侯衛東道:「侯鎮,趙書記來了。」侯衛東就出了辦公室,快步來到了趙永勝面前,道:「趙書記,我想給你匯報工作。」

  趙永股臉上沒有表情,道:「好,到辦公室來吧。」

  來到辦公室,趙永股放下手包,把開水器開關打開,又取出茶盒,將茶葉放進了杯裡,這才抬起頭,道:「縣裡批覆你看到沒有?」

  「什麼批覆,沒有看到。」

  「根據青林人代會選舉結果,新一屆鎮政府鎮長由粟明擔任,副鎮長分別是鐘瑞華、唐樹剛和你,等一會就要召開工作會,你也參加,作會結束,接著召開黨政聯席會,明確鎮政府班子的分工。」

  九點鐘,召開青林鎮二級班乎以上會議。

  會議在二樓中會議室召開,中間是一張橢圓形的會議桌子,外圍還安了二排椅子。黨政領導就坐在會議桌前,書記趙永勝、鎮長粟明、副書記劉坤、副鎮長鐘瑞華、唐樹剛和侯衛東,另外還有人大副主席肖衛國。

  侯衛東是第一次坐上這個橢圓形會議桌,他把腰坐著筆直,表情儘量弄得莊重些,又把筆和筆記本打開,隨時一幅準備記錄的樣子,眼睛餘光卻膘來膘去,觀察著來開會的眾人。

  劉坤和粟明分坐在趙永勝的兩旁,趙永勝滿臉笑容,和幾位二級班子說了幾句笑話,又扔了幾枝煙給桌上的幾個人,很是從容。

  「開會之前,先由我來宣讀縣裡的兩份文件。」

  這是關於鎮政府領導任職和劉坤任職的相關文件,趙永勝宣讀文件以後,道:「鎮政府幾位領導的具體分工,以文件為準。」

  隨後,就開始由二級班子們匯報工作,主要是這個星期的工作打算以及上個星期工作中遇到的困難,侯衛東雖然到青林鎮工作二年多了,可是由於駐在上青林山上,許多工作都不熟悉,他就飛快地記著。

  各科室主任匯報了工作以後。趙永勝答覆了幾個問題。扭頭問粟明,「粟鎮長,你講不講。」粟明搖頭道:「暫時不講。」

  趙永勝就宣佈道:「今天一級班子就不講了,各位科室主任可以離開了,新的一年開始了,事情多,你們要抓緊,不要鬆懈。」

  等到各科室主任離開以後,趙永勝就道:「昨天我和粟鎮長碰了頭,現在就由粟鎮長將鎮政府班子的分工明確一下。」

  粟明清了清嗓子,道:「新一屆政府班子,包括我在內,全部都是新手,我作為行政一把手,感到壓力很大,希望我們在鎮黨委的領導下,完成人代會上提出的各項任務,保持住財政收入增長第一的桂冠,腳踏實地干幾件實事,為青林鎮老百姓謀輻利。」

  「現在,根據我和趙書記的商議,對班子成員進行分工。」

  侯衛東記得律仔細,他的主要工作有三項,一是分管社會事業,二是分管交通建設,三是分管政法及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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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分歧(二)

  散了會,新任的辦公室主任歐陽林來到侯衛東身邊,道:「侯鎮,你的辦公室已經弄出來了,這是鑰匙。」原先的黨政辦主任唐樹剛提成副鎮長以後,歐陽林被任命為黨政辦主任,他辦事靈活,寫文章水平也不錯,很適合這個崗位。

  辦公室不大,佈置得很簡單,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部電話,一排文件櫃,一個開水器,由於才清掃過,乾淨利索,又有些寒酸,把窗戶打開,新鮮的冷空氣立刻就透窗而入。

  對辦公室還滿意,侯衛東遞了一枝煙給歐陽林,道:「歐陽主任,現在我住在上青林山,跑來跑去不方便,不知山下有沒有單身宿舍?」

  歐陽林點燃打火機,先幫著把侯衛東的煙點燃,這才點燃自己手中煙,介紹道:「青林鎮是上青林和下青林合併而成的,兩個鄉的幹部集中在下青林政府,住房根本不夠,確實調不出來了,趙書記為了這事幹很傷了些腦筋。」

  「附近有沒有租房子的?」在下青林上班,回到上青林居住,對於年輕力壯實的侯衛東沒於問題,只是遇到加班或是喝酒的時候,爬山就是一件苦差事,偶爾為之還可以,經常這樣做就不太可行。

  歐陽林在青林鎮好幾年,對場鎮情況熟悉得很,道:「青林鎮基本上沒於流動人口,所以沒有出租房市場,侯鎮想租房子,我幫你去問一問,不過希望不大。」

  歐陽林走了以後,侯衛東就犯愁了,心道:「改蘋開放都十多年,已經進入了九十年代。青林鎮居然還是這個樣子。」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也沒哨人來喊他,他就站在窗子邊,看著三三二二的機關幹部走出了院門,互相邀約著去吃午飯。

  粟明推開辦公室的時候,看到侯衛東的房門還開著,便主動邀道:「侯鎮,看什麼。走,到我家裡去吃飯。」

  到了粟明家裡,就聞到一陣鈍肉的香味,粟明老婆端著一盆獵蹄蓮藕湯,正從廚房裡出來。她笑道:「粟明,侯鎮要來,怎麼不早說,沒有什麼菜。」侯衛東道:「我又不是外人,遇啥吃啥,你當嫂子的,還跟兄弟客氣什麼。」

  各倒了一個小酒杯,粟明道:「按照縣裡新規定。中午不准喝酒,我們兩人酒量都好,就喝三杯,外人肯定看不出來。」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侯衛東就道:「粟鎮,政府工作我是外行,以後要多批評幫助。」粟明就感嘆道:「秦鎮是一個很能幹的鎮長,這次到開發區。也是人盡其才,他走了,把青林鎮這一大攤子留拾我,我力不從心啊。」

  侯衛東真心地道:「粟鎮不論是從理輪水平還是實踐經驗,都是高水平,區區青林鎮又算什麼,讓你去興益楊縣長,一樣能把工作幹得出色。」

  「哈、哈,侯鎮開始給我上糖衣炮彈了。」粟明笑過,又認真地道:「侯鎮。新一屆鎮政府,我、老鐘、唐樹剛,還是你,可以說全是新手,今後的任務很重啊,以老弟的觀點來看,新政府從哪一方最容易出政績?」

  侯衛東笑道:「我現在完全沒有進入角色,沒有一點概念,能有什麼麼好建議。按照常規來說,抓好財政收入始終在放到第一位。」

  票明也笑道道:「你說的也是老實話。財政收入是硬扛子,除了財政收入,還是什麼新點子。」

  侯衛東一時也無法回答。

  「我給你這個任務,並不是要馬上完成,你從今天起就好好想一想,有什麼新招能讓青林鎮政府工作有特色、有成績,能引起縣委縣府的重視,能超出眾多鄉鎮,我知道你腦瓜子靈,沒有固定的條條框框,這個重要任務就交給你去辦。」

  侯衛東也沒有謙虛,道:「我先把任務接下來,隨後開展一些調查,爭取把任務完成好。」

  「這事先不要聲張,有什麼想法直接給我說,成熟以後再和趙書記商量,免得弄些不成熟的方案,讓黨委覺得政府沒有水平。」

  中午吃完飯,侯衛東回到副鎮長辦公室裡,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會,就到了上班時間。

  雖然職務上是副鎮長,可是侯衛東頭腦裡空洞無比,呆坐在辦公室裡無所事事,看了一會報紙,又喝了味道極差的茶葉,看看表,才過了半個小時不到,暗道:「如此坐一下午,倒真有些磨煞人也。」

  他原本想找分管的同志談一談,可是又一想,也沒有必要這麼快就找部門談話,先放一放,觀察、學習、瞭解、是首先要做的事情。

  又在辦公室坐了半小時,侯衛東實在坐不住了,就尋思著找點事情來做,就下樓到了楊鳳辦公室。

  楊風桌子上有一包炒胡豆,她獨自一人悠閒的吃著炒胡豆,見侯衛東下來,道:「侯鎮,有什麼安排?」侯衛東客氣地笑道:「能者什麼安排,我都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麻煩你把今年的人代會政府工作報告以及年初工作要點拿給我,我要好好學習。」

  到了工作報告以後,侯衛東就屁顛屁顛跑到辦公室去認真拜讀,讀了一個多小時,總算是將這兩份重要文件讀完了,也對青林鎮全面工作有一個初略的書面認識,至於深人血脈的瞭解,則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才能做到。

  又在辦公宦磨蹭了許久,到了四點鐘,侯衛東放下了文件,又坐在辦公室裡發呆。

  按照分工,侯衛東分管社會事務、交通建設以及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分別對應著社會事務辦和綜治辦兩個科室,交通建設沒有專門的科室,是一個臨時性質的領導小組辦公室。

  半天時間,他分管的部門沒有人來向他匯報工作,侯衛東清楚了自己的地位:「看來,我這個副鎮長身份還沒有得到大家的認同。」在上青林時,侯衛東如魚得水,如今以副鎮長身份來到了青林政府,反而有一種虎落平陽的落寞之感。

  接近下班的時候,侯衛東來到了黨政辦公室,歐陽林正和楊鳳說著話,見侯衛東進來.歐陽林主動招呼道:「侯鎮,快來坐。」

  侯衛東者著已經濛濛黑地天空,道:「歐陽主任,你地頭熟,你幫我想想,有沒有出租房屋,每天爬坡上坎,也太不方便吧,那一天喝醉了酒,走不動,就只有在辦公室睡。」

  歐陽林也一直在尋思著這個具體問題,他撓了撓頭,道:「青林場鎮就屁股大一塊,我想來想去也沒有發現合適的房子,若真要租房子,附近村民家倒還有些地方,只是環境又太差了,我建議最好不要去。」

  侯衛東就對兩人道:「其他幹部住在哪裡?」

  楊風搶著道:「兩鄉合併以前,鎮政府倒有一些宿舍,合併以後,人滿為患,鎮政府的房子早就住滿了,鎮政府的幹部大多數是本地人,沒有住房的幹部就回到農村去住,上青林成立工作組,有一個目的就是安置沒有住房的幹部。」

  閒聊了幾句,侯衛東見天色又暗了許多,這才道:「不說了,我還要趕回上青林,否則只有睡辦公室了,吹西北風了。」

  經過青林場鎮之時,侯衛東比平時多留了一個心眼,仔細觀察這上小場鎮,青林場鎮古香古色,雖然比起上青林鄉要多了一絲現代的色彩,可是作為改革開放的新場鎮,則房屋過於陳舊了,街道過於狹窄,規模也偏小。

  踏上了半山腰,天漸黑,侯衛東遠眺著迷霧中的小鎮,心道:「改造沉舊的小鎮,算不算新一屆政府的政績。」

  回到熟悉的小院,郵政代辦點的楊新春就招呼道:「侯鎮,每天爬山路,也太麻煩了。」侯衛東樂呵呵地道:「這有什麼,天天鍛鍊,我就可以保持身材了,免得像秦大江一樣長一個啤酒肚子。」

  幸好是冬天。家中還有一些剩菜和剩飯,打燃了電炒鍋,就持剩菜剩飯倒在一起,一股奇異的香氣,很快就在屋裡瀰漫,香氣和電視聲音糾集在一起,雖然只有一個男主人,倒也營造出一些家的氛圍。

  吃了一半。外面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侯老師,我能進來嗎?」

  上青林鄉,絕大部分村民都稱呼侯衛東為瘋子,少數村民稱呼他為侯大學,只有鐵端青一家人,稱呼侯衛東為侯老師。

  「鐵瑞青,快進來,還沒有放假,你怎麼就回來了?」

  侯衛東到上青林的時候,鐵瑞青正在讀高一,時間一晃而過,鐵瑞青以優異地成績考入了重慶大學,這是上青林第一個重點大學。侯衛東曾經輔導過鐵瑞青,如今他的學生都讀重點大學了,讓侯衛東也就小小的成就感。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鐵瑞青只不過讀了半年的大學,就出落成一位明目善睞的青春少女。只是她臉色蒼白,看上去可憐兮兮。

  「出了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嗎?」侯衛東從其愁容發現了問題。倒了一杯水,關心地問道。

  低著頭,鐵瑞青似乎在做著思想鬥爭,過了一會,她抬起頭,勇敢地看著侯衛東,道:「侯老師,你開石場是不是賺了很多錢?」

  「鐵瑞青,你問這個幹什麼?」

  鐵瑞青固執地問道:「請侯老師回答載,是不是賺了很多錢?」侯衛東端著茶水。坐在鐵瑞清對面,道:「有錢,是什麼標誰?十萬、二十萬、還是一百萬?「鐵瑞青有些期盼地道:「二十萬元,你拿得出來嗎?」

  侯衛東有些警惕地道:「你需要錢,為什麼需要這麼多錢?」

  「我媽媽心臟出了問題,需要動手術,我准帶她到重慶新橋醫院去做這個手術,手術費需要十五萬元,我想找侯老師借這個費用。」

  「為什麼由你來借?」

  「爸爸是小學老師。我們家的存款只有一萬元,他一輩子沒有找人借過錢。更別說這麼大一筆。」鐵瑞青眼中有淚水閃爍,道:「我爸爸躲著哭了好幾次,我是瞞著爸爸來找侯老師,你要幫我的。」



  鐵瑞青觀察善侯衛東、見他只是喝茶,並不表態、便道:「侯老師,你放心,這筆錢我打借條,我在重慶大學讀的是工民建專業,畢業以後收入應該不低,肯定能還上。」

  侯衛東看了鐵瑞青一眼,道:「好吧,明天跟我到益楊城,我取錢給你,我是學法律出身,最重視契約關係,先小人後君子,借條還是要地,只是我不要利息,還錢也沒有期限,你看這樣行不行?」

  聽到侯衛東的答覆,鐵瑞青沒有想到這樣就解決了問題,眼晴頓時放出異樣的光芒,淚水卻痛痛快快地流了下來,她用手揩了幾遍,哭中帶笑道:「侯老師,你真有本事,二年多就為上青林修了一條路,又開了石場,你是真正的男子漢,比高倉健還是高倉健。」

  侯衛東笑道:「你這小女孩,也知道高倉健,我哪裡趕得上他,最起碼話就比他多。」

  這時,鐵柄生也出現在門口,看到女兒正坐在侯衛東的客廳,驚奇地道:「鐵瑞青,你怎麼要這裡?」

  「爸爸,你怎麼來了?」

  鐵柄生臉色沉重地道:「為了救你媽媽,我來求侯老師。」邁出這一步,一向請高地鐵柄生也是經歷了激烈的思想鬥急,救妻子之心終究戰勝了所有的面子觀念。

  鐵瑞青高興地道:「我給侯老師說了,明天到益楊城去取錢。」

  鐵柄生吃驚地看著女兒和侯衛東,他擔心女兒為了救母親而做出傻事,就對侯衛東道:「侯兄弟,這錢我暫時還不上,但是請你放心,以我的人格發誓,這筆錢我做牛做馬也要還清,瑞青還有三年就大學畢業了,到時我們兩個人賺錢,比現在的經濟條件就好多了,一定能將錢還上。」

  鐵柄生用力地用拳頭捶了捶胸口,又道:「你的大恩,我永遠記在心裡。」侯衛東就真誠地道:「鐵校長,你不用這樣,幫著嫂子做些事情,也是應該的。」

  父女倆離開的時候,侯衛東站在走道相送,鐵柄生地背影似乎有何僂,而鐵瑞青則如春天的小樹,正在迸發著蓬勃的生命力,她回頭看了一眼侯衛東,伸出手,揮了揮。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02
第一百二十二章分歧(三)

  平平淡淡地當了半個多月的副鎮長,侯衛東最大的收穫,是基本弄清楚自已管著些什麼事。

  96年5月1日,沙州市推進殯葬改革,這是侯衛東當上副鎮長以後面臨的第一個考驗。

  2月9日上午,青林鎮下政府召開了黨政聯席會,專題研究此事。

  粟明是行政一把手,首先發言道:「我昨天和侯鎮到縣政府開了殯葬改革工作會,縣裡已經發了文件,從個年5月1日起,實行濱葬改革,沙州全市都是火葬區,益楊當然就更沒有土葬區。」

  「至於殯葬改革破除喪葬陋習,節約土地等意義我在這裡就不講了,具體如何推進這項工作,就由分管領導來說。」

  殯葬改革是嶺西全省統一佈置的工作,沙州市在嶺西省是中等發達地區,全市都被列入了火葬區,新的殯葬方式要在五月起開始實施,侯衛東分管社會事務工作,這一項困難大、矛盾突出的工作,就自然地落了他的頭上。

  在益楊縣裡接受了殯葬改革任務以後,粟明與侯衛東商量了多次,兩人基本上達成了共識,粟明又與趙永勝談過此事,基本達成了共識,然後.就由分管領導侯衛東在黨政聯席會上提出將正式方案。

  經過這件事情,侯衛東敏感地意識到:「在青林鎮,任何大的決策,其實都是事先徵得趙永勝和粟明同意,才能拿到黨政聯席會上來研究,這是一條潛規則。」

  侯衛東早已將殯葬改革相關內容在頭腦裡過了幾遍,很熟悉情況了,他先簡約地講了講殯葬改革會議的基本情況,然後再講青林鎮的工作思路

  「按照縣裡的統一部署。殯葬改革從五月一日起執行,從現在到五月,不足三個月的時間,任務重、時間緊、矛盾深、難度大。」侯衛東特意地編了幾句整齊的短句,增強語言的表達能力。

  「要推進殯葬改革工作。必須要看抓好三個方面的工作,一是宣傳發動,二是具體實施,三是保障措施。」

  「殯葬改革是改革干年的喪葬習慣,入土為安是深入人心地喪葬傳統。要在短時間改變,難度可想而知,但是,縣政府的命令我們一定要完成。所以,我認為必須耍要鋪天蓋她的宣傳,做到家喻戶曉,才能將矛盾減至最小。」

  「宣傳工作分為四個部分,一是開會宣傳。我建議鎮裡在二月中旬召開鎮、村、社三級幹部會,在會上殯殯葬改革工作講徹底,只要統一了村幹部的思想,事情就成功了一半:二是通過現有的廣播系統,反覆地播放益楊縣政府地相關文件,實行強制性宣傳:三是在趕場開散發宣傳單,還可以搞些諮詢話動:四是用石灰在公路兩刷標語,弄出聲勢來。」

  趙永勝點了點頭,道:「宣傳工作如果做到這種程度,效果肯定不錯。」

  侯衛東受到了鼓勵。道:「五月一日起,全鎮就要全面實現火葬,我認為前三板斧最關鍵,如果前面幾斧頭沒有砍好,以後事情就困難重重,要砍好前三板斧,光*社事辦幾個同志肯定不行,必須要全鎮動員,所有的機關幹部就參與到這事中來,我建議成立一個殯葬改革領導小組。由趙書記來當組長,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由社事辦劉亞軍任辦公室主任。」

  趙永勝就笑道:「這個組長我不當,還是由粟鎮長來擔任。」

  粟明還是想讓趙永勝為當組長,道:「趙書記,這事一定要你出馬。」

  趙永勝笑著擺手道:「粟鎮長任組長最合適不過,我跟著你跑路。」

  兩位主要領導說定以後,侯衛東繼續道:「最後是保障措施,要搞好異常複雜地殯葬改革,必須要發動各村共同參加,真正提高他們積極性,讓他們由被動變為主動,我建議年底從收取的土地佔用費用提出10%獎勵給村幹部,做為他們的工作經費。」

  「這是我對殯葬改革地初步專案,由兩位主要領導及各位領導提出意見以後,再做具體方案。」

  這個方案是粟明和侯衛東共同商議的,他自然沒有意見,只是補釋道:「縣裡對各鎮都下發了火化指標,指標是依據各鎮每年的自然死亡率而設定,我鎮在今年必須完成二百具的火化任務,只要能夠完成這二百具火化任務,其他的土葬則可以且必須收取土地佔用費,費用為每具在四幹到一萬元,我的想法是訂在五千元。」

  由於是班子成員會.粟明也就沒有講大道理,直接就奔向主題,「我鎮每年死人在二百四十到三百人,如果佔地費收到每具五千元,收四十人來算,就可以收到二十萬,縣政府表了態,殯葬改革的土地佔用費縣,財政一分錢不要,全部留在鄉鎮。」

  粟明眼晴發光地道:「青林政府財政吃緊,有了這筆錢,可以辦好多大事,從這個角度來說,殯葬改革工作我們一定要全力以赴地抓好,抓好了此項工作,既有利於國家社會和子孫後代,又能為鎮裡收取足額費用,是皆大歡喜的好事。」

  「殯葬改革工作,我們必須要依*村幹部,我昨天晚上反覆在思考,如果給村幹部考慮10%地工作經費,按照剛才的算法,每年大約就是2萬元,青林鎮十二個村,每個村就一千多一點,數額偏少,沒有太大吸引力,我建議給村幹部考慮20%的工作經費,這樣每個村每年有個二千多塊到五千塊錢,能夠更加有效的調動他們的積極性。」

  最後,由趙永勝來拍扳:「殯葬改革是全鎮的一件大事,一定要穩步推進,搞不好就要出大亂子,搞得好就能增加收入,我原則上同意侯鎮和粟鎮的意見,下面,我說三點具體意見。」

  「宣傳工作就由劉坤書記來抓,散會以後,劉書記和侯鎮長兩人好好商量一下工作,爭取在青林鎮造起宣傳熱潮,為五月份的殯葬改革好鋪墊。」

  「至於每一具收多少土地佔用費,是五千還是六千,我們先不要定,少了鎮裡不划算,多了社員又恐怕交不起,侯鎮你要與周圍鄉鎮聯繫,看他們收多少,我們就取平均數,不要多也不能少。」

  「我同意20%的返還比例,村幹部不出力,村民將死人往山上一埋,我們根本不知道,20%是必須的。」

  散了會,侯衛東就想與劉坤溝通。

  自從侯衛東和劉坤同時任職以來,除了開會,兩人基本上沒交談過,這一次,兩人在殯葬改革中分工合作,必須得有面對面接觸,侯衛東也想趁機改善關係。

  劉坤回到了辦公室以後,坐在桌前隨意翻了翻今天的報紙,又給段英打了一個傳呼,正在等傳呼的時候,侯衛東出現在門口。

  「劉書記,我們商量一下殯葬改革的事情。」侯衛東也沒有理睬劉坤的臉色,一屁股坐在劉坤對面,將手中資料遞了過去,道:「殯葬改革在五月初就要執行,前期宣傳工作很重要,這個星期五要開殯葬改革專題會,宣傳提綱和宣傳標語必須要會上發下去。」

  看著侯衛東的臉,劉坤心裡就窩火,他不冷不熱地道:「請把資料放在這。我哨時間再看。」

  侯衛東不願意和劉坤搞得水火不融,笑道:「劉坤,中午有空沒有,我請你吃飯,我們兩同學還是要聊一聊。」

  劉坤的父親再三給劉坤打招呼:讓他與侯衛東搞好關係。至少表面上不能有矛盾。

  劉坤最開始並不想與侯衛東和解。可是兩人如今都是班子成員,辦公室亦相隔不遠、抬頭不見低頭見,天天死僵著臉也難受,他見侯衛東一張笑臉,就轉緩了口氣道:「算了,我也不和你計較了,中午還是我請你吃飯。」

  這時電話猛地響了起來,劉坤就對侯衛東做了一個等一等的手勢,接過電話,就親熱地道:「喂,你怎麼才回傳呼?今天晚上我爭取回來,你到家裡來吃飯。」

  電話傳來段英的聲音:「我在你家笑一笑都不行,我不去。」劉坤陪著小心道:「段英,你不要太小氣,我媽是無心之言,刀子嘴,豆腐心,就這樣說定了,我晚上來接你。」

  侯衛東回想著白煞的神情。心道:「白煞一幅官太太脾氣,只怕這婆媳關係很難處好。」

  劉紳剛放下電話,電話又響了起來,劉坤原本是漫不經心的神態,聽到聲音,臉上立刻就露出了恭敬的神態,他站起身道:「好,好,趙書記,我馬上下來。」

  劉坤對侯衛東道:「不好意思了。改天再約,趙書記讓我陪他到縣委去。」他說這話。神情隱隱有些自得。

  侯衛東回到自己辦公室,站在窗口,就見到趙永勝和劉紳上了桑塔納,桑搭納一溜煙出了大院,帶起了一片灰塵。初到青林鎮地時候,滿街的垃圾以及漫天的灰塵,給侯衛東留下深刻印象,他暗道:「改造青林老場鎮,應該是一個不錯的想法,就算不能將老場鎮徹底變樣,最起碼可以將老場鎮的環境衛生和容貌搞好。」

  這個念頭僅僅一閃而過,現在關鍵地是要將眼前棘手的殯葬改革順利推開。

  個子矮小地社會事務辦主任蘇亞軍出現在院門,侯衛東拉開窗戶,喊道:「蘇主任,等一會。」

  社事辦由侯衛東直管,可是直到侯衛東到鎮裡上班第三天,蘇亞軍才到辦公室談了一次工作,這種四十老歲的老扳凳,工作經驗豐富,人脈又廣,加上受到年齡限制,進步無望,就成了最不好指揮的部屬。」

  侯衛東目前是在拉攏他,免得他在底下使伴子。

  社事辦主任蘇亞軍對於突然倔起的侯衛東,還隱隱有幾分保留,等到侯衛東來到身邊,他臉色平靜道:「侯鎮,什麼事情?」

  侯衛東「呵、呵」笑道:「沒事,走,我請客,社事辦全體參加緊,你說在哪一家館子。」

  蘇亞軍正準備出去吃飯,聽說侯衛東要請客,想了想,道:「鎮裡的館子不行,乾脆我們到河口村去,劉衛彬家裡開了一個農家樂,環境不錯,可以釣魚,打牌,味道也馬虎。」

  「今天就算是到河口村調研殯葬改革工作,殯葬改革是一件大難事,要先與村幹部溝通,看看有什麼難處,或是有什麼好建議。」

  蘇亞軍看了看表,道:「走,我去打個傳呼,讓曾強他們幾個人都回來。」蘇亞軍就準備朝辦公室走,侯衛東擺了擺手,道:「不用到辦公室,用我的手機。」此時手機在青林鎮還是稀罕物,除了趙永勝和粟明各有一部外,就只有侯衛東在用手機,當然,趙、粟二人是公款消費,侯衛東純屬私人消費。

  蘇亞軍額頭上出現幾條皺紋,他笑道:「侯鎮,你這些洋玩意我不會用,還是去辦公室打電話。」

  在等傳呼的時候,蘇亞軍開始叫苦道:「侯鎮,我們社事辦管著廣播站、民政辦,點多面廣,特別是殯葬改革以來,任務更重,我建議還是買一輛面包車,不超過十萬。」侯衛東是副職、根本不敢表這個態,道:「這事要由趙書記和粟鎮長才能定下來,我去跟他們說說。」

  蘇亞軍當然知道其中關節,他只是出難題考考侯衛東。

  幾分鐘之後,在社事辦辦公室坐了十分鐘,曾強、楊川閩、王蓉以及程義琳就陸續到了辦公室,社事辦一共五人,主任蘇亞軍四十來歲,副主任曾強三十來歲,其他都是二十歲左右.聽說侯衛東請大家到河口村釣魚,都笑逐顏開。

  一行人就來到鎮外,在公路邊等了二十多分鐘,才來了一輛破客車,搖擺著到了河口村的劉書記家裡,己是一點鐘了。

  河口村的支部書記書記叫劉衛彬,三十來歲,他是下青林村幹部中出名的精明人,前幾年做花木生意,經常到廣東、福建一帶跑,見多識廣,很有些經濟頭腦,這兩年就在家裡搞了一個苗圃,專門從福建花木批發市場進高檔的小花木,移栽幾年以後,再賣到益楊和沙州。

  苗圃旁邊就是一個四畝大的池搪,他在搪裡放了許多土鯽魚,搞起了釣魚、賞花、吃飯一體的農家樂,這也是從沿海地區搬過來的經驗,在益楊縣還是頭一份,每到星期天,許多益楊人就過來玩,生意就好得很。

  由於是週三,劉衛彬的花園裡就只右一桌客人,他正提著水壺侍弄著花草,他與侯衛東並不熟悉,只見過一面,所以第一眼並沒右認出侯衛東,就招呼蘇亞軍道:「蘇主任,今天怎麼這麼晚才過來,也不打個電話。」

  蘇亞軍道:「今天是侯鎮請客,把菜弄好點。」

  劉衛彬這才認出侯衛東。道:「侯鎮是稀客,第一次到我們河口村,我去把楊主任叫過來,這一頓就算是我的。」

  侯衛東笑著道:「我好不容易才逮著請客的機會,誰也別和我爭。」

  曾強取過一支簡易釣魚桿。道:「你們慢慢聊,我去釣魚了。」

  侯衛東看著蕭瑟的池搪。道:「這大冬天的,釣魚真是受罪。」

  劉衛彬從半新不舊的西裝口袋裡摸出來一包紅塔山,道:「侯鎮,抽菸。」又道:「我這搪子喂得有老窩子,好釣得很,縣裡不少客人都喜歡來釣魚,組織部肖部長來了好多回。」

  侯衛東笑道:「我在縣裡也有不少朋友,三月份,我帶他們下來玩。」劉衛彬笑道:「侯鎮帶的人,我一律八折優惠。」侯衛東開玩笑道:「八折少了,打七折。」

  村主任楊文武也過來了。說了幾句話以後,侯衛東就道:「拿兩副撲克來,我們四人打雙扣。」

  蘇亞軍一直在觀察著侯衛東,見他入鄉隨俗,很快就與劉衛彬說得投機,暗道:「難怪上青林幾個村幹部成天跟著侯衛東跑,果然有些道行。」

  打了幾把,侯衛東隨意地道:「劉書記、楊主任.今年沙州全市都要搞殯葬改革,你們聽說過沒有?」

  劉衛彬道:「從電觀裡看到此事。青林鎮在山區,和一般的鎮不一樣,到處都可以埋人,殯葬改革難度太大,這事根本不可能搞起來。」

  蘇亞軍只顧打牌,不說話,他要看看侯衛東如何與村幹部說這事情。

  侯衛東先講大道理:「殯葬改革的目地是移風易俗,節約土地資源,減少人們的喪葬費用,現在死人與話人爭地的現象越來越嚴重。不少青山都開始白化,黨和國家已經重視這個問題。」

  兩個村幹部都沉默地聽著。

  「農村實行火葬是大勢所趨。目前,嶺西全省只要少量的土葬區,沙州全市都是火化區,益楊縣政府巳經發了文件,要求在五月一日全縣一律不准土葬,必須火化,火化一具民政局要給予補貼。」

  楊文武以前當過民辦教師,後為嫌工資少,就競爭當了村委會主任,他深知此事的艱巨性,把頭搖得如撥郎鼓一樣,道:「殯葬改革比計劃生育還要難,真要執行下去,不知要出打多少架,扯多少皮,村裡要想開展工作,根本不敢接招。」

  蘇亞軍很想幫著解釋幾句,看到侯衛東成竹在胸地樣子,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到頭。

  侯衛東在上青林呆了兩年多,天天與村幹部混在一起,對村幹部所思所想瞭解得一清二楚,他開始慢慢地拋出人民幣這個武器,道:「縣裡給青林鎮下了火葬任務,只要能完成全年任務,可以適當進行土葬,根據新精神,實行土葬必須要交土地佔用費,每一具五千到一萬不等。」

  劉衛彬聽說要收土地佔用費,腦袋就轉得飛快,道:「土地佔用費如何使用,是否上交縣裡?」

  侯衛東心道:「聰明人硬是不一樣,劉衛彬是生意人,看來已經嗅出了其中隱藏利益。」

  他道:「土地佔用費由社事辦來收。至於如何使用,縣裡也有了明確要求,全部歸各鄉鎮使用,不用解交縣財政。今天上午召開開了黨政聯席會,經研究決定,收到的土地佔用費,將返還給村裡面20%作為你們地工作經費。」

  劉衛彬和楊文武對視了一眼,劉衛彬叫苦道:「就20%的返還,這也太低了,殉葬改革,我們村幹部永遠是第一線,不知要得罪多少人,20%返還,我們都不想要。」

  他是生意人,知道謾天要價,坐地還錢的道理,他也知道,最關鍵的人不是侯衛東,而是趙永勝和粟明,他只是想把迅息傳遞出去。

  侯衛東也不是普通的鎮幹部.他還是兩個石場的實際老闆.這點小伎倆還瞞不了他,

  他把誘餌拋了出來,就等著村幹部來咬,他故意道:「我上個廁所。」

  侯衛東一走,支書劉衛彬就問蘇亞軍,道:「蘇主任,給我透個底.每個村大約有多少火化指標?」

  蘇亞軍還不願透底,就合糊地道:「現在還不確定,估計有十來個?」劉衛彬就問明楊文武,「去年冬天冷,全村死了幾個人,我記得不少。」楊文武算了算,道:「二十五個。」

  蘇亞軍幫著他們算道:「如果能收十家的土地佔用費,每家暫時算五干,就能收到五萬多,村裡提20%,就有1萬元,這全部是給你們誤工費用。」

  侯衛東當了副鎮長.他的工資不過四百多一點,全年加上獎金,也就五千多元的年收入,若真有一萬元,則村支書和村主任至少能分好幾千,這一筆收入在青林鎮來說,頗為豐厚。

  楊文武曾是農村代課教師,沒有手藝,老婆又是病秧子,家裡經濟很緊張,知道殯葬改革有返還以後,而且返還頗高,就動起了心思。

  等到侯衛東回來,他也就不再明顯反對,他道:「益楊縣政府真的出了文件?真的有20%返還。」

  侯衛東敏感地聽出了楊文武用詞的變化,笑道:「那是當然,鎮裡在星期五就要開會佈置這個工作,會上不會說返還的事情,會後各村主任和支書要單獨留下來交待這事。」

  楊文武心裡暗自高興,他積極地建議道:「要做好殯葬改革的工作,必須要大力宣傳,鎮裡多給我們一些宣傳單,我們可以發給村民代表。」

  侯衛東就將宣傳的四個工作講了一遍,楊文武聽得格外認真。

  蘇亞軍心中暗道:「從今天的表現來看,侯衛東與村幹部打交道的能力比劉坤強得多。他一點都沒有書生氣。很懂村幹部的心思。」

  村幹部是不在編的土幹部,工資少,還得用做農話養家餬口,用人民幣來吸引村幹部,這是鎮政府與農村幹部打交道的重要手段之一,蘇亞軍深悟其中三味。他見侯衛東辦事頗為老練,心中亦放心不少。

  殯葬改革極為複雜,他原本擔心侯衛東抓不住工作重點,控制不了全鎮局面,經過這次接觸,蘇亞軍算是放心了,臉上也不自覺地有了笑容。

  在河口村吃完午飯,已是下午三點鐘了,因為是第一次與社事辦吃飯,又是第一次到河口村,所以,侯衛東就暢開來喝,他將蘇亞軍和楊文武都喝得站不起來,殺人一千,自損八百,侯衛東也有了七分醉意。

  他們就站在公路邊等車,侯衛東就很是苦惱,七分醉意,再去爬青林山,是一件要命的事情,而山下沒有住房。他就對劉亞軍道:「我明天要到益楊民政局,就不回去了,下午你要在辦公室等我,我找你商量事情。」

  眾人在公路邊等了一會,一輛呼嘯地貨車吱地停了下來,車身自重加上碎石重量,數十噸的大車,壓得公路直抖。貨車司機伸出腦袋道:「侯老闆,走哪裡?」「益楊。」貨車司機爽利地道:「侯老闆,上車。我送你。」

  侯衛東就踏上車門,拉著車門。對蘇亞軍等人樣手道:「我先走了,明天見。」

  大貨車就如彪形大漢,在公路上橫衝直撞牆,不可一世,侯衛東一直迷迷糊糊,等他睜眼之時,就到了益楊城邊。

  下了車,侯衛東站在入城口等了好一會,才有一輛出租車過來。

  回到沙州學院的住房,他就在廁所裡吐了個痛快,又坐在沙發上,打通了小佳的電話,說了一通肉麻的醉化,這才漸漸清醒了,不過,頭仍昏,腸胃依然難受,天將黑時,侯衛東還是沒有食慾,就趟在沙發上看電視。

  「當、當」,大門響起有節奏地敲門聲,極有禮貌。

  沙州學院的這套房子,就是侯衛東地世外桃源,目前只有小佳和郭蘭光顧過,小佳還在沙州,多半是短髮女孩子郭蘭,他沒有看貓眼,直接就打開了,今他吃驚的是,站在門外的居然是任林渡。

  「怎麼是你?」任林渡比侯衛東還要吃驚。

  看到任林渡吃驚地表情,侯衛東開了一個玩笑,道:「歡迎,任兄,好久沒有見面,我們要好好喝酒。」任林渡退後一步,看看隔壁的房門,指著隔壁的房門,道:「郭蘭住這邊?」

  侯衛東笑道:「任林渡,肯定是來找郭蘭的,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小子。」

  任林渡也沒有尷尬,道:「原來你住在郭蘭隔壁,這就好了,以後我來找郭蘭,就有了根據地了。」侯衛東眼皮一跳,他問道:「你在追求郭蘭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正在發起新一輪的愛情攻勢。」

  任林渡是侯衛東的朋友中,最長於交際的,他的朋友遍及縣政府所有要害部門,而且,大家都將任林渡當成極好的朋友,這也是任林渡的能力。

  任林渡當著侯衛東的面,敲了敲郭蘭的家門,開門的是郭教授,任林渡機靈地道:「郭教授,您好,我是郭蘭的同事,有事找她,請問她在家嗎?」

  「她還沒有回來。」

  「郭教授,我叫任林渡,是縣團委的工作人員,我和侯衛東、郭蘭都是黨校的同學,我可以進屋等她嗎?」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02
第一百二十三章分歧(四) 作者:小橋老樹
林渡神色自若地進了屋.大方地坐在了郭教授的客廳沙發,他見郭教授手裡還捏著鋼筆,疑惑地壽著他、便主動去倒了一杯水,熱情地道:「郭教授,請喝水。」他的動作嫻熟而自然,即不做作也不勉強。

  見到任林渡不把自己當外人,郭教授也覺得有趣,他笑道:「謝謝你。」此時,他手中正有事情,就建議道:「小夥子,郭蘭說不定很晚才會回來,你如果沒有急事,就明天到單位找她。」

  任林渡見郭教授下了逐客令,就道:「郭教授,我就不打擾你了,等郭蘭回來,你就說我來過。」

  郭教授反問道:「你是誰?」

  任林渡笑著道:「我是縣團委的任林渡。」說話之時,他觀察著屋裡的情況,見客廳角落的一張桌子上放著筆墨紙硯,心中一喜,笑道:「郭教授,我也沒有名片,乾脆,我給你寫一張。」見郭教授沒有反對,就來到桌前,提起毛筆,在桌上寫道:「縣團委,任林渡。」

  郭教授眼前一亮,道:「好漂亮的柳書。」他欣賞了一會,頻頻點頭,道:「年輕人能寫一筆好字的,真是鳳毛麟角,小任,你什麼時侯學的。」

  見引起了郭教授的興趣,任林渡也暗自佩服自己的觀察力,道:「我從小就喜歡毛筆字,爸爸是嶺西省書法家協會的。」

  「好,你這字,適合寫晏珠的詞,你寫幾句來試試。」

  一老一少都是書法愛好者,郭教授也就放下手中的事情,跟他聊起了書法。正在興頭上,郭蘭回到了家中,見女兒回來了,郭教授高興地道:「小任有一筆漂亮的毛筆字,真是少見,你們兩人聊,我辦正事去了。」

  等到父親進了書房,郭蘭就把小坤包放在桌上,驚奇地道:「任林渡,這麼晚過來,有什麼急事情?」

  任林渡笑道:「郭蘭,你怎麼忘記了,不是約我晚上過來嗎?我可是依約而來。」

  郭蘭楞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虧你還記著這事。」上午,團委和組織部一起搞話動,任林渡就遇到了郭蘭,他約郭蘭吃午飯,郭蘭隨口推脫道:「晚上吧。」有了這句話,任林渡就找到了家中。」

  郭蘭並不反感任林波,可對於他明目張膽的愛情攻勢,也沒有多大興趣,她從內心不喜歡過於聰明的人,仰頭喝了一大杯白開水,道:「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肯定是侯衛東告訴你的。」

  任林渡笑而不語。

  「我是依約而來,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賞光,我知道一個地方,環境不錯,很專亞的麻辣翹殼魚。」

  任林渡如此熱心,郭蘭也不忍心佛了他的面子,就道:「你說的是林記翹殼魚?」

  「對。」

  郭蘭坐在電話前,撥了個號碼,道:「大饞貓,有空沒有,有帥哥請吃林記翹殼魚,來不來,好,我們在林記大門口會面。」打完傳呼,郭蘭道:「我幫你請了一個客人。」

  打了電話,郭蘭就到陽台上取一雙乾淨襪子,走在陽台上,就看到侯衛東陽台上罕見的有燈光,便對著另一個陽台,喊了一聲:「侯衛東。」

  任林渡大搖大擺就進了郭家,其心理素質讓侯衛東自愧不如,兩家相鄰也有些日子了,侯衛東只是在陽台上與郭教授大過招呼,而從來沒有進入過郭家的大門半步。

  「這個任林渡,真是瀟灑,憑這種素質,這種交際能力,不管放在哪裡,都是人才。」他坐在檯燈下,將濟林道送的《平凡的世界》隨手翻開,這書他已經看了兩遍了,在上青林最艱苦的日子裡,這本書給了他許多的安慰和激勵。

  聽到郭蘭在陽台的招呼聲,他放下書本,走到陽台邊,郭蘭在對面陽台道:「任林渡在我家,他要請客,我們一起去吃麻辣翹殼魚。」

  侯衛東在換衣服的時候,心裡滿是笑意:「任林渡的愛情攻勢,看來還不順利,郭蘭此舉,分明就是不願意兩人單獨相處。」

  當任林渡和郭蘭出門之際,侯衛東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很有風度地站在門口,侯衛東飛快地與郭蘭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眼角皆隱隱有些笑意,很有些默契。

  林記麻辣翹殼魚是一個江湖店,所謂江湖店,就是哪種裝修不怎麼樣、服務不怎麼樣、卻生意爆好的小店。

  侯衛東一行來了以後,居然沒有坐位,三人就在店外等待,一輛出租車停在旁邊,下來一位文靜的年輕女子,郭蘭招了招手,她就裊裊地走了過來。

  「這是李俊,我的好朋友。」

  任林渡走一個機關通,他伸出手,道:「李俊的名字我聽說過,是報社的美女記者,李俊的人我也見過,今天終於將人和名字聯繫起來了,我叫任林渡,縣團委的。」

  李俊輕笑道:「我認識你,上次見你主持過會議,口才真好。」她五官並不是太精緻,可是這一笑間,兩隻單眼皮的小眼睛彎成了一條線,頗有些狐媚。

  郭蘭就正式介紹道:「李俊是益楊報社的,攝影記者。」

  四人在外面等了一會,才有了空桌子,任林渡點了五斤麻辣翹殼魚,大家就眼巴巴等著上菜,各自尋找些話題。郭蘭和侯衛東雖然是鄰居,但是平時各忙各事,見面不過廖廖數次,李俊則和大家初次見面,因而,坐下之時,場面就稍冷。

  為了話躍氣氛,任林渡機靈一動,想起了從書上看來的一個笑話,道:「上大學的時候,我有一個室友天天晚上熬夜打麻將,所以上課經常睡覺,有一天上高數課上,老師提問——微積分是很有用的學科,學習微積分,我們的目標是?那老兄從睡夢中驚醒,只聽清楚後面一句,遂不假思索高聲道:沒有蛀牙!」

  大家一齊笑,李俊更是笑得直不起腰,用手撐住桌子。

  李俊直起腰,道:「郭蘭鬧過一件著名的糗事。」郭蘭紅著臉,道:「俊俊,不准說。」任林渡和侯衛東就起鬨,任林渡道:「李俊,講講郭蘭的糗事。」

  李俊向任林渡拋了一個媚眼,道:「我們讀高中時,每週都有學生輪班值周,負責全校的衛生、紀律等工作。有天郭蘭值周,我就陪著她在學校轉,到了學校圍牆時,就看見一個男生正在爬牆,估計是要翻牆逃課。郭蘭想都沒有想.就衝過去想把他拽下來,誰知伸手一拽,競然一下把他穿的運動褲頭拉下來一大半,露出一個光屁股。」

  郭蘭伸勁地掐李俊,道:「俊俊,你再說,我也要講你的笑話了。」

  經這麼一鬧,四個人的氣氛就話躍了,一大盆麻辣翹殼魚也被端上了桌子,侯衛東中午酒唱得太多,沒有吃喝飯,肚子正餓,翹殼魚上來以後,他就悶聲不響地吃著,等到任林渡又說了一個笑話之時,侯衛東三條翹殼魚已經下肚。

  任林渡醒悟過來,侯衛東面前巳擺了一堆魚骨,滿嘴角是油。

  吃完了飯,任林渡又請大家唱歌,郭蘭搖頭道:「算了,我還要回家看個稿子,下次我請大家唱歌。」又道:「任林渡負責將俊俊送回去,侯衛東就負責送我。」

  郭蘭是用這種自然而巧妙的方法來婉拒任林渡。

  任林渡絲毫不在意,笑道:「郭蘭,乾脆就約個時間,下個星期三,我來約你唱歌。」郭蘭這次學乖了,沒有輕易承諾時間,道:「下次我來約時間,最好是今天四個都在場。」

  侯衛東和郭蘭打車回到了沙州學院,在學院門口下了車,兩人步行

  回學院。

  沙州學院綠化極好,路燈全部被綠樹遮隱,光線從樹林的間隙灑上來一些白點.隨風而動.就如隱在黑暗中的豹子。

  皮鞋踏在落葉上,不時有著「沙、沙」之聲。

  郭蘭知道青林鎮選舉的事情,組織上內定的人選被選掉,算得上嚴重事件,鄉鎮一屆就是三年,三年以後是什麼結局,還真是難說,她對侯衛東有著莫名其妙的關心,想提醒卻不知怎麼說,就含糊地問道:「工作還順利嗎?」

  「還行,近期主要任務是殯葬改革,事情有難度,也有挑戰性。」

  郭蘭又有意無意道:「這一段時間,針對機關幹部經商辦企業現象,嶺西省下發了好幾份文件,青林鎮鄉鎮企業多,似乎也有這種現象,要注意影響。」

  侯衛東立刻明白了其中意恩,他沒有多問,老老實實地解釋道:「上青林最先開石場的是我,只是,工商執瞧都沒有用我的名字,如今具體管理我沒有參加,要說我辦企業,實在是沒有理由。」

  郭蘭沒有想到侯衛東這樣坦誠,她笑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學法律的,思考問題應該很周到,有些話我不好多說,反正你要多注意影響,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侯衛東感受到了郭蘭真誠的關心,藉著路燈隱隱光線,從眼晴餘光偷偷看了郭蘭一眼,不覺心中徵了征,「郭蘭怎麼這樣面熟.似乎很久以拆曾經見過。

  這個很久以前,當然是在黨校參加青干班以前。

  帶著些疑惑,兩人來到了西區的住房,音樂系亦在西區,與小樓有一百來米,此時.黑暗中隱隱傳來一陣鋼琴聲,優雅、乾淨。郭蘭站在門樓下,側著耳朵聽了一會,道:「尹老師在彈月光曲,真美。」說這話時,郭蘭表情柔和而恬靜。

  上樓之際,兩人都沒有說話,各自來到了門樓前,等到郭蘭開了門,侯衛東這才將鑰匙插了進去。

  「再見。」

  「再見。」

  第二天上午,侯衛東去拜訪了民政局張慶東局長,將青林鎮殉葬改革相關工作進行了簡要匯報,又與分管副局長許彬見了面,中午,恰巧李山鎮分管副鎮長也來了,許彬就作東,大家吃了一頓飯,由於是中午,僅淺淺的喝了一杯酒,皆沒有醉意。

  下午三點,侯衛東直奔縣政府,到府辦樓下,給曾昭強打了電話,「曾縣長,我是侯衛東,有空沒有,我上來匯報工作。」

  在益楊縣人代會上,曾昭強已經順利地當選為副縣長,他接到侯衛東電話,就笑道:「衛東,快上來,跟我客氣什麼?」

  侯衛東就上了縣政府三樓,在三樓樓道口,有一位登記的保衛幹部,他見到侯衛東朝裡面走,不客氣地道:「喂,找誰,過來登記。」這時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走了過來,道:「請問你是不是侯鎮長?」得到肯定回答以後,年輕人主動伸出手,道:「我是小朱,曾縣長請你過去。」

  侯衛東進屋之時,曾昭強正在打電話,他作了一個手勢,讓侯衛東坐在對面,小朱連忙為侯衛東倒了一杯茶水,這是侯衛東第一次進副縣長的辦公室,縣政府辦公樓是一幢老樓,96年已列入了縣政府的改造計劃,雖然是副縣長辦公室,還不如交通局局長辦公室寬敞。

  放下電話,曾昭強笑道:「我正要找你,朱局長的任職文件已經出來了,今天我們去好好砍他一刀,讓他出血。」隨即撥通了朱兵電話:「老朱,正式丈件出來了,今天你要好好放血,在老地方見。」

  掛斷電話,侯衛東就跟著曾昭強下樓,小朱在樓上給駕駛員打了電話,兩人剛下樓,一輛藍鳥王就滑到了門口。

  駕駛員則是從交通局帶過來的老駕駛員,與侯衛東也相識,上車以坐定以後,他也沒有問,直接點火起步,朝城外開了出去。不到一小時,就進入了沙州境內,要進城之時,車子拐上了一條稍窄的水泥路,又開了二十分鐘,就到了權湖。

  李晶早就在停車場等候,暖洋詳的太陽,照在嫩嫩的綠葉之上,也照在她的臉上,有一種象牙般的光潤。

  李晶上前為曾昭強打開車門,道:「曾縣長,朱局長已經到了,在前廳等你。」曾昭強下車之時,李晶在其耳邊輕聲道:「今天的水特別好,先泡溫泉吧。」曾昭強隨手在其臀部拍了一下:「你陪我,我才泡。」李晶臉色一紅,嗔道:「誰怕誰啊。」

  侯衛東回頭膘見李晶與曾昭強在耳語,他很識趣地就往裡面走,剛走上台階,朱兵就笑道:「瘋子,當了鎮長還沒有請客,什麼時候補上。」侯衛東客氣地道:「我這個鎮長,是秦大江他們推上去的,已經得罪了不少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下課。」朱兵道:「平時多向曾縣長匯報,請他引見一些人,什麼時候都擺得平。」

  李晶聲音在後面響起,「衛東也當鎮長了,今天真要好好祝賀。」

  進了前廳,曾昭強安排道:「大家先泡澡,解了乏以後,我們今天打麻將。」隨後,就有服務員上來,將三人各自領走。

  泡了二個多小時,邊泡邊喝著紅酒,看著美人在身邊盡力地服務,侯衛東覺得很享受很奢侈很腐敗,當盡興以後,就穿上衣服走到大廳。

  朱兵洗得紅光滿面,坐在外面曬太陽,看報紙,見侯衛東出來,便拍了拍身邊的椅子,道:「瘋子,過來坐。」

  「朱局,恭喜了,以後要多關照。」

  朱兵不滿地道:「瘋子,我們是兄弟,你跟我說這些,對了,交通局最近要買一批皮卡車,我建議你也買一台,這樣你從青林回來也方便。」

  侯衛東心中一動,道:「多少錢一台?」

  「具體我也不清楚,十來萬吧,買了車,我讓賀校安排一個老師傅來專門教你,一個星期就可以拿照上路。」

  「還有,高速路馬上就要動工了,大彎石場的生產最近不太正常,你派人去好好理一理,看出了什麼問題,如果情況不好,你親自去管一管。」

  侯衛東知道真實的情況,大彎石場的現場是朱富貴在管理,這一段時間,他經常不在石場裡,生產就有些亂,聽到朱兵交持以後,侯衛東點頭道:「我知道了,回去就處理這事。」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03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分歧(五)

  沙州權湖上陽光明媚,微風吹過,湖面波光粼粼,雖然只是早春,卻巳開始釋放淡淡的春意。

  益楊縣的幾位客人被安排在6號樓,6號樓塔一個寬大的平台,上面栽著些名貴的花草,喂著十幾尾錦鯉,在平台上,可以望著秀美的湖面。

  曾昭強被溫泉泡得渾身酥軟,他懶洋洋地坐在籐椅上曬著太陽。

  朱兵和侯衛東則在一邊下起了圍棋,中日圍棋對抗賽,陪養了一大批或真或假的球迷,朱兵和侯衛東都是其中一員。

  李晶換了身淺色的套裙,頭髮亦重新梳過,她親自端上來一個盆子,上面是一套高檔的景德鎮瓷器,一個茶壺,三個杯子。

  「曾縣長,這是最新的益楊青林明前茶,經過特製的,味道香醇,請品嚐。」李晶說話之時,眼中仍有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曾昭強望著玲隴別透的李晶,暗自回味著剛才的盤蛇大戰,略帶遺憾地想道:「到底是人到中年,戰鬥力急劇下降。」

  李晶隨後又與朱兵和侯衛東說笑了幾句,猛然間腰間的響起了電話鈴聲,她接過手機,就對曾胳強道:「曾縣長,不好意思,有客人到了,我要去招呼一聲,你們先用喝茶,晚餐我巳讓人安排好了。」

  凡是能到權湖來的,非富即貴,曾昭強對李晶揮了揮手,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們。」他是明白人,知道李晶這種女人,金鳳玉露偶一相逢還可以,絕對不能有獨佔的企圖。

  李晶來到侯衛東和朱兵的旁邊,道:「朱局、侯鎮、你們慢慢玩,我要去應酬一下。」她飄然走後,6號樓的平台上留了淡淡的香味。

  李晶雖然走了就沒有再露面,但是權湖的服務質量確實一流,來了一個穿著工作服的領班,徵得同意以後,就在6號聯左側的小間裡擺上了晚餐。

  菜,不多,卻道道精彩;

  酒,只有一瓶,是茅台,全國各個城市賣的茅台酒,多數不正宗,而權湖的茅台,據說絕對正宗。候衛東用白瓷杯倒了一大杯茅台酒,估計有三兩多,酒很有粘性,似於隱隱粘在酒杯壁上,聞著就有一股特別的香味。

  三個人就喝著茅台,吃著從長江這過來的野生魚。

  喝了半杯酒,曾昭強就打開了話匣子,「我是農村孩子,現在也忘不了當年餓肚子的情景,我讀中專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到菜市場,看著不同的人來買豬肉,聽到刀砍在案板上的聲音,就會覺得特別滿足。

  「朱兵和衛東都是於部子弟,沒有被餓過,說起來也就沒有感受。

  經過曾昭強一番憶苦思甜結束,酒宴也差不多結束了,李晶仍然沒有出現,三人都心裡都明白,肯定是遇到了更加重要的客人,她才沒有過來敬酒。

  曾昭強將最後一口酒喝完,又吃了兩個蒸餃,站起身,道:「李晶肯定來不了,我們開路。」

  朱兵悄悄地侯衛東道:「瘋子,你坐我的車,我們好好聊聊。」

  曾昭強是副縣長,來之時,由於沒有車,侯衛東和曾昭強同坐一車,沒有問題,此時有兩輛車,侯衛東就不應與曾昭強坐同一輛車,這也是官場的潛規則。

  侯衛東也是聰明人,聞絃歌而知雅意,他和朱兵就跟在曾昭強後面,朝停車場走。

  權湖小區設計得極有特色,進了大門以後,就有一個大壩子,普通客人,就將車停在壩子裡,然後就在壩子附近的大餐廳吃飯,欣賞湖景。而重要的客人,就有不同的車道將客人引向不同的小區。

  侯衛東每次都享受了貴賓的待遇,所以,從來沒有在小區內遇見熟人,但是,機遇小不等於沒有,三人正走到6號樓大門口,一個打扮相當休閒的年輕人正從7號樓出來,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扭頭盯了一眼侯衛東,侯衛東也看了他一眼。

  那人一身西裝質地很好,拿著車鑰匙,不斷地在手裡撓著圈子,走了幾步,停了下來,回過頭來,叫了一聲:「侯衛東。」

  侯衛東這時也反應過來,這人是步市長的公子,新月樓的老闆——步高,「步總,你好。」

  「你的新房裝好沒有,歡迎第一批入駐新月樓。」

  步高從小佳口中得知侯衛東是益楊縣的鄉鎮幹部,可是他對侯衛東能買下新月樓的住房很有些奇怪,可是,奇怪歸奇

  怪,步高還真沒有把侯衛東這個鄉鎮看在眼裡,這一次在權湖6號樓見到了侯衛東,立刻引起了他的興趣。

  侯衛東客氣地道:「感謝步總提供了這麼優質的住房。」

  這兩句對話空洞無物,侯衛東向步高揮了揮手,道:「步總,我先走了,再見。」

  「一個大學畢業兩年的鄉鎮幹部,居然能到權湖來,而且能用上6號樓,看來這小子也不簡單。」

  步高走到7號樓樓頂之時,恰好能看到離開權湖的水泥路,遠處,兩輛小車依次滑過了較窄的水泥小道,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之中,他一隻手撫著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侯衛東在益揚呆了一天,辦了應該辦的事情,回到沙州學院住房,就在西區若隱若現的鋼琴聲中,在檯燈下隨意地想著心事。

  從權湖回益楊,要經過沙州一個東洪的小鎮,93年7月,侯衛東經過東洪之時,東洪還是一個破爛骯髒的小鎮,但是,這一次路過東洪,侯衛東突然覺得眼前一亮,東洪場鎮邊上不知何時種上了一排排的小葉榕,街面上也極為乾淨,街心還弄一個花園,看上去完全變了樣子。

  朱兵經常從東洪經過,當時見侯衛東盯著東洪看,隨口道:「東洪弄了一個新鎮,就從北面過面,他們的口號是打造沙州的後花園,我去看過,挺不錯的。」

  粟明曾經讓侯衛東思考青林政府的特色工作,看了東洪鎮的變化,侯衛東心中就有了想法。

  此刻,在月光曲中,他閉著眼晴回想著青林場鎮的面貌,思路漸漸請晰起來。

  星期四一大早,侯衛東就坐著出租車朝青林鎮趕,到了場口,他特意下了車,在場鎮走了一圈以後,沿著街道朝政府大院走去。

  一輛小車從政府開了出來,迎面帶起來無窮無盡的灰塵,就如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將侯衛東緊緊包圍。

  沿途門店都將垃圾倒地公路邊,白色垃圾,殘湯剩水,觸目驚心,而場鎮居民對此視而不見,一位學生模樣的女孩子,就對著一堆垃圾刷牙。

  侯衛東遇到了從麵店出來的楊鳳,忍不住問道:「場鎮怎麼這麼髒?」楊鳳用手紙擦了嘴上的紅油,道:「請潔隊等一會就要來收垃圾,收完就好了。」侯衛東直搖頭,道:「比上青林場鎮髒多了。」楊鳳解釋道:「上青林場鎮才七百多人,青林場鎮足有三千人,人多了,也就難管。」

  昨天,還在權湖享受著美酒和湖光山色,今天,回到了青林場鎮來吃灰看垃圾,這反差也太大了。

  侯衛東拍了拍短髮上的灰塵,道:「場鎮環境也應該治理了。」

  到了辦公室,將新來的文件看了一遍,侯衛東來到了粟明辦公室,道:「粟鎮長,這幾天都要想你交辦的任務,有些想法了。」粟明放下筆,道:「說說看。」

  侯衛東道:「鄉鎮面臨的任務都是一樣的,新一屆政府要抓出特色,談何容易,我沒要經過論證,只是從感覺上來說。青林場鎮給我的感覺不好,有三個問題,一是場鎮建設凌亂,房子就如被公雞用爪子扒拉過,能有多亂有多亂,站在山上望下來,這種感覺特別明顯;二是鎮政府辦公樓是以前的鄉政府,房間少,檔次低,需要重建;三是場鎮環境衛生太差,從鎮頭走到鎮尾,頭髮、鼻孔就全是灰。」

  粟明很注意在聽,等到侯衛東說完了,他追問道:「你的中心意思是什麼?」

  「我覺得,我們這一屆政府如果能夠改變青林鎮場鎮的面貌,把青山、綠水和場鎮結合起來,打造一個漂亮、宜居的小場鎮,就如歐洲的小場鎮那樣,如果真的把這事做好,肯定會在益楊甚至沙州市引起轟動。」

  粟明道:「侯鎮,你的想法很好,就是工程量太大,涉及到大量的拆遷,矛盾突出,是一個馬蜂窩,三年之內肯定完成不了。」他頓了頓,道:三年過後,你和我還在不在青林鎮,誰都說不清楚。」

  「粟鎮,其實我有一個想法,以前每次從上青林下山,我總會在半山坡的那塊石頭站一會,正好可以看到青林場鎮的全景。」

  「青林場鎮周圍樹木不少,場鎮裡面卻全是亂七八糟的房子,一點綠色都看不到,而在場鎮後面,翻過那道小坡,就有一大片平地,我們可以開闊思路,在小坡後面建一個新鎮。」

  「先徵用士地,同時停止在老場鎮的建設,引導著大家在新場鎮建房子。」

  粟明後背*在高背椅上,沉思著。

  侯衛東道:「如果暫時不能建新鎮,我們就可以狠抓場鎮衛生,先考慮把場鎮口硬化幾百米,這樣泥土就不容易帶進場鎮來,鎮裡要成立一個更加專業的清潔隊伍,可以從每戶居民中收些錢,天天堅持打掃。」

  粟明點頭道:「這件事做得到,以前鎮裡就有清潔隊,只是人數不多,要求不高。」

  我從上青林小學得到啟發,上青林小學裡面建築不行,留了種了許多桂花樹,就變得風景優美,青林山上野生桂樹不少,我們可以選個幾百株,就可以將青林鎮變成桂花鎮,當然,不用桂樹,用小葉榕、法國梧桐也可以。」

  等候衛東離開以後,粟明就把青林鎮地圖拿出來.用尺子在地圖上不停地比劃,有時,好想法就如一層紙,捅開過來,人們才恍然大悟,原來事情可以這樣辦!

  粟明對於再建一個新青林的想法也產生了興趣。

  趙永勝推門而迸的時候,見粟明在聚精會神地看地圖,就笑道:「粟鎮,怎麼看起地圖了。」

  粟明就把趙永勝拉到桌邊,他道:「趙書記,我一直在思考新一屆政府工作,今天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可能還不成熟。」

  趙永勝將一隻手叉在腰上,道:「不成熟沒有關係,大家多討論討論,自然就成熟了,說來我聽聽。」

  聽了粟明的想法,趙永勝的眉頭就皺在一起,過了一會,道:「這工程體量太大,憑青林鎮的財力,恐怕十年也完不成,還有,這一片足有上百畝地,用地量太大,全是良田熟土,報上去也批不了。」

  粟明解釋道:「這只是一個設想,具體實施還要經過論證,目前,我覺得此事可以辦。」

  趙永勝壓根不同意另外建一個青林鎮,他岔開話題,道:「明天是殯葬改革的宣傳動員大會,我始終有些不放心.殯莽改革的難度不會小於計劃生育,特別是前期,打架的事情少不了,侯衛東由一個普通辦事員一下就跳到副鎮長位置之上,沒有經過二級班子這一關,我擔心他經驗不足,搞砸了鍋就不好收場。」

  粟明在工作上與侯衛東接觸更多,他道:「侯衛東做事情很穩當,思想清晰,工作方法也不錯,他辦事,我比較放心,最起碼他在青林山上是一呼百應。」

  趙永勝心道:「這倒不假,如果沒有這點本事,怎麼被選成了副鎮長。」嘴裡道:「由他來主持殯葬改革工作,我總有些擔心。」

  「我覺得大可不必,放心要年輕人幹,最後由你來把關就可以了。」粟明越看地圖,對新方案越有興趣,他又把話題繞過來,道:「我覺得建新鎮的方案可以考慮,乾脆在黨政聯席會上提出來,看大家的意見如何?如果大家都覺得可以,就可以找建委的同志來看一看。」

  趙永勝見粟明扭著新鎮話題不放,心裡隱隱有些不悅,道:「這是關係全鎮的大事,今年人代會上沒有提出來,就不要再提了,如果確實有必要,且有可行性,明年人代會上再提出來,粟鎮,你看行不行。」

  見趙永勝根本不同意這事,粟明也冷靜了下來,他將鉛筆放在圖紙上,道:「好,新鎮這事暫時放一放。」

  趙永勝臉上就露出了笑容,坐在粟明的對面,道:「前天到縣委姐織部去了一趟,組織部要求各鎮都要報一個後進村支部,作為今年的整改對象,你看,載們報哪一個村?」

  粟明將各村都放到腦子裡過了一遍.道:「要說特別差的,一下還說不上來,若是以提留統籌、農業稅等硬指標,恐怕就要算下青林河對岸的幾個村。」

  趙永勝撫了撫額頭,「粟鎮長的建議很好,就按照這個思路來,我讓劉坤到這幾村去跑一跑,下周開黨政聯席會,再將這事定下來。」

  侯衛東正坐在辦公室,修改明天的講話材料,趙永勝一個電知打了過來。

  「侯鎮,明天的事情淮備得如何?」

  侯衛東匯報導:「目前,兩份重要文件已經出來了,一份是《關於在青林鎮進行殯葬改革的通知》,主要內容是縣裡的文件,加上了青林鎮的內容,二是殯莽改革領導小組的文件已經打印出來了。」

  趙永勝打斷道:「會議準備怎麼開?」

  「先由我來宣讀兩份文件,然後由粟鎮來講具體問題,最後由趙書記來強調。」

  趙永勝巳經拿到了講話稿,他對稿子還比較滿意,改得不多.他道:「這事一定要穩妥推進,原先準備是開三干會,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我們應該先把村支書和主任兩個主要干部的思想統一了,再開三干會,而且返回等問題,也不宜在三干會上講。」

  趙永勝對侯衛東的準備工作比較滿意,他又將劉坤叫了過來,道:「明天開殯葬改革工作會,你這方面的工作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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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歧(六)

  十二個村,二十四個村幹部陸續來到了中會議室,侯衛東準備得極為充分,每一位村幹部進會議室,社事辦的工作人員就將一個大信封遞了過去,信封裡面是縣裡文件地複印件、鎮裡相關文件。

  絕大數村幹部將信封放在一邊,少數村幹部就打開信封,抽出文件認真地看了起來。

  侯衛東是分管領導,他就拿著一包紅搭山,挨個地發煙,在等特趙永勝和粟明的時候,侯衛東就坐在村幹部的位置上,一起抽菸,聊天。

  九點鐘趙永勝、粟明和劉坤陸續來到了中會議室,九點十分,會議正式開始。

  會議由粟明主持,第一個議題,就由侯衛東來宣讀縣、鎮兩級文件。

  第二個議題,就由劉坤來佈置殯葬改革的宣傳工作。

  侯衛東最初制定的會議議程中,原本沒有劉坤講話這一項,早上開會之前,粟明發現

  了這個問題,臨時決定加上這麼一項議程,並給劉坤打了一個電話:「劉書記,今天上午的會,你還是講一講,佈置宣傳面的工作。」

  劉坤在星期四藉口有事沒有來上班,他是參加組織部柳部長的生日晚宴,柳部長倒很

  低調,只請了三桌客人,由於柳、劉兩家的特珠關係,劉家全部參加了宴會,劉坤是晚輩,就幫著忙上忙下,又陪著客人喝酒,客人多是領導,他多喝了幾杯,自然是醉了。

  星期五早上起來,他捨不得坐出租車,昏頭昏腦地坐早班客車,來到青林政府之時,

  還差五分鐘上班,剛剛把茶泡好,就接到了粟明的電話,好在他前一天和趙書記談過這個問

  題,也並不太慌張,理了理思路,拿著筆記本就上了會場。

  輪到他講話,劉坤頭腦很清晰地講了四點,一是用會議形式傳達,二是寫標語,三是用廣播,四是散發傳單,鄉鎮搞宣傳,大多是沿用這些招數,也沒有太多新鮮花樣,劉坤的講話也是中規中矩。

  只是,他沒有強調落實的情況,也沒有明確具體的進間,趙永勝又拿出信封看了看,扭頭膘了他一眼,眉毛不易察覺地彎了一下,這是他表示不滿的一個方式。

  粟明講殯葬改革的具體問題,當宣佈有20%的返還以後。村幹部就開始交頭接耳,20%的返還,對於絕大多數村幹部來說,都是一種誘惑,只有上青林的秦大江和曾憲剛,由於開石場賺了大把的錢,對於這事不太感興趣。

  散了會,社事辦的蘇亞軍就站在門口,大聲地道:「中午社事辦安

  排了伙食,在張家館子。」張家館子是青林場鎮最好的館子,相當於上青林基金會旁邊的館

  子。

  劉坤正準備下樓,趙永勝道:「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趙永勝對於殯葬改革的宣傳工作向來很重視,因此親自讓分管書記來抓宣傳,可是今天早上拿到信封以後他沒有發現宣傳單和宣傳標語,沒有找到劉坤,他就將宣傳幹事周箐叫來詢問。

  周箐是95年從農校畢業的中專生,原本分到農機站,周箐不願意在農機站工作,她的父親在另一個鎮當領導,與趙永勝也熟悉,元旦之時兩家人聚了聚,趙永勝就讓周箐擔任宣傳幹事。

  「劉書記讓我寫宣傳單,我還沒有寫出來。」周箐文字功底一般,拿到兩份文件,咬了半天筆桿,也沒有寫完。

  「那宣傳標語寫出來沒有?」

  周箐不好意思地道:「我給民政局辦公室打了電話,他們說今天下午給我們傳過來。

  兩件事情都沒有落實,趙永勝心裡就不太舒服,等到周箐走後,說了一句:「嘴上無毛,辦

  事不牢。」

  趙永勝見劉坤走了進來,也沒跟他客氣,直接問道:「劉書記,我看到大信封裡只是裝著幾份文件,你的宣傳標語發給村幹部沒有?」

  劉坤只是將這事交待給宣傳幹事,具體操辦情況他還不太清楚,就舍糊地道:「現在只有幾條標語,等找全了,冉發下去。」

  趙永勝又問:「你會上說的宣傳單,內容擬出來沒有,等一會拿給我看一下,然後多去印刷一些,盡快在趕場天散發出去。」

  劉坤就道:「侯鎮沒有把資料交給我,我等一會去找他,盡快讓周箐將宣傳單寫出來。」

  趙永勝也沒有再多說,語重心長地道:「劉書記,你一直在機關工作,不熟悉鄉鎮的情況,鄉鎮工作,就是干具體工作,一定要腳踏實地,這樣才能有好地效果,今天這事,你應該趁著這次會議,將宣傳標語發給村裡面,村裡面就可以馬上佈置下去。」

  他頓了頓,又道:「五月一日就要正式實行新的殯葬方式,留給我們宣傳的時間也不多了,你要抓緊一點。」

  劉坤急忙點頭,道:「趙書記,我馬上去辦,爭取明天將宣傳單和標語拿出來。」離開了趙永勝辦公室,他就將周箐通知到辦公室,批評道:「前天給你說了,要將宣傳單和宣傳標語寫出來,昨天一天,怎麼還沒有完成?」

  周箐委屈地道:「我又沒有搞過殯葬改革,不知道怎麼寫,昨天你又不在,所以沒有寫出來。」周箐剛從農校畢業,剛剛滿十九歲,加上個子小,就是一個小女孩的樣子,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對於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劉坤也就不能太過嚴厲,他道:「這事就算了,以後遇到這種事情,你可以給我打傳呼,侯鎮在具體抓殉葬改革,你也可以問問他。」周箐道:「我也不知道事情這麼急,再說,侯鎮也沒有在鎮上。」

  兩人正說著,社事辦蘇亞軍走了進來,道:「劉書記,大家都在等你了。」劉坤最怕這種場合,二十四個村幹部,一人喝一杯,都是二十四杯,他就笑著道:「蘇主任,我還有事,你們先吃了。」蘇亞軍道:「趙書記和粟鎮長都去了,村幹部都等著你接見。」

  劉坤聽說兩位主要領導都去了,只得道:「蘇主任要保護我,我酒量小,喝了兩杯就要趴下。」

  到了張家館子,趙永勝和粟明都沒有到,除了領導的這一桌,其他村幹部已經開始喝酒划拳了。

  侯衛東已被上青林的村幹部拉住了,秦大江帶頭鼓噪,村幹部輪番敬酒,轉眼間功夫,他就喝了接近三十杯,這一輪急酒喝下去,侯衛東已經是酒意上誦。趙永勝和粟明來到張家館子以後,侯衛東這才脫身,坐到了領導這一桌。

  趙永勝如今是真正的核心,他很有一把手的風度,舉著酒杯,對村幹部道:「殯葬改革是一項困難很大地工作,也是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工作,大家一起舉杯,從明天起,就要在全鎮轟轟烈烈地宣傳工作。」

  「這杯酒,大家幹了。」

  喝了這杯酒,趙永勝坐了下來,就對侯衛東道:「侯鎮,聽說你是誨量,今天我可來驗證。」他笑著發動村幹部道:「侯鎮是殯葬工作的分管領導,你們要做好這項工作,就要敬他的酒。」

  酒桌上,秦大江等村幹部是唯恐天下不亂,見趙永勝發起戰爭,紛紛端著酒杯、就過來敬酒。

  侯衛東酒量雖好,可是架不住人多,他愁眉苦臉地對村幹部道:「趙書記和粟鎮長都在這裡,怎麼能先敬我。」

  粟鎮長就在一旁推波助瀾,道:「侯鎮,你是殯葬改革工作分管領導,今天開動員會,你要和書記、主任們好好喝一杯,喝醉了,准許你下午不上班。」

  劉紳酒量淺,他就縮在角落裡,看著侯衛東與村幹部大宣傳標語之事.更了書記趙永勝委婉的扒評.這讓他頗為郁見侯衛東成為圭角.心裡就哨淡淡的酸味。

  侯衛東處於漩渦的中心,是有苦難言,一杯接一杯.沒有時間停下來,終於,有一杯酒達到了極限,侯衛東一捂嘴,就朝著門外的廁所跑去,剛到門口,一道瀑布,就如黃河之水一樣,從嘴裡噴湧而出。

  社事辦主任蘇亞軍站在廁所門口,見到侯衛東出來,就伸手扶住他,道:「侯鎮,別進去了,我扶你回辦公室。」侯衛東強壓住酒勁,道:「我不能再喝了,你幫我頂著。」蘇亞軍將侯衛東扶回了辦公室,又買了一版樂百氏,放在桌上,然後再回張家館子。

  「侯鎮怎麼樣?」

  「在廁所裡吐了,我將他扶回辦公室了。」

  趙永勝笑道:「侯衛東酒量是可以,但是從今天的表現看,估計喝不過秦大江。」

  蘇亞軍目睹了侯衛東喝醉的全過程,道:「趙書記和粟鎮沒有來的時候,侯鎮就至少喝了三十杯,加上後來的。今天中午侯鎮至少喝了這麼多,而且基本上沒有吃菜。「蘇亞軍伸出二根手指,表示喝了二斤。

  趙永勝這才相信侯衛東的海量,他對劉坤道:「劉書記。在喝酒這方面,你要好好跑侯鎮學習,敢不敢去走一圈。」這種場合劉坤根本不敢上場,連忙搖頭道:「趙書記,我最多喝五杯就要醉倒,實在是不敢上。」

  趙、粟兩人是一犯手、他們中午不敢多喝,喝了幾杯後,就挑起群眾斗群眾。將好幾個村幹部當場喝翻。

  散場之時,趙、粟就沿著街道朝鎮政府大院走,一輛小車從鎮外進來,經過他們之時,帶起了濃霧一樣的灰塵。

  粟明氣惱地道:「誰地車,進了鎮裡還開這麼快?」他對趙永勝道:「這灰塵也多得不像話了,我建議要好好治理場鎮,最起碼要將這灰塵降下來。」

  此話一出,趙永勝就明白了。粟明心裡還在想著搬遷新鎮的事,搬遷新鎮是一項巨大的工程。事情太複雜。而他這一屆最多能再幹三年,所以他對這事並不熱心,不希望在這一屆任期內稿這種麻煩事情。

  只是,粟明是一鎮之長,他也不好太駁其面子,以前與秦飛躍搞得水火不容,若再與粟明出現大的矛盾,他作為鎮委書記,也實在不太好向組織上交待。

  他就開始玩太極,道:「是啊。灰塵太多,居委會也太不像話了。我明天找老陳來談談。」

  粟明道:「唐鎮長管地事情太多,我建議場鎮管理這一塊,乾脆就交給侯衛東來管,他人年輕,精力旺盛,女朋友又是大城市的,應該能管好這個場鎮。」

  趙永勝心如明鏡:「這個粟明,對侯衛東倒是蠻信任,讓侯衛東來管場鎮,看來是拐著彎想開發新場鎮。」不過,粟明沒有明說開發新場鎮,他就不點破,道:「就按你說的辦,讓侯衛東來管場鎮,我要看看他的方法。」

  剛才經過地小車,是李晶的車,她有事情要與侯衛東談,進了機關大院以後,就找到黨政辦楊鳳。

  侯衛東酒喝得太急太多,倒在沙發上就人事不醒,根本聽不到李晶的敲門聲,李晶敲了好幾遍裡面沒有人答應,她試著推開了門,屋內酒氣熏天,侯衛東仰面趟在床上,姿勢極為不雅。

  李晶捂著嘴、對身後的楊鳳笑道:「你們的侯鎮長是爛醉如泥了。」

  楊鳳身材不高,長得又胖,和李晶相比,差距就更加明顯,不過,楊鳳向來自我感覺很好,她在美女面前也沒有自卑,道:「侯鎮喝酒太耿直了,沒有辦法。」

  李晶關心地道:「這樣睡要生病的,他家住哪裡,最好找人將他扶回去。」

  「他的家在上青林,如果開車,恐怕也要一個小時,在下青林,這

  就是他的家。」

  「鎮裡沒有單身宿舍嗎?」

  楊鳳人胖,嘴巴利索,很快就將鎮裡的情況講了一遍。李晶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道:「這下沒法子,看他這子,恐怕到晚上都醒不過來,我要先出去一趟,回來他說不定就醒了。」

  楊鳳熱情地道:「我把黨政辦電話留給你,你可以先打電話,我幫你看看再說。」

  李晶與楊鳳有說有笑就離開了侯衛東辦公室,下了樓,楊鳳將李晶送上了車,然後揮手告別。

  當小車離開大院的時候,李晶臉上的笑容就迅速消失了,她對司機道:「我們到上青林山上去看看。」

  「怎麼走,我沒有去過。」

  李晶一改平時的溫柔,不耐煩地道:「反正上山只有一條路、我們邊走邊找。」

  很輕鬆就找到了上山的道口,公路雖然是泥結石路面,但是路形很好,上山坡度、彎度都很標誰,路面雖然被重車壓出了水幽,總體也還不錯。

  到了英剛石場,她就站在觀察了一會,獨石村楊柄剛是英剛石場的安全員,他見到一部小車停在路面,道:「你們找誰,老闆不在。」李晶笑著問:「你們老闆是誰?我來談生意的。」

  楊柄剛被李晶的狐媚地笑容晃了一晃,腦袋糊糊的,他道:「老闆在鎮裡開會了,明天來,行不?」

  「是侯衛東.還有一人是誰?」

  「曾憲剛。」楊柄剛就老老實實回答。

  李晶離開了英剛石場,又繼續向山上走,她隨後到了秦大東石場,與管理人員交談了幾句,又往上,到了大彎石場,朱富貴沒有在石場,她就隨處轉了轉。

  來到狗背彎石場之時,林中川正在指揮放炮,李晶站得遠遠的,與何紅富也談了一會。

  隨後,又前往曾憲剛石場、田大刀石場。

  這樣一來,她基本掌握了上青林石場情況。

  要下山的時候.她拾楊鳳扛了一個電秸,楊鳳放下電話,就朝樓上跑去,侯衛東仍然睡在沙發上,不過,眼睛己經睜開了。「侯鎮,剛才有一位叫李晶的找你。」

  侯衛東費力地站起來,揉著額頭,道:」以後再也不這樣喝了,醉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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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愛之深(一)

  汽車時代,人的話動半徑增大了,人與人、地與地的距離縮小了。

  當李晶得知侯衛東巳經醒了,便離開青林山,到達鎮政府之時,侯衛東還坐在一旁揉著額頭。

  「傻瓜,誰讓你喝這麼多酒,吃一辮廣柑。」

  李晶進入場鎮以後,特地停了車,給侯衛東買了幾個廣柑,進了辦公室,她也沒有把自己當外人,選了一個最紅的廣柑削好。

  「李總,不遠千里來到小鎮,有什麼事嗎?

  李晶的化著淡妝,衣著與權湖時相比,要樸素許多,也更加職業化,她拋了一個媚眼,道:「沒有事情就不能來?我是專門來看侯鎮長的,誰知看到一個醉貓。」她翹著一根手指,捂著嘴,吃吃地笑著。

  侯衛東當然不會相她的話,無話找話道:「中午喝得太多了,現在頭感覺要炸開一樣。」

  李晶勸道:「工作是單位的,身體才是自己的,為了工作,用不著這樣使勁喝酒,你現在年輕,身體還能扛得住,到老了就曉得歷害。」

  侯衛東笑道:「李總,你還比我小,在大哥面前,說話這麼老氣橫秋。」論年齡,兩人相差不多,侯衛東知道女人喜歡說自己年輕,就充起了大哥。

  李晶明知是假,還是很受用,笑道:「我都是老太婆了,還在我面前充大哥。」

  兩人說笑了幾句,李晶開始進入主題,道:「趁你睡覺的時機,我到上青林的幾個石場去走了一圈,狗背彎石場管理得最好,你還真有一套。」她其實對上青林石場己有瞭解,這一圈,增加了直觀印象。

  侯衛東直接了當地問:「沙州道路工程公司是我們的大客戶,你們有什麼具體要求?李總直接說,我們好有誰備。」

  「高速公路馬上就要開工了,到時碎石用量極大,我擔心上青林石場的碎石不夠。」

  侯衛東對於上青林石場已經很有信心了,道:「放心吧,上青林有五個大石場,加足馬力開工,應該沒有問題,我們供應過沙益路和益吳路的益楊段,有足夠的經驗。」

  李晶坐直了身體,用公事公辦的神情道:「嶺西公路是跨省高速,路段長,碎石量極大,沙州道路工程公司中標段有九十五公里,其中有四十公里不在沙州市境內,也就是說,漢原地區的火鳳山,也是重要的碎石供應地,火鳳山和青林山實質上是一個山系,石質相差不多,都是公路所需要的優質石材。」

  這番話,明顯是話中哨話,侯衛東立刻就有了警惕。

  李晶隨即轉換了換題,臉色笑容又重新綻放,道:「侯鎮,今天我約了朱局,一起吃頓晚飯。」聽說吃飯,侯衛東愁眉苦臉地道:「今天晚上我絕對不能喝酒了,現在聞到酒味就要反胃。」李晶再拋一個媚眼,道:「放心,我可是溫柔似水,不會灌你的酒。」

  侯衛東就跟著李晶前往益楊縣城,小車速度極快,到了益楊賓館,座在副駕駛的李晶下了車,由於顛簸一個多小時,侯衛東酒勁上湧,臉色極為蒼白,下車之時,就用手撐著小車,晃了幾晃。

  李晶就伸手過來,攙著侯衛東的手臂,道:「有沒有問題,上去喝點牛奶,胃就好受一些。」

  兩人就如親熱的特情侶.挽著手進了賓館。

  在賓館前廳的花叢中,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中年人,他手裡提著一個包,包裡安置著一台高檔攝像機,已經將侯衛東和李晶親密的姿態一絲不漏地照了下來。

  等到侯、李兩人上了樓,黑衣中年人和照相的年輕女子就回到一輛黑色桑塔納之上。

  「麻總,你真神了,怎麼想到他們要到益楊賓館來。」

  麻貴就是黑衣中年人,他是嶺西省的一位地下私家偵探,主要業務是幫著哪些痴男怨女們捉姦,當然,他們不是當場捉拿,而是用高檔攝像機將姦情固定下來。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有一部分人先富了起來,麻貴的亞務也就越來越紅火,前一段時間,一位出手闊綽的陌生人找到了他,給他交待了盯住益楊縣青林鎮副鎮長侯衛東的任務,並告訴他們,可以盯住沙州道路工程公可的李晶,並給了一張權湖房卡,稱隨時可以入駐七號樓。

  麻貴在業界享越良好的聲譽,接到這一個大單以後,進行了精心按排,派了手下最得力的業務員跟住李晶,又派了一個貌不驚人卻耐心極好的老傢伙盯住侯衛東。

  他們運氣極好,只盯了六天,就發現李晶前往了青林鎮,麻貴算準了李晶一定還要回來,就在入城口守株待兔.見到李晶的車就緊緊尾隨,終於在益楊賓館門口,搞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麻貴興致極高,道:「我以前當過公安,那時可沒有現在的先進儀器,全*蹲點守候,有時我們一守就是十天半月,這事是小菜一碟。」他向助手傳授著經驗,道:「客戶給我們的資料,肯定有其道理,所以,只要盯住他們兩個狗男女,一切就OK了。」

  助手道:「就這麼簡單?萬一他們兩人這十天半月不見面,我們就白費功夫。」麻貴撇了撇嘴,道:「偷腥的狗男女,就如乾柴烈火,十天半月,無論如何都要見面,否則,就不是真正的偷腥。」

  侯衛東進了餐廳以後,梁必發已經到了,隨後,朱兵也到了餐廳,梁必發在外面做工程,很久沒有回益楊,見到侯衛東,先來了一個熊抱,道:「狗日的瘋子,怎麼就成了副鎮長,今天載們喝兩杯。」

  見到梁必發,侯衛東就只哨苦笑道:「梁兄,你在這裡,我是月母子遇到了老情人,寧傷身體不傷感情。」

  李晶聽到侯衛東說粗話,笑得極為開心。

  這一場酒,仍然是天昏地暗,說來奇怪,喝酒之前,侯衛東還頭痛欲裂,喝著喝著,頭不痛,胃不翻,又開始生龍話虎。

  酒戰結束,李晶提議:「權湖又打出了一口溫泉,是由數百個噴氣孔形成水坑,沸水從坑底衝出來,就好像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珍珠吐露,我們把這口溫泉稱為珍珠泉,今天請朱局、梁經理和侯鎮嘗光,試一試最新的溫泉。」

  朱兵推辭不去,李晶喝了酒,臉色微醇,格外豔麗,她嬌滴滴的道:「曾縣長今晚有應酬,他和我說好了,吃完飯也要過去。」

  聽說曾昭強也要去,朱兵就不好推辭,眾人就一齊下樓。麻貴提著包,在益楊賓館客廳裡等著,將一行人全部攝了下來。

  到了停車場,朱兵想跟梁必發說些事,就道:「梁經理坐我的車,侯鎮還是座李總的車,你們兩人好好談心。」

  侯衛東就和李晶一起上車。

  又坐了一個多小時,來到了權湖,幾人都進了溫泉,侯衛東被熱水一泡,酒勁又上來了,迷迷糊糊就*著溫泉壁睡著了。醒來之時,已是太陽當空,侯衛東想了半天,才想起昨天到了權湖。

  他走出門,伸了伸懶腰,一位掛著對講機的服務員就走了過來,道:「先生,李總請你過去吃早餐。」

  早餐安排在6號樓,李晶換掉了職業裝,穿了一套淺色的厚裙子,胸開得很低,細膩皮膚上,掛著一條細細的銀色項鏈,性感而高貴,見侯衛東過來,便道:「昨天晚上,可不是我灌你的酒,不許賴在我的身上。」這句話有語病,侯衛東就故意笑了笑,李晶作勢欲打,道:「不許亂想。」

  早餐端上來,疲肉粥、鹹鴨蛋、幾個小包,兩碟鹹菜,很對侯衛東的胃口。

  等到服務員下去了,李晶低聲道:「侯鎮,聽說上青林石場成立了碎石協會,準備統一價格。」

  這事正在籌備階段,對外還保密,侯衛東就顯得很驚奇,道:「李總,你的消息還真靈,你從哪裡得到這個消息?」說這話時,侯衛東心時有了警惕。

  李晶一隻手托著腮,早上的太陽照射在臉上,泛起象牙之色,格外有女人味,她淡淡一笑,道:「這是秘密。」

  又道:「這一次修嶺西高速路,碎石用量極大,一年之內,幾個石場耍賺大錢,侯哥,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不要客氣,哨事儘管說。」

  「我想投些錢,在上青林也開一個石場,我知道碎石協會將此事控制得緊,你是他們的頭,幫我搞定這事。」

  侯衛東笑道:「李總,開玩笑吧,你堂堂老總,看得起這點小錢。」

  李晶嘆息道:「我這個副總,看起來威風,實際上有苦自己知,付出這麼多的心血,由於在公司沒有股份,隨時可能捲起鋪蓋走人,因此,必須要為將來打算,現在我手裡還有點小權,可以為你們辦些事情,有我為你說話,侯鎮的石場將得到極大的優惠,最起碼不會拖帳。」

  她又道:「漢原地區的碎石質量也不錯,用誰的碎石,用多少,我有一定的發言權,你放心,這個石場,我也不準備長期開,嫌上這一筆,我就退出。」

  「我相信我的眼光,知道侯哥不會出賣我,所以給你說知心話。」

  侯衛東就開始沉吟,為了保護上青林碎石的價格,限制惡性競爭,侯衛東開始在山上籌備碎石協會,上青林三個村的支書、主任和文書,除了秦大江和曾憲剛以外,其他人都將在協會任職,每月領一份工費。

  與此對應,村裡將儘量不准外地人到上青林辦企業。李晶一直籌劃在上青林辦石場,巳通過手段,將這些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所以,她找到了侯衛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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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愛之深(二)

  湖水清例洌,兩岸綠樹成蔭,侯衛東慢慢地吃著早餐,而李晶坐在小圓桌對面,優雅地撐著下巴,就如小女兒家一樣,饒有興趣地看著侯衛東吃飯。

  對於李晶的請求,侯衛東一邊吃飯一這在心裡盤算著,放下筷子以後,他就道:「李總,你的提議我會認真考慮,只是現在不能表態,碎石協會畢竟是協會,你提的要求,我要回去徵求他們幾個的意見。」

  李晶給了侯衛東一頂高帽子,道:「侯鎮,我知道你是男子漢,有擔待,會幫我把事情辦成。」說完,她又用小舀子,給侯衛東盛了一小碗晶瑩的稀飯,道:「這稀飯養胃,喝醉了酒,多吃一點。」

  侯衛東在心裡也對此事有一個大概估計,他放下碗以後,道:「我很快就會拾你答覆,李總,有車沒有,我要回沙州。」

  李晶心情不錯,取出對講機,道:「小安,你把車準備好,送客人到沙州去。」

  有了合作的暗中協議,侯衛東也就事用著皇冠車,他坐在後排,就如一個大領導一樣,看兩旁的樹木依次滑過。

  要到沙州之時.小佳將電秸打了過來,抱歉地道:「老公,實在對不起,建委邀請了嶺西省幾個最大的開發公司,向他們介紹沙州的開發情況,我要安排中午的生話,你先乖乖地回家,冰箱有熟菜,熱一熱就可以吃。」

  她叮囑了一句,道:「一定要等著我回來。」

  雖然有些遺憾,可是到新家的感覺還是不錯,進了新月樓大門,他很自豪的心態穿行在寬闊的中庭。

  這是沙州目前為止最好的樓盤,有一個大的中庭。栽著花草、安著假山,有兩個亭子,還有一些健身器材,一群小孩子就在中庭玩耍。

  穿過中庭。就見人工造的小溪裡有一群人工喂養的紅色鯉魚,正在歡快地游來游去,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正蹲在小溪邊,她手裡拿著一個小袋子,正在餵魚。侯衛東見魚漂亮,也就站著看了看。那個女孩子無意識地抬頭看了看侯衛東,又繼續餵魚,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又看了侯衛東好幾眼。

  侯衛東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並沒有異常。

  「叔叔,是你。」小女孩子臉上露出了笑臉,站起身,道:「你把我忘了,我是粟唐,粟糖兒,那天晚上。你帶我到綜合批發市場。

  侯衛東這才恍然大悟,事隔兩年多。他早已經忘記了當年小女孩子的模樣。看到眼前的陽光少女,根本無法與當日的離家出走少女重合在一起,他笑道:「粟唐,你不說,我都認不出你了。」

  「叔叔,你家也住在這裡嗎?我家在哪裡。」粟唐用手指了指四號樓的方向,道:「你一定要到我家去玩。」「好,有空我就去。」侯衛東敷衍著。粟唐又問:「叔叔,你家在哪裡。」侯衛東也就隨手指了指。

  這時,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從外面走了回來。他看到了女兒與一個年輕男子在說話,便走了過來。道:「粟唐,功課做完沒有,怎麼又出來了。」

  粟唐高興地對中年男子道:「今天上午的任務己經完成了。爸,這就是那天晚上幫了我的叔叔。」

  中年男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道:「那天晚上。」粟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就是我離家出走的哪天晚上。

  中年男子這才醒悟過來,他伸出手,與侯衛東握了握手,道:「我叫粟明俊,那天晚上多虧了你。」當日沙州綜合批發市場,粟明俊並不知道是侯衛東救了女兒,所以,也就沒有過多地感謝侯衛東。回家以後,粟唐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講了,頓時將粟明俊夫妻驚起了一身冷汗,他們十分清楚,如果沒有那個年輕小夥子出手相救,當晚之事肯定不堪回首,粟糖兒肯定要受到極大的傷害。

  「我叫粟明俊,是粟唐的爸爸,請問貴姓,你也住在這裡。」

  侯衛東道:「我叫侯衛東,住在2號樓。」

  粟明俊道:「個天中午有空沒有,我請你吃飯,你不要推辭,那天晚上地事,對你來說是一件小事,對我們全家來說就是天大的事情,我一定要表達謝意。」

  侯衛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用客氣。」

  粟明俊不由分說地道:「我手頭還有些事情,十二點,我們全家都在外面的新月樓見面,不見不散。」

  見粟明俊很真誠,侯衛東也就沒有扭捏,爽快地道:「好,我誰時下來。」

  回到家,立刻感到了小佳濃濃的氣息,屋裡擺著些小掛飾,包括一些掛毯,這些都是具有小資情調女子最喜歡的東西。內陽台上,掛著小佳的衣服,有外套,還有帶著黑色的半透明小內褲。看著小內褲,侯衛東不禁浮想連翩,連嚥了不少口水,他站在陽台上,給小佳打了一個電話,「老婆,我已經回家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電話另一頭,小佳看著四周無人,便在電話裡甩過來幾個飛吻,道:「老公,嶺西省建委也來了人,還有一幫大老闆,實在沒有辦法脫身,你不是常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現在就是這樣。」她又道:「晚上我們回家吃飯吧。」

  陳慶蓉和張遠征雖然勉強接受了侯衛東,可是有了前面的事情,四人見面之時,總有些尷尬,始終不能輕鬆和諧,但是他們畢竟是小佳的父母,儘管不輕鬆,還是得面對,侯衛東就坐在沙發上想著晚上要買什麼禮物。

  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一點五十分。

  午餐就安排在新月樓外地新月餐廳,粟唐站在外面等著,見了侯衛東.使勁招手道:「侯叔叔,在這裡,我們在黃山松包間。」

  黃山松包間,由於要上菜,也就沒有關門。

  粟明俊和他的愛人早就等在了桌旁,見侯衛東進門,粟明俊習慣性地抬手看了看時間,誇道:「十二點整,真準時。」等到侯衛東坐定,粟明俊主動道:「這是粟糖兒的媽媽,叫李姐吧。」李姐就熱情地道:「這家餐廳以家常菜出名,我點了幾個招牌菜,情侯先生品嚐。」

  侯衛東這一輩子,除了在服務行業裡被稱作「先生」以外,日常生話中聽到「先生」兩字,不禁覺得有些不順耳,他笑道:「還是叫我小侯吧,先生是成功人士的稱呼,不敢當。」

  粟明俊道:「我聽到先生兩字也覺得礙耳,你也別酸了,這樣,我們都是一個小區的鄰居,我就稱一聲小侯,小侯叫她李姐,叫我老粟。」

  粟明俊贊同地道:「這個稱呼好。」

  一個胖胖的服務員走了過來,問道:「先生,請問喝什麼酒。」粟明俊就道:「下午要開會,就來一瓶五糧液。」酒拿來以後,粟明俊就舉起小號啤酒杯子道:「下午有安排,今天中午我就喝一杯,晚上接著喝。」

  侯衛東也沒有反對,道:「晚上要去拜訪岳父岳母,改天我請老粟。」

  李姐道:「你結婚了,怎麼不把弟妹叫來。」

  粟明俊倒了一杯酒,遞給侯衛東,道:「小侯,你在哪裡上班。」

  「我在益楊縣青林鎮政府。」

  粟明俊驚奇地道:「你在益楊青林鎮工作,我知道那個地方,前年搞黨員扶貧,我還到了那裡,記得鎮委書記姓趙。」

  粟明俊含蓄地道:「我在市委組織部工作。」

  侯衛東開玩笑道:「那你就是我娘家人了,有事可要找組織。」

  粟明俊端著酒杯道:「大家都為共產黨工作,別說客氣話,有事儘管來找我。」他話雖然這樣說,表情與語言卻不知不覺帶著些官味了,他又問:「你在政府任什麼職務?」

  「副鎮長。」

  「看小侯的相貌,恐怕只有二十五、六歲。這麼年輕當上副鎮長,不簡單,你應該是大學畢業分到青林政府的。」

  「是93年益楊公招的。」

  粟明俊笑道:「原來是趙林書記的隊伍,當初益楊準備公招時。還有些爭議,看來這個方向是正確的。」

  侯衛東聽了只能在心裡苦笑,「這叫什麼正確,我是違背組織原則被選上來的。」嘴上道:「公招幹部是以後必由之路。」

  李姐就插嘴道:「粟糖兒,快敬侯叔一杯酒。」粟糖兒就舉著酒杯來敬酒。

  喝了幾杯,一個胖胖地漢子端著酒就走了過來,道:「粟部長,你好久沒有召見我。」粟明俊拍著桌子道:「鄧書記,怎麼看著你又長胖了。」鄧書記一屁股坐下來。挺著大肚子道:「沒有辦法,就是每天喝涼水也要滋滋地長肉,粟部長,什麼時候來視察經開區。」

  鄧書記和粟明俊聊了幾句,就舉著杯子,道:「這位兄弟來碰一杯,我是鄧曉明,經開區的。」粟明俊不等候衛東說話,主動介紹道:「這是益楊縣青林鎮的侯鎮長。「鄧書記熱情地道:「侯鎮長真是年輕有為。英俊瀟灑,前途無量。來。我們碰一個大杯,以後到了經開區,一定要來找我。」

  東此時已經知道了粟明俊的其實身份,沙州市委組織部部長叫做文彥,粟明俊就肯定是一位副部長,這個身份,對於侯衛東這種小幹部是非同小可,可是在表面上,侯衛東卻依然如剛才一樣,冷靜著。微笑著。

  鄧書記剛走一會,侯衛東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小佳正在沙州酒店的前廳裡。頗為無聊,「那些大老闆們還在現場,估計還有半個小時才回酒店,我在前廳等他們,你吃飯沒有,冰箱裡有餃子,熱一熱就可以吃。」

  「我在新月樓外面的新月餐廳,和粟部長一起吃飯。」

  小佳反問道:「哪一個粟部長。」侯衛東就不好解釋,言顧左右,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小佳極為敏感,道:「是組織部的粟部長,他也住在新月樓.我曾經見過他。」侯衛東不願意多說,道:「你早些回來。」小佳猜到他說話不方便,道:「好,我吃完飯就回來。」

  侯衛東打電話的時候,粟明俊露出了一絲驚訝:就算在沙州市級機關,能用上手機的也只是少數人,一個小小的副鎮長,居然就能用上超過萬元的手機,也太牛了。

  等到侯衛東放下手機,粟明俊隨意地問道:「小侯,你的愛人在哪裡工作?」

  「在沙州建委。」

  李姐笑道:「建委有錢,小侯真有福氣。」

  鄧書記走回旁邊地房間,猛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心道:「青林鎮的,姓侯,莫非是張主任的男朋友?」他就拿出手機,給張小佳打了個電話,道:「張主任,我是鄧曉明。」

  「沒事,我突然想起上次你給我說的事情,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在益楊縣青林鎮,姓侯,是副鎮長。」

  小佳驚奇地道:「你怎麼知道?」

  開發區和建委關係密切,小佳有一次和鄧曉明在一起吃飯,曾經談過侯衛東的事情,想試試他的口氣,看是否有調動的希望,當時鄧曉明笑哈哈開起玩笑,但是沒有明確表態。

  鄧書記笑道:「我在新月樓吃飯,遇到了他,還和他在一起喝了酒,你上次跟我說的事情,應核問題不大,什麼時候把他的資料給我拿過來。」

  這真是一個意外的收穫,小佳高興地道:「哇,鄧書記,太感謝你了,改天我和衛東請你喝酒。」

  鄧書記又道:「侯鎮在青林鎮是副科級,但是調到經開區,恐怕職務暫時保不住。」

  小佳喜滋滋地道:「沒有關係,先調進來再說。」鄧書記想著侯衛東與粟明俊親熱地樣子,表示理解,道:「對,侯鎮年輕有為,到哪裡都受人歡迎,歡迎到沙州經開區。」

  鄧曉明掛斷電話,對同桌地人道:「你們慢慢喝,我稍稍耽誤一會。」他走了出來,又來到黃山松,道:「侯鎮,我還要來和你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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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愛之深(三)

  佳忙前忙後,好不容易將接待工作完成,等到大部分進了沙州賓館,她才松了一口氣,來到沙州賓館大廳,正取出手機準備跟侯衛東聯絡,步高快步走了過來。

  步高是沙州建築行業的代表,由於是正式的會議,他就穿得頗為正式,一身藏青色的西服,胸口還有一抹白色,成熟又有風度,他對小佳作了一個邀請手勢,道:「小佳,你今天忙前忙後,肯定也累了,我請你喝杯茶。」

  步高對小佳的追求一直是明目張膽,他從來沒有掩飾自己的心意,他最初帶著五分征服欲,還有著意氣用事的念頭,後來卻漸漸地真心愛上了小佳。愛情是藝術,不是科學,許多時候是沒有道理可講,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曲折故事,也才會流行千年而不衰。

  喝著茶,隨意聊了一會沙州的房地產,又聊了聊新月樓三期工程,新月樓是由步高一手打造的,在這次嶺西省的建築高端會議上,新月樓被當作了沙州市新式樓盤的代表,步高深深為之自豪,談起新樓盤,更是眉飛色舞。

  小佳亦聽得津津有味。

  步高充滿自信地談完樓盤,眼珠一轉,將話題拉入了預定的程序,他無比真誠地道:「小佳,我真的就沒有一點機會?我的要求不高,只需給我小小的機會,你一定會看到完全不同地步高。推開每一扇窗都會有不同的風景,我希望你能輕輕推一推我這一扇窗。」

  小佳是小資女子,這一點,步高已經摸得清楚,因此,他精心選擇了進攻的語言,符合小資情調的語言。

  小佳然一笑,打起了太極推手。道:「步總,這話太酸了,我們還是繼續剛才的話題,新月樓的售後服務一流,達到了沿海發達城市的水平,讓我們沙州人開了眼界。現在名聲大,許多朋友都來問明我樓盤的情況,三期什麼時候辦預售,你也提前露點風聲,我有好多朋友都想買新月樓地房子。」

  步高緊緊盯著小佳,「小佳,你不要打岔,回答我,我究竟哪點不如侯衛東。」

  步高是高幹子弟,畢業於復旦大學。事業有成,風度翩翩。他自認為,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講。侯衛東哪個鄉巴佬都遠遠不是自己的對手,可是,小佳固執地堅守著瓊瑤一般的愛情,讓步高覺得好笑、氣惱又略帶著欣賞。

  商場如戰場,情場同樣也是,面對著屢攻不小的堡壘,步高也就劍走偏鋒,麻貴就是他的第一把刀子。

  小佳道:「步總。你是優秀的企業家,肯定能找到比我優秀十倍地女孩子。我在這裡提前祝福你。」

  「侯衛東真的很愛你嗎?」步高含有深意地問道,他要一步一步將小佳引向預備好的圈套之中。

  小佳是建委辦公室副主任,雖然長期與各位建築老闆打交道,但是並沒有深入其中,對競爭的殘酷性還沒有真正深切的認識,也就對這些成功人士的心性與手段缺乏深切的瞭解,此時,她喝著淡淡味道的龍井茶,完全沒有覺察到步高的圈套,驕傲地道:「那是當然。」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你們兩人各距一地,你真的很信任他嗎,要知道,不偷腥地男人很少,包括我,以前也喜歡拈花惹草。」

  小佳從來沒有懷疑過侯衛東的忠誠,肯定地道:「如果說十個男人九個偷腥,他就是唯一不會地。」

  步高見小佳已經完全落入轂中,便從西服的內衣口袋取出了一個信封,他揚了揚,道:「我首先承認,沒有遇到你之前,我曾經結交過三、四個女友,我也曾經沾花惹草,並不是純潔地小男孩,這事我也要說清楚。」

  小佳反問道:「你的事情,我為什麼要知道得清楚?」

  步高把封信推到小佳面前,道:「自從遇到了你,近兩年來,我可是守身如玉,再也沒有

  去亂來,我發誓,為了我們的愛情,我絕對做一個純潔的男人。」

  這一番話,是攻擊小資女子的破心劍,步高用過數次,屢用不爽。

  「裡面的東西,雖然不太地道,可是為了悍衛愛情,我寧願做山賊,做強盜。」

  以前步高總是文質彬彬地發起愛情攻勢,這樣直接、野性、赤裸的話還是第一次說,小佳微嗔道:「步總,你說些什麼,謝謝你的好茶,我準備走了,侯衛東還有家裡等我。」

  步高指著信封道:「小佳,再給我五分鐘,這個信封裡裝著有趣地東西,你一定要看一看。」

  裡面是一組照片,正是麻貴的精心製作地證據鏈條:一個漂亮的陌生女子攙扶著侯衛東走進益楊賓館,又一同出來,再一起上了小車,開進了一個山莊,第二天,兩人一起在平台上用餐,照片連貫而富有邏輯性,讓人一目瞭然。雖然有部分照片是攝像機轉制而成,但是效果不是不錯。

  笑容慢慢凝固在臉上,小佳頭腦一片轟響,守候著、維護著的愛情之塔似乎轟然倒地,連磚頭落地的聲音都是那麼的清晰,她使勁較著嘴唇,一股錐心之痛刺向心肺之間,過了好一會,小佳這才清醒了過來,她內心脆弱,臉上卻是一幅強硬的表情,冷冷地道:「步總,這是什麼意思?」

  步高微笑不語。

  「步高,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高素質的人,誰知卻使出這種手段,實在有損於你的身份。」

  步高平靜地道:「我不是偽君子,我是真小人,為了愛情,我會在不違反法律的情況之下,不擇手段,西方有句名言,愛情是自私的,這很認同這句話。」

  小佳道:「這組圖片又能說明什麼,我和侯衛東的關係與你無關,更不容你來挑撥,這種做法讓人感到噁心,步總,你是成功的商人,希望你的內心就像新月樓一樣漂亮,再見。」

  看著小佳鎮靜地走出大廳,步高心道:「真他媽的具有挑戰性,張小佳,就算你是生

  要被我融化。」

  走出了大廳,小佳的淚水就突然湧了出來,她用手背將淚水胡亂地揩掉,漫無目的地行走在沙州街道之上。

  侯衛東吃完午飯以後,此就在新月樓的商店裡買了些水果,準備晚上提到小佳父母家中。可是等到了五點,小佳還沒有回家,侯衛東接連打了三個電話,通了,卻無人接聽,到第四個電話之時,電話卻關機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情,難道還在開會?」侯衛東試著給建委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也是無人接聽。

  天黑以後,還是關機狀態,侯衛東已經感覺到了一絲異常,他記起臥室抽屜裡放著小佳的一個備用電話本,翻開以後,找到了小賈家裡的電話。

  「小賈,我是侯衛東,你們還在開會嗎?」

  小賈是建委辦公室工作人員,前不久,他和小佳、侯衛東在一起吃過飯,是一個很陽光的大男孩,他驚奇地道:「我們中午就散會了,怎麼,小佳姐沒有回來,你給她打手機嘛。」

  侯衛東儘量讓語氣平淡,道:「手機可能沒有電了,打不通。」

  小賈熱情地道:「我去問問其他人?」

  過了一會,小賈打電話過來,道:「侯哥,大家都不知道小佳姐到哪裡去了,據說中午就沒有見到人。」

  掛斷電話。侯衛東在屋裡轉了好幾圈,想去找,卻根本無處可尋,便只得在家裡等著。

  小佳其實就坐在城東地街心花園裡,她手裡握著那一組照片,已經反覆看了好幾次,這組照片明白無誤地顯示,侯衛東跟這個陌生漂亮女子有著極為親密的接觸。兩人晚上一起離開益楊賓館,早上又同時出現了樓台上。

  兩人幹了什麼,照片表達得一清二楚,這是對純真愛情赤裸裸的背叛,想著自己對愛情的堅守,小佳禁不住就淚流滿面。

  當夜幕降臨。街燈也亮了起來,吃過晚飯的人們撫老攜幼,陸續走了家門,散步,購物,聊天,享受著一天中最愜意的休閒時光。

  街道上人漸漸多了,音樂也響了起來,街道上人又漸漸少了,音樂也關掉了。不知不覺中,城市已經沉入了夢鄉。

  在新月樓的家中。侯衛東早就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晚飯時間,張遠征打了電話過來。問他們兩人到底什麼回來吃晚飯,這就說明小佳並不在父母家中。

  到了晚上八點鐘,侯衛東實在忍不住了,來到了沙州建委,門衛正是小佳地直接下屬,他很肯定地道:「張主任上午陪同客人出去以後,就沒有回辦公室。」

  晚上十點,小佳將淚水揩乾淨。她慢慢地恢復了平靜,將手中的照片一張又一張地撕碎。扔進了垃圾箱,這才站起身,慢慢向新月樓走去。

  當開門聲響起,侯衛東從客廳沙發上一躍而起,見到進屋的小佳,他黑著臉,責怪道:「你到哪裡去了,無論再忙,也要抽空打一個電話回來。」他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準備接過來小佳的手提包。

  小佳冷冷地將侯衛東的手擋住,態度很堅決。

  侯衛東感到了小佳拒絕的力度,這力度與平時不一樣,絕對不是開玩笑,他意識到問題地嚴重,就不用責怪的語氣,道:「小佳,出了什麼事情?」

  小佳不理他,見到餐桌上有飯菜,便一聲不響地走了過去,拿起飯碗就開吃。

  「唉,唉,飯菜都涼了,熱一熱再吃,小佳,你是怎麼回事,有什麼事情你就說,不要悶在心裡。」侯衛東又道:「單位上的事情,何必這麼認真,一幅不共戴天的樣子。」

  小佳仍然不理他,發狠式地對付著飯菜,接連吃了兩大碗。

  侯衛東心裡的火就竄了起來,道:「你發什麼神經,這麼晚回家,還有理了,為什麼關掉手機,開會之時可以用振動,散會以後應該打個電話回來。」

  小佳吃得滿嘴是油,她順手扯了一張紙,將嘴巴擦乾淨,這才說了第一句話:「昨晚你在哪裡?」

  侯衛東頓時明白了,肯定是誰在小佳耳邊說了「小」話,這才是小佳反常的主要原因,他反應很快,道:「昨晚是在漢湖。」

  漢湖之名,小佳是知道的,她心道:「原來那個樓頂是漢湖的小樓。」

  侯衛東見小佳仍然盯著自己,就解釋道:「昨天中午,開了殯葬改革工作會,我是分管領導,被村幹部灌醉了,晚上沙州道路工程工司的李晶請客,就在益楊賓館吃飯,請了交通局的朱局長。」

  「李晶是誰?」沙州道路工程公司是沙州一家大公司,小佳是知道地,聽到沙道的名頭,她已猜到可能與修建高速路有關,心情就放鬆了一些。

  侯衛東解釋道:「嶺西省修高速度,沙州道路工程公司中了一個標段,李晶是公司地副總,她是來考察上青林石頭的。」說到這裡,侯衛東笑了起來,「原來小佳吃醋了,還是典型地飛醋。」

  「李晶,妖精一樣的女人。」

  侯衛東很有耐心,道:「李晶是負責材料的老總,她和益楊交通局關係很好。」

  「你在益楊賓館吃飯,這沒有什麼,為什麼又到了漢湖?還在漢湖住了一晚,和李晶一起住的嗎,她長得真是漂亮。」

  「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侯衛東見小佳的模樣,苦笑道:「漢湖新開了一間溫泉,我、交通局的李晶,還是梁經理,都在一起泡溫泉,我酒得太多,就迷迷糊糊睡著了,第二天一早,在六號樓吃過早飯,就回了沙州。」

  小佳不相信,道:「按常理來說,應該你們上青林石場去請李晶,為什麼她巴巴地來請你,不符合事實,你們肯定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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