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作者:小橋老樹 (連載中)

b144511455 2009-1-17 10:10: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2 675684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56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和事(上)



  七月,省黨校青干班提前開班了,這一屆青干班是為了培養縣處級幹部,各地名額很少,年齡、職務等條件很嚴,沙州只分到了六個名額,學習班從七月開班,先到沿海地區考察兩個月,然後在九月開課,到九八年七月結束,滿打滿算十二個月,與祝焱所在的地廳級後備班幾乎是一樣。

  益楊縣人選是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劉坤,從年齡到資歷,他都符合條件。

  在年初,祝焱曾經提起讓侯衛東參加青干班,因此聽到劉坤參加青干班學習的消息以後,侯衛東還是稍稍有些失落,給祝焱發了郵件,說了此事。

  定期用郵件向祝焱匯報益楊的事情,已經成為侯衛東的習慣。

  第二天上班,祝焱才打開郵件,直接給侯衛東打了電話過來。「原本是安排你去的,你對這事有什麼看法?」

  侯衛東道:「我很矛盾,能夠到在省黨校學習的機會是一件好事,但是新管會事情太繁雜,把這一攤子事放下,我實在放心不下。」

  「季海洋已經給我說了此事,我同意他的觀點,你還是留在新管會為好,這事你要正確對待,只要把新管會的事情做好,以後機會還多得很。」

  侯衛東暗道:「原來祝書記早就知道此事。」

  祝焱指點道:「益楊縣委只有八個常委,馬縣長重用劉坤是有道理的,你好好揣摩其中奧妙,而且要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揣摩。這樣才能作出正確判斷。」

  一語點醒夢中人,侯衛東領悟能力很強,立刻明白了其中奧妙:「楊森林是以縣委副書記身份主持縣委工作,但是在縣委常委中並無根基,副書記季海洋是祝焱地鐵桿,錢治國等其他常委則是首鼠兩端。縣長馬有財重用劉坤,至少可以得到兩個常委的支持,在益楊也就有更多的發言權,這是典型的中國式政治。」

  想通了這一點。侯衛東就心氣平和了。

  但是,益楊有更多的官員不能心平氣順,縣委辦楊大金就是其中一個,他是多年的中層幹部,而且一直在經濟領域第一線工作,向來很受重要,眼見著年齡漸長。自己仍然在二級班子轉來轉去,沒有得到提升。

  益楊有一個慣例,縣委辦主任一般都要進常委,而且益楊縣委如今有八個常委,很明顯還差一位,楊大金當上縣委辦主任以後,進常委地心思更強烈了。經過六月調整幹部一事。他心裡明白,就算楊森林答應幫自己,如果沒有祝焱點頭。他無論如何也進不了常委。

  「侯主任,我是楊大金,你在忙什麼,在財政局,今天中午有安排沒有,季書記發表了一篇文章在嶺西日報上。我們哥倆請季書記喝懷酒,表示祝賀。」

  「張家水庫,我們十一點出發。」

  「今天別帶司機了,哥幾人喝酒釣魚,痛痛快快地玩半天。」

  接到楊大金的電話,侯衛東心裡就開始尋思:「如果我是楊大金,現在心裡最渴望的是什麼事情?」外清楚簡單,侯衛東一下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益楊縣委還差一個常委,如果我處於楊大金地位置上,肯定是想當常委,要當常委,祝書記這一關他必須要過,這就是中午突然叫吃飯的原因。」

  侯衛東思路繼續深入下去,「季書記的那篇文章已經發表了好幾天了,楊大金作為辦公室主任,今天能有空閒陪季書記吃中午飯,楊森林應該不在縣裡。」

  季海洋是很有水平的領導,侯衛東出於對季海洋的尊重,十點四十分,他開著自己的藍鳥從沙州學院家屬樓出發,直奔張家水庫,到了水庫,特意交待水庫老闆道:「中午生活記在新管會帳上,不能收其他人的錢。」

  他又讓水庫老闆準備了四、五根魚桿,泡上農家地老鷹茶水,準備工作剛做完,季海洋、楊大金便到了。

  季海洋當了副書記,原本不想換車,可是楊森林到了益楊以後,很快就買了新車,如果季海洋堅持不換車,倒顯得另類,讓楊森林也處於尷尬之中,於是,季海洋的車就給了楊大金使用,自己換了一輛新豐田。

  但是今天兩人都沒有坐縣委配發的車,楊大金借了一輛皇冠車,親自充當駕駛員。

  來到水庫邊,楊大金把老闆叫過來,得知侯衛東已經安排好了,大聲道:「侯兄弟,今天說好了老哥來安排,老闆,不能收他的錢。」

  季海洋站在水庫邊,興致勃勃地挑選著釣魚竿,聞言道:「大金,別跟侯衛東客氣,新管會現在興旺出點血是小意思。」

  三人皆笑。

  七月小水庫,太陽照在水面上,亮晃晃一片,季海洋頂著烈日,戴著頂破草帽站在柳樹下,不一會就釣了四條鯽魚起來。

  飯菜上齊,楊大金端起酒杯,道:「今天益楊縣委辦三任主任小聚,一來祝賀季書記文章在嶺西日報發表,二來向兩位前輩學點辦公室工作經驗。」

  侯衛東忙道:「楊主任,你當計委主任的時候,我才大學畢業,叫前輩是折殺我了,而且楊主任是新管會前任主任,我才真正應該稱呼楊主任為楊前輩。」

  季海洋笑道:「老楊別這樣見外,大家平時都忙,今天偷得浮生半日閒,喝酒、聊天、釣魚,徹底輕鬆輕鬆。」又正色道:「沒帶駕駛員,酒就喝啤酒,每人最多兩瓶。」

  張家水庫的魚很有特色,而主要特色是簡單,用鹽抹了魚,放點豬油,再放點老薑,有井水來煮,起鍋時放點蔥和水庫邊上四處長著的魚腥草,就做成了一鍋美味,和城裡半是魚半是佐料地菜品,風味迥然不同。

  「我真是羨慕侯主任的年齡,現在還沒有滿三十吧,我可是奔五的人了。」楊大金很感嘆地道。

  楊大金今年滿四十三歲,到了這個年齡段,如果不能盡快地向縣級領導*攏,滿了四十五歲以後,一般情況下,就很難再上一步,所以官場有句俗話,叫做「文憑不可少,年齡是個寶。」

  季海洋很理解楊大金地處境,道:「楊主任奔五還早了些,我記得前年才吃了你四十酒。」

  「不是前年,九四年底的事情,一晃就四十三了。」楊大金感傷了幾句,又道:「季書記是分管組織的書記,侯主任也是主持過工作的委辦主任,不是外人,我今天就趁著這個機會匯報思想。」

  季海洋道:「就我們哥幾個,楊主任也別太客氣了。」

  侯衛東暗道:「這就是主題了。」

  果然,楊大金道出了今天的主題:「益楊歷年來的縣委辦主任都進了常委,而今常委還差一人,我如今當委辦主任已有半年了,組織上能否也考慮讓我進常委。」

  「從資歷來說,我十年來先後當了城關鎮鎮長、計委主任、新管會主任、委辦主任,都還算是重要部門地一把手,這說明縣委縣政府還是認可我的成績,從年齡來說,我今年要滿四十四,再不升一格,也就沒有機會了。」

  由於是小範圍,楊大金還是很誠懇,說的都是老實話。

  這與侯衛東的預測不謀而合,他心中不禁有三分得意。

  季海洋早就為楊大金想過此事,只是益楊的格局有些特殊,他想了想,道:「前幾天我到了市委組織部,向部裡匯報了此事,很快就會有結果,你放心,組織上會考慮你的實際情況。」事情沒有決定下來之時,季海洋說得就很含糊。

  楊大金連忙舉著酒杯,敬酒道:「多謝季書記關心。」

  又喝了幾杯酒,說了些閒話,季海洋似乎漫不經心地道:「前些天我到省黨校去了一趟,黨校設施老化了,空調致冷效果不行,你是縣委辦公室主任,一定要多關心祝書記,把事情考慮細一點。」

  楊大金是楊森林選的辦公室主任,當了委辦主任以後,每天跟著楊森林東跑西奔,目前為止,他只是跟著楊森林到省黨校去過一次,當六月人事調整結束以後,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大失誤,他請季海洋和侯衛東吃飯,就是為了彌補前錯。

  此時聽到季海洋此語,他仍然感到後背涼嗖嗖的,懊惱地想道:「前一段時間我怎麼這麼傻,一門心思跟著楊森林,沒有單獨到省黨校去看望祝炎,這是最大失誤。」口裡道:「季書記,你批評得對,這事我馬上去辦好。」

  季海洋強調了一下,道:「你明天就去辦這事,不能久拖。」

  趁著季海洋上廁所的時候,楊大金低聲地對侯衛東道:「侯老弟,祝書記那邊,你一定要找會替我美言幾句。」

  「放心,我知道怎麼辦。」侯衛東又很交心地道:「祝書記的事情,你是委辦主任,一定要記在心上,明天一定要去。」

  楊大金使勁與侯衛東握了握手,很感激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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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和事(中)



  孤獨,如小蛇一樣盤在楊森林心中,他從沙州來到了益楊已有半年時間,懷著滿腔抱負,想在益楊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情,但是一個擁有近百萬人的大縣與市委市政府只有幾人的處室完全不同,理論與實踐更有巨大的差距,更關鍵的是千絲萬縷的人事關系,構成了龐大的紛繁複雜的大網,而他只是陷入其中的一隻昆蟲。

  「治大國若小烹」,想著這一句先賢名言,楊森林罵了一句:「真是騙人的謊話,誰若把治國當成小烹,不是天才就是瘋子。」

  他開著車在益楊街道漫無目的地轉著圈,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每當遇到難解之題,他就如魏晉南北朝的瘋子,駕著車在四方漫遊,餓了,找一家小館子,切點滷肉,煮一個豆腐湯,吃兩碗米飯,心情就會隨著食物進入腸胃而好轉。

  將小汽車開到了沙彎子,這是沙益路原來的一個重要節點,是沙州市與益楊縣的交接點,高速路通車以後,沙彎子迅速衰敗,再也沒有婦女和兒童在這裡兜售小食品,水泥打成了小壩子長出了一層黑綠青苔。

  「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我一定要在益楊幹出一番事業,否則被朱伯伯瞧扁了。」

  在沙彎子,楊森林靜靜地坐了一個多小時,然後猛地打燃火,一踩油門,重新上了公路,沿著老公路就朝沙州開去,到了沙州,已是十一點過了,他在城邊隨意地找了一個小館子。點了幾樣家常菜,慢慢地享用,細細地想著心事。

  一頓清淡尋常的午餐,楊森林還是吃了一個多小時,他特意把手機扔在車上,免得受到騷擾。吃完飯,坐回在車上,等到兩點半,他撥通了市政府秘書長蒙厚石打了電話:「蒙伯伯。我是森林,沒什麼事,就想找你聊聊。」

  蒙厚石看了看壓在案頭的厚厚文件,道:「我手裡有幾件事情要處理,這樣,三點鐘到我家裡去,晚上再家裡吃飯。」他又給家裡打去電話:「老婆子。晚上森林要來吃飯,燒兩條鯉魚,弄一瓶紹興黃酒。」

  蒙厚石有愛人也就五十來歲,雖然被稱作老婆子,其實是很利索地中年人,她道:「森林這孩子鋒芒畢露,跟他爸爸性格一模一樣。到了基層,恐怕得罪不少人,今晚你也勸勸他。」

  等到楊森林準時來到蒙厚石家裡。蒙厚石已經再書房裡等著了,空調調至二十六度,屋裡一片清涼,茶几上擺了一幅圍棋,棋盤是香樟木所做,帶著木質的條紋。很有質感。

  蒙厚石臉上所有皺紋都舒展開來,平常嚴肅的老頭露出仁和的一面,道:「森林,先擺一盤,過過癮。」

  楊森林也不客氣,等蒙厚石落子,便扣著棋子啪地落下,兩人撕殺過無數次,相互的套路早就熟悉得緊。中盤,楊森林一不小心,一條大龍被絞殺。

  蒙厚石痛快地喝了口茶,道:「森林啊,到益楊半年,棋力下降了。」楊森林苦笑道:「忙得頭昏腦脹,哪裡有時間下棋。」

  蒙厚石對益楊情況很清楚,道:「你是縣委書記,與行政首長相比較,應該超脫得多,只要管好人,什麼事情都在掌握中。」

  這也正是楊森林此行的目地,他禁不住抱怨道:「我只是縣委副書記,在益楊說話還算不了數。」

  蒙厚石嘿嘿地笑道:「最近調整幹部受到了阻力,是不是?」

  楊森林知道蒙厚石向來耳報靈通,道:「最近調整的一批幹部,新管會主任,城關鎮書記,國土房產局長,這幾個關鍵職位,我根本調不動,縣委書記管不了幹部,那還有什麼意思。」

  蒙厚石道:「欲速則不達,你以前一直沒有在地方獨擋一面,這是朱伯伯特意安排的機會,搞得好就會成為事業發展基礎,搞不好,嘿,就準備回省城工作。」

  楊森林臉色就很是難看,氣鼓鼓的。

  「這一年,你不必做出成績,也不必有自己地思想,把局面維持下去,機會自然就來了。」蒙厚石拿著眼鏡的手搖了搖,解釋道:「祝焱在市裡有地位,是周昌全的愛將,黨校畢業以後,他要當市委常委,你何必與他較真,得不償失。」

  聽到祝焱將要提升,楊森林眼睛一亮,「祝焱真的不回益楊了?」

  「哼,沙州的事情,計劃總沒有變化快,這件事,是劉市長無意中說漏了嘴,你心中有數就行了。」

  蒙厚石又交待道:「這事你別去問朱伯伯,他是講原則的人,他給我說過,如果你確實擔任不了縣委書記,他會重新考慮你的去向,或許就會把你調到省城一個條件好一點的單位。」

  楊森林出任縣委副書記的時候,朱建國也曾經鄭重地說過這話,楊森林本是心高氣傲之人,即使在益楊受了挫折,也不願意輕易向朱建國抱怨。

  省委副書記朱建國,沙州市政府秘書長蒙厚石與楊森林的父親都曾經是沙州機械廠的同事,當年,朱建國是團支部書記,蒙厚石和楊森林的父親則是車間技術骨幹,武鬥開始以後,三位年輕人都參加了廠裡的紅旗造反派戰鬥隊。

  楊森林的父親銳氣十足、敢打敢沖,武鬥最激烈的時候,他曾經一個提著衝鋒槍就端了對和保皇派的老窩子,是戰鬥隊中赫赫有名地戰鬥英雄。英雄往往和悲劇聯繫在一起,在一次派系戰鬥中,楊森林的父親被大口徑機槍迎面打中,當場斷成了兩截,連一句遺言也沒有留下。

  這是時代的悲劇,痛苦深深地藏在了朱建國、蒙厚石等人心中,成為永遠揮之不去的記憶。

  朱建國、蒙厚石對於楊森林有特殊感情,一直把他當成子侄看待,而蒙厚石與楊父當年在廠裡拜地是同一個師傅,兩人關係更近一些,楊森林很小就在蒙厚石眼皮下長大,對蒙厚石更親近一些,說話也隨便。

  楊森林人聰明,能力很強,但是與其父親一樣,性格急燥,急於求成,這是從政大忌,蒙厚石對此自然看得很清楚,也不止一次提醒過他,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參加工作以後,楊森林為了工作的事情,經常與他的領導發生衝突,雖然事後證明他的看法是正確的,卻是贏了道理輸了感情。

  幸好有朱建國和蒙厚石等人關照楊森林,所以他雖然得罪人無數,卻一步一步得到提拔。這一次讓楊森林擔任益楊縣委副書記,也是朱建國的安排,如果楊森林把握得好,他極有可能成為嶺西最年輕地縣委書記。

  「森林,你在益楊根基太淺,步子不能邁得太大,一直以來,你只盯著馬有財,忽略了祝焱的存在,這是一個大失誤,幸好還沒有出現大的問題,回益楊以後,趕緊進行補救,記住,逢事多與祝焱溝通,有百益無一害。」

  兩個月之前,楊森林不一定能夠接受蒙厚石的意見,現在他終於認識到事情的複雜性,道:「明天,我就去拜訪祝焱,力爭取得他的支持。」

  第二天,侯衛東正在召集新管會幹部會,新管會與開發區合併以來,突然增加了十來個二級班子正副職,為了整合一、二級班子,會議也就比以前多了一些。

  侯衛東正講得唾液橫飛,辦公室小劉拿著電話本子走了上來,道:「縣委辦發的通知,請侯主任十點鐘準時到楊書記辦公室。」

  急匆匆趕到楊森林辦公室,楊森林挺客氣地站起來,與侯衛東握了握手,這讓侯衛東有些受寵若驚。

  「侯主任,我看了新管會近期工作報告,你們的工作很有成效,縣委很滿意,發展銀行貨款到了以後,如何能將錢用在點子上,如何充分發揮十億貨款的槓桿作用,這是一門大學問,我準備今天下午到嶺西去拜訪祝書記,請祝書記指點迷津,同時,還想與發展銀行的專家會過面,徵求他們的意見。」

  侯衛東下意識就想:「楊森林做這事,到底出於什麼目的。」

  楊森林繼續道:「這是小範圍拜訪,我帶你和大金一起去,你要把相關材料準備充分,與發展銀行見面之時,留下好印象。」

  接受了這個有些奇怪的任務,侯衛東一路尋思著又回到辦公室,急忙給李晶打了電話。

  「今天我要跟著縣委楊森林書記到嶺西來,下午到了先同祝書記見面,晚上同發展銀行的專家共進晚餐。」

  李晶笑得格外燦爛,道:「你這人也沒用良心,這麼久了不給我主動打個電話,這個不算,是我主動的,東南亞金融危機,對精工集團也有衝擊,這麼大的事情,你就讓我一個弱女子嬌嫩的肩膀來承受,也太狠心了。」

  「這樣,明天我還是要到益楊來,什麼事,一是收帳,交通局的錢還沒有打到精工集團帳上來,二是視察我在上青林的條石場,不是信不過你,這可是我的權利,三是聽木山董事長說,新管會紅紅火火,精工集團也想來看看,我可是投資商,你作為新管會主任肯定要親自接待吧。」

  開了幾句玩笑,李晶柔聲道:「晚上到我這裡來嗎?」

  這句話,弄得侯衛東幾乎就要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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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人和事(下)


  在嶺西省的宴會結束,剛好八點鐘,省發展銀行高度評價了益楊縣在開發新管會方面的所做工作,這裡面官場話佔了一半,另一半他們也是真話,祝焱和楊森林能親自來匯報工作進展情況,這至少說明益楊縣委態度是端正的,而態度決定著十億貨款的成敗。

  送走了省發展銀行領導,祝焱和楊森林兩人在酒店院內的小花園裡隨意閒聊著,侯衛東和楊大金遠遠地跟著,並不過於靠近。他抽空給李晶打了電話:「李總,我還在陪祝書記,估計今晚不能過來。」李晶早在屋裡翹首等待,聞言很失望,道:「算了,白骨精不等你了,我也出去了。」

  祝焱和楊森林在花園裡站了半個多小時,這才告別。

  分手之際,楊森林特意交待道:「侯主任,你要將祝書記送回黨校。」其實不論楊森林是否交待,侯衛東都要將祝焱送到黨校。

  到了黨校門口,剛到九點,祝焱略有些酒意,他今天不想捧著那本印刷精美的《曾國藩家書》,這本書適合喝著茶靜心閱讀,而今天喝了酒。心性亂了,不看也罷。

  侯衛東憋著許多話,陪著祝焱到宿舍大樓的門口,道:「祝書記,時間還早,我陪你到那裡去坐一坐。」

  祝焱看了看腕上手錶。道:「你沒有到鐵塔山去過,我們去喝茶聊天看嶺西夜景。」

  「你開車技術如何?」

  「還不錯。」

  「喝了酒,沒有問題吧。」

  「這點酒不算什麼。」

  祝焱取出一把鑰匙,道:「前幾天朋友送了一部帕薩特過來。讓我平時代步,嶺西車多人多,我技術不行,只是晚上出去跑了兩趟,今天你來開車。」

  侯衛東道:「祝書記,王兵技術好,把留在嶺西。就給你當專職駕駛員,用起來方便。」

  祝焱搖頭道:「沒有這個必要,我到黨校就想靜下來讀些書。」他想了想,又道:「沒有車確實很不方便,這樣辦,你讓王兵暫時留幾天,給我當教練。我出師以後,他就算完成任務。」

  鐵塔山海拔在一千米左右,山頂有一塊平壩。被人承包了,安放了一排小桌子和遮陽傘,掛了些滿天星,就成了露天酒吧,雖然東西比山下貴一倍,生意一直很好。

  坐在山頂。抬頭望天,滿天星斗格外壯闊,俯身朝下,則是嶺西城璀璨的***。

  「什麼時候沙州能有這麼亮地燈光?」祝焱把小椅子搬到平壩邊上,下面就是黑不見底的懸崖,陣陣山風從山谷吹來,讓暑氣一掃而空。

  侯衛東敏感地注意到,祝焱說的是沙州而不是益楊,他跟隨著祝焱的目光凝視著遠處的城市,道:「新管會建成以後,燈光也要這樣輝煌。」

  祝焱沒有再說話,而是默默地捧著茶杯,過了好一會,突然扭頭問了一句:「你的石場效益如何?」

  侯衛東實事求是地道:「益楊建設任務不小,石場效益還不錯。」

  辦石場之事,侯衛東很早就給祝焱坦白了,祝焱從內心深處並不反感此事,反而對侯衛東地頭腦感到欣賞,道:「你們這一代人恰好身逢改革開放年代,比我們幸運得多,我在你這個年齡,就拿著三十多塊錢的工資,住的是單位寢室,騎一輛二手自行車,每天還興高采烈。」

  「通過你這件事情,我也得到些啟發,沙州這樣的內陸城市,必須要有超常規地手段才能趕上沿海地區,總體說來,在沙州,幹部是素質較高的一群人,應該出台寬鬆的政策,讓他們能帶頭干企業。」

  「我在黨校看到一份資料,講的是順德企業群的發展史,全國家電產量的三分之一在廣東,而順德佔去了半壁江山,它是全國最大的冰箱、空調、熱水器和消毒碗櫃地生產基地,是全國最大的電風扇、微波爐和電飯煲的製造中心,容聲、美的、萬家樂和格蘭仕,都成了全國名牌。」

  祝焱顯然研究過這事,說起來如數家珍。

  「順德企業為什麼能發展,機關幹部起了大作用,如珠江冰箱廠潘寧是順德桂鎮工交辦副主任,全球最大微波爐企業格蘭仕的梁慶德是順德桂川鎮工交辦副主任,樂百氏的何伯權是小欖鎮團委書記,沙州必須要解放思想,放手讓機關幹部經商,這樣才能殺出一條血路。」

  「你是如何看待這事,這是私下討論問題,儘管大膽說。」

  侯衛東有多年企業經驗,他的體驗與祝焱稍有不同,前些年不一樣了,現行政策已經不充許縣鄉政府投資辦企業,而機關幹部本身極度缺乏辦企業地啟動資金,所以即使有政策,難度也不小。」

  祝焱不以為然,道:活,他們總有辦法的,這一點我有信心,關鍵是看領導層的態度,還是有政策地操作性,比如幹部准許幹部離職幾年,保留公職,專心發展企業,當然這需要一整套制度,我在黨校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指了指腦袋,道:「新管會地理位置也沒有太明顯優勢,比起省城以及地區城市來說還有劣勢,要在全省眾多開發區中脫穎而出,很難,你是新管會一把手,更要大膽解放思想,否則新管會很難衝出一條血路。」

  兩人看著遙遠的星空和美麗的***,吹著山風,聊著形而上的問題,從精神到肉體都很輕鬆,侯衛東也將祝焱看成知識豐富的前輩,而不是大權在握的縣委書記。

  到十一點,兩人才慢慢下山。

  分手之際,祝焱道:「你要盡快想辦法到嶺西大學拿一個碩士文憑,越往大機關走,對文憑要求越高,你要早做好準備。」又道:「這次學習結束,我估計不回益楊了,到何處任職還不清楚。」

  出了黨校大門,侯衛東也不想麻煩王兵將車開過來,坐著出租車回酒店,他腦中一直琢磨著祝焱所說:「祝焱多半有帶著我地意思,我是否跟著他?」

  在新管會當了一把手,基本能充分發揮自己的意志,這比當秘書為領導服務舒服得太多,不過,祝焱畢業以後肯定是任市一級領導,跟著他發展前途肯定要大一些,所以,侯衛東對此事還頗為猶豫。

  邊想邊想著,只聽到大廳裡有人喊了一聲:「侯衛東。」

  循著聲音看去,侯衛東吃驚地見到曾憲剛,他和另一位壯實的男子也正在朝電梯走。

  曾憲剛急忙給壯實男子介紹道:「這就是益楊新管會侯主任,我的鐵哥們。」

  「這是我的福建戰友何柱,我就在幫他賣建材,開發區的廠就是他的。」

  侯衛東客氣地道:「歡迎何總到新管會投資,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我的電話憲剛都有。」

  何柱脖子上掛了一根粗大的金項鏈,皮膚很黑,身材敦實,與侯衛東握手以後,道:「侯主任還要多多地關照,我隔幾天要到益楊,到時請侯主任吃飯。」

  他話也不多,寒暄幾句便沒有了語言。

  曾憲剛眉眼間的悲傷氣息淡了許多,道:「我們在嶺西的銷售中心建成了,就由我來負責,前天開業,賺了一個滿堂紅。」又問:「你怎麼也在嶺西,開會?」

  侯衛東點點頭,含糊地道:「現在我負責招商,經常四處跑。」

  曾憲剛用手往樓上指了指,低聲道:「樓上有按摩中心,都是三點式服務,妹兒乖得很,累了一天,我們一起去放鬆放鬆。」

  侯衛東如今是新管會黨組書記、主任,是很有前途的年輕幹部,也就比剛剛參加工作時要警惕得多,他總覺得何柱很有些江湖氣,便自然不肯跟著去按摩中心,推脫道:「樓上還有人等我,我要先上去。」此話半真半假,楊大金也是住在金星酒店,只是並沒有等候衛東。

  進了電梯,曾憲剛按了七樓,侯衛東眼見著七樓的說明,正是按摩中心。

  「憲剛,你到了嶺西,益楊的店誰來管?」

  「我把益楊店交給曾憲勇,我定期回來看一看就行了。」曾憲剛遞了一張名片,道:「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地址,明天你一定要到我店裡來看一看,

  「我把兒子也弄到嶺西了,給他換個環境。」說這話時,曾憲剛又露出往常的黯淡情緒。

  回到了房間,侯衛東不由得想起他和曾憲剛第一次請益楊交通局原財務科長吃飯的情景,那時,曾憲剛在舞廳裡完全是一幅束手無策的拘謹模樣,如今他雖然黑蠻如初,氣質卻變化極大,一隻獨眼和魁梧身材,反倒顯出幾分男子漢味道。

  第二天,他還是按照名片的地址找到嶺西店,進了店面,就見曾憲剛站在櫃檯前,一位穿著身段苗條的年輕女子站在他的身邊。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57
第三百零一章現實社會(上)


  第一眼見到曾憲剛和他身旁女子,侯衛東就覺得他倆關係不錯,原因很簡單,其身體距離比起一般男女同事稍微近上一點點,這個距離可意會不可言傳,侯衛東敏感地感覺到了。

  女子名叫宋致成,是公司銷售經理,看上去二十剛出頭,臉色白淨,分佈著十來顆小麻點,倒和美國女孩有些相似,性情也很爽利,她多次聽到曾憲剛談起過侯衛東,寒暄幾句以後,便很熱情地帶著侯衛東參觀公司的產品。

  一路上都是宋致成蠻有特點的嶺西語音,曾憲剛跟在後面,反而沒有說上幾句話,戴著墨鏡臉上露出了少見的笑意,神情也溫和許多。

  中午,何柱有事離開,侯衛東與曾憲剛、宋致成三人到了附近的四川菜館。

  吃飯之時,侯衛東特別留意觀察了曾、宋兩人的細微動作,宋致成給曾憲剛夾了一支雞腿,還給他遞餐巾紙,這兩個動作更加證實了侯衛東最初的感覺。

  等到宋致成到衛生間去,侯衛東道:「我看小宋對你很不錯啊。」曾憲剛並沒有馬上明白侯衛東的深意,道:「她心很細。」

  「結婚沒有?有男朋友沒有?」

  曾憲剛看見侯衛東不懷好意的笑容,道:「你瞎想些什麼,她才從中專校畢業三年,剛滿二十一歲,應該叫我叔叔了。」

  侯衛東勸道:「我發現小宋對你很不錯,你應該考慮個人問題了,總不能一輩子打單身。」

  「她是什麼情況?」

  曾憲剛介紹道:「她是省財貿中專校畢業的,畢業後分到了嶺西鍋爐廠,她一家人都在這個廠裡,工廠前不久破產,正逢我們公司招人,她就過來了。」

  「也就是來了一個多月了。」

  「嗯。」

  侯衛東打氣道:「男女差個十來歲,根本沒有問題,這女孩性情開郎。人亦聰明,長得也俏,就是家庭困難點,這一點恐怕你要嫌棄。」

  「只有別人嫌棄我的,我哪裡有資格嫌棄別人。」曾憲剛嘆息道:「我就是益楊的農民,還拖著一個小娃兒,小宋是個好女孩,哪裡肯嫁給我。」

  「現在時代不同了。老曾身強力壯,很有男子漢的氣質,這是現代女孩最喜歡的高倉健類型,而且。你如今也是百萬富翁,小宋他們家都屬於下崗工人,經濟很緊張,真的是嫁給了你。他們家的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曾憲剛前妻是地道的農民,勤儉持家,性情溫厚,而小宋是省城女孩。兩人氣質形象相差十萬八千里,如果不是侯衛東點破,他根本沒有想到還有這種可能性。此時猛地想起小宋青春靚麗的面容。善解人意地話語。他不禁砰然心動。

  侯衛東鼓勵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如果不主動,錯失良機就要後悔。」曾憲剛又有些灰心喪氣,道:「也不知她家裡是否看得起我這個農民,這事八字還沒有半撇。」

  「做人千萬別小看了自己,在這個社會,評判一個人是否成功主要看財富,從這點來說,你就是成功人士,而且現在戶口也在鬆動,到時你花點錢買個戶口,一切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侯衛東強調到,「看問題要抓住牛鼻子,你現在是商界成功人士,真正的鑽石王老王。」

  在侯衛東的鼓動之下,曾憲剛信心開始起來了,道:「我試著去探聽她的口氣。」

  這時,宋致成走了回來,白淨臉上還掛著幾顆水珠,她對侯衛東道:「侯主任,我真的不能喝酒,喝了一杯就開始頭昏了。」挨著曾憲剛坐下來以後,道:「曾總,你別喝了,否則眼睛又要發炎。」

  吃完午飯,曾憲剛把侯衛東送到了高速路口收費站,侯衛東道:「只要對方人品不錯,你又喜歡,就要勇敢主動追求,幸福生活靠自己。」他的聲音稍大,有意讓宋致成聽見。

  宋致成聽了此語,神情便複雜起來。

  上了高速路,侯衛東心裡暗道:「宋致成也應該對曾憲剛有點意思,嘿、嘿,想不到尖山村前任村委會主任居然能討到一個嶺西老婆。」

  益楊是內陸封閉的小縣城,縣城的人能娶到沙州女孩子不容易,為了這段婚姻,當年侯衛東和小佳還付出了相當大地努力,在兩人頑強堅持下,有情人才終成眷屬。記得張小佳初到上青林,在上青林場鎮引起了不小轟動,更讓機關幹部們羨慕不已。

  如今,曾憲剛這位土生土長的上青林社員,居然有機會娶到省城年輕女孩子,幾年時間,世事變化之快,讓侯衛東禁不住嗟嘆數聲。

  社會主義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要消滅城鄉差別,但是全國人民奮鬥了數十年,城鄉差別不僅沒有縮小,而且越拉越大,農業戶口和非農業戶口,人為地把平等國人分成了兩個不同類別,城裡人要和鄉下人通婚,除了上山下鄉年代,則只能是鄉下人改變戶口類別以後才有可行性。

  更具體一點,在以前,一位上青林地道農民要娶一位讀過中專校的嶺西國營企業職工,等同於天方夜譚,等同於摘下天上地星星,等同於娶到七仙女的妹妹。

  如今,社會主義商品經濟時代慢慢地到來了,萬惡的金錢已將這層堅冰撕開了一個缺口,侯衛東這才敢於建議曾憲剛去追求小宋。

  想著曾憲剛的經歷,侯衛東再次感慨世事變化之快,也對那位在那邊在南方畫了一個圈地老人充滿了由衷的敬意。

  而就在改革總設計師鄧小平先生逝世的那一段時間,祝焱帶著他四處拜年,世俗中人只是稍稍悲傷、震驚,便又投入不得不面對的生活中去。

  在高速路上,三菱車以十百二十邁地標準速度前行著,將嶺西以及侯衛東的感慨統統拋在了腦後,下午三點,車子回到了益楊新管會,侯衛東腳一踏在新管會的壩子裡,立刻又挺起了胸膛,恢復了新管會主任地自信與從容。

  回到辦公室,侯衛東屁股還未坐熱,辦公室、財務科、招商科、基建科等人耳朵實在靈敏,幾乎同時就探知侯衛東回來了,於是輪番進來匯報工作,時間轉眼到了五點,他這才稍有喘息時間。

  喝了口茶,侯衛東潤了潤喉嚨,靠著椅子後背,忽然想道:「研究室成立以來,易中成沒有匯報過一次工作,這個人還真是書生意氣,他已是三十多歲地人了,年齡越大,向上地機會也就越來越少,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現實是極為殘酷和冷漠地,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天上更不會白白地掉下陷餅,前途和命運只能靠自己爭取。

  侯衛東由於考慮到易中嶺的因素,將易中成調離了掌握很多秘密的辦公室,但是還是給他任了一個研究室主任的官銜。

  作為新管會的一把手,他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遷就易中成的脾氣,甚至也不需要整他害他,只是將他晾在一邊,時間一長,易中成自然就會成為新管會邊緣人,這對於一位有理想並自視甚高的人來說,是極其痛苦的事情。

  侯衛東暗道:「易中成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想不通這個道理。」他再次拿起易中成前次寫的調查報告,認真地看了一遍,不容否認,他確實具有幾分才華,至少在新管會是一流的。

  「易主任,前一次交給你的研究課題完成沒有?」

  侯衛東想到易中成是無辜受牽連,又為了新管會而受傷,心裡還是軟了軟,還是給易中成打了電話過去,督促工作也就是一種變相關心。

  調研課題是粟家村事件之前佈置的,易中成一直在鬧情緒,根本沒有著手進行,就支吾地道:「我才出院,還沒有來得及完成。」

  侯衛東和顏悅色地道:「身體恢覆沒有?」

  「還好吧。」

  「新管會在嶺西十來個開發區中定位如何,是關係到發展戰略的問題,研究室成立不久,這就是當前你們最重要的課題,所需資金和人員,你提前打報告給我,如果要外出考察也是可以的。」

  侯衛東初到新管會之時,易中成滿腔熱情地出謀劃策,並且寫出了讓縣委重視的調研報告,誰知他卻由於「理論水平高」的原因莫名其妙被踢出了辦公室,雖然研究室和辦公室從職級上是一樣的,易中成自尊心還是受到了傷害,也自感前途暗淡,從那以後,他便開始消極怠工。

  聽到侯衛東態度良好的許諾,他腦筋一時沒有轉過彎,就道:「我水平有限,只能說是儘量完成。」

  生活對於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在一生中,每個人都有改變命運的機會,有的人抓住了機會,步步順利,有些人卻一次失誤,步步坎坷。

  易中成心神不定地坐在辦公室,暫時挫折,一時意氣,讓他嗅覺也遲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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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現實社會(中)


  新管會合併了開發區,地盤、人員以及各種雜事驟然增加,掛斷了易中成的電話以後,財務科又拿了一疊發票過來簽字,看著厚厚的發票,侯衛東心就發緊,易中成自然被拋在了腦後。

  已經給了易中成一個機會,能否想通其中奧妙,就靠他的悟性了。

  眼見著要下班了,辦公室主任楊柳又將《新管會工作一月概要》稿子以及《縣委縣政府要情一覽表》送了上來,這兩樣東西都是楊柳的創意。

  《新管會工作一月概要》是月刊,上面有新管會重要工作進展情況、工作心得、他山之石等內容,《概要》出台以後,除了新管會內部使用以外,還分送縣委、人大、政府和政協的所有領導,縣委副書記季海洋多次表揚了新管會的創新。

  另一份《安排表》,包括縣裡重要工程進展、縣委縣政府幾位主要領導指示、政策主要精神等等,這份文件不定期打印,主要供新管會三位領導參考。

  侯衛東對《概要》和《安排表》很重視,認為這是讓新管會管理正規化、規範化的重要手段之一,同時也是宣傳新管會的重要方式,因此每次樣稿出來以後,他都要親自審稿子,

  他翻看著校稿,隨口又問了楊柳幾個問題。

  楊柳是很敬業的女孩子,這些稿子她都看過好多遍,所以對侯衛東的提問是對答如流。侯衛東提了幾處意見,然後便在《概要》上寫道:「可發」,並在後面簽上龍飛鳳舞地「侯衛東」三個字。

  楊柳見稿子順利通過了,喜滋滋地拿著稿子出去了。

  看著楊柳嬌小的身影跨出房門,侯衛東心道:「就算易中成與易中嶺沒有任何關係,用楊柳來替換易中成也是明智之舉,辦公室是中樞機構,辦公室主任直接為領導服務,情商必須要高,協調能力要強。易中成理論功底還是不錯,但是實踐證明,他確實適合當辦公室主任。」

  正在心裡想著,桌上的電話鈴聲再次響了起來,侯衛東回到新管會以後,屁股一直沒有離開板凳,眼見著就要下班了,還有電話打進來。他道:「拜託了,也讓我休息幾分鐘。」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還是伸手接了電話。

  「你好,我是郭蘭。」電話裡居然傳來了郭蘭的聲音。

  侯衛東扭頭看了看來電顯示。是沙州學院的號碼,笑道:「怎麼今天想起回益楊,郭教授出院嗎?身體恢復得如何?」

  「我爸今天下午出院,左手和左腳還有些不利索。這是中風的後遺症,沒有特效藥的,只能靠長期鍛鍊來恢復身體的機能。還好那天及時沙州取了針藥,否則我爸恢復得肯定不如現在。」

  「別客氣。」

  「我爸明年就要到退休年齡了。出院以後在家裡休養一段時間就退休,他忙了一輩子,也不知能否閒下來。」

  侯衛東安慰道:「人都有退休的那一天。郭教授年齡也不小了。真的不必這麼勞累。」

  「晚上有空沒有。到我家裡來吃飯。」郭蘭這才道出打電往左地真意,「本來應該早一點給你說。我明天要跟著交通系統的考察團出去,所以只有今天才有時間。」

  侯衛東這一段時間東奔西跑,回沙州學院住的時間也不多,聽說郭教授要請吃飯,連忙道:「我們是鄰居,真的別這麼客氣。」

  「薄酒一杯,表示心意,你一定要來啊,我們全家都等著。」

  侯衛東道:「那恭敬不如從命,我下班以後準時過來。」

  到了下班時間,楊柳又來到辦公室,道:「侯主任,我給你找了一個師傅,原來是開發區的駕駛員,技術還不錯,你暫時用一用。」侯衛東對楊柳的反應速度很是滿意,道:「謝謝了,既然原來就是開發區的駕駛員,應該沒有問題。」

  敲了郭教授家門,開門的是郭師母,她見侯衛東還帶著水果,道:「這怎麼使得,侯主任太客氣了,裡面坐。」又對郭蘭道:「蘭蘭,給侯主任泡茶。」

  郭蘭穿著連衣長裙子,施施然就去泡茶,其實茶葉早就準備好了,而且事先還用開水把茶葉微微打濕,小心地端在茶桌上,郭蘭道:「侯衛東,喝茶。」

  在益楊組織部地時候,郭蘭曾經當過侯衛東的上司,如今她又在沙州市委組織部工作,所以她也沒有稱呼「侯主任」,而是直接叫名字。

  郭教授從書房裡走了出來,他在醫院養了一段時間,還長胖了一些。

  身體也恢復得很不錯,走路還算正常。

  郭蘭在他坐下之時,伸手扶了一下,感謝道:「多虧了及時到沙州醫院拿來針藥,否則就要留下後遺症了。」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以前常說這句話,也就是說說罷了,現在自己生了病,才能體會這句話的內在含義,從今往後,我就算是廢人一個,不能跑不能動,上課都成了問題,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郭教授工作了一輩子,驟然聽說要在家裡靜養,心裡有三分高興三分難受四分不習慣。

  侯衛東也想不出用什麼辦法去安慰他,道:「郭教授你也不用著急,先把病養好,工作地事以後再說。」

  郭蘭在一旁道:「爸,你也是,讓你休息就好好休息,別想著自已的課題了,學院風景這麼好,讓媽每天陪你到湖邊走幾圈,把身體養好是最大事情。」

  郭教授嘆道:「就這樣**一樣過日子,只能算活著,這日子也太可怕了。」

  郭師母很賢惠,也沒有多話,不斷地把菜端了上來。

  侯衛東在陽台之時,偶爾也聞到家常菜的香味,此時坐在郭家餐桌上,潔白瓷器裝著色香味俱美的家常菜,小小巧巧,儘管他經常面對各色美味,也禁不住嚥了嚥口水。

  等大家坐齊,郭蘭拿了幾瓶啤酒,對郭蘭道:「我今天喝一杯啤酒,你隨便。」

  做鄰居也有兩年了,侯衛東還是第一次正式在郭蘭家裡吃飯,他還是很懂得禮貌,等到郭教授動了筷子以後,他才開始動筷子,而且是直奔早就看好地蒜泥白肉。

  蒜泥白肉是川菜名品,做法極簡單,把半肥半瘦的肉煮熟,然後切薄,倒上蒜泥等調味品,便是別有風味的一道川菜名品,此菜關鍵在佐料味道。

  中國菜的功夫如禪宗,重在體驗和感覺,所以很多人家都會做這一道菜,卻各家有各家地風味,這和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西式快餐不一樣,也體現東西民族在思維上的不同特點。

  郭家地蒜泥白肉,簡單地白、紅、綠之色,細細品來,居然有絲書繡韻之感,郭家地肉、菜、佐料都是從菜市場買來之物,燃料更是千家萬戶人用的天燃氣,做菜地方法更是普普通通,但是,這蒜泥白肉的感覺卻與眾不同。

  或許是濃重的書卷氣瀰漫在空氣中,雖然無形,卻無處不在。

  接連吃了好幾片薄而大的蒜泥白肉,弄得滿嘴是蒜香,又喝了一杯啤酒,再吃了小半碗白米飯,侯衛東肚子半飽,感覺很是不錯。

  眼見著侯衛東要放碗,郭蘭又用乾淨碗給他盛了半碗清炖雞湯,侯衛東在大小餐館裡吃過各種菜式的雞湯,卻全沒有這碗精炖雞湯來得自然純樸,自然是一飲而盡。

  郭教授倒底是閒不住的,放下筷子以後,道:「小侯,今天你來得正好,你是在鄉鎮工作過的,我有篇論文裡面涉及到鄉鎮的一些事情,到書房來給我說說。」

  侯衛東見狀,看了看郭蘭。

  郭蘭知道父親大輩子鑽研學問,真要讓他離開那張紋路盡現的書桌,也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便道:「爸,醫生說要堅持走路,你吃了飯怎麼又鑽進書房裡。」

  郭教授道:「一會就好,就問幾個小問題,我好久都沒有到農村去過了,唉,現在去一趟不方便。」

  侯衛東道:「這容易,新管會有一半就是農村,什麼時候想來看一看,新管會隨時歡迎。」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跟著郭教授進了書房。

  郭教授的書房是真的書房,三面書櫃全是書,從顏色上來看,許多書已經有些年頭了,與郭教授的相貌倒很是相符。書桌上有一個相框,是一家三口的照片,背景是在沙州學院的湖邊,照片上,郭蘭一襲白色長裙,一頭長發順著肩頭滑了下來,這張照片正在她大學畢業之所照。

  侯衛東與郭教授探討著問題,並未注意到這張照片。

  郭蘭拿著父親的藥走進了書房,她一眼就瞧見了書桌後面的相框,她正是穿著著白色長裙到學院後門舞廳與侯衛東偶然相遇,那一晚上的事,她準備永遠地埋藏在心底,不讓侯衛東知道,她在把藥遞給郭教授的同時,順手將照片拿了起來,假裝拂拭灰塵,出門之際,把照片也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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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現實社會(下)


  郭蘭將侯衛東送到家門口,他們兩家原本是隔牆鄰居,站在門口也就等同於將侯衛東送到家門口,她對正在開門的侯衛東道:「我爸這個情況,我在沙州工作也不安心,早知如此,我就不去沙州了。」

  「你別這樣想,這事誰也預料不到,再說郭教授馬上就要退休了,以後可以將二老接到沙州去。」侯衛東笑道:「沙州組織部可是要害部門,好多人擠破腦袋都想進去,你千萬別想著回來。」

  「市委組織部的集資房剛剛分完,短期內買不到便宜房子了,現在沙州城區房價漲得飛快,地段稍好一些就上千了,組織部是聽上去好聽,待遇很一般,我每月也才幾百塊錢工資,買房子也是幾年後的事情了,現在只能住單身宿舍。」

  郭師母正在客廳掃地,聽到兩人對話,插話道:「我想在沙州去買房子,即使不與蘭蘭住在一起,來往也方便一些。」她用手指了指書房方向,「蘭蘭他爸在學院住慣了,捨不得學院的湖水和圖書館,不願意到沙州去。」

  郭師母拿著掃帚走在門口,又道:「別看蘭蘭爸是教授,比我還老封建,不願意住在女婿家裡。」她對侯衛東很有好感,時常感嘆好男孩都成了別人的女婿。

  說到這裡,郭蘭臉一紅,道:「媽,你亂說些什麼。」

  郭蘭的婚事一直是郭師母的心病,她又對侯衛東道:「我只有一個女兒,老了肯定要跟著蘭蘭過,還是準備在沙州買房子,聽說你愛人在建委工作,能不能幫我留心打聽合適的房子。」

  侯衛東道:「這沒有問題,新月樓就不錯。」郭師母道:「一輩子都是蘭蘭爸在拿主意,我好歹也要作一回主。」

  郭師母談興正高,卻被郭蘭拉回家去。

  回到自己家中,侯衛東坐在客廳裡看著電視。過了一會,隔壁便傳來熟悉的鋼琴曲子,他將電視音量調成靜音,靠著沙發上,細細品著好久沒有聽到的曲子。

  由於侯永貴的關係,侯衛東小時候在家裡見得最多的就是警察叔叔,自從搬到沙州學院教授樓以後,他對書香之家產生了濃厚興趣。雖然郭、侯兩家人做鄰居已有兩年時間了,卻並沒有直正進行接觸,最多就是在樓梯上打個招呼,今天這頓晚餐。侯衛東才算得上第一次走進這個書香之家。

  「以後有了孩子,要讓他在書香中長大,這種生活也是一種境界。」這是侯衛東的第一個感想。

  「書香門弟也是生活在世俗中,必須得有經濟作為支撐。否則柴米油鹽會影響書香的質量,諸如郭蘭現在為了房子操心,如果有錢,她的選擇就會增加很多種。可以在沙州買房,將郭教授接到沙州去,或者買一輛車。這樣就可以自由來往於沙州和益楊。而不必受地域。」

  要獲得高品味高質量地生活。必須有經濟作為支撐,這是侯衛東的第二個感想。

  「感謝上青林石場。讓我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有了這一桶金,官場生活就有了退路,人生也有了尊嚴。」侯衛東從內心深處對生活的慷慨賜予有著深深的謝意。

  和往常一樣,鋼琴曲在十點鐘結束了,侯衛東站在陽台之上,湖面燈光搖晃著,遠處音樂系仍有隱約的鋼琴聲從湖面傳了過來,這是侯衛東最喜歡的景緻,每次到陽台上看著湖景,他的心情也會隨著湖水地輕輕搖動而變得沉靜。

  不過,寧靜只是暫時的,每天太陽從地平線上躍起的時候,侯衛東又恢復到了新管會主任的角色之中。

  上午召開了中層幹部會,對當前工作進行了佈置,中層幹部會結束,又將張勁、章湘渝和另一位來自開發區地副主任袁海留了下來,扯了此雜事情,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一點鐘。

  剛走出小會議室,侯衛東抬頭就看到上青林黨委書記粟明站在走廊之上,他快走幾步,道:「粟書記,你怎麼這裡站著。」

  粟明笑著道:「侯主任,我剛到,昨晚給你打了電話,你手機關機。」

  侯衛東很親熱地道:「別叫我侯主任,還是叫我老弟,這樣親熱一些。」又解釋道:「昨晚手機沒有電,吃了飯才記起充電。」

  「怪不得手機關機,座機沒有人接。」

  進了辦公室,面對著青林鎮老領導,侯衛東很是熱情,泡茶、散煙,還親自給粟明把火點上。

  未等粟明說明來意,侯衛東給秦飛躍打了電話,道:「秦書記,粟明書記在我這,中午有空沒有,一起吃飯,嗯,就在新開的重慶江湖菜館,聽說生意很火爆。」

  粟明忙道:「今天我請客,你別安排。」

  「哪有這個道理,老領導來了,我如果不盡地主之誼,會被人笑話的。」

  在上青林的時候,粟明對侯衛東還是不錯地,侯衛東是粟明最得力的副鎮長,兩人關係算得上比較密切。今天粟明親自找上門來,侯衛東就知道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他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不是違反原則的事情,他能幫就幫。

  聊了幾句,粟明直奔主題,「老弟,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想請老弟幫忙。」

  「粟書記,別談幫忙,有事你儘管吩咐。」

  粟明取了煙,再遞了一根給侯衛東,道:「我大姐地兒子劉波今年從沙州師專畢來,他不想教書,又不願意到鄉鎮去工作,老弟在新管會掌舵,能不能讓劉波到新管會來工作。」

  侯衛東考慮了一會,才道:「劉波學的什麼專業?」

  「他是物理專業。」

  「新管會差寫手,我想招幾個能寫文章的。」

  「劉波也有專長,他計算機水平不錯,大學畢業前在沙州市裡一個電腦培訓班上當過業餘老師,如今各地搞信息化,他這個特長也有用武之地。」

  侯衛東不再繞彎子,道:「現在大學畢業進機關難度很大,競爭很激烈,必須要季書記簽字才能進城。」

  「季書記地工作由我去跑。」

  侯衛東就爽快地道:「既然老領導開了口,這事還有什麼話說,我給人事科打招呼,到時按正規程序辦就行了。」

  粟明早就預料到侯衛東會同意此事,道:「此事我先替大姐感謝老弟了,大姐和姐夫要單獨請老弟吃飯,我知道老弟事情忙,但是再忙也要抽個時間,這也是大姐地心意。」

  九七年,沙州師專學生主要分配到鄉鎮中學,沒有過硬關係根本不能進機關,如今,青林鎮黨委書記粟明出馬,幾句話就搞掂了侄兒地工作。

  侯衛東暗道:「這個社會太現實了,有些人三言兩語就辦成這事,有些人根本連廟門都摸不到。」

  辦完正事,侯衛東、粟明就朝重慶江湖菜館出發,侯衛東是一輛三菱車,粟明是一輛暫新的桑塔納2000型:之時,侯衛東一眼就瞧見青林鎮原來的黨委書記趙永勝正在跟著人群擠公交汽車,往日格外梳理得一絲不芶的頭髮也散亂著,衫衣後背有明顯一團汗水印子。

  侯衛東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到沙州去拜訪人大主任高志遠,他一大早從上青林來到了青林政府,卻沒有坐上小車,這雖然只是一件小事,卻深深地印在了侯衛東腦海中,當然,他不會為了這些小事去刻意報復趙永勝,此時見如此強勢的一個人物居然汗流浹背地擠公交車,他反而有些不勝唏噓。

  趙永勝離開青林鎮以後,又走了兩個單位,由於年齡偏大,現在調到政府教科文衛工委當主任,職級是一樣的,只是益楊縣政協條件不怎麼好,有三台小車,主要保證幾位副主席的用車,其他工委主任只能擠公交車或是步行。

  到了重慶江湖菜館,下車之際,侯衛東對粟明道:「粟書記,剛才你看到趙書記沒有?」

  趙永勝是青林鎮老書記,又曾經是粟明的上級,在青林鎮向來一言九鼎,在重大問題上必須是由他說了算,粟明比較謙虛,儘管有些事情心裡也有不同看法,也讓看法爛在心中,兩人於是相安無事。

  粟明也有些感嘆,道:「就是趙長勝,他年齡到了,能進政協也算是不錯了,還有的黨委書記直接在原單位退居二線,更慘。」

  進了餐廳,侯衛東腦海中一直浮現著趙長勝擠公交汽車的形象,暗道:「基層官員的政治生命太短暫了,五十出頭就要下課,年輕時這麼拚命往上爬又有什麼意義。」

  在餐館等了一會,秦飛躍坐著一輛新皇冠到樓下,上了樓,侯衛東笑道:「什麼時候弄了一輛皇冠?」秦飛躍與粟明握手,又道:「這是馬縣長特批的車,這輛車可是城關鎮的臉面。」他又道:「好車就和漂亮女人一樣,總有人掂記著,我這車買了一個多月,至少一半時間被幾個副縣長借去用。」

  三人坐在臨街靠窗的雅間,三個駕駛員則自去坐了一張小桌子,點上菜,沒有當官的在一旁,他們吃得更加自在。

  「侯老弟,你和步高接觸過,這人怎麼樣。」

  「怎麼,他想搞城區開發?」

  秦飛躍道:「益楊土產公司搬走了,在城中心空了一大塊地,他想把這塊地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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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滄海桑田(上)


  聽說步高想要吃掉益楊土產公司的故地,侯衛東想了想已經開始出售中的嶺西靈動佳宛,道:「步高是有實力的,在嶺西和沙州幾處房地產都很成功,他在益楊新城區和老城區大量買地,看來是對益楊的發展很有信心。」

  對於老城區裡的大宗土地,雖然名義上屬於城關鎮,但是城關鎮書記秦飛躍並沒有權利決定著這些大宗土地的歸屬,縣委縣政府的主要領導都盯著這些土地。

  秦飛躍道:「這一塊地位置很好,有好些開發商盯上了這塊地皮,如果沒有老步的關係,步高不一定能夠拿得到這塊地,我最怕遇到那些空手套白狼的人,錢被賺走了,最後還得由地方政府來撿爛攤子。」

  侯衛東問道:「步市長是跟楊書記還是馬縣長打的招呼?」

  「這事是馬縣長一手交辦的。」

  侯衛東又道:「我尋思著,步高敢於投資益楊,很大一個原因就是發展銀行對新管會的十億貨款,他父親是副市長,消息應該比一般開發商更加靈通,他是新管會第一個開發商,各種優惠政策全部得到了,我估計能賺錢。」

  所謂說者無意,聽著有心,青林鎮粟明聽著兩人議論,道:「既然新管會發展前途這樣好,我妻弟以前做煤炭生意,現在煤炭生意難做,也可以來買塊地搞房地產。」侯衛東手裡有大塊空地閒置,如今最愁沒有開發商來買地。就道:「只要願意到新管會來投資,我都大大歡迎。」

  下午,侯衛東先到了縣財政,找到財政局長桂剛談了新管會的財務問題,三點半才回到了新管會。

  走進新管會大院,抬頭就看見一輛熟悉地小車,卻是李晶的新坐駕,他急忙取出手機,手機上乾乾淨淨。並沒有未接電話,下車再看,李晶的駕駛員也沒有在車上等待。

  侯衛東心裡明白,李晶是自己開車過來的。

  李晶曾經有意到新管會來投資。侯衛東並不十分贊成,主要原因是他在精工集團裡有股份,精工集團在新管會做了項目,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侯衛東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李晶不給我打電話,多半是為了土地的事情。」帶著這種疑慮上了樓,在章湘渝辦公室,由於開著空調。辦公室大門半掩著,李晶的聲音就從門縫裡飛了出來,直接撲進了侯衛東的耳朵裡面。

  侯衛東提著鑰匙想了一會。轉身又下樓。叫上基建科幾位同志去察看正在施工的工地。

  省發展銀行地十億貨款已經到位了五分之一。到位的所有貨款全部用在了新管會的工地之上,二億元下來。效果就十分明顯,從高速路下道,可以看到工地上有許多忙碌的大卡車,運走了一車又一車地泥土。

  益楊南郊屬於起伏很平緩的淺丘,規劃中的新管會將把這些淺丘全部推掉,推坡的同時開始修路,構築公路網,公路兩側是人行道和水、電、氣等管線,這樣一來,形成地地塊就是成熟地塊,價值自然比野生狀態的地塊要高上許多。

  這種模式是省發展銀行貨款之時的附加條件。

  前期平整完畢的土地已經有了些規模,一眼望過去,還有些沖積小平原地感覺,侯衛東來了點詩情畫意,指著熱火朝天的工地,對幾位部下道:「滄海桑田,說的是隨著時間地流逝地形地貌發生了巨大地變化,現在就是滄海桑田。」

  而這一切都是省發展銀行資金投入所帶來地結果,他由衷地道「資本的力量真是了不起,如果沒有這省發展行地錢,要弄出這樣的效果,不知會讓我們掉多少頭髮。」

  步高購買的土地最靠近高速路口,已經完成了格式化,來自粟家村等地的民工正在賣力地挖管溝,等到管線安裝完畢,步步高公司就可以進場了,這裡將立起來新管會第一幢小區式樓盤,。

  基建科就六個人,由於新管會工程量大,所有人都被派到各個標段去當甲方代表,一路之上,各個工程隊都很熱情,在場的工程隊頭頭都陪著侯衛東,介紹工程的進展情況。

  這種被人重視和簇擁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我提兩點要求,一是要保證工程質量,查出問題一律返工,到時的損失就由工程隊負責,這些話是老生常談,我就不多說了。二是要保證施工安全,放炮員必須是經過正規培訓的,放炮的時候必須拉警戒線,設置專門的安全人員。」

  每走到一個工段,侯衛東都要這樣叮囑一番,同時,也叮囑了一番幾位甲方代表。

  侯衛東一面視察著,一面想著在章湘渝辦公室的李晶,他好久沒有近女色了,想著李晶在床上的樣子,禁不住喉頭一陣發緊。

  五點鐘,將基建科幾位同志帶回了新管會辦公室,侯衛東抬頭望瞭望樓上,章湘渝的辦公室空調依然在呼呼地轉著,他想道:「李晶與章湘渝聊這麼久,多半要在新管會投資。」

  他對司機道:「回沙州學院。」

  侯衛東原來的司機是王兵,現在留在了嶺西給祝焱開車,祝焱借了一輛新的帕薩特以後,將季海洋提供的小車還了回去,他原本想讓王兵當教練員,教了幾天,他覺得王兵不僅技術好,還特別懂事,用起來確實不錯,便有心用他來代替老柳。

  領導要挑一個好駕駛員也很難,得講緣分。

  給領導開車的駕駛員技術都還不賴,但是性格千差萬別:有的駕駛員技術腦筋太靈光,時常打著領導的招牌去辦私事,這種駕駛員領導怕用,害怕時常惹事;有的駕駛員腦筋又不靈光,領導做什麼事都跟著滲合,比如吃飯,有的駕駛員總是想跟領導在一桌上吃飯,這就不是好習慣;有的駕駛員性格好,人也聰明,可是嘴巴不嚴,喜歡把領導的事當成吹牛的資本。

  所以,領導很難找到一位各方面滿意的駕駛員,找到了就不輕易放手,調動之時,也時常將駕駛員帶走。

  侯衛東已知祝焱的意思,他只得重新找駕駛員,開發區的這個駕駛員只是暫時使用,還有一個觀察磨合時期。

  回到家以後,侯衛東看了一回電視,覺得無甚看頭,便跟去上網,看了新聞,又給祝焱發了封郵件。

  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他迅速看了看來電,見是章湘渝的電話,便讓鈴聲再響了一會,這才接通,「今天晚上我有安排,精工集團的李總過來的,她不是做交通的嗎,怎麼也想搞起房地產了,我實在抽不出時間,你代表新管會好好接待吧。」

  證實了李晶想在新管會來買地,侯衛東暗道:「李晶還真聰明,知道將影響降低到最低程度。」

  平日裡侯衛東很少在屋裡吃飯,冰箱裡也就空蕩蕩的,沒有什麼東西,他就炒了雞蛋,煮了一碗雞蛋掛面,吃得好沒有味道。

  在屋裡坐到八點,侯衛東總覺得無所事事,做什麼事情都有些精力不集中,接了好幾個電話,都是談工作上的事情。「李晶到了益楊,我肯定是精蟲上腦了。」在八點半鐘的時候,侯衛東終於對自己的狀態做出了正確的評估。

  九點,電話又在茶几上跳動起來,似乎在嘲笑著侯衛東的色心,他有些預感地拿起電話,正是李晶的電話。

  李晶開著玩笑道:「衛東,你的架子好大,投資商來了也不出面。」侯衛東清了清嗓子,道:「你真的要投資益楊,這可是小縣城,你考慮過回報率沒有

  「章主任把新管會吹得天花亂墜,你這個當主官的怎麼還信心不足?我實地來看了新城區,覺得土地好便宜,即使現在不開發,到時一轉手我能賺錢,精工集團是修公路的,只要公路一修好,當地的土地價和房價一般都要上漲一段時間,新管會就在高速路邊,土地價現在仍然很低,十億貨款砸下去,我覺得漲幅應該不小。」

  侯衛東道:「但願如此吧。」又道:「今天晚上哪幾個人參加吃飯?」

  「有章主任,辦公室楊柳主任和招商科的。」李晶誇了一句:「楊柳主任很能幹啊,辦事精著呢。」

  「能在新管會當辦公室主任,應該不錯。」

  李晶清脆地笑了幾聲,又道:「我到了益楊,你真的不接見我,孫猴子。」這一聲音「孫猴子」叫得蕩氣迴腸,侯衛東自然明白裡面的內在含義,直接道:「白骨精,在哪裡見面?」

  李晶早有安排,道:「就到精工集團益楊分公司,我來接你,還是自己開車,這樣,我在高速路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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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滄海桑田(中)


  等到侯衛東到達高速路口之時,李晶已等了好幾分鐘了,她從反光鏡裡看到侯衛東那輛藍鳥,微微笑了笑,伸出手來招了招,便率先開進了高速路。

  看到了李晶的手勢,侯衛東也是會心地一笑,跟在李晶小車後面,慢慢地滑到了路口邊。

  雖說只是有兩輛車,李晶卻將應急燈打開,兩輛車就成了車隊,嶺西高速在晚上原本也沒有多少車,倒也威風。侯衛東跟著李晶的車屁股,車燈閃亮著,就如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到了沙州以後,領頭小車毫不猶豫就開向了精工集團沙州分公司,這地方侯衛東來過數次,原本以為是熟門熟路,不料眼看著就要到了大門,前面的車靈活地拐了一個彎,又繞過一段支公路,到了紅色小樓的背後。

  紅色小樓是老廠房改造的,很正規地修著四方圍牆,在侯衛東的記憶中這是沒有後門的,今天這裡卻奇異般地修了一個門,一位中年女子在車燈照射下,利索地將後門打開。

  侯衛東下了車,見中年女子就是上次那位服務員,就問李晶:「什麼時候在這裡修了一個後門?」

  李晶款款地下了車,把鑰匙放進小坤包裡,道:「這就是當董事長的好處,可以搞點特殊待遇,前面院子,進進出出的車輛太多,從這邊走就清靜多了。」

  在院子中間,新修一段高牆,牆那邊是精工集團分公司的制度。在後院一側,則用大理石貼著地牆面,在庭燈下很漂亮。

  侯衛東與李晶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渴望,並排著向樓上走去。

  樓梯也是改造過的,用空心磚把樓梯與一、二、三層的走道完全隔開,就將一個側樓變成直達四樓的專用樓梯,用地板磚重新鋪過,又安著些壁燈和畫框。一下就將工廠的爛房子變成了帶著歐式風情的城堡。

  「隔了這後院出來,閒雜人等也就不會出現了,李晶考慮得很周到,看來是要將這裡作為她的行宮。」侯衛東想起第一次與李晶上床。她居然興奮得有些痙攣,便一陣陣地心癢。

  在一樓轉彎處,侯衛東眼睛向下瞄了瞄,見那個中年女子並沒有跟上來。隨後就聽到了一陣鎖門聲音,他這才想起,一樓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值班室,看來是這位中年女子應該是李晶的心腹之人了。

  李晶以前在沙投司當副總之時。曾經主持著漢湖地事,將漢湖弄得很是興旺,她離開以後。漢湖骨幹陸續就散了。又陸續集中出現在精工集團裡面。這一件事情,將李晶的馭下之能顯示得淋漓盡致。

  侯衛東也得出結論:「李晶為人不錯。對部下不薄,否則也不會跳槽到精工集團。」這讓侯衛東對李晶高看一眼。

  上了二樓,李晶主動挽住了侯衛東的胳膊,道:「你這壞傢伙,到了嶺西也不來找我,害我白想你半夜。」侯衛東也就伸手扶著她的腰,觸手處一掌地細膩和溫熱,亦道:「你這壞傢伙,偷偷摸摸闖進我的地盤來,到底來做什麼?」

  李晶感到了腰間手掌的熱量,她身體有些發軟,幾乎靠在了侯衛東身上,口裡卻道:「省發展銀行既然敢將十億元貸款放到益楊,精工集團當然會分一杯羹,我對你有信心。」

  進了屋,侯衛東立刻感到了一陣清涼。

  室內溫度約莫在二十三、四度,比室外低了有十度,客廳中間的大理石茶几上放著幾片西瓜,看上去就很新鮮,另外還有些青色帶著黃地大李子,顆顆精神抖擻著,讓人很有食慾。

  李晶慇勤地倒了茶水,遞到侯衛東手上,道:「你當新管會主任,也不能總是貓在這個地方,應該到處走一走,否則頭腦要閉塞的。」

  侯衛東聞著茶香,便知是好茶,只是水燙,急切間不能下口,心情極好,開玩笑道:「七月一日,我倒想到香港去參觀回歸,聽小女孩子唱七子之歌,看未代港督在雨中揮淚告別香港,為鄧小平還一個心願,可惜啊,香港政府沒有給我發邀請函。」

  李晶很少見到侯衛東貧嘴,今天偶爾貧一回,她也覺得新鮮,道:「孫猴子的心情不錯嘛。」

  這一聲孫猴子,聲音就有些變了,又說了幾聲,她就順勢坐在了侯衛東腿上,用牙齒咬開大李子,把裡面的硬核取出來,這才將沾著口水地肥嫩果肉遞到侯衛東嘴裡。

  侯衛東大口吃著李子肉,兩隻手同時伸進李晶的衣服裡,痛快地捏著左右兩上個乳尖,問道:「泰國正在鬧金融危機,國內市場也蕭條好久了,秀雲藥廠的高旺鼻子都皺到眼睛上了,新管會企業普通開工不足,這種情況下,精工集團實力也並不強大,投到新管會來,會不會有危險。」

  在侯衛東地蹂躪之下,李晶臉色已變得紅彤彤地,道:「我知道這個情況,這一、兩年報紙上天天在說宏觀調控,耳朵都聽起繭子了,我看現在地東西倒是不漲價了,可是就是賣不出去,嶺西很多企業庫存嚴重積壓,從生產線上一下來就直接送到倉庫,這不是通貨膨脹而是市場蕭條。」

  她一邊說,一邊在侯衛東身上扭來扭去。

  侯衛東的手順著裙子就往下走,隔著內褲撫摸著飽滿地小溝,道:「這種情況你還要買土地,不怕握在手裡成包袱。」

  李晶也不老實了,拉開了侯衛東的褲子拉鏈,手也就順利地進去了,口裡卻還說著經營上的問題:「除了信任你,我還信任朱總理,前幾年企業間三角債務如亂麻,被朱大人快刀斬亂麻解決了,這一次我聽省政府的消息靈通人士說,朱大人要加大基礎設施建設,以此來拉動經濟,刺激內需要,所以我認為買土地終究是不吃虧的。」

  「你仕途正在要緊時候,我不找你,直接找章湘渝,你可以不接觸這件事情,完全撇清楚。」

  侯衛東心道:「李晶這女孩子對我還真是不錯,事事為我在考慮。」想到這,侯衛東無緣地心裡一緊,以前李晶總說一輩子不結婚,找個情人就足矣,所以他並沒有多少心理負擔,如今見到李晶將沙州分公司弄成行宮模樣,又處處為自己打算,反而增添了絲絲心理負擔。

  「章湘渝有些貪財,你要注意防範他,我給了一個紅包,一千元,他收了。」

  李晶的直覺素來歷害,這一點侯衛東也佩服,道:「水至清則無魚,吃點拿點我就裝作不知道,可是要搞大的,我就要干涉了,你別與章湘渝搞私下交易,真正的大宗土地,他根本作不了主。」

  「我明白,益楊土地價格這麼低,我就按市場價來買,搞個小工程在上面,放幾年轉手一賣就發財了,章湘渝心野,你要注意一些,別讓他壞事。」

  李晶說到這裡,轉過身來,親了親侯衛東的耳朵,道:「別說這事了。」

  她的上衣已被脫了下來,胸口皮膚緋紅,兩顆乳頭挺立著,如驕傲的公主。

  「我的胸脯很美吧。」

  李晶道:「你要多摸摸她,青春也就這幾年了,過幾年,就算是天仙也要凋謝。」

  這幾句話就有些淒美的感覺了,侯衛東很溫柔地撫摸了一會,李晶又傷感地道:「我這輩子不結婚了,安心當你的情人,你想我了,到嶺西來,我想你了,就到沙州來,等年老色衰了,安心養個孩子,這一輩子也就知足了。」

  聽到李晶表白,侯衛東心裡那一絲絲的負擔如豆芽遇到水,又往上長了一段,更加重了。

  但是,豆芽也就長了幾釐米,很快又不知所蹤。李晶穿著半截裙子,上身的短袖和胸罩已經被拋到了一邊,這種春光半洩的樣子比更加讓人心醉,她半蹲半跪著,挑逗著侯衛東的小弟弟。

  兩人在床上、沙發上翻滾了大半天。

  李晶前胸越來越紅,如火燒雲一般,她突然抱緊了侯衛東,道:「猴子、猴子。」隨後身體開始痙攣起來,眼神更加迷離,見到這個神態,侯衛東也是情難自禁,如洪水沖破了大壩子,洶湧而出。

  「啊…」這是李晶的叫聲。

  「啊…」這是侯衛東的叫聲,他被李晶咬了一口,很痛。

  侯衛東點燃一隻煙,道:「什麼時候到上青林去看看,那裡有煤礦要賣,很便宜,你看好土地資源,我素來看好礦山,現在價錢底,總會有漲起來的時候。」

  李晶扔了一個枕頭過來,道:「別說正事,來,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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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蒼海桑田(下)


  第二天一早,侯衛東與李晶兩人坐在窗前,一邊看風景,一邊消滅著沙州城著名小吃——沙州狗不理,雖然說是仿造產品,味道還是很不錯,再加上兩人都沒有吃過真正的狗不理,所以吃得十分帶勁。

  侯衛東回著味,讚道:「這包子就算不打狗不理的牌子,也應該能夠暢銷,畢竟味道才是家常小吃的基礎。」

  李晶慢慢喝著稀飯,心思卻不在狗不理包子上,她道:「你要想再上一個台階,就還要有依靠,單靠著祝焱,萬一他倒台了,你也就跟著受牽連,所謂狡兔三窟,也是有道理的。」

  在侯衛東心中,祝焱是早上十點的太陽一般健康,充滿著向上的動力,所以,他從來沒有想到祝焱倒台之事,問道:「你聽說到什麼嗎?」

  「現在倒沒有聽到傳聞,只是人不可能永遠地都走好運,風水輪流轉是常理,以前在沙投司時,就看見過三位老總起起落落,我是偶然想到這上面去了。」

  李晶臉上的緋紅仍然沒有散盡,淡淡的,如塗了一層紅色的胭脂,斜斜的一抹陽光從窗邊照進來,讓她嬌豔如花。

  侯衛東快速地回放了一遍自己認識可靠的朝中掌權者,縣委書記祝焱能排到第一,其次就是粟糖兒的爸爸粟明俊,再次是縣委副書記季海洋,曾昭強雖然是副縣長,但是在人事方面並沒有太大發言權,而濟道林等人雖然官職不小。卻並沒有特殊交情,要在關鍵時候幫襯自己,恐怕很難。

  想了一會,他感嘆道:「我以前自認為還交了些朋友,認真想來,卻全然是酒肉朋友,真到關鍵時候,恐怕全都用不上。」

  「人這一輩子,能有幾位可靠朋友也就算人品過關了。我們身邊大多數人只不過是過眼雲煙,特別是在官場和商場,人與人的關係更是極為現實,更別想著有多少真心朋友。」

  李晶從出道以來。就靠著自己去體悟,一步一步從最底層地小女孩變成了精工集團董事長,她比侯衛東更加熟悉瞭解這個社會的規則。

  又道:「我這幾年也認出識些省裡的官員,到關鍵時刻可以用手榴彈去炸。或許有用。」

  侯衛東從跳票以後一直就很順,他對自己的仕途並不太焦慮,道:「暫時還用不著,我還是聽祝書記的話。老老實實工作,到時自己會有回報的。」他很驕傲地想道:「靠著女人的關係上位,有什麼意思。沒有本事的人才這樣做。」

  李晶看著侯衛東略顯驕傲的神情。眼光中顯出了一絲柔情。這幾年,她見過許多為了陞官不擇目地之人。暗道:「他還年輕,沾染的官場習氣也不深,也不知過幾年會是什麼情況。」

  離別之時,李晶主動抱了抱侯衛東,又理了理他的衣領,道:「注意身體,少喝了酒,以後把煙戒了,否則不准親我。」

  昨晚是縱情之夜,兩人已經將身體內的裡比多釋放乾淨,如今地擁抱就少了情慾,多了幾分親密。

  坐在汽車上,想著兩人越來越親密的關係,侯衛東內心深處有湧起一絲不安:「怎麼這分手語,和小佳基本一模一樣。」李晶與侯衛東交往之時,一直把這輩子不結婚放在口上,但是隨著交往日深,她還是這話,可是行為舉止卻好得讓侯衛東內疚。

  「如果李晶改了主意,以她的手段和財力,小佳怎麼辦啊。」想到這點,侯衛東心裡很不是滋味,身體彷彿被抽空一般,空落落無所依靠。

  很快到了益楊,下了高速路,他一眼便看見頗為寬潤的大工地,十幾輛貨車開得正歡,一幅生機勃勃地氛圍,在距離高速路很近地一塊地上,步高的土地上出現了一個個大深井,如朝天發射的導彈口,虎視著天空。

  工地負責人見侯衛東出現在工地上,立刻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陪著這位新管會一把手到工地四處轉悠。

  新管會地盤上有好幾個工地在施工,這些施工隊伍的負責人都認識侯衛東,知道他喜歡工地上瞎轉,害得甲方代表時常也盯在工地上,所以在新管會地工地上,鋼筋精細、水泥標號等看得見的事,施工隊都不敢明目張膽地作假。

  看這一塊塊荒地在眼前變成了工地,侯衛東很有自豪感,心中那一絲小小的煩惱也就拋到了腦後,心道:「還是資本力量最偉大,桑海桑田,那得上千萬年地時間,可是就這麼數月時間,新管會完全是舊貌換新顏。」

  「一年過後,新管會肯定會更好。」對此,侯衛東很有信心。

  時間很快就流走了,轉眼間,夏天已過,秋天來了又走了,當滿天鞭炮亂炸之時,一九九八年撲面而來。

  從九七年下年以來,縣委楊森林比剛到益楊時低調了許多,儘量依著祝焱地套路走,並不想過於突出自己地思想。

  這樣做有兩方面原因,一方面,他只是主持工作的縣委副書記,身份限制,讓他不能大刀闊斧地開展工作,他要忍到轉正,這才能實現自己地政治理想。

  另一方面,他在益楊遇到了一張看不見的網,讓他欲使力而不能,上一次重要人事任命上敗下陣來,益楊的局行一把手們皆為多年戰火熬出來的老手,素來講究「不見鬼子不掛弦、不見兔子不放鷹」,對楊森林持敬而遠之的觀望態度,不得罪也不親近,沒有下面一把手的配合,楊森林的話在益楊就不太靈光。

  楊森林明白其中的問題,韜光養晦,等待著時機。

  而這半年來,馬有財與幾個老錢、老劉、老柳等常委關係搞得很不錯,他與易中嶺到省裡跑了幾趟,隱約聽到了一些風聲,便到省黨校跑了幾趟,與祝焱把盞言歡,相談甚歡,同時又多次向市長劉兵匯報工作,並與劉兵一齊到沿海考察,順便去了一趟香港。

  楊、馬兩人打起肚皮官司,皆在等著機會,也就沒有用過多精力去關注手下的頭頭腦腦們。

  侯衛東趁著這難得的歷史時機,狠狠地抓了些實事,九八年一月,秀雲藥廠、啤酒廠、軸承廠等幾個廠的廠房都已經起來了,雖然投產還有一些時間,可是十幾幢廠房同時拔地而起,卻很有些氣勢了。

  步高的房子也建起了六幢,還沒有封頂,卻已能看出大概。大幅宣傳畫在縣城裡鋪天蓋地,「益楊新生活,就在風韻之都」的標語如計劃生育的標語一樣,在哪裡都晃著人的眼睛,儘管還沒有開始賣房子,售樓處已經有接近六百人來登記。

  情況比預料的還要好,步高笑得合不攏嘴。

  李晶原本看不起縣城的房市,買了土地,原本是來倒手的,可是見大環境如此惡劣之下,步高房子這樣火,也就動了心,實實在在地在步高對面搞起了房地產,步高的小區叫做風韻之都,李晶的小區就叫做「山清水秀」,突出了山和水的概念。

  不過,隨著國際國內形勢的發展,新管會壓力不斷增加,侯衛東一次到嶺西招商,一次到廣東招商,都空手而回。

  九八年東南亞金融危機越演越烈,從泰國發端,波及了東南亞國家以後,順勢北上,將日本和韓國席捲其中,中國原本羨慕韓國大財團模式,比如大宇集團就曾經是國人的榜樣,所以中央才有了五百強計劃,還選定了寶鋼、海爾等六家企業作為進入五百強的種子公司,韓國大宇破產以後,大財團模式立刻受到了強烈質疑,進軍五百強的計劃也就自然放棄。

  一月,香港爆發禽流感,十八人感染,其中六人死亡,全港陷入了一片恐慌,特區政府撲殺了一百三十萬隻雞。

  在這種背景之下,為了悍衛人民幣不貶值,一向形勢不錯的出口增長率出現下降,國內商品庫存猛增,消費需求嚴重不振。

  而新管會能取得這樣的成績,著實不易,省發展銀行派員接到報告之後,還不太相信,一個副行長帶隊來檢查了新管會資金投入情況,當看到了新管會的土地平整情況以及修起了廠房、商品房,都稱讚新管會是嶺西開發區的典型。

  沙州市政府為了多弄點錢出來,特意宴請了省發展銀行一地,昌全書記為了表示重視,也特意參加了晚宴。宴會上,發展銀行副行長多喝了幾杯,拉著昌全書記,大大地誇獎了新管會主任侯衛東,宴會後,昌全書記問:「侯衛東是誰?」黃子堤道:「是益楊新管會的主任,以前是縣委辦公室主任,很年輕人的小夥子。」昌全書記就道:「祝焱會用人。」

  九八年春節,侯衛東親自充當祝焱駕駛員,陪著他去給各路諸侯拜年,初六,在嶺西郊外吃晚飯,在座的仍然是去年那一批人。

  組織部老丁看到祝焱,就笑道:「老弟,祝賀,今天來多喝一杯。」祝焱也聽到些風聲,他臉上帶著笑意,道:「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副秘書長老鄭道:「我們都不是外人,聽說老弟要到茂雲地區任副書記,祝賀,祝賀,這是正兒八經的副廳級幹部。」

  侯衛東心裡暗自「格」了一下:「祝書記要到茂雲去當副書記?」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59
第三百零六章何去何從(上)


  祝焱謙虛地道:「現在的事情隨時都有可能變化,只有等紅頭了文件下來,才算得了數。」他這麼說,其實也是變相承認了這事。

  丁處長道:「我見到了浩部長的簽字,是很穩當的事情了,今天我們好好喝幾杯,老弟終於也成了廳級幹部了。」又道:「茂雲班子調整很大,你去那邊是第三號,操作得好,說不定很快就能扶正。」

  侯衛東已經習慣了祝焱存在的日子,猛然間聽到祝焱調到茂雲去當副書記,如站在數十米的鋼絲繩上,手中保持平衡的長棒子卻突然間被人抽走,這種感覺讓人很是空虛。

  他又想起李晶在精工集團沙州分公司給他說的話,心道:「李晶還當真有些判斷能力,難怪能縱橫商海,生生地將一個小企業拉扯成一個集團的架子。」

  祝焱臉色平靜,倒也看不出喜怒。

  祝老爺子出來以後,大家很快就轉了話題,主要內容就是省城裡的風雲變化,侯衛東只是益楊縣城的小小新管會主任,距離省城直線距離並不遠,心裡距離卻還有十萬八千里,他並不喜歡八卦,翻來翻去地琢磨著祝焱調走以後他的處境。

  楊森林和馬有財的臉容在腦海中跑了一會馬,侯衛東暗道:「不想這些爛事了,大不了調到茂雲去。」這個念頭在盤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隨後這些天來,侯衛東跟著祝焱又拜訪了幾個重量級人物。也花了不少錢,到了初六,終於把拜年任務基本完成,應該看的人全部看了,應該走地家門也走了。

  跟隨著祝焱的這一段時間,侯衛東的手機幾乎被打爆了,秦飛躍、朱兵、粟明等熟悉的頭頭腦腦們都在打探祝焱行蹤,拜年是大小領導過年必須要過的程序。

  你去拜年,領導或許並不能特別上心。你不去,領導多半會記在心上。

  初六晚上,祝焱與侯衛東又一同回到了嶺西郊外的家裡,蔣院長帶著兒子在家裡地了春節以後。回娘家去了。

  放假以後,按照往常慣例,祝梅就回到了嶺西郊外爺爺奶奶家裡,這一次。她隨行物品中除了畫板還多了電腦,以前,她與爺爺奶奶交流都是用筆或是手語,這一次回到家中。她有什麼事情,就直接發短信,害得祝老爺子也戴著老花眼鏡開始練習發短信。

  祝老爺子辦事挺認真。很快掌握了發短信的要領。可是他手腳與祝梅相比差得太遠。祝梅在手機上運指如飛,他要找了老半天。才能打出一個字來,不過為了配合孫女的工作,就以打江山的精神來對待發短信這事。

  在新年鐘聲敲響之前半個小時,爺爺、奶奶、祝焱包括周菁都圍在書房裡,祝梅驕傲地將自己做地動畫打開了:「這是一幅精美的圖畫,先是滿天飛雪,大地一片銀色,屋前屋後是梅花,兩個小孩子在層前點起了鞭炮,炸天以後,空中飄浮著無數的新年快樂,祝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身體健康等字眼。」

  祝老爺子素來心疼這位不能說不能聽的孫女,這一次回來,見她精神狀態與以前相比有極大地改觀,時常露出些笑臉,心裡著實鬆了一口,見她打開動畫時笑臉如花,便很配合地叫起好來,臉上所有皺紋都暢開了懷,很有些老頑童的風采。

  周菁雖然說是大學生,對電腦卻還陌生得很,見到裡面放出來這許多新奇玩意,眼讒得緊。

  初六晚上,祝焱和侯衛東再次回到了嶺西,周菁正在跟著祝梅學著電腦動畫的製作,能教大姐姐學知識,祝梅小臉上滿是驕傲,也就特別地耐心,她們兩個小女子交流的方式更是別緻一格,明明放著紙和筆不用,非要拿著手機發短信,祝梅對這事更是精通,雙指如飛,速度比周菁快上了許多。

  等祝、侯兩人進屋,祝梅先是跑過去抱了抱爸爸,還親了親爸爸地額頭,與爸爸親熱以後,她看著侯衛東,抬手舉了舉手機。

  侯衛東第一次見到祝梅,她正沉靜地坐在畫室裡,當時給人的感覺純是冷色調,而這一次春節見到祝梅,她神情間就多了一絲暖色。

  「侯大哥,我的動畫發在了瀛海威上,上個星期點擊率排在第二名。」祝梅拿著手機,迅速給侯衛東發了一個信息。

  「真不錯,繼續努力。」侯衛東發短信迅度一般,比不上祝梅,卻比祝老爺子要忙得多。

  海威網絡是九五年最受用戶歡迎的中文信息網站,創辦者張樹新在十六個月內,無形資產加其他股權獲得了二各一百二十萬元地公司股值,成為了十公罕見的陽光下的女千萬富豪。

  「進入瀛海威時空,你可以閱讀電子報紙,到網絡咖啡屋同不見面地朋友交談,到網絡論壇中暢所欲言,還可以隨時到國際互聯網上走一遭。」這些宣傳語對於廣大網絡用戶無疑具有極大地誘惑力,雖然進入海威必須登記註冊,並且要繳納一筆入網費,但是這些費用對於侯衛東來說是根本不是問題,他給自己和祝梅都交納了入網費用。

  侯衛東在空閒地時間裡,經常與祝梅還在瀛海威聊天室聊天,祝梅是聾啞人,平時很難與人交流,如今找到了一個喧洩的方式,迅速地變成了一個語言無比豐富地話包子,兩人、聊天之時,十有八九的時間是她在講小女孩的夢想中的世界,侯衛東則是一個極好的聽眾,只是時不時給她一些建議。

  一家子人熱熱鬧鬧地吃了晚飯,然後周菁又跟著祝梅打開了瀛海威網絡,兩個女孩子如打開發阿里巴巴的寶藏,陷入其中連電視都不願意去看。

  晚上十點。祝老爺子與老太太回屋睡覺,祝焱與侯衛東單獨在客廳裡。

  祝焱道:「這一次省委對各地區地班子成員做了不少調整,我要被調到茂雲.這事前些天你已知道了,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這個方案已經在省委常委會上研究通過,相關文件已經製作完畢。過了春節以後就出台文件,並在報紙上進行公佈,祝焱在昨天知道了確切消息,這才在侯衛東面前正式提起。

  侯衛東心情很複雜。從發展前途來說,跟著祝焱是最保險的,另一方面來說,新管會凝結著他極大的心血。如今眼看著就要出成績了,如果調到茂雲,他的心血就留給了後續者。他在腦子裡迅速轉了好幾個彎子,最後還是道:「祝書記。我想跟著你到茂雲去。」這樣說,在表達自己真實意願的同時,也向祝焱表達了自己的忠誠。

  祝焱久歷宦海,對世情人情自是瞭解得很深透。他早料到侯衛東會如此表態,就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茂雲班子出了些問題,現在情況很亂。你暫時留在新管會。等我熟悉了茂雲情況。再給你安排合適的位置。」

  在祝焱心中,侯衛東不僅是非常好秘書。也是能夠獨擋一面地干才,這種人才放在那裡都讓人放心,因此,他得知自己將調動的消息以後,便一直在考慮著侯衛東的安置問題,由於他只是副書記,所以對於侯衛東的事情他很慎重,並不想馬上就將他調過去,畢竟茂雲有些亂,他要趟一趟才知道水深水淺。

  初七一大早,祝焱和侯衛東回到了益楊,益楊有頭有臉地官員便很快得到了消息,接二連三地到祝焱家中來拜訪,除了幾位縣級領導是直接與祝焱聯繫的,其他幹部都是通過侯衛東的手機與祝焱取得聯繫。

  從初七到初十,來拜年的人如走馬燈一樣,頗費了些心思,總算把事情辦完。

  初十一,侯衛東早上九點半鐘來到了祝焱家中,祝焱已經起了床,正在客廳裡看報紙,見到侯衛東,自嘲地笑道:「這幾天累得夠嗆,我就像是動物園地大熊貓,被同志們輪流來參觀。」

  「今天上午老季要過來,還有平凡也要過來,我們四人難得聚在一起,吃了午飯,你回家去休息兩天,好好陪陪家人,這幾天你也辛苦了。」

  為了陪祝焱過春節,除了大年三十和初一是在家裡過的,其他時間都陪著祝焱,為此小佳很有怨言,只是人在江湖生不由已,他在小佳面前陪了不少笑臉,但還是義無反顧地陪著祝焱東奔西走。

  「要奮鬥就要有犧牲。」他不斷地給自己打氣。

  兩人在客廳裡隨意看著電視,十點半鐘,祝焱的前任秘書平凡到了祝焱家中。平凡瘦高個,臉孔更是削瘦,棱角分明,很有些精神,手裡提著重重的箱子。與祝焱和侯衛東見面以後,他便將手裡地箱子打開,道:「祝書記,這些都是區域經濟專著,國內有名教授的書都一網打盡了,全都在這裡。」他手指從書籍的表面緩緩滑過,如撫摸著心愛女子地後背,又把一本書抽了出來,放在鼻端使勁地嗅了嗅。

  侯衛東看著平凡地細微動作,暗道:「俗話說什麼蟲鑽什麼木頭,平凡是一個書蟲,難怪能到北大讀研究生。」平凡地文章寫得好,侯衛東給祝焱當秘書的時候,經常用平凡地文章當底稿,想著那一筆漂亮的字,他腦中猛然間跳出一個細節:「以前在嶺西的家中,他在一本《半月談》裡曾經見過平凡的筆跡,他曾經寫過「周菁」的名字。」

  「周菁這麼一個小女孩,怎麼也和平凡聯繫不在一起,但是為什麼平凡要寫周菁的名字?」祝焱與平凡閒談的時候,侯衛東也小小地在心裡八卦了一把。

  季海洋來到家中之時,已經是十一點了,進門就笑道:「老領導,外面傳聞很多啊,有些你要當沙州市委秘書長,有說你要調到省裡,還有人說你要調動茂雲地區。」

  祝焱笑道:「正式文件很快就要發出來了,在這屋裡我就不保密了,茂雲地區,任副書記。」季海洋搓著手,道:「祝書記也當了近十年正處級,早就應該提撥了。」

  祝焱道:「這一次省委有大動作,地區一級調整不小,黃子堤也將升任副書記。」

  祝焱沒有當成副市長,昌全書記曾經打算讓祝焱來擔任沙州市委秘書長,進常委,這種安排祝焱也能接受,所以安安心心地去省黨校讀書,正在讀書期間,天下掉下了諂餅,茂雲地區班子大調整,他突然就被任命為茂雲地區副書記,這個職務就比秘書長要提高了一個檔次。

  季海洋道:「祝書記這個任命一出來,益楊就熱鬧了,楊森林和馬有財都不是省油的燈,縣委書記這個職務到底落在誰頭上,還真有一番龍爭虎鬥。」

  祝焱認真地道:「老季,楊森林和馬有財都有背景,他倆誰當書記都有可能,你別管他倆的事情,還有,小侯的事情你也要操點心,新管會開發得越好,涉及的利益就越多,有利益就有爭鬥,你要保護他,二十來歲的開發區主任,在嶺西都是頭一份,被摧殘就太可惜了。」

  「放心,衛東年齡雖小,行事很穩重,在益楊的官聲還是不錯的。」季海洋又道:「楊森林銳氣很足,可是縣裡的事情都是爛醬糊糊,幾個常委都與馬有財關係不錯,楊森林的話並不是太管用。」

  祝焱語重心長地道:「老季也有些資歷了,以後多跟昌全書記、姜書記匯報工作,如果要打黃子堤,你給我打電話,我幫你約他出來,你再幹個二、三年,爭取轉正,當一把手。」

  平凡坐在一邊,這些人和事曾經那麼熟悉,現在卻隔得如此遙遠,他冷眼看了看侯衛東,見他年紀輕輕的,卻是一臉穩重的樣子,暗道:「又一個年輕人被拖進了官場,幾年過後,也不知他會變成什麼樣的人?」(第三百零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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