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作者:小橋老樹 (連載中)

b144511455 2009-1-17 10:10: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2 677065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53
第二百八十八章狗日的土地(下)


  新管會並非一級政府,也就沒有獨立的財政,開支也就要經過財政,故此,為了安置房之事,侯衛東直接找到了馬有財。

  馬有財從文件上抬起頭來,道:「這事我知道了,安置無小事,建築方要追加錢也可以理解,你打個報告到政府來。」

  五分鐘就解決了難題,侯衛東從馬有財辦公室出來之時,再次回味了「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句成語的真實內涵。

  下了樓,他給建築商王總打了電話,「我給馬縣長匯報了,你提的要求縣裡同意。」王總在電話裡笑道:「感謝侯主任關心,我砸鍋賣鐵也要把鋼材買回來。」

  侯衛東對王總並不客氣,哼了一聲,道:「王總,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什麼事情先跟我聯絡,如果再有下一次,也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說完,就把電話掛斷。

  王總拿著電話楞了楞,罵道:「小小的新管會主任,狂什麼狂。」罵歸罵,侯衛東的強硬態度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回到了新管會,二級班子以上工作人員已來得整齊,侯衛東佈置完工作,道:「新管會現在是爬坡上坎的時候,但是前途會越來越光明,只要發展銀行十億貨款能辦得下來,新管會必將有一個大飛躍,我們班子集體研究了,準備在新管會搞集資建房,由張勁主任具體負責此項工作。縣領導原則同意了這個方案。」

  二級班子已經聽到了這個風聲,此時聽到侯衛東在會場上宣佈,都興奮起來,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

  侯衛東話鋒一轉,道:「新管會領導班子解決了大家的後顧之憂。大家更應該振奮精神,認真履職。切實把各項工作推動起來,這樣大家的日子才好過,大河有水小河滿,新管會發展得越好,大家的福利待遇就越好,發展前途就更光明。反之亦然。」

  二級班子成員都靜靜地聽著。

  「我這是肺腑之言,在座地都是二級班子領導。帶好隊伍,敢打硬仗,促進發展,這三項任務不輕啊,當前第一件任務就是解決粟家村的問題。下面談談具體的安排……」

  散了會,侯衛東回到辦公室,楊柳送了一疊文件過來。她很自然地給侯衛東茶杯繼了水,道:「侯主任,你今天動員講話太棒了,大家都很振奮,感覺在新管會有干頭。」

  侯衛東笑道:「別捧我了,捧得越高,摔得越重,還是讓我清醒一些。」

  楊柳臉色微微紅了紅,道:「我是說的真心話,現在我相信是金子總是發光的諺語了,當初在黨校地時候,我們十個公招生,就數你的處境最差,現在公招生裡也就你一人出息了,其他全都抿然眾生。」

  「革命只有分工不同,哪裡有高低貴賤之分,再說任林渡現在是吳海縣委辦副主任,你是新管會辦公室主任,都談不上抿然眾生。」

  「我沒有想通,秦小紅嫁給梁必發以後,怎麼就想到了辭職,專心當起了家庭婦女。」

  侯衛東很瞭解梁必發,道:「梁必發是很江湖,這種成熟男子對小女生是很有殺傷力地,他生意做得大了,也需要家裡人幫助,現在已經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提法了,當幹部並不是人生唯一選擇。」

  「我還是想不通,女人沒有自己的事業,到時男人假如變心了,女人就完全失去了依靠。」

  侯衛東想了想跟自己有關密切關係的三個女人,都是獨立而堅強的女性,也同意楊柳的擔憂,道:「這一點我同意,從我個人地愛悟來說,還是更理解和尊重獨立的女性。」

  隨後地幾天,新管會抽調了十來名幹部,在張勁帶領之下,與城關鎮麻鎮長一起走村入戶,瞭解村民要求,做耐心細緻的思想工作,達成了幾個協議;

  一是在新管會的企業中,優先安置適齡青年進入工廠,工廠建好以後,原本就需要勞動力,這是雙方皆大歡喜的條款。

  二是安置房底層門面採取抽籤方式來決定所有權,而不能由村幹部來劃分,這一條也基本符合公平原則,雙方都同意。

  三是及時將補償款一次性付清。

  四是村民全部自動轉成城市戶口,在上學、參軍、參加工作的機會上,與城市居民一律平等。

  這四條協議簽定以後,村民情緒才慢慢平息下來。

  此時,公安局案偵工作也取了突破進展,突破過程很偶然,在當天發生衝突地時候,易中成拿著相機去拍照,因為他在拍照,就成為了村民主要攻擊對象,被石塊擊中的時候,手指無意味地按了快門,相機恰好清晰地拍到了行兇者。

  易中成被打傷了,相機還掛在脖子上,一同送到了醫院,所以一直沒有來得及沖洗,當照片洗出來以後,大家驚奇地發現了照片中有一人正在扔石頭。

  新管會諸人經過反覆商量,還是決定採取一手硬一手軟的辦法,既要向村民進行妥協,又要依法辦事,否則以後局面很不好控制。

  經縣政府同意,派出所在深夜對扔石頭中年人採取地措施,這個中年人看到照片,倒是供認不諱,被治安拘留十五天,民事部分則不了了之。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侯衛東原本以為此事已經消於無形之中,但是恰有好事者,又將此事捅在報紙上。

  事發當日,沙州市政協委員,沙州中學語文教師粟家豪恰好在粟家村父母家中,他父親在拉扯中鼻子被打破了,滿臉鮮血的樣子看上去很是恐怖,出於義憤,粟家豪暗中進行調查,將村民圍攻新管會事件、安置房停工的狀況、大客車接送新管會上班情景、統統融入筆端。

  粟家豪文筆很是不錯,經常在報刊上發表文章,他以《失地農民將去往何方》為標題,在沙州市政協的內部刊物上進行了登載,在政協委員中引起強烈反響。

  為了擴大影響,一位政協委員將此文推薦給了《嶺西日報》,嶺西日報的主編覺得這篇稿子很有現實意義,符合整頓開發區的大政策,就決定派人到新管會進行深入採訪,段英到主編辦公室去交稿,無意中見到了這個稿子,便在僻靜處給侯衛東打了電話。

  侯衛東得知這個消息,急急忙忙派楊柳到縣政協,在政協辦一大堆報紙中,將這份不起眼的文章翻了出來。

  「完全是以偏概全,第一條,補償金過少,這和新管會有什麼關係,縣政府制定的補償標準,我們難道違反縣裡標準,到時財政不拿錢,新管會能往裡貼錢,敢往裡貼錢嗎,說白了,新管會只是執行縣政府的決定?」

  「第二條,在新管會大院動手打人,更是扯蛋,住院的六人全是賴人的,都是些輕微的抓傷,只有研究室主任易中成是貨真價實的重傷。」

  「第三條,我就在這裡說說,到外面不能說,益楊縣要發展,要工業強縣,沒有土地是萬萬不能的,土地是發展的基礎,這人地矛盾是全國性的,也不是益楊一家獨有,不改革,不搞大開發,益楊矛盾肯定要少得多,但是永遠也不能得到發展。」

  …………

  看著侯衛東氣呼呼的樣子,張勁反而覺得有些稀罕,暗道:「侯衛東一直沉沉穩穩的,今天才有點年輕人的衝動勁。」他摸著微微禿頂的腦袋,道:「新管會是黃泥巴落到褲襠裡,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政協報影響畢竟小,如果出現在嶺西日報上,新管會就出大名了,會給縣委縣政府的工作造成被動。」

  侯衛東站起身,道:「我在嶺西日報有朋友,先給她去個電話,掏掏底細,再作對策。」

  「喂,我是侯衛東,這事你打聽到沒有,報社一般規矩是什麼,我好有個準備。」

  段英的辦公室裡只有一人,其他兩位記者一早就出去了,她說話隨便許多,道:「我記得這是一年來,第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

  自從有了第二次密切接觸,段英對好幾次在夢中與他親熱,可是她與小佳是好朋友,就忍著不給他打電話。

  侯衛東對段英的感情要複雜一些,他和李晶在一起,基本上沒有心理負擔,精神上、肉體上都很享受,但是和段英在一起,他總有心理上的陰影,也正因為這個原因,他兩次和段英都抱著最後一次的瘋狂,弄得驚天動地,氣吞山河,小弟弟抽筋。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53
第二百八十九章 記者(上)


  段英坐在桌子一角,用臉夾著電話,一邊翻著採訪記錄,道:「開發區佔地正是全國性的熱點,國家三令五申不准侵佔耕地,焦點訪談也做過幾期節目,按主編的意思是要好好挖一挖,弄點有深度的報告。」

  「我們在基層忙死累活,還不是為了地方發展,如今省裡有意讓各地競爭,誰也不想被甩在後面,一步落後,步步落後,這是財富的馬太效應,在縣域經濟上同樣如此。」

  段英笑道:「新聞就是要吸引眼球,如今土地問題是熱點,我們主編政治頭腦很敏銳,當然不會放過。」

  「他們是直接採用那篇稿子,還是派人下來?」

  「按慣例,會派人下來進行深度挖掘。」段英明白侯衛東的意思,道:「想做工作嗎,我幫你打聽著,看這次派哪幾位記者下來,有些記者能做工作,有些不行。」

  從業已是三年多,段英對新聞行業的行規頗為熟悉,同許多行業一樣,新聞行業有很多光明的事,這是主流,但是同樣存在許多暗箱操作的地方,有些地方花錢多上稿,還有些記者特意到各地去尋找陰暗點,然後和當地政府討價還價,如果當地政府屁股沒有擦乾淨,多半會花錢買平安。

  探聽了消息,侯衛東對張勁和章湘渝道:「據比較可靠的消息。嶺西日報要派調查小組到新管會。」

  張勁吃過媒體的虧,對記者向來沒有好感,道:「這些記者吃飽了撐的,我們做事都有政策依據,更沒有違法亂紀地事情。他們又能查出些什麼問題。」

  侯衛東道:「原本這事不算大事,捅出去以後。小事也就成了大事,對新管會的整體形象不好。如今粟家村形勢已經好轉,我們就算付出些代價,也要把這篇新聞稿件制止住,這篇新聞稿子一出,說不清楚還要出現什麼亂子。」

  張、章兩人是副職。權力小些,肩上的責任自然要輕些。發完了牢騷,便等著侯衛東來決策。

  侯衛東交待道:「第一,我到宣傳部找劉部長,給他匯報此事;第二,張主任繼續推動工作。趁熱打鐵,將粟家村的掃尾工作完成,不能因為一篇新聞影響了工作進度;第三。章主任要抽些干部出來,包括粟家村的幹部,統統派進村去,只要有人來採訪,立刻報告我。」

  章湘渝道:「放心,我一定嚴防死守,不讓鬼子進村。」

  安排了應對措施,侯衛東便拿著那份政協報去找宣傳部。

  劉部長是宣傳部老部長了,雖然進城已久,依然黑瘦如初,與劉坤白嫩地臉龐相比,倒也相映成趣,他把眼鏡戴上,專心地看著那張沙州政協報。

  侯衛東在一旁暗道:「當年隨意取了一個黑白雙煞的綽號,倒真是合適,劉坤相貌和性格都脫胎於白煞,為人處事卻趕不上他爸爸。」

  劉部長放下報紙,道:「這文章發映地是不是事實?」

  「絕大部分是事實,只是選取的角度不對。」

  劉部長糾正道:「不是角度不對,而是立場不同,我們是站在縣政府的角度觀察這個問題,老百姓是站在自身套利益來看問題,記者是站在新聞角度來看待問題,這份政協報是機關內部報刊,這張報紙影響小,問題不大,而且已經發出來了,不用多理會它。」

  段英曾是劉家的準兒媳,侯衛東在匯報工作的時候就不能將她的名字說出來,他道:「這篇文章地作者是沙州市政協委員,我們與他接觸的時候,他無意中透露嶺西日報對這篇文章感興趣,有可能要派記者下來。」

  劉部長這才明白侯衛東過來地主要意圖,想了一會,道:「在沙州範圍內,部裡說話有作用,省報卻未必賣帳,現在只是聽說而已,我的意思是等省報記者下來以後,再請沙州宣傳部出面。」

  回到辦公室,侯衛東再給段英打電話過去,將益楊這面的情況簡單說了說,段英笑了笑,道:「你們這是搞三防,防賊防盜防記者,其實不用這麼緊張,記者也是人,以情動之,以理曉之,好說好商量嘛。」

  省報平時到地方採訪,多是車來車往,好酒好菜,段英進了省報,眼界大為開闊,說話間頗為從容。

  侯衛東接了一句:「還要加上以錢砸之。」

  「沒有你說得這樣黑暗,當然用錢砸之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調查小組的同志什麼時候出來,有幾個人,誰是領頭的,他們地性格如何,最好打聽得細一些,這事拜託你了。」

  「你別跟我說客氣話,見外了。」.,道:「我經常在夢到益楊,胸裡就如被石頭壓著,出不了氣,夢中唯一的亮點是你帶給我的。」

  聽了此語,侯衛東反倒無話可說。

  段英及時調整了情緒,高聲道:「不說以前地事情,放心吧,這事我記在心上了。」

  通話之時,楊柳拿著電話記錄本站在門口,見侯衛東還在打電話,便站在走廊上等著。

  「任科長打電話過來,讓您立刻到他辦公室,我問了任科長,她也不知道原因?」

  侯衛東梳理了近期工作,需要向縣委縣政府匯報的工作太多,不過總是離不開土地,他將筆記本裝在手包裡,就朝縣委趕去。到了縣委辦,楊森林辦公室還有人在談話,他就來到楊大金辦公室。

  門半開著,楊大金正在低頭寫字,他聽見敲門聲,見是侯衛東站在門口,笑道:「侯主任,快請進。」

  兩人握了手,任小蔚恰巧給季海洋送了材料,見到侯衛東,便進來打了招呼,又給侯衛東泡了茶,這才離開。

  楊大金是老資格中層幹部,當過縣計委主任,新管會主任,很早便與楊森林認識,只是他還沒有能夠進常委,與侯衛東當年地位相差不多。

  他主動道:「沙州政協報登了一篇文章,《失地農民將去往何方》,問題很尖銳,楊書記很重視這事,你要有思想準備。」

  自從看見這篇文章以後,侯衛東就在琢磨此事,此時心裡已有數,道:「這是發展中的問題,發展就如打開一扇窗子,新鮮空氣進來了,難免飛進來幾隻蒼蠅。」

  楊大金笑了幾聲,道:「發展中的問題,這個定位很高明。」

  等了十來分鐘,侯衛東才見著楊森林。見面之時,楊森林先來了個冷處理,低著頭看沙州昌全書記講話稿看,過了一會才抬起頭,道:「沙州政協報看了沒有?」

  「看了。」

  楊森林很平和地道:「有何感想?」

  侯衛東認真地道:「農民從土地中脫離出來,是城市化的必由之路,新管會有責任為失地農民找一條生存之路,這方面們做得不夠,引起了農民在新管會聚集鬧事,我要向縣委作檢查。」

  「報上說的幾件事情都是實事吧?」

  「安置房停工原因是鋼材、水泥價格增長過快,建築方承受不了,昨天已經開工了。」

  「大客車是秀雲藥廠借給新管會的,新管會有特殊情況,同志們上班太遠,最遠的同志步行要一個半小時,交通車很有必要。」侯衛東誠懇地道:「新管會是益楊對外開放的窗口,外商是很看重實力的,新管會辦公條件好一些,外商投資歷信心也足一些。」

  緊接著,侯衛東匯報了新管會與村民簽訂的被充協議,楊森林點頭道:「這幾條很好,我再加上一條,項目實施過程中的土建工程,可按市場化運作承包給有資質的佔地村包工隊,包工隊是本地上,渣場也比較好找。」

  這一條意見很是中肯,侯衛東記在了筆記本上,準備與村民談判之時,作為優惠條件拋出來。

  楊森林把政協機關報拿起來揚了揚,道:「我有個朋友在嶺西日報,上午給我打了電話,說是嶺西日報要派一個調查組到益楊,益楊改革成果來之不易,我們要如愛護眼睛一樣愛護它,你要向劉部長匯報,一起拿出攻關方案,我的要求很簡單,不能讓這篇稿子在嶺西日報上出現。」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54
第二百九十章 記者(中)


  夜晚,天空繁星點點,格外清亮。

  侯衛東陪著秀雲藥廠高旺吃完晚餐,剛好七點鐘,他沒有去喝茶,開著車在城裡轉了轉,在經過高速路道口的時候,他突然產生了到高速路兜風的衝動。

  高速路車並不多,筆又直又寬,車燈照射下,兩邊反光塊整齊如國慶閱兵的隊伍,他將音樂打開,是學習時代的一首老歌,「午夜的收音機,重複著那首歌。」歌聲在車廂內環繞著,清晰、純粹。

  享受著車行於高速路的快感,新管會的雜事也就被拋在了高速路兩旁的雜草叢中。不知不覺就到了沙州,看慣了公路兩旁的黑暗,沙州的燈火就如仙境一般,他將方向盤一打,藍鳥便如靈巧的小舟,靜悄悄地滑到收費站口。

  小佳遠在上海,侯衛東到了沙州也就沒有回家的感覺,便沿著主街道隨意地穿梭,欣賞著沙州夜色。沙州發展得很快,又搞了一期燈飾工程,夜景漸漸地向嶺西靠攏,雖然達不到嶺西的繁榮程度,卻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燈火之中,侯衛東突然非常思念小佳,慾望如水,充滿了他的身體,

  「小佳,在做什麼?」

  「沒有事,我在寢室看書。」

  侯衛東很熟悉到上海的飛機,看了看表,道:「記得晚上十點有一趟到上海的飛機,我馬上過去,如果買得到票,就飛過來。」

  小佳吃了一驚,道:「出了什麼事?」

  侯衛東道:「我想你了。」小佳心裡一陣溫暖,電話裡又傳來侯衛東第二句話。「我要過來和你睡覺。」

  面對語言粗魯的老公,小佳心房如被火山衝擊,滾燙一片,道:「如果買到機票就給我說一聲,我到機場來接你。」

  侯衛東掉轉車頭。又上了高速路口,這一次有了目的。車速就快得多,趕到機場,還不到九點,他運氣甚好,恰好還剩下最後一張票。

  小佳接到電話,從床上爬了起來。對著鏡子開始化妝,又翻廂倒櫃地找衣服。同寢室地周萍大姐看到小佳的舉動。道:「小佳,你搞什麼鬼,在上海找到情人嗎?」

  「什麼情人,老公要來看我。」

  周萍是嶺西另一個地區地,她「哇」地叫了起來:「侯衛東要過來。趕快把房子收拾一下,我今晚到隔壁去住。」小佳臉上升起一朵紅暈,道:「不用。我們到酒店去住。」

  周萍已是要滿四十的人,這種年齡的女人見多識廣,說話一般都很直接且大膽,她笑道:「小佳,今晚你可是性福萬分了,要悠著點,明天十二點之前兩口子要起床,我請侯衛東喝酒。」

  十一點半,飛機降落在機場。

  小佳早已在五星級酒店訂了價格為二千八百八十八元的房間,酒店派了車到機場。

  侯衛東到上海是臨時起意,打著空手就下了飛機,跟著人流到了大廳,見到小佳正墊著腳尖伸長脖子張望著,見到侯衛東身影,使勁搖著手,等到侯衛東走近,便來了一個熱情擁抱。

  環顧四周,見整個大廳雖然人流如潮,卻根本沒有人多瞧他們一眼,從兩人身邊匆匆而過。

  侯衛東還是不太習慣在眾人面前這樣親熱,使勁抱了抱小佳,道:「走,我們出去吧。」小佳緊緊挽著侯衛東的胳膊,彷彿一鬆手,老公就會被風吹到了九霄雲外。

  在賓館前台訂了上午九點半地機票,侯衛東半摟著小佳,來到了最高層——二十七層,小佳猛地拉開厚厚的窗簾,輝煌燈光就從透過落地窗撲面而來。

  看了美景,侯衛東突然感覺到胳膊一痛,小佳張開五指,如黑風雙煞之一地銅屍梅超風一樣,直指侯衛東的胳膊,侯衛東痛得在屋裡跳來跳去,道:「別掐了,我投降,這不是來了。」

  「明明可以隨時過來,你拖了一學期。」小佳紅著眼,五指如九陰白骨爪一般,已經掐中了侯衛東手臂,其用力之狠,必定會留下一團一團的黑印。

  追來追去,小佳和侯衛東滾到碩大的沙發上,喘著粗氣,緊緊地摟在一起。

  當侯衛東的魔爪正往下移動之時,小佳阻止了其侵略行為,道:「慢一點,我想把這個美妙時間延長。」侯衛東急道:「再延長時間我就要早洩了,飛了上千公里,這前戲時間夠長了。」

  第一次以早洩告終,這成為了夫妻倆人永遠不膩味的笑料,小佳柔情似水,臉蛋紅朴朴地,道:「周姐給了講了三光政策,今天晚上我要把公糧全部收會。」

  所謂三光政策,是中年女人總結出來對付老公的辦法,一是錢收光,身上無錢不僅腰不硬,小弟弟也沒有底氣;二是時間佔光,養情人也是需要時間地,沒有時間則自然一事無成;三是精子要擠光,中年男人製造精子速度明顯不如年青人,擠光了精子,就如士兵沒有了彈藥,如何上得了戰場。

  侯衛東在上青林當過鄉鎮幹部,明白這些俗語,他自信心爆棚,道:「三光政策對我無效,我家公糧富餘,一次根本交不完。」

  小佳伸出蘭花指,道:「三次,如果交不了三次公糧,說明你有問題。」

  「二十四小時三次。」

  「不,十二小時。」

  第一階段結束在床上,或許是前戲準備得太久的原因,幾分鐘之後,侯衛東便一瀉如注。

  小佳打電話要了紅酒、水果和一些小吃,兩人坐在落地窗前,一邊吃喝,一邊聊天。

  「周姐的先生梁天雲原來是茂雲地區副書記,這次提了專員,到上海來了兩次,周姐說如果在沙州幹得不順心,就調到茂雲去。」

  侯衛東道:「嶺西各地差不了太多,茂雲領導層這兩年也換了好幾回,我們霧裡看花,還不如就留在沙州。」

  「祝書記在省黨校畢業以後,還回不回益楊?」

  「祝書記勢頭不錯,昌全書記很信任他,據我觀察,他遲早要進入沙州市領導層,我現在什麼也不想,一心一意把新管會工作抓起來,出了政績才有晉陞的資本。」

  談了一會工作,侯衛東又有了情緒,他輕輕碰了碰小佳,小佳順勢坐在侯衛東腿上,互相撫摸一陣,情緒又來了,侯衛東道:「我們進去吧。」小佳皮膚燙燙的,道:「就在這裡。」

  坐在落地窗前,可以看到附近林立地高樓,侯衛東道:「如果有人拿望遠鏡偷窺,我們就出醜了。」「哪有這麼多偷窺的,你別動。」

  小佳從侯衛東腿上下來,她蹲在地上,將老公的短褲脫了下來,滿含著感情親了親小弟弟。樓下滿街***,往上繁星無數,屋裡溫馨浪漫,侯衛東發自內心道:「千里奔波一趟,真是值得。」

  小佳穿著寬大地睡裙,睡裙裡並沒有內褲,撩起睡裙後,她小心翼翼地面對著侯衛東,重新坐在其腿上。

  摸索一陣,在小佳的引導之下,兩人重新結合在一起,侯衛東咬著小佳耳垂,含糊不清地道:「等你學習完了,我們就生小孩。」小佳不答話,腰身扭來扭去,如推磨一樣,她道:「你別動,讓我慢慢享受。」

  第二天早上八點,小佳給周萍打了電話,帶著侯衛東來到學校,周萍見了侯衛東,笑道:「這麼年輕當了開發區一把手,侯主任很能幹,沙州周昌全書記是我那口子的好朋友,以後需要牽線搭橋,你儘管開口。」

  侯衛東道:「經常聽小佳說起周姐,感謝周姐對小佳的照顧。」周萍豪爽地道:「今天先到城裡轉一轉,中午我請客。」小佳道:「衛東是偷跑過來的,已經訂了九點半的飛機,要趕回益楊。」

  抽個空子,周萍把小佳拉到一邊,悄悄地道:「小佳,你那位當真是一表人材,又在單位當一把,你可要管緊點。」看著小佳臉上殘留的紅暈,她又意味深長地道:「今天好好休息,昨晚肯定累壞了。」

  十一點,飛機降落在嶺西機場,坐上自己的藍鳥,把手機打開,見裡面有十來個未接電話,其中段英打了五個過來,他急忙給段英回了過去,道:「不好意思,早上忘記開機,是不是有消息了。」

  段英道:「報社派了三人小組前往益楊,說是十點鐘出發,估計在中午能到,帶隊的是資深記者王輝,四十七八歲,一米七五左右,劉瑞雪,二十七歲,一米六,杜成龍,二十四歲,一米七,王輝有些禿頂。」

  又道:「他們開的是黑色普桑,牌照XXXXXXX。」

  得到了準確消息,侯衛東立刻給章湘渝打了電話,按照預定方案進行全方位迎接工作。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54
第二百九十一章 記者(下)


  王輝駕駛著桑塔納下了益楊高速路道口,他興致勃勃地道:「沒有想到嶺西高速修得這麼好,92年我從嶺西到益楊,花了七個多小時,今天只走了一個半小時。」

  劉瑞雪為了寫好這篇稿子,突擊學習了益楊資料,道:「益楊是去年提出的高速路戰略,利用高速路優勢,在南郊建城,這次我們採訪應該從這條高速路開始。」

  王輝同意這個觀點,他把車停在道口,對劉瑞雪道:「我們在這裡停半個小時,你數通行車輛,圈圈代表小車,叉叉代表大車,三角形代表客車。」

  「杜成龍,你到高速路管理處去隨機採訪,弄點資料過來。」

  杜成龍帶著記者證和採訪本就到了高管處,劉瑞雪專心致志地數著車輛,王輝則下車活動腰身。

  在普桑車不遠處,停著章湘渝的車子,章湘渝見到這個車牌,以及三個人年齡相貌,就基本能夠確認了三人身份。

  對於益楊這個縣級城市來說,嶺西日報是省報,是高不可攀的省級宣傳機構,侯衛東居然將嶺西日報的行蹤掌握得一清二楚。他不禁多了幾分佩服。

  章湘渝打電話報告道:「侯主任,記者來了,是三人,車牌也對上了,其中一名記者去了高管處。」

  此時,侯衛東已經駕車到了沙州。

  昨夜突發奇想,居然飛到上海見了小佳,這次經歷讓侯衛東自覺驚奇,一路上,他反覆琢磨著「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的豪言壯語。

  一直以來,侯衛東都覺得益楊與上海遠在天涯,正因為有這個觀念,小佳到上海好幾個月了,他卻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到上海去。回想整個經過,他明白一個道理「就算沒有高速路,只要有飛機。益楊到上海也並不遙遠,遙遠感受其實是心理習慣,也是心理禁錮。」

  想透了這點,侯衛東彷彿覺得腦門打開了一扇窗,許多事情豁然開朗:「省報記者到益楊來。難道就一定是壞事嗎,按照辯證學。好和壞是能相互轉換的,我們可以把這次危機變成對新管會的一次宣傳。」

  因此,接到章湘渝電話之時,侯衛東對記者態度已經有了微妙變化,道:「接待工作準備得如何?」

  章湘渝道:「放心吧。昨天我跟老粟談了成立施工隊地事情,老粟是多年村支書,由他當施工隊長。承包了土建工程,粟家人就鬧不起來了。」

  「客車上噴了秀雲藥廠標誌,安置房施工也很正常,另外,我們在路上的安排是否改變?」

  侯衛東清理了思路,道:「路上的安排就照常進行,不變了,我馬上就從開發區方向回新管會,還是由我來跟他們座談,即使他們不到新管會,我們也要主動去找他們。」

  高速路口,半個小時過去了,劉瑞雪本本上畫著圈圈、叉叉和三角形,對王輝道:「半個小時,客車過了五輛,其中兩輛是過路車,貨車六輛,小車三輛,益楊站口平均每二分鐘一輛車。」

  王輝曾在吳海縣出城口數過車,他得出結論道:「從益楊站車流量來看,益楊縣經濟實力要強過臨江、吳海等縣。」

  無標誌採訪車開進益楊城區以後,劉瑞雪仔細觀察著城區,由於經常在外地採訪,她衣著並不時尚,穿著灰白牛仔褲和短袖衫衣,用普通髮夾將頭髮束成馬尾馬,很乾練的樣子,車在城裡穿了一段,她就道:「益楊縣城與五年前相差不大,街道狹窄,房子破爛,垃圾不少,改造力度不夠,遠不如嶺西省周邊幾個縣。」

  王輝道:「沿海不少地區在改造城市的過程中,由於老城涉及拆遷,這是一個大麻煩,所以不約而同選擇建設新城區,看來益楊也是採用地這個辦法。」

  益楊城內的標誌系統也不完善,王輝在城裡繞了一大圈,才到了南郊,劉瑞雪指著一座很顯眼地立式廣告牌道:「那是新城管理委員會的宣傳畫。」

  在噴繪宣傳畫下面停了車,杜成龍兼著攝影,他用相機將巨型噴繪宣傳畫照了下來。

  王輝抬頭看了足有十分鐘,對兩位手下道:「按照比例尺來算,益楊新城管理委員會在五年內的規模將達到六到七平方公里,也就是說,我們目光所及的農田將全部被擠佔,中央天天喊不能讓土地流失,地方政府想的卻是佔用土地來謀求發展,這就是博弈。所以這一次採訪,我們不要單純談益楊的問題,而要站在全省高度看待此事。」

  宣傳畫下面是一條泥結石公路,水溝、路肩都有些破損,看上去比農村機耕道好不了多少。杜成龍用相機取了一個遠景,巨幅宣傳畫下面是一條灰塵高揚地鄉間公路,他為這幅照片想了一個名字:「理想從這裡起步!」

  在他們後面,一輛普桑停在農家院子裡,章湘渝站在院子裡,看著王輝他們在宣傳畫下面停留,這時,侯衛東又將電話打了過來。

  「我已到辦公室了。」侯衛東此時已經回到了沙州,將藍鳥放回沙州學院,坐著三菱車從繞過開發區,回到了新管會辦公室。「就讓三位慢慢地看,我們還是按照剛才商量的辦法,讓三位記者陷入人民戰爭地汪洋大海中,我再來做最後陳述,這樣他們印象才深刻。」

  離開宣傳畫,車行不到兩百米,拐一個彎,就見到公路上有兩個大坑,三位村民正在往大坑裡擺片石。

  帶頭的村民就是粟家村黨支部書記老耿的兒子粟富遠,他瞅著這三位記者,道:「你們等一會,片石擺好了就能過去。」

  此時已接近十二點,王輝一直在開車,肚子也有些餓了,他坐在駕駛室喝了半瓶礦泉水,才跟著劉瑞雪下了車。

  他們剛下車,又開過來一輛貨車,貨車停下來以後,駕駛員罵罵冽冽地下了車,看了一會現場,上車熄了火,走了。

  王輝開了一包雲煙,給粟富遠等人一人散了一枝,就站在一旁看三人勞動,很隨意地道:「這麼多農田荒起,草都這麼深了,真是可惜。」

  粟富遠知道他們是省報記者,故意道:「荒了有什麼可惜,種田要交農業稅、提留統籌、農林特產稅、生豬費,還要用農藥化肥,忙一年賺不了幾個錢。」

  「你家裡有幾畝田土?」

  「郊區田土緊張,一個人不到一畝,現在新城區徵了些,更少了。」

  「你們田土被徵了,以後怎麼生活?」

  粟富遠拍了拍手中的泥土,站起身,道:「靠這點田土,我們早就窮得沒有褲子穿,全村有一半在外面打工。」

  另一個小夥子道:「大家都希望新管會早點把我們的田土佔完,到時我們就轉成城市戶口,可以當兵,也可以參加招干招工考試。」

  粟富遠嘲笑道:「憑你這點墨水,還想當幹部,以後新管會地工廠開了工,大家去當工人,這才是正兒八經的事情。」

  最矮小的小夥子道:「我才不給別人打工,以後有這麼多工廠,隨便做點小生意,也比當工人農民要強。」

  這三位村民,都是粟支書特意安排地,老粟支書一心想著成立施工隊,對新管會工作相當支持。

  劉瑞雪見三位社員停下來說話,催道:「師傅,你們別光顧著說話,能不能快一點。」粟富遠猛吸一口煙,道:「我們不是牛,幹了幾個小時總得喘口氣,如果不是看到你們要從這裡過,早就回去吃飯了。」

  他的話把劉瑞雪頂得夠嗆,她只能眼看著他們慢吞吞地做事,此時後面貨車司機不見人影,小車無法掉頭。

  等到路修好,已是一點鐘了。

  上了車以後,劉瑞雪道:「王主任,這些村民說的情況怎麼與政協報上寫的東西不一樣。」王輝也在思索著這些問題,他道:「反正都晚了,我們先去找安置房,看看情況。」

  找到了安置房,正好見到一大群工人正在吃飯,王輝暗中數了數,吃飯的工人至少有兩百人以上,再抬頭看著幾幢樓房,並沒有停工跡象。

  一位戴著安全帽的年輕人走了過來,道:「你們找誰?」王輝把記者證拿了出來,道:「我是省報記者,想瞭解些情況。」

  年輕人道:「你們等一會,我去給王總報告。」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54
第二百九十二章 硬道理(上)



  「你們是記者,記者證拿來看看。」

  王總是標準的包工頭形象,肚子如大山一樣高高凸了出來,他用略有敵意的眼光看了記者證,在歸還的時候,憤憤地道:「記者不是好東西。」

  劉瑞雪和杜成龍臉色就難看起來。

  王輝將記者證收回來,他並沒有生氣,道:「王總對記者有成見嗎?」

  王總就是馬有財的小舅子,他是那種「面有豬相,心頭嘹喨」的人,粗魯在表面上,其粗魯就如解放軍頭的草,很好地掩蓋了精明一面,這個招術他用了許多年,屢屢奏效,他高聲地道:「前一段時間,鋼材脫銷了,買不到鋼材這房子建個狗屁,記者就拿這事來做文章,弄得我在新管會差點下不了台。」

  抱怨了一通,王總手撫著皮帶,道:「你們是省報記者,肯定比三流小報記者水平高,希望你們實事求是反映問題,不要聽風便是雨,我叫什麼名字,這是名片,我是粗人,說話不好聽,你們是文化人,也別見怪。」

  三人頗為鬱悶地上了車,劉瑞雪道:「王主任,怎麼情況與政協報的文章全是擰著的,新管會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

  這一次到益楊採訪,省報並沒有提前通知沙州,王輝根本沒有想到他們的行蹤早就被新管會掌握,自然也不會疑心這是新管會故佈之局。他道:「粟家豪這人我認識,他是沙州中學語文教師,文字很棒,人品也不錯。我相信他不會亂寫,我們在益楊採訪結束以後,再到沙州與他見一面,同一個事物,哪怕是陽光直射著的事物。也總有陰暗面和陽光面,關鍵是看問題的角度。」

  此時三人已經餓得不行。王輝看了表,道:「好事不在忙上,我們馬上回益楊縣城,休息到三點鐘,劉瑞雪和杜成龍到新管會,進村入戶。瞭解一手材料,晚上彙總材料。明天上午到新管會去採訪,下午回沙州與粟家豪見面。」

  新管會辦公室,各方面情況都彙集到侯衛東辦公室。

  侯衛東道:「省報這三個記者工作很細心,章主任,你估計他們下一步要做什麼?」.想,道:「他們三人工作比較務實。下午應該要到社員家裡去。」

  「我們要掌握主動權,今天下午繼續在賓館前面守株待兔,讓楊柳去,章主任提前到粟家村去,爭取下午在村裡面與記者不期而遇。」

  由於美國大片廣泛傳播,大家在欣賞大片地同時,也偷學了幾招跟蹤方法,當三位記者走出賓館之時,侯衛東那輛皮卡車便悄悄地跟上,王兵對楊柳笑道:「你放心,他們絕對發現不了,到了南門口上,就可以給章主任打電話了。」

  當省報王輝普桑確實無疑地走進了南郊小公路,楊柳就用借來的手機給章湘渝打了電話,四點鐘左右,章湘渝成功地與劉瑞雪和杜成龍不期而遇。

  劉瑞雪悄悄地給留在益楊城的王輝打了電話,「我和杜成龍採訪了四家農戶,現在遇到了新管會一位副主任,他邀請我們到新管會,去不去?」

  王輝正在縣人民醫院,政協報文章說有六位村民受傷住院,但是並沒有說明是什麼傷,他特意要過來核實。

  人民醫院,蔣院長恰好是值班院長,祝焱原本就是新管會始作俑者,她自然是站在了祝焱一方,給值班醫生打了電話,很快,粟家村六個人的病歷和新管會易中成的病歷被送了過來。

  「我聽說是六個人,怎麼是七人。」王輝接過蔣醫長遞過來地病歷,依次翻著。

  「六個村民,一個新管會幹部,七個人住院,六個村民都出院了,新管會幹部還在住院治療。」

  王輝沒有多問,接過病歷仔細翻看著,村民都是軟組織損傷,而新管會易中成則縫合了十六針,他暗暗吃了一驚:「政協報上根本沒有提到這事情。」

  蔣院長從醫生的角度道:「村民應該是在抓扯過程中受地傷,新管會那位幹部是被石頭砸傷的,那些村民下手也太狠了,把人往死裡整,現在六個人的醫藥費都還掛在帳上的,還是縣裡打的電話。」

  王輝抄著病歷上,隨口道:「農民的根本在土地,有了土地也就有了生活保障,農民如果沒了土地,連退路也沒有了,他們有過激行為就不難理解了。」

  蔣院長搶白道:「農民失去了土地也不能出手傷人,被打地干部也是人,也是孩子的爸、父母地兒子,如果他被打死,家庭的頂樑柱就倒了,讓全家人怎麼過生活。」

  王輝道:「打人的方式當然不對。」這時,劉瑞雪的電話打了過來,他沉吟了一會,道:「既然遇到了,我們就到他們辦公室去,反正遲早是要見面的。」

  五點鐘,侯衛東在新管會小會議正式與三位省報記者見面,他故意端了端架子,讓章湘渝陪著王輝等人聊了一會天,這才端著茶杯、拿著筆記本走進了會議室。

  侯衛東看著三位神交多時地記者,很熱情地道:「稀客,真是稀客,沒有想到省報記者能到新管會來採訪,不甚榮幸。」

  章湘渝介紹道:「這是新管會黨組書記、主任侯衛東。」

  王輝手裡的新管會資料已經過時了,資料上還是楊大金為主任,張勁是常務副主任,他沒有料到新管會一把手這樣年輕,道:「我是嶺西日報的記者王輝,這兩位是我地同事,劉瑞雪,杜成龍。」

  侯衛東坐下來以後,給王輝、杜成龍遞了煙,道:「王記者到新管會來採訪,是大好事,我們歡迎。」

  他高聲對章湘渝道:「章主任,這兩天你把手裡的事停下來,全程陪同王記者一行,即要當好導遊,又要當好服務員。」

  不等王輝等人說話,又高興地道:「王記者,新管會雖然做出了一些成績,但是距離組織要求和人民希望還有很大的差距,沒有想到省報記者會為了這一點成績來進行宣傳,我代表新管會全體幹部,三萬六千人民,衷心感謝王記者、劉記者和杜記者。」

  楊柳適時地就拿出新買的相機,對著記者們一陣閃光。

  王輝、劉瑞雪和杜成龍面面相覷。

  劉瑞雪在心裡一陣嘀咕,「敢情新管會還在想著美事。」

  王輝解釋道:「我們這一次到益楊是嶺西日報安排的系列調查活動之一,益楊只是其中一部分,談不上宣傳。」

  侯衛東很是熱情地打斷王輝的話,道:「系列調查能到益楊新管會來,我們已經感到很自豪了,請各位朋友先參觀展覽室,這樣就對新管會有直觀印象。」

  在場的新管會所有官員都站起來,侯衛東道:「請省裡領導來參觀縣級新城管理委員會,請多提寶貴意見。」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看著熱情洋溢的新管會諸位幹部,三位記者就侯衛東等人進了展覽室。

  這是正科級新管會的展覽室,卻遠遠超出了正科級水準,儘管新管會正式的詳規還沒有出來,侯衛東為了更好宣傳新管會,也為了向企業家們展示新管會的未來,還是按照初設方案高標準做了這個展廳。

  侯衛東等人專門找來了沙州最大的廣告設計公司,數易設計圖,搞出了這個展廳以後,祝焱等領導又提出修改意見,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能頂著諸葛亮,花了很多心思的展廳,無論是思路、燈光以及現代技術採納上,至少達到省一級展覽廳標準。

  當背景音樂響的時候,大沙盤上燈光逐次亮起,侯衛東手拿著遙控筆,親自進行講解,他到新管會時間不長,但是對展廳每個細節瞭如指掌,介紹起來繪聲繪色,極具感染力。

  劉瑞雪原本對這位年輕的新管會一把手帶著幾份輕視,聽完介紹以後,不由得刮目相看。

  王輝明白,新管會態度越熱情,他手中筆就越容易被軟化,他趁著侯衛東稍為歇息之時,搶先插話,並且是直接進入主題,道:「新管會面積約六到七平方公里,建成以後,有多少農民將失去土地,失去土地以後,他們將如何生存?」

  話已開口,他就不想留餘地了,道:「不管是為了發展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都不能讓農民來承擔改革的代價了,漫長的農產品價格剪刀差,農民已經默默承受了發展的代價,新一輪改革,不能以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來取得進步,這是不人道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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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硬道理(中)


  展覽廳裡格外安靜,按通俗說法,掉個針都能聽見聲音。

  侯衛東通過段英提前知道了省報的行動,他如在大學參加辯論賽一樣,作了充分準備,早已胸有成竹,道:「我們國家的行政體制是國務院、省、縣、鄉四級體制,益楊新管會是縣政府的派出機構,勉強能算得上鄉一級,鄉一級政府沒有制定政策的權力,無論歷史上存在的剪刀差還是現實改革中出現的諸多問題,都不需要新管會負責,新管會只做與其權責相符合的事情。」

  「說得再具體一點,新管會的成立是經過嶺西省同意的,在國務院也備了案,徵地手續是合法的,我們作為最基層部門,只對自己所徵地農民負責任,並不對歷史負責任。徵用土地以後,如何保障農民如何生活,我們在政策範圍內製定了五條保障措施,盡最大可能保障失地農民的生活。」

  王輝道:「能否看一看這方面的資料。」

  侯衛東吩咐一聲,楊柳將新管會與粟家村的座談記錄拿了過來。

  王輝一邊看,侯衛東在一邊補充道:「除了當時討論的幾條,還要加上縣政府提出來的兩條要求,一是村民可以組建施工隊伍,原則是土建部分按照市場價拿給當地村民;二是鼓勵被徵地村民子女讀益楊職校,凡是讀職校的,將部分免掉學費。」

  等到王輝看完,侯衛東道:「城市化道路,其實也是我們國家發展的必由之路,幫助村民向居民轉變。也是新管會的職責。」

  王輝轉換了一個角度,又問道:「嶺西五十多個縣,差不多每個縣都有開發區,佔了大批良田熟土,而現階段項目和資金都是稀缺品。必定大部分開發區都難以成氣候。如今新管會大片土地被徵用,我估計在兩平方公里左右。但是在建項目很少,準確來說只看到兩個,大量土地天天曬太陽看星星,雜草長得如小樹林,我不知道益楊縣委縣政府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這只是暫時問題,目前廣東秀雲藥廠、沙州啤酒廠已經進駐沙州。與嶺西軸承廠簽定了協方,這三家企業都是規模以上企業。我相信,隨著嶺西高速路的開通,進駐益楊地企業會越來越多。」

  侯衛東自信地笑了笑,「還有一個好消息,在嶺西省和沙州市的幫助之下。益楊縣政府將與省發展銀行進合作,由發展銀行提供十億貨款,整體開發新管會。我現在擔心是將來入駐企業多了,徵用土地不能滿足需求,曬太陽看星星現象將永遠成為過去式。」

  劉瑞雪心道:「這位年輕人口才不錯,與王輝倒是將遇良才,棋逢對手,而且從目前來看,政協報上的文章,也只能算是一面之詞。」

  侯衛東是新管會主人,自然不願意與嶺西日報這種大媒體爭論,雖然說道理越辯越明,但是在很多情況下,贏了道理卻是輸了感情,基本闡明了觀點以後,他道:「王記者,有了這條新高速路,益楊到沙州也就半個小時,到嶺西也就一個半小時到二個小時的路程,益楊新管會已經有了相對優良的發展條件,我堅信益楊新管會應該能夠成功。」

  他誠懇地道:「新管會是永遠對媒體開放地,王記者願意看什麼資料,願意到那一家企業,那一個農戶,我們都歡迎和全力配合。我建議新管會可以作為王主任的觀察點,你可以留一張照片,一年時間,益楊新管會肯定要發生巨大變化。」

  王輝追問了這麼久,見這位年輕領導始終不急不燥地侃侃而談,而且還言之有物,也就鬆了口,笑道:「我在嶺西去地地方也不少,很少遇到對媒體這樣開放的領導了,如果所有領導都像侯主任這樣,媒體的春天就不遠了。」

  「這是辦公室主任楊柳,暫時充當聯絡官,有什麼需要直接找他便是。」侯衛東又對楊柳道:「楊柳,你這個聯絡官要盡心服務,為王記者一行提供最好的條件。」

  一邊說,他一邊看表。

  楊柳立刻明白了侯衛東的意思,對王輝道:「王記者,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吃便飯。」不等王輝推辭,楊柳又道:「我們不吃大館子,城郊附近有一家魚場,吃農家飯。」

  侯衛東緊跟著道:「王記者,吃頓便飯,不違反原則吧,嘗嘗益楊農家風味,也算是深入基層。」

  「我們還有事情,就不耽誤你們更多時間。」

  楊柳道:「不能走,我們還有一肚子苦水要向王記者說。」楊楊原本就嬌小,擋著王輝的路,很有些小女人態。

  王輝這個四十多歲地大老爺們,在她面前拉不下臉,結果在新管會諸人連勸帶拉之下,王輝也想再深入地與侯衛東談一次,也就同意一齊吃晚飯。

  晚餐地點距離新管會並不遠,這是一個五十年代的三級小水庫,位於一條小山谷前端,面積並不寬,平均深度卻達到六、七米深,由於水寒,農戶不願意在裡面網箱養魚,在遍地網箱養魚地九十年代,這倒裡算一塊乾淨水體。

  山風掠過湖面,帶來絲絲涼意,空氣中負氧離子含量遠比縣城裡高,讓張輝覺得渾身舒泰,侯衛東並沒有緊跟在張輝身後,而是自得其樂,拿起魚桿,道:「老楊,你喂老窩子沒有?」

  老楊是內陸地區的水上人家,常年都在湖邊,臉色黑黑的,提了一個小桶,裡面裝著小顆粒的煮熟紅苕以及其他小料,他抓起來往水裡丟,紅苕和小料進入水裡,蕩起了一圈又一圈波紋。

  侯衛東聽到劉瑞雪、杜成龍都稱呼王輝為王主任,他手裡拿了兩根桿,也改變了稱呼,道:「王主任,天還沒有黑,還可以釣幾桿,來過把癮。」

  老楊站在岸邊,幫著劉瑞雪的魚鉤上掛蚯蚓,然後叉著腰道:「水庫時都是清水魚,最多喂點糧食,比池塘裡地魚好吃得多。」他伸出手,拿三根手指比劃著,「裡面都是土鯽魚,三指寬。」

  王輝是半個釣魚愛好者,見水面清澈,就來到侯衛東身邊,兩人舉著桿站在水邊,自然而然地把距離拉近了不少。

  「侯主任是當兵回來,還是大學畢業。」

  「我是沙州學院法學系的。」

  「原先在哪裡工作?「

  「畢業後,就在一個鄉鎮工作,後來調到縣委辦,去年才到了新管會。」

  兩人聊了一會家常,侯衛東推心置腹地道:「王主任在展覽廳的話很有道理,在內地,項目和資金總是稀缺地,按照資本的特性,它一定會自動尋找最適合的地方。」

  王輝明白其中意思,道:「一句話,各地建開發區就是為了築巢引鳳。」

  「對,現在各地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建開發區必然選擇,對城郊的侵佔也是必然,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新管會對農民的安置在全省都算得上很不錯。」

  王輝作為省報資深記者,全省基本上跑遍了,在心裡也認同侯衛東的觀點,只是他的層次更高一些,道:「中央每年用GDP給各省排座次,各省也用GDP給各縣排座次,GDP以及地方財政收入決定著領導的陞遷,這些就是政績工程、面子工程,各縣在這個指揮棒不顧自身情況,大搞開發區,拚命招商引資,帶來了環境污染、農民失地等各種社會問題,遲早會就得不可收拾。」

  侯衛東道:「引入競爭機制,從客觀上能夠促進各地經濟發展,這種機制畢竟比一團死水要好,相比以前也算是進步,畢竟有比較硬的指標。」

  王輝道:「我沒有這麼樂觀,持懷疑態度。」正說著,他看到水面浮子猛地沉了下去。

  「咬鉤了。」他指著水面上浮子,大聲喊了一聲,侯衛東早已看得清清,迅速往上一抖,一條魚兒被帶出了水面,正是三指寬的鯽魚。

  很快,王輝也釣起了一條鯽魚。

  快樂的時間總是很短暫,天色暗黑下來,大家紛紛收桿,王輝釣了六、七條魚,加上侯衛東釣的,共有十來條魚,提在手裡沉甸甸的,看起來很有成就感。

  三人在水庫邊吃過晚飯,回到賓館,又集中到王輝房間。

  「原本想找一支麻雀來解剖,找出開發區存在的問題,從今天調查的情況來看,益楊新管會並不是好典型,沒有突出的問題,也沒有突出的成績。」

  劉瑞雪道:「我也覺得益楊新管會沒有典型性,挖不出有深度的稿子。」

  王輝想了想,道:「開發區問題是報社的重點課題,我們開了頭就不能放棄,下一步暗訪臨津縣、吳海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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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硬道理(下)


  第二天,王輝等人在賓館大廳裡見到了新管會辦公室主任楊柳。楊柳帶來了最新印刷的新管會宣傳冊,另外還有益楊明前茶和上青林望日村風乾野雞。

  這些都是上好的土特產,不是現金,王輝略為推辭,便也收了。

  侯衛東最初想送些紅包,又擔心直接送錢恐怕會引起反感,商量之後,便改為土特產,即表達了感情,又顯示了新管會問心無愧。

  楊柳代表新管會將王輝送到了益吳公路口,分手前,她特意要了王輝等人的電話。

  侯衛東此時已經明白了王輝意圖,他是吳海縣人,對那邊的情況很熟悉,知道其開發區運營情況除了土地大片拋荒問題,污染還特別嚴重。他原本想提醒任林渡,已經撥打了兩個電話號碼,轉念又想道:「省報記者既然是來調查問題,就讓他真實地看一看各地開發區真實情況,免得把新管會當成靶子來打。」

  「何況任林渡只是委辦副主任,並不是開發區主任。」想到這裡,侯衛東便放棄了打電話通報情況的念頭。

  侯衛東給段英打了電話,準備表示感謝,段英正在編輯室談事情,低聲道:「我還有事,等一會給你打過來。」等了五、六分鐘,段英就把電話回了過來。

  侯衛東也沒有隱瞞,將對付王輝的小方法給段英講了,段英捂著嘴笑個不停,道:「以前總認為你一本正經幹大事,沒有想到肚子裡也有這麼多花花腸子。」笑過之後,又道:「王輝是資深記者。帶隊採訪例不空回,這一次在益楊沒有挖到炸彈,恐怕其他幾個縣要受到牽連。」

  侯衛東當時並沒有重視段英所說,十幾天之後,段英所說變成了現實。一份《開發區到底要去往何方》便出現在嶺西省《要情通報》之上,並且加上編者按。嶺西省委書記當即批示:「開發區過多過濫的問題,各地務必要引起高度重視,近期省委將對開發區進行檢查,符合條件的將優先扶持,不符合條件的則立刻關閉,還田與民。」

  在王輝文章中。特意提到了益楊新管會在保障失地農民生活上地五點做法,正因為此。益楊新管會在第一時間接受了省級檢查組,恰好此時益楊縣政府與發展銀行正式簽定貨款合同,檢查組受邀出席了簽字儀式。

  檢查組對益楊新管會印象不錯,一致認為益楊新管會是符合要求的,只是向省裡提出了合併「益楊新管會與開發區」的建議。

  省裡檢查組分為八組。一個星期就半全省開發區走遍,最後,以省政府的名義關閉了十六個手續不全、規模偏小、交通偏僻的開發區。新管會則繼續保留。

  秦飛躍得知這個消息,心裡也就犯了難,開發區與新管會合併,則意味著兩套班子要合二為一,他瞭解侯衛東與祝焱地深厚關係,不敢與之競爭,痛快地向侯衛東表了態,同時積極找關係活動。

  侯衛東在新管會任上剛剛上路,自然也不願意將一把手位置拱手讓人,當檢查組提出建議以後,他立刻趕往嶺西省委黨校,向祝焱匯報工作。

  祝焱在黨校天天堅持運動,一律不喝酒,即使有推不開的應酬,就只喝紅酒,幾十天下來,他原本略有規模地肚腩不知不覺消了下去。

  聽了侯衛東匯報,他道:「省委檢查組建議很好嘛,我離開益楊之前,也曾經有這個想法。」

  「新管會與開發區合併以後,兩區實際上就連為一體,西南部新管會高科技園與開發區可以成為新管會工業園區,靠近高速路這一部分土地,則可以將銀行、醫院、學校、商貿中心和高檔住宅區集中在一起,這樣城市功能分區就很明確,中等城市的骨架子也就搭起來了。」

  侯衛東明確地匯報了自己的想法:「新管會與開發區是同級單位,現在合二為一,就要重新任命班子,我剛剛上路,還想繼續幹下去。」

  祝焱心中有數,輕描淡寫地道:「這事你不用考慮了,現在只管抓工作,工作出了成績,自然就有了位置。」

  正說著話,手機嘟嘟響了數聲,他拿出來看了一看,臉上露出些笑意,他遞給了侯衛東,樂呵呵地道:「這個小傢伙,一天要給我發好幾條短信過來。」

  這是一條很時尚很詼諧的短信:「果農發現一小孩在偷蘋果:小搗蛋,你等著,我要去告訴你爸爸!男孩抬頭向樹上喊道:爸,下面有人找你。」說實在話,這條短信並不是特別出色,由於是祝梅所發,意義就顯得格外不一樣。

  祝梅有自從有了電腦和手機以後,被壓抑的天性頓時爆發出來,她是「浪人」聊天室最受歡迎的「快嘴小蓮」,除了上網聊天、畫畫,她還有一個愛好發短信,每天發短信,也是她地生活樂趣之一。

  祝焱內心深處對祝梅有很深的很深地愧疚,如今見落落寡歡的女兒居然快樂起來,他的高興發自內心,他沒有想到電腦和手機會給一個聾啞小女孩帶來如此多的快樂,念及此,看侯衛東的眼神更多了幾分親切。

  他興致勃勃地道:「今天下午是政治經濟學,那個老夫子與時代脫節了,只會死搬紅色經典,與現在結合不上,不聽也罷。」

  坐上了王兵開地三菱,一路飛馳電掣,坐在車上卻感覺極為平穩,祝焱道:「衛東,這位師傅是從哪裡調來的,開得好。」

  老柳開車技術也是一流,不過年齡大了,精力比不上從前,手腳也慢了一些,祝焱早有換司機的想法,只是一時沒有找到人品和車技都好地駕駛員。

  侯衛東聞絃歌而知雅意,儘量詳細地介紹道:「王師傅原來是交通局下屬駕校的教練,被我挖過來的,水平高,他當過兵,為人很忠誠。」話到此,已經將主要內容表達出來,侯衛東亦就不再多說了。

  到了聾啞校,兩人剛走到學校操場,又見到了楊校長背著手在操場裡轉***。

  楊校長見到祝焱,將臉上愁容換成了笑意,穿過操場走了過來,道:「祝書記,您來了。」雖然侯衛東來了數次了,他還是記不住侯衛東的名字,只知道他是祝焱的秘書,只是點頭,也沒有打招呼。

  今年春節,祝焱找來一家企業,為聾啞校贊助了五萬塊錢,有了這五萬塊錢,楊校長才勉強過了輕鬆的春節,給教師們每個發了五百塊錢的過節費,給聾啞學生換了厚實的棉被子,同時,買了兩頭豬,請殺豬匠到學校殺了,讓二十來個回不了家的聾啞孩子痛痛快快地打了好幾天牙祭。

  為了讓這個學校教師和學生過上好日子,楊校長是百般算計,但是由於經費緊巴巴的,許多想法也就無法實現,「祝書記,每次都想麻煩你,我都不好意思開這個口了。」楊校長陪著祝焱上了樓,還是開了口。

  「別說客氣話,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祝焱心情好,客氣地道。

  「我們這個聾啞學校是沙州甚至是嶺西最大的聾啞學校,師資也基本湊齊了,現在缺教材,北京出了一批盲文書,教師們都想買回來,只是沒有錢。」

  侯衛東暗道:「沙州一年財政收入有十七、八個億,怎麼就不能多擠一些錢來幫助這些聾啞孩子們,財政局的人也應該到聾啞學校來看一看。」

  他很清晰地記得,有一次新管會財務室請了財政局行財科長吃飯,專門行財科長其實並不是正宗科級幹部,說白了就是股長,為了爭取資金,他甚至放下架子親自去作陪,這一頓飯,喝了四瓶茅台,拿了煙,送了紅包,總共花了五千多塊錢。

  想著這頓飯,又看著孩子們,侯衛東心裡有些堵。

  這時,祝焱扭頭對侯衛東道:「你有沒有渠道解決這筆經費。」

  「沒有問題。」侯衛東又對楊校長道:「買這批書到底要多少錢,我來想辦法。」

  「三萬。」

  「好吧,過兩天我給你送過來。」

  楊校長感謝得緊,握著侯衛東的手,道:「感謝你了,太感謝了,這下孩子們有教材了,怎麼能麻煩你送錢過來,我和財務到益楊來領。」他仍然沒有能想起侯衛東的姓名,不好意思地問道:「同志貴姓。」

  他從口袋裡取出電話本,仔細地記了下來侯衛東的姓名、職務和電話。

  祝梅見到爸爸和侯衛東兩人出現在面前,自是很高興。

  祝焱興致也高,帶著祝梅特意去坐高速路,一不留心就開到了嶺西,他帶著女兒祝梅去商場買東西,兩人都玩得高興。

  在嶺西德克士吃了飯,三菱便直奔沙州。

  將祝梅送回了沙州,侯衛東又將祝焱送回了嶺西。

  分手之際,祝焱頗有感觸地道:「沙州聾啞校建在這個樣子,在嶺西也算是一流了,但是依然經費緊張,設施沉舊,說到底,還是經濟不發達。」

  又交待道:「回去以後,什麼事情都別想,一門心思抓工作,要記住小平說的話,發展才是硬道理。」

  「新管會與開發區合併以後,職責增加了,任務更重了,這幅擔子交給你,是機遇也是挑戰,我希望明年見到一個暫時的新管會。」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55
第二百九十五章吃螃蟹(上)
  8月,驕陽似火,益楊中層幹部們被火辣辣的太陽曬得心裡燥動不安。

  楊森林是以縣委副書記的身份來到了益楊主持工作,初來之時,他專門到省黨校拜訪了祝焱,當時祝焱明確表態:「省裡文件說得清楚,我是離職學習,益楊的事情就交給老弟了,我會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楊森林在沙州市政府工作了十來年,當然不會輕易相信這些漂亮話,他到益楊正式工作以後,祝焱倒也說話算數,基本不過問益楊事情。

  初來之時,楊森林頭腦很清醒,可是當他被一大幫子言聽計從的手下包圍著、阿諛著,漸漸地,他產生了自己就是縣委書記的錯覺。

  楊森林以前在沙州市政府當副處長之時,雖然級別和現在一樣,日常主要工作卻是為領導服務,沒有機會體驗前呼後擁、一呼百應的感受,如今到了益楊縣委主持工作,他才有了當官的真正感受。

  「難怪別人說,寧當雞頭,不當鳳尾。」這就是楊森林在益楊之後最大的感嘆。

  不過,正當他準備對縣裡幾個重要職務進行人事調整的時候,卻發現掉進了蜘蛛洞裡,千萬條絲線捆著了他的手腳,經過幾番努力,他最終妥協了。

  幾個關鍵職位是:侯衛東出任新城區管理委員會主任,這個新城區即包括了原來的新管會又包括了開發區;秦飛躍出任城關鎮黨委書記;組織部肖兵副部長出任國土房產局局長。

  另外還有幾個副職及鄉鎮一把的調整。

  這三個關鍵職務皆不是楊森林本意,經過此事,他清醒而又憂傷地意識到:「最能體現縣委的權力是人事權力,在人事工作上缺少發言權。則只是傀儡,而益楊在重大人事問題上,還是由祝焱一錘定音。」

  楊森林心高氣傲,無論如何不願意戴上傀儡的帽子。

  可是在益楊,副書記季海洋、組織部長老柳和其他一些常委。他們即不屬於楊派,也不屬於馬派。而是屬於祝派,特別是季海洋,平時不顯山露水,但是在對新管會、城關鎮和國房局三個重要人選上態度堅決,與楊森林爭執不下,而縣長馬有財、組織部長老柳站在了季海洋一邊。

  第一次交鋒讓楊森林很不愉快。他不願意輕易服輸,卻也知道事情地根源。他先到沙州市委,再到嶺西省委,爭取盡快成為真正的縣委書記。

  而侯衛東此時日子並不好過,東南亞泰銖一洩千里,倒閉銀行無數。連累了整個東南亞經濟,周邊數國以及日本、韓國都受到了影響,新管會招商引資活動同樣受到了影響。除了前期談好的嶺西軸承廠、秀雲藥廠,另外幾個簽定了意向性協議項目,都一一落空。

  東南業的蝴蝶扇了扇翅膀,讓侯衛東肩上的擔子沉重如山。

  五月份到益楊新管會參觀地沙州建築協會,如今除了步高以外,其他都無蹤跡,不肯再到益楊。

  步高意氣風發地指著眼前長著荒草的土地道:「這一塊地有多少畝?」

  步高很早就知道省發展銀行十億貨款地事情,他對新管會房地產開發很有信心,他暗中帶著工程師來了至少六、七趟,看中了高速路出口兩百米左右一塊平整地段。

  用地科的人跟在侯衛東後面,不過最新的規劃圖紙被侯衛東要求保密,他們沒有拿出來。

  新規劃按照省發展銀行要求進行了調整,發展銀行出了十假巨款,為了保證新管會開發土地能確保增值,他們要求所有地塊必須水、電、氣、電話、公路全部通暢,然後才能出賣,這樣一來,新管會土地就被公路分割成大小均勻的正方形或是長方形,成為網格狀。

  步高雖然跑了好幾趟新管會,由於新規劃知曉的範圍還很狹窄,他腦海中也就不能形成這種網格,他看中地塊現在看起來是一個整塊,其實中間要穿過南北東西四條公路,零碎得不成樣子。

  侯衛東在益楊是光棍一條,閒來無事,天天抱著圖紙看,或是開著他那輛皮卡車四處轉悠,新管會的地形如鉻鐵一樣深深地刻在他腦海之中。

  以前他對步高地印象就是一個能幹的,現在,他對步高地評價變成了有眼光的民營企業家,在新管會最需要投資的時候,沙州建築協會只有步高敢於吃螃蟹。他指著另一塊平地,道:「步總,朝東走二十米,那一塊土地面積相當,位置也不錯,我建議你選這一塊。」

  步高穿著來自挪威的短袖襯衣,挪威人高大,衣服風格簡約,他站在幾個新管會幹部中,翩翩然有風度,相比之下,侯衛東倒像一個黑漢子,這是長期在新管會

  跑來跑去的結果。

  步高有些好奇,道:「這兩塊地有什麼不同嗎?」

  侯衛東笑道:「按照新規劃,步總剛才所指地土地將來會有四條公路穿過,而這一塊地是完整的正方形地塊,適合搞開發。」

  益楊新管會土地並不如想像中受歡迎,縣政府為此也憂心忡忡,因而,為了促進發展,新管會裡的土地,侯衛東並不需要請示縣政府就可以拍板。

  步高敏感地意識到這一點,暗道:「益楊縣也是才開始搞開發,操作很不規範,侯衛東手中權力太集中了,隨手一指就能決定土地歸屬,看來還要好好結識一番。

  以前為了追求張小佳,步高曾經派人跟蹤過侯衛東,他一邊面帶著微笑,一邊盤算著:「侯衛東年紀輕輕,老婆又遠在上海,看來還是用美人計將他拿下。」

  看完土地,步高就告辭,道:「侯主任,今天中午我要回沙州,下午你有空沒有,我想請你到嶺西工地去看一看,在益楊地新建築完全按照嶺西標準修建,如果你有什麼意見,可以馬上修改。」

  侯衛東猶豫片刻還是答應了步高,他與步高曾經是短暫情敵,現在小佳嫁給了侯衛東,步高也有了親密愛人,莫名其妙的情敵關係自然結束了。

  如今,兩人是合作關係,對於步高這種勇敢行為,侯衛東還是充滿感謝的,對其更是刮目相看,他現在相信步高企業蓬勃發展,並不完全靠著步市長。

  下午慶達集團的黃亦舒副總從上青林下來,他想在新區徵用一塊一百畝左右的土地修建軸承廠庫房以及職工療養院,這原本是小事,可是他提出這一塊土地與軸承廠廠房一樣,按照工業用地處理,可是地點卻在新管會規劃的商業區裡面。

  商業用地和工業用地價格相差很大,這就讓侯衛東為難,與黃亦舒磨了半天嘴皮子,還是沒有談攏,不過慶達集團與新管會關係良好,大家倒也沒有生氣,只是約定再談。

  下午四點,步高又打電話來邀請,侯衛東想了一會,讓張勁去陪黃亦舒一行吃飯,自己和章湘渝一起前往嶺西。

  在沙州與步高匯合以後,便朝嶺西走去。

  步高的女朋友小曼已經提前回到了嶺西,小曼聽說要找個姐妹拿下侯衛東,剛開始也不願意,步高哄了半天,道:「就這一次,你要聽話。」小曼還是不同意,最後,步高只得屈服,道:「上次看到的鑽戒,明天抽時間買了。」

  小曼這才軟了口,嬌滴滴地道:「我的姐妹最多陪著唱歌、跳舞,其他的事情不行。」步高急道:「唱歌跳舞,這算什麼事情,還不如不請。」

  小曼伸出一根手指,道:「這是我的好姐妹,一萬。」

  步高上前揪了小曼的臉蛋,道:「你怎麼胳膊往外拐,花我的錢也就是花你的錢。」

  小曼道:「那是我的好姐妹,他一家都是下崗工人,也是沒有辦法,她最大的夢想是到巴黎去留學,湊齊了錢就去。」

  談妥價錢以後,小曼就到提前回了嶺西。

  侯衛東與步高見面以後,步高見章湘渝也跟來了,他素來打蛇只打七寸,對這些副職沒有多大興趣,他在車上給嶺西的手下打電話,道:「在尚佳歌城去找個美女來,等著備用。」

  尚佳歌城的美女雖然亦不錯,可是比起專業的演員來,還差了N個檔次,步高是鐵了心拿下侯衛東,也是下了本錢。

  五點半,一行人到了嶺西,先到二環線的工地上參觀了即將完成了「靈動佳宛」小區,這個小區有接近五萬平米的建築面積,已成為氣候。

  侯衛東戴著安全帽,在步高親自帶領之下參觀了靈動佳宛,這個小區在中庭設計、房屋外觀上比新月樓提高的檔次,侯衛東看了也很喜歡,他興趣頗大,幾乎把辦公室能看到資料看完了,然後又跑了好幾幢樓,還站在各個樓的頂端,四處打量著,就如陳奐生進了城一般。

  七月天,雖然是傍晚,房屋仍然熱辣辣的,不一會,侯衛東汗水四滴,卻猶自不想離開。

  步高在靈動佳苑不知接待了多少政府官員,侯衛東算是級別最低的,卻是最認真的一個,他若有所思地想:「侯衛東這麼年輕就在益楊混得風聲水起,果然有些道理。」

  到了飯店已是七點,進了金碧輝煌的雅間,雖然小佳、李晶和段英都稱得上美女,可是房間內的兩個穿著夜禮服的女子仍然是讓他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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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吃螃蟹(中)


  兩個女子身穿很正視的夜禮服,肩膀露在外面,在燈光下發出柔和象牙般的光澤,由於長期鍛鍊的原因,身材格外勻稱健康,見步高一行進來,便禮貌地站起身來。

  朱瑩瑩原本不想參加這一次晚餐,可是禁不住一萬元誘惑,想起那遙遠神秘的夢中巴黎,又想起友家中下崗待業父母,以及失去工作的哥嫂,她暗自下定決心:「閉著眼,忍一忍就過去了。」見到步高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這兩人都不老,相貌也還說過去,她暗自鬆了一口氣。

  小曼輕輕碰了碰朱瑩瑩的手,低聲道:「跟著步高的那個年輕人侯衛東。」

  朱瑩瑩眼光從侯衛東黑黝黝的臉龐滑過,此人黑是黑,卻黑得很乾淨,鬍鬚也刮得整齊,她至少在心理上並不是過於抗拒他。

  小曼上前親熱地對步高道:「說是六點過來,你看現在都要七點了。」

  步高指著侯衛東道:「這事可不怪我,要怪就怪侯主任,他非要每一幢樓都要爬,精力旺盛得很。」

  「朱瑩瑩,小曼在歌舞團的同事。」

  「益楊縣新管會主任侯衛東。」

  「這是新管會章主任。」

  章湘渝走進房間,就被光彩照人的歌舞團演員小曼和朱瑩瑩震住了,他眼光情不自禁地朝兩位女演員身上溜,卻又不敢正眼瞧瞧,規規矩矩在桌了坐著,只覺口乾舌燥。

  步高見到章湘渝的神態,暗道:「到底是土包子,看到漂亮女人腿都邁不動了。」

  侯衛東進屋之時。眼球也被兩位格外靚兩的女子刺了一下,他對美女的免疫力明顯強過章湘渝,很快就淡定自若,與步高討論起「靈動佳宛」地開發理念。

  新管會將建五平方公里的生活區,這逼著侯衛東如海綿一樣吸收房地產知識。步高是沙州建築協會的高手,在嶺西發展得也相當不錯。專業水準不容置疑,侯衛東逮著機會就虛心向他請教,兩人討論著,把小曼和朱瑩瑩晾到了一邊。

  朱瑩瑩一直偷眼觀察著侯衛東,心道:「這個縣城來的小官,談吐還不錯。」這多少讓她心裡覺得好受一些。

  吃完晚餐。三人喝了二瓶說不出牌子的洋酒,微醺。

  小曼道:「我們到尚佳歌城去唱歌。侯主任,章主任,一起去吧。」步高在一旁鼓動道:「小曼和朱瑩瑩都是歌舞團地台柱子,今天我們一定去捧場。」

  一群人就開車到尚佳歌城,小曼提前預訂了尚佳歌城最高檔的大房間。大房間設施齊全,左側有麻將室,右側則是一個二十來平方地小舞池。各項設施都一流,費用當然不菲。

  穿著短裙露著胳膊的公主將洋酒、小吃和水果陸續拿了進來。

  進房間以後,朱瑩瑩很自然地坐到了侯衛東身旁,當小曼與步高合唱了《東方之珠》,朱瑩瑩輕聲問道:「侯先生,唱什麼歌,我幫你點。」

  「我五音不全,算了,你們唱。」

  侯衛東說的是老實話,這兩年他忙於日常事務,很少有閒心聽歌學歌,因此除了幾首在學校聽得爛熟的老歌,新歌他一首也唱不全。

  朱瑩瑩也沒有多勸,她點了一首《草原之夜》,「草原之夜歌詞,美麗的夜色多沉靜,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聲,想給遠方地姑娘寫封信,可惜沒有郵遞員來傳情,等到千里冰雪消融,等到草原上送來春風,可可達納改變了模樣,姑娘就會來伴我的琴聲來……」

  這歌聲如從草原深處飄來,帶著濃濃邊疆風味,其專業功底確實與野路子不一樣,聽起來很有味道,朱瑩瑩唱完歌,又挨著侯衛東坐了下來。

  章湘渝坐在黑夜地角落中,他眼光一直沒有離開小曼和朱瑩瑩,見兩位女子分坐在步高和侯衛東兩邊,心裡有酸溜溜的滋味。

  步高和小曼在朱瑩瑩唱歌的時候,一前一後走了出去,屋裡只剩下侯衛東、章湘渝和朱瑩瑩。

  朱瑩瑩咬了咬牙齒,站起身來,道:「侯主任,我請你跑舞。」侯衛東想著朱瑩瑩是專業舞蹈演員,心裡確實有些發怵,道:「我跳得不好。」

  朱瑩瑩只是微笑著等待,侯衛東也就跟著進了小舞池。

  房間門又開,步高的矮胖助手帶著一個女孩子來到章湘渝身邊,道:「你好好陪這位先生。」

  進來的女孩子是尚佳歌城地靚妹兒,她職高還沒有畢業,也就十七、八歲,高二開始就跟著同學浪跡於歡場,向來入漁得水,年齡不大,鬼點子不少,她已經得了伍百元塊,看到章湘渝穿著有些土氣,不像是嶺西人,便尋思著又從他身上磨些錢出來。

  此時,侯衛東跟著朱瑩瑩來到了小舞池,裡面燈光驟然暗了下來,朱瑩瑩隨手將門帶了過來。

  裡面的音響自成系統,都由外面控制,守在外面的公主早有準備,給裡面地音響換上舒緩調子。暗淡燈光下,朱瑩瑩見侯衛東站在原地有些拘謹,心中一寬。

  當朱瑩瑩隨手關門的時候,侯衛東已是暗自警惕。

  他的警惕並不是對朱瑩瑩,而是針對步高,當年曾經發生過跟蹤事情,從這件事情看出,步高喜歡劍直偏鋒,作為新管會主任,侯衛東不得不防。另一方面,侯衛東剛參加工作之時,曾跟著曾昭強、朱兵等人到漢湖,沒有經住美色誘惑而下了水,當時他是被遺忘在上青林的幹部,無所求也就無所畏懼,此時他政治前途很是光明,他不願在這種場合輕易趟倒在女人裙下。

  只是步高是第一個在新管會投資的開發商,而且背景深厚,侯衛東總得給他三分薄面。

  進了小舞池,侯衛東按著正規舞姿將右手搭在朱瑩瑩腰間之時,他只覺得朱瑩瑩腰身格外具有彈性,這是那種經過訓練的獨有彈性,彷彿有無數跳動分子在腰間跳躍,侯衛東很想捏一捏朱瑩瑩的腰,試驗自己彈性到底如何,不過還是忍住了。

  因為他明白,今天就是步高對他的考驗。

  各界人士腐蝕幹部最常用的兩招,一是美人,二是金錢,招數雖然平常老套,卻總是能點到人的死穴。

  這就如股市的莊家,他們總是喜歡用最常用的招術玩弄小股民,在拉升之前來幾個兇猛大跌,十有八九會將平日裡滿腹水平的股民嚇得魂飛魄散,急著逃命,等到拉升之時,他們才醒悟這是簡單的洗牌戰術。

  在這種博弈中,智力與知識都是次要的,人性中的貪慾,人性中的怯懦,往往會佔據上風,凡是能控制貪慾與怯懦的人,在人生各個戰場都將勝多負少。

  兩人跳了半曲,朱瑩瑩在耳邊誇道:「你跳得不錯啊。」說話間,淡淡的香水味道,混雜著更淡的青春氣息,讓人迷醉。

  侯衛東仍謙虛地道:「我是野狐禪,亂跳的。」

  朱瑩瑩見侯衛東身正腰直,彬彬有禮如謙謙君子,多了幾分好感,「能跳華爾滋嗎?」

  「勉強吧。」

  跳了一曲慢四,朱瑩瑩便出找華爾滋曲子,此時外間已是空無一人,她臉上不由得一紅,心裡也「砰、砰」地跳了起來。

  侯衛東在大學裡跳過華爾滋,還曾經在新生歡迎會上表演過華爾滋,水平在學生裡也還算不錯,當然比起專業人員來說差距還運。不過,這已經出乎朱瑩瑩意料,除了剛開始有些生澀,侯衛東舞步還真不錯,雖然談不上行雲流水,卻也能踩著節奏順暢地跳下去。

  兩曲過後,侯衛東一直規規矩矩,朱瑩瑩反而是沒有了主意,讓她主動投懷送報,這就有些難度。

  侯衛東主動道:「我們出去休息一會。」兩人出了小舞池,卻又沒有共同語言,大眼瞪小眼地坐著。

  朱瑩瑩知道侯衛東的身份,暗道:「步高有求於侯衛東,看來侯衛東是實權派,還這麼年輕,如果他是在嶺西工作,倒還值得交往。」她見這樣尷尬地坐著也不是辦法,又邀請侯衛東唱歌,這一點侯衛東倒有自知之明,不敢在專業人士面前獻醜。

  朱瑩瑩就主動唱了兩曲,唱完之後,看到侯衛東還是一本正經地坐著,她甚至有些惱了:「真是個榆木疙瘩。」

  她來到侯衛東面前,伸出一隻手,微微彎了腰,道:「我們跳舞。」

  燈光之下,朱瑩瑩婷婷玉立,氣質清麗脫俗,她胸並不是太挺,但是從晚禮服開領處,恰好能看到一圈優美弧線。

  如此美女,侯衛東不心動是假話,內心也有慾望在萌動,只是他一直對步高保持著警惕,猶豫片刻,心道:「再跳一曲慢舞,我就離開。」

  打定主意以後,他跟著朱瑩瑩進了小舞池,曲子居然是熟悉的老歌,「午夜的收音機,一直重複著那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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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吃螃蟹(下)


  藉著舞步移動,侯衛東將扶在朱瑩瑩腰間的右手輕輕抬起來,又往下滑了滑,這個動作很隱蔽,卻讓他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朱瑩瑩腰間的彈性。

  「到底受過專業訓練,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侯衛東忍不住浮想聯翩:如果壓在身下,不知是什麼感受。

  下身隨著想像中的情景也就挺了起來,侯衛東就將上身稍稍前傾,屁股朝後翹,用這個姿勢避免兩人下身相碰。

  跳著跳著,兩人身來越靠越近,前胸數次接觸,幾根頭髮絲掃得侯衛東鼻孔發癢。

  侯衛東是在縣城長大的孩子,嶺西日報、歌舞團這些省級機構向來只在電視或是報紙中才出現,他記得有一次歌舞團到吳海縣演出,姐姐侯小英興奮得在屋裡跳來竄去,這個情景侯衛東仍然歷歷在目。

  如今朱瑩瑩這個以前只能在舞台或是電視裡出現的人物,擺出一幅任君採摘的模樣,單憑這種感覺就足以對侯衛東產生極大殺傷力。步高少年時代是跟著父親在縣城長大,同樣具有這種感覺,所以當他將歌舞團最紅的小曼壓在身下之時,心理之快感甚至超過了肉體的歡樂。

  如今,他用這種快樂來誘惑侯衛東。

  侯衛東靈與肉在不停地搏鬥掙扎,他心裡明白,只要願意,今晚就可以脫掉朱瑩瑩的小內褲,享受充滿彈性的身體,想到這一幕,他下身更加膨脹。但是,他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步高喜歡劍走偏鋒,絕對不能有任何把柄被他拿住,這是大節問題。

  朱瑩瑩對侯衛東頗為好奇,按理說能跟著步高一起混的人,也沒有幾個好鳥。他卻在這裡充當正人君子,她暗中撇了撇嘴。心道:「這人如果不是忒虛偽,就是膽子太小,不像個男人。」

  正在各懷著心思,兩人舞交錯,身體又碰在了一起,在今晚上。這種情況已經發生了好幾次了,朱瑩瑩只覺得在腰上的那隻手緊了緊。兩人身體就緊緊依偎在一起。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這些臭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朱瑩瑩又在心裡嘆息一聲。

  朱瑩瑩抱緊了侯衛東,她練習舞蹈多年,對身體很敏感,感受到對方身體很結實。腰腹間沒有贅肉,又感受到對方硬綁綁的下身。

  這時,一隻溫熱手掌伸進了她地衣服。從腰間一路撫摸而上,還有意彈了彈乳罩帶子,又順著脊背中間而下,毫不猶豫地伸進了裙子裡。

  朱瑩瑩居然沒有產生習慣性嘔吐的感覺,把頭輕輕貼著侯衛東的臉。

  一曲舞罷,侯衛東忽然道:「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朱瑩瑩就站在小舞池裡等候,等了一支舞曲,還沒有見人回來,她走出門,外屋只有電視在閃動著,連鬼影子也沒有一個。正在納悶之際,一位公主正推門過來,道:「剛才一位先生說,他有急事先走了,讓我給你說一聲。」

  朱瑩瑩楞了一會,隨即反應過來,她被對方放了鴿子,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她很一邊有些慶幸,一邊也有挫折感,低聲罵道:「土包子,縣疙瘩。」

  第二天,步高一大早就來到金星大酒店,見到在陽台上鍛鍊身體的侯衛東,他似笑非笑地道:「好你個侯衛東,把瑩瑩小姐一個人扔在尚佳歌城,她可是歌舞團地明星,你就捨得丟下,改天要給瑩瑩陪罪。」

  侯衛東想到昨天之事就覺得神情氣爽,笑道:「朱瑩瑩長得太漂亮,再呆下去,我肯定會把持不住,我可是新管會有名的氣管嚴,回去怕跪搓衣板。」

  步高哈哈笑道:「男子漢大丈夫,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有什麼害怕地。」

  步高根本不信侯衛東所說,當年他派人跟蹤過侯衛東,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他從照片的細枝未節中斷定侯衛東與李晶多半有私情,「看來侯衛東也是老奸巨滑,不肯輕易咬鉤。」他已經決定要買新管會土地,所以還是準備尋機再次籠絡侯衛東,這也算是長遠投資。

  侯衛東與步高吃完早飯,新管會副主任章湘渝這才爬起床來。

  昨天章湘渝與尚佳歌城美女玩得很開心,美女拉著他到了另一個小房間,兩人稀里嘩拉又幹掉一瓶芝華士,對於喝慣了高度酒的章湘渝來說,這種淡口味的洋酒沒有什麼勁道,在美女的誘惑之下,喝酒、唱歌、跳舞,玩得很爽。只是顧忌著一把手侯衛東,他還是拒絕了美女的開房建議,回到了金星酒店。

  與步高在沙州才分手,分手之際,步高握著侯衛東地手,道:「投資新管會,有很多人都不看好,我算是吃螃蟹的人,等真正開發以後,希望你要支持,有了賺錢效應,其他開發商才敢進來。」

  侯衛東表態道:「步總放心,為開發商服務是我地職責。」

  等回到了新管會辦公室,已是上午十一點就,侯衛東屁股還沒有坐熱,縣政府辦公室又打來電話,讓他立刻到縣長馬有財辦公室。

  進了門,見慶達集團副總經理黃亦舒坐在馬有財辦公室,侯衛東便明白是為了什麼事情。

  馬有財開門見山地問道:「慶達集團需要土地修職工療養院,你是什麼意見?」

  侯衛東看了一眼黃亦舒,實事求是地道:「這事我和黃總談過,慶達集團準備修庫房和職工療養院,所需土地在詳規的生活區裡面,這是商業用地,黃總要工業用地的價錢,一百畝地差價在一千萬以上。」

  黃亦舒道:「庫房確實是軸承廠和鐵肩山泥廠的一部分,在任何開發區裡都算作是工業用地,慶達集團很看好益楊的發展,這個大型庫房建好以後,還有一些企業將陸續搬過來。」

  這是雙方爭執不下地焦點。

  把事情經過講清楚以後,侯衛東就明智地閉上嘴,等著馬有財縣長發話。

  馬有財道:「慶達集團對益楊縣支持很大,這一點縣委縣政府是有數的,縣政府原則上同意慶達集團購買土地建庫房和療養院,土地價格就按照工業用地來計算,縣政府常務會上已經研究了此事,很快就將會議記要的形式發下來。」

  侯衛東作為新管會主任,對於縣政府地決策一點都不知情,於日常做法不相符合,他感覺很是詫異,看著馬有財鮮紅的領帶,不由得聯想到步高對自己的腐蝕,琢磨道:「馬有財為什麼不徵求具體部門的意見,難道,黃亦舒與馬有財也有過親密接觸。」

  馬有財滿面春風地道:「新管會土地的事情就這樣定了,昨天我跟木山薰事長通了電話,他提到要將慶達集團旗下的通運機械廠搬遷至開發區,黃總,你們準備什麼時候開始搬遷,縣政府在土地、稅務、水、電、氣都繼續保持優惠。」

  圓滿地實現了任務,黃亦舒表態很乾脆,道:「只要落實了土地,我們隨時可以搬遷。」

  侯衛東聽說慶達集團還要遷一個機械廠過來,心道:「難怪縣政府同意黃亦舒的要求,原來有這麼一回事。」

  嶺西軸承廠、海運機械廠都是嶺西資不抵債的老國有企業,位於嶺西一環以內,慶達集團收購這幾家企業,一是企業擴張的需要,另一方面是看中了這幾個企業的地盤,幾經周折,趁著國內組建大財團、大企業的流行熱潮,慶達集團完成了併購任務。

  完成收購以後,張木山成立慶達機械製造總公司,著手將所有機械加工、製造企業集中搬到人工以及土地更便宜的地區,益楊新管會就是慶達機械製造總公司所在地。

  嶺西騰出來的土地則可以搞房地產。

  馬有財等人並不知道慶達集團的真實目的,為了將通運機械廠吸引到新管會來,經過再三考慮,同意了黃亦舒提出的要求,畢竟,新管會目前從整體上還處於荒蕪狀態,這些土地沒有人購買,則毫不值錢。

  招商成功,馬有財同樣很高興,道:「今天中午,請黃總吃頓便飯。」黃亦舒早就被益楊酒弄得沒有脾氣,聽說吃飯,就愁眉苦臉,道:「馬縣長,我的酒量確這不行,能否少喝兩杯。」

  侯衛東的心情比黃亦舒更不爽,雖然搬來一個機械廠,新管會卻少收了上千萬的錢。

  他最熟悉新管會的情況,對這塊土地最有信心,他堅信只要十億貨款一到,新管會必將成為開發的熱土,如今縣政府常務會已經通過的事情,新管會作為縣政府的一個部門,只能無條件執行。

  跟著馬有財一起到了益楊賓館,侯衛東心道:「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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