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作者:小橋老樹 (連載中)

b144511455 2009-1-17 10:10: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2 675677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41
第二百四十八章 攔車(下)

  由 於準備工作做得很紮實,絕大多數上訪隱患都被消除態,車隊一路上甚為平靜,完全按照縣委的預想在發展。

  侯衛東作為工作人員,坐在季海洋車裡面,是車隊的最後一輛車,祝焱陪同著周昌全在城南規劃區下車以後,他站在大隊伍後面,暗自慶幸,「這是最後一個點了,只要順利回到縣委大樓,這一次接待工作就算功德圓滿。」

  城南屬於淺丘,地勢略有起伏,益楊建委張亞軍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到了一個小坡,站在坡頂,視線就一下開闊起來,將城南大片土地收歸眼底。

  周昌全在眾人的簇擁之下,登上山坡,秋風拂面,頓時精神一爽,他左手叉腰,右手指著一大片土地,道:「老祝,益楊縣委縣政府氣魄很足,我同意你們的觀點,城南新區可以考慮在五到十年擴張十五平方公里到二十平方公里,再造一個益楊城,新城加上舊城,益楊也就有中等城市的骨架子。」

  祝焱設想新城在五到十平方公里,聽到周昌全把新區面積擴大了一倍,心中頓時一喜。

  周昌全道:「嶺西西部是連綿大山,並不適宜人居,省委有意將西部作為生態保持區,重點發揮旅遊業,西部大山上的人口要逐步轉移出來,益楊土地肥沃,水源、氣候等條件都很好,要做好承接西部人口的心理準備,這是益楊的一次大發展機會。」

  秘書長黃子堤和縣委書記祝焱分列周昌全左右,其他官員則站在後邊,大家眼光都追隨著周昌全手指的方向。彷彿他的手指這麼一點,城南就會變成高樓大廈。

  相對於縣委書記祝焱,縣長馬有財就要沉默得多,他並不是一個特別貪婪地人,初任正處級幹部時亦是雄心勃勃,即有建功立業的心思,也有為老百姓辦事的心願,可是自從拿了易中嶺的兩百萬。他就體會到了「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的真實含義。

  如今,易中嶺搖身一變成了民營企業家,他就想找機會離開益楊,一切重頭開始。

  周昌全與祝焱說了幾句,又對身後的馬有財道:「馬縣長,縣委做起了決策,具體落實就是縣政府的事情了,你有沒有信心搞好城南新區。」

  周昌全稱呼祝焱為老祝。而稱呼馬有財為馬縣長,這細微的差別,也體現出周昌全與兩人地關係。

  馬有財是明白其中差異的,但是他極為迅速地調整了情緒。精神振奮地道:「周書記,嶺西高速修通以後,益楊的交通瓶頸就徹底打通了,這塊土地的價值至少翻番,我們有信心經營好城南新區。」

  周昌全點點頭,高興地道:「看來馬縣長已經領會了高速路戰略的精髓。」

  他豎起食指,在空中虛點幾下,道:「土地是政府能掌握的巨大財富,有了這一片土地。就不愁沒有發展潛力,國家對土地控制得很緊,但是我們的思想要更加解放,一要掌握國家准許做什麼,二要理解國家不准做什麼,三要分析國家即沒有准許也沒有反對的事情。特別是第三條,需要我們開動腦筋,解放思想,提高執政能力。」

  他迎著秋風,大手一擺,道:「你們只要把握了這三條,就不會犯錯誤,即使出了什麼問題,也有市委為你們說話,這可是省委杜書記最新地講話精神。市委還是組織縣處級幹部進行專題學習。」

  幾個隨行記者,飛快地記錄上了周昌全同志的講話。

  侯衛東目光一直追隨著周昌全的身影,他觀察到,周昌全講話之時,瘦削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格外豐富,很有表現力,祝焱本是很有氣度地領導,但是在周昌全面前,他所有鋒芒都收斂起來,專心做一位好聽眾。

  周昌全興致很高,眾人興致亦很高。視察了城南新區,車隊就朝城內而去,就在城鄉結合部,突然從一個水果攤後面跳出三人,一個中年婦女,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還是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年女子,到了路邊,中年婦女就拉出橫幅:「檢察院刑訊逼供,打死我兒,冤、冤、冤。」

  車隊最前方是一輛開道的警車,見三人死死地堵住了道路,只得停了下來,並且把警報拉了起來,警燈不斷閃爍。

  馬有財臉色蒼白,神情嚴肅,暗道:「怕什麼來什麼,楊衛革的老婆還是跑來了。」

  通過昨天的交談,他和易中嶺達成了共識,就是讓益楊土產公司淡出人們視線,所以並不希望楊衛革的老婆出來鬧,她們這一鬧,又會讓益楊土產公司重新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不過,祝焱是這次視察工作總負責人,攔車事件讓祝焱尷尬、出醜,也是一件大

  的事情。

  此時,馬有財心裡也矛盾得緊,暗道:「從周昌全地態度來看,祝焱很有可能提拔,如果破產企業工人來大鬧一場,肯定會給祝焱帶來負面影響,***祝焱,讓你知道歷害。」

  轉念又想,「祝焱若是調走,益楊就少了一個瘟神,到時說不定我能當上縣委書記。」從這個角度,他又不想下崗工人來鬧場。

  在矛盾的心情中,馬有財靜觀其變。

  季海洋是此次視察的現場總負責人,他反應很迅速,與侯衛東一左一右跳出小車,侯衛東人年輕,行動更快,迅速跑到了後面跟著的依維柯,對裡面的警察道:「有三人攔路,趕緊把他們弄走,不能造成圍觀。」

  —

  幾個便衣警察飛快地從車上跳了下來,一位高個子警察道:「兩人夾一個,迅速拉到公路外,小車通過以後,再拉到大車上來。」

  幾位警察都是一科和二科地民警,對保衛工作很熟悉,他們兩人一組,很快地朝三人靠了過去。此時,路旁已經出現了圍觀人群,益楊屬於農業縣,生活節奏不快,街道上總有許多閒人,遇上這種事情,閒人們立刻圍了上去,有個別人就在一旁起鬨。

  便衣警察動作極為果斷,不顧三人罵鬧,把三人架在了公路邊,高個子警察對著開道警車做了一個手勢,開道車立刻掛檔開動。

  祝焱臉色由白變紅,又由紅變青,他見周昌全的臉色沒有什麼異常,才稍稍放心,立刻自我批評道:「周書記,我匯報一下這事,這三人與益楊土產公司有關,前些時間檢察院發現了土產公司副廠長楊衛革有貪污受賭情節,正在調查的時候,楊衛革突然死了,是氫化中毒,這是重大刑事案子,沙州公安局朱副大隊長親自帶隊破案,目前已經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只是還沒有歸案,楊衛革的家人對此事很不滿,到省委、市委多次上訪。」

  此時汽車已經重新移動,周昌全看著被控制地起來的三個人,道:「此事人大高主任跟我說起過,我有兩個要求,一是盡快破案,將幕後黑手揪出來,二是不要為難這幾個人。」

  祝焱態度堅決地道:「一定按周書記的指示辦。」

  周昌全的好興致似乎也被這個意外事件打斷了,他沉默地看著兩旁的景緻,快到縣委大院,才對祝焱道:「國人清官意識也有上千年了,如今社會這麼複雜,靠清官解決不了問題,還是得靠法律,要通過正常程序來解決問題,從今天的情況來看,依法治國是還是相當漫長的過程。」

  解決了楊衛革家屬上訪一事,侯衛東後背完全被汗水打濕,他又給公安局商光化局長打了一個電話:「商局長,楊衛革地家屬攔了車隊。」商光化已經接到了報告,道:「侯科長,祝書記是什麼態度?」

  侯衛東心平氣和地道:「祝書記交待,要好好教育,認真勸解,別為難他們,公安人員處置得很果斷及時,沒有造成更壞的影響,請商局對他們給予表揚。」

  若放在幾個月前,他當副鎮長的時候,同堂堂的公安局長說話,絕對會很謙虛謹慎,自從跟著祝焱以後,接觸面一下就擴大了,還時常代表著祝焱給局行領導打電話,潛移默化中,他用這種方式說話,商光化和侯衛東都覺得很正常。

  周昌全下午兩點鐘準時離開益楊,在沙彎子,看著兩輛奧迪絕塵而去,侯衛東心裡就輕鬆下來,他提著祝焱手包,陪上祝焱上了車。

  祝焱臉色平靜,看不出喜和憂,他不開口,侯衛東也不多問。

  沿途公路異常整潔,農家院子前的垃圾也全部清運了出去,孟樂鎮為了這次視察也下了很細的功夫。

  車子就要進城,祝焱開口道:「昌全書記來視察,我再三打招呼要保密,結果還是弄得滿城風雨,小侯,我剛才聽了季常委的報告,他表揚你臨危不亂,現場處置果斷。」

  侯衛東誠懇地道:「雖然經過精心準備,仍然出現了異常情況,說明我們的工作還有漏洞,以後要吸取教訓,把工作做得更細更紮實。」

  祝焱這才笑了笑,道:「教訓要吸取,成績也不容抹殺,你以前在青林鎮就是副鎮級,委辦缺一個副主任,我想讓你挑這個擔子,有沒有信心。」

  委辦副主任與副鎮長是一個級別,可是含金量就大不一樣了,老柳正在開車,聞言就在心裡道:「侯衛東這小夥子前途不可限量,以後還要客氣點。」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42
第二百四十九章 清查(上)

  衛東的任命在常委會上順利通過,正式文件下發以後成了熱線,凡是自認為與他有點交情的中層幹部們,紛紛打電話祝賀,飯局也是約了不少,由於侯衛東的時間需要由祝焱的時間來定,所以侯衛東對這些飯局只是虛應著,並不敢實實在在的接招。

  趙林是分管組織的副書記,與祝焱走得很近,侯衛東出任副主任,與其資歷基本相同的任林渡接任了綜合科科長的職務。

  侯衛東與任林渡的辦公室就換成了委辦副主任的牌子,任林渡則搬到了綜合科辦公室,綜合科正、副科長都姓任,於是委辦工作人員就戲稱為任林渡為「男任」與任小蔚為「女任」。

  這一年,侯衛東二十六歲,成為益楊中層幹部中的後起之秀,也是益楊歷史上最年輕的委辦副主任。

  十月十日以後,益楊縣掀起了「學習周昌全同志講話,推動高速路戰略」的學習活動,各鎮各機關都制定了細緻的學習方案,大部分單位按照縣委部署,制定了「集中學習、查找問題、整改意見」等內容,縣委則派出檢查組深入各單位,督促各單位將此項活動落到實處。

  十一月中旬,學習活動漸漸進入了尾聲。

  周昌全來益楊視察以後,縣委書記祝焱與縣長馬有財依然矛盾重重,卻又更加微妙。

  祝焱還是老套路,對馬有財搞起了一個凡是,「凡是馬有財重用的幹部,想方設法挪個位置」。有了這一條,馬有財縱有翻天本領,亦翻不起大浪。

  馬有財的心理則稍有變化,由於市委書記周昌全對祝焱的態度很明朗,這讓他頗為心灰意冷,如今即不願意與祝焱硬頂,卻也不願意為其政績添磚加瓦,城南新區是祝焱最大地政績。馬有財就軟拖著,嚴格按照國家規定的財務制度,控制著城南新區的財政投入,使城南新區建設總是慢吞吞的。

  這事拿到檯面上,他也佔著理,祝焱又很難抓到什麼把柄。

  十一月二十日上午,祝焱看過了城南新區管委會的工作匯報,氣得往桌上一拍。把新任的管委會主任楊大金叫了過來,楊大金原本是計委主任,這次被委以重任,出身城南新區管委會黨委書記、管委會主任。並增選為縣委委員,他就從行業主管搖身一變為主政一方的地方大員。

  楊大金接到祝焱電話,趁機急急忙忙脫離了一群村民的包圍,坐著車一溜煙地來到了縣委大院,他以前在計委工作地時候,很少直接跟村民打交道,此時遇到了大面積拆遷,他才知道城郊村民的難纏。

  在路上,他由衷讚歎:「毛主席真是了不起。發明了農村包圍城市的理論,又提出了關鍵問題是教育農民的觀點,他老人家對中國社會的瞭解,實在是無人能出其右。」

  楊大金人到中年,平時又很少鍛鍊身體,上了樓。已是氣喘吁吁,到祝焱的房間,必先經過侯衛東的辦公室,他先拐進侯衛東辦公室,道:「侯主任,給你提個意見,縣委領導們日理萬機,還是天天爬上爬下,益楊也應該推廣電梯了,這是一個形象問題。」

  侯衛東與楊大金關係也不錯。他給楊大金倒了一杯水,道:「楊主任,祝書記對城南新區的進度不太滿意,你要注意一下。」

  楊大金一臉苦惱,道:「我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徵地拆遷,基礎設施,辦公費用,什麼都需要錢,讓我怎麼辦。」楊大金是話中有話,馬有財要求財政局嚴格財務制度撥款,城南新區所需錢款總如擠牙膏一樣,擠一點才來一點,作為城南新區主管領導,他給馬有財匯報過,而馬有財一句話「嚴格財務制度」就把他噎得沒了脾氣。

  他到了祝焱辦公室,祝焱已經心平氣和了,道:「楊主任,城南新區進度有些慢啊。」

  楊大金雖然是政府系列幹部,卻是祝焱提拔地人,他將實情老老實實報告了。

  祝焱認真聽著,沒有插話,等到楊大金講完,道:「昌全書記的講話已經印發出來,你一定要好好學習,領會其精神實質,蓄積土地,雖然中央以及省裡並不贊成,可是對地方的發展有極大的好處,益楊能否實現高速路戰略,你和秦飛躍主政地一塊相當重要,論土地資源,城南新區明顯強過開發區,你以前是計委主任,熟悉經濟,一定要為益楊的明天負責。」

  他站起身,道:「走吧,我實地再去看一看。」

  這是祝焱臨時起意,他帶著侯衛東與楊大金就直奔城南新區,

  ,侯衛東又給建委主任張亞軍打了一個電話,讓他趕區。

  到了城南新區的臨時辦公室,就見到上百村民散亂地坐在辦公室門前,楊大金道:「祝書記,這些村民蠻不講理,個個都是獅子大張口,我們最好從後門進去。」祝焱對周昌全書記所說的清官意識很有感悟,他並不想當老百姓心中的清官,點頭道:「別進辦公室了,我們到現場去看一看。」

  城南新區已經拆掉了一些村民的房子,整個新區亂哄哄的,到處是新挖的土地,楊大金介紹道:「這是兩個生產隊的地,已全部徵用了,剛才院子裡地村民就是這兩個生產隊的,主要原因是徵地款沒有及時撥下來。」

  祝焱問道:「居民新區什麼時候修好?」

  張亞軍與楊大金面臨著同樣的苦惱,道:「安置房修好到能夠住人,至少還有一年,這一年就採取發房租的方式,讓村民自己租房,現在財政撥不出錢,村民意見很大。」

  祝焱對這個問題未置可否,他指著已經挖得亂蓬蓬的土地道:「如今南方最新的開發區,是政府先投入,按照三通一平或是五通一平地標準,將基礎設施完善,這才掛牌出賣,土地價格至少比現在翻一倍。」

  楊大金道:「現在土地價格最多賣到十萬,許多老闆還沒有興趣,可是要將基礎設施搞好,每一平方公里可能要投入五千萬以上,財政方面意見很大。」

  祝焱堅持步行,在徵用的土地裡轉了一圈,態度堅決地道:「城南新區一定要吸取開區發的教訓,做好控制性詳規,周邊四個縣都在搞開發區,我們益楊憑什麼勝出,必須要有最完善設施、最優良服務。」

  又道:「我們視野要放開,不能老是停留在縣級水平。沙州最好的樓盤是新月樓,亞軍可以帶著我們的企業家去學習,的樓盤都要達到新月樓的水平。」

  —

  轉了一大圈,侯衛東接到一個電話,是季海洋打過來的,電話裡的聲音冷冰冰的:「侯主任,你和祝書記在一起嗎?」

  侯衛東敏感地意識到了季海洋語氣不對,他有意識地與祝焱拉開距離,低聲道:「新區楊主任來匯報工作,祝書記嫌新區推進慢了,臨時決定到新區來看一看。」

  季海洋「喔」了一聲,道:「剛才接到沙州紀委辦公室電話,明天上午濟道林書記要到益楊來,你立刻給祝書記報告此事。」

  掛斷電話,侯衛東有些納悶,道:「季常委是怎麼一回事情?怎麼不直接給祝書記打電話?」帶著疑問,他還是將季海洋地話報告給祝焱。

  季海洋是縣委常委、委辦主任,實際上他是祝焱的大秘書,兩人關係不錯,有事向來都是直接通電話的,所以,祝焱聽了侯衛東報告,就拿出手機,道:「難怪今天上午很安靜,原來沒有電了。」

  再回辦公室路上,侯衛東慢慢回味著季海洋的語氣,暗道:「現在祝書記天天帶著我,莫非季常委對這事有意見嗎?」

  季海洋在辦公室,心裡也有一絲不舒服。

  剛才他正在改文件,縣委常委、紀委書記錢治國到了辦公室,道:「老季,祝書記哪裡去了,我有急事要向他匯報。」季海洋到辦公室沒有找到人,就給祝焱撥通了電話,卻沒有打通。錢治國就開玩笑,道:「老季,你怎麼沒有掌握祝書記的動向。」

  這句話意識很是深長,季海洋臉上就掛不住了,他給侯衛東撥了過去,馬上就找到了祝焱,在縣委辦,誰能掌握主要領導行蹤,有著極為豐富的內涵,季海洋是老機關,對此心知肚明。

  雖然侯衛東在電話中表示了是祝焱臨時起意,他還是對侯衛東就有些不滿,等到錢治國走了,他心道:「侯衛東到底年輕,不懂事,祝書記外出,你總得給我說一聲。」

  過了一會,侯衛東就出現在季海洋的辦公室,進門就報告道:「季常委,我已經將濟書記要來益楊的事情向祝書記報告了。」順便又把考察情況給季海洋說了一會,離開時,侯衛東彷彿隨意地道:「祝書記手機只有一塊電池,他電話多,管不了多久,今天上午就沒有電了,看來應該再為祝書記配兩塊電池。」

  等到侯衛東離開,季海洋看著他的背影,道:「我是否有些小肚雞腸了?」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42
第二百五十章清查(中)

  候衛東回想著今日季海洋與自己打電話的細節,暗道:委辦副主任,一定要夾著尾馬做人,否則很容易得罪人。」

  成為委辦副主任,相應級別也就有相應的待遇,第一是在縣委擁有了一張單獨的辦公室,在這個青灰色的威嚴大樓裡,有許多老科員混了十年、二十年也沒有屬於自己的辦公室,第二是縣委辦原有一輛備用車,此時仍是備用車,不過侯衛東可以隨時調動。

  對於此,侯衛東即有春風得意之感,也有位於風頭浪尖的不安。

  綜合科副科長任小蔚走到了門口,儘管門開著,她還是禮貌地敲了敲門,道:「侯主任,季常委請你到他辦公室去。」

  「好,我馬上過去。」侯衛東答應了一聲,心裡想:「季常委以前都是直接打電話過來,今天為何總是這樣反常,讓任小蔚來傳話。」他一邊走一邊想,「季常委是很重要的人物,在他面前一定要低調,該匯報就匯報,該請示就請示,不能因為自己是祝焱的專職秘書,就把尾巴翹上天。」

  進了辦公室,季海洋對著侯衛東道:「你先坐一會,我把這個文件看完。」

  見季海洋一如往常,沒有特別客氣,也沒有特別冷淡,侯衛東心中稍定,他坐在季海洋對面,順手拿過一本《半月談》。

  幾分鐘以後,季海洋把稿子改完,把鋼筆插入筆筒,扔了一枝煙給侯衛東,道:「衛東。你現在是委辦副主任了,肩上有了擔子,責任也不同了,你以後逐步要寫一些大文章,比如全委會的發言材料,黨代會的主題匯報,你都要參與其中。」

  侯衛東道:「我大學畢業以後,一直在做具體事情。文章寫得少。」

  季海洋道:「我看過你給祝書記寫的幾篇講話稿,文字功底不錯,邏輯很清晰,就是文采差了一點,祝書記對文章要求很高,即要寫得深刻,又要有文采,以後你要在文字方面好好磨煉一番。」

  侯衛東暗自琢磨。道:「看來季海洋很正常,難道是我敏感了。」口中道:「我以後多練習,請季常委多指導。」

  季海洋輕輕彈了彈菸灰,修長地手指格外的靈活。道:「明天濟道林書記要來,你今天抓緊點時間,把紀委寫過來的匯報材料改一改,這篇文章是劉凱寫的,他的文章觀點上沒有問題,就是套話太多,你大膽地在上面砍,祝書記喜歡簡練的文風,而且裡面還必須有乾貨。」

  乾貨是指實在的內容。這是流行於益楊機關的一個通用語。

  他又加了一句:「寫文章能讓人思想成熟,能更快進入工作角色,你還年輕,一定要趁著在委辦地時候多寫一些文章,好處你以後慢慢體會。」

  侯衛東把縣紀委副書記劉凱的稿子放在了辦公室,心裡仍在琢磨。「季常委讓我寫大文章,這裡面有什麼深意嗎?」翻來覆去地想了一會,他基本判斷:「從剛才的情況看,季海洋對我還是很信任的,讓我試著寫大文章,其實也是給我壓擔子。」

  把季海洋態度理清楚,侯衛東這才細細地研讀劉凱的文章,這果然是一篇地道的官樣文章,開頭就是「高舉著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深刻領會益楊黨代會精神」等一大段套話。足足佔了大半頁紙,然後才進入正題。

  總體來說,整個材料還是很翔實,有數據,有事實,有問題,也有工作建議。

  侯衛東咬了一會筆桿子,大刀闊斧地把前一大段劃掉了,只保留了最經典的幾句,然後又細細地讀了一遍正文。

  劉凱的文章把益楊廉政建設捧得很高,一連串數據很有些份量,問題則是諸如「個別單位負責人對廉政建設不夠重視」等放之天下而皆準地問題。

  「既然廉政建設搞得這樣好,為什麼公安局長游宏被雙規,為什麼檢察院接連出事?出現這些問題說明了益楊廉政建設,或者說是公安局隊伍出了問題。」

  侯衛東想了會這些問題,動筆之時卻頗費躊躇,畢竟這是自揭家醜之事,最後他還是沒有提及此事,將劉凱的文章刪減了一部分,又用電腦打好,又給季海洋送了過去。

  季海洋早就看過了劉凱的這篇稿子,見侯衛東改得中規中矩,沒有大的問題,也

  彩之處,算是一篇中庸地官樣文章,他知道明天的事麻煩,如何寫匯報材料便很關鍵,他親自將文章給祝焱送了過去。

  —

  祝焱很重視明天的匯報工作,拿到稿子以後,便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他對這篇不痛不癢的稿子不太滿意,道:「這篇稿子不像你的文風,而且裡面乾貨太少了,濟道林工作作風也很嚴謹,我們糊弄不了他。」

  季海洋笑道:「這篇文章是我讓侯衛東寫的,他現在已是委辦副主任了,我準備讓他逐步寫一些文件,以後就可以參與大文件的製作。」

  祝焱道:「難怪讀起來乾巴巴的,沒有什麼文采,原來是侯衛東的手筆,他是學法律地,注重邏輯,文章從思路上沒有問題。」

  他略略沉吟道:「這一次濟道林沒有說明來意,我估計最有可能是兩件事情,一是游宏的事情,他在檢察院裡應該交待了一些事情,只是不知涉及到哪一些人,二是檢察院楊衛革的事情,在檢察院發生的投毒事件是在檢察系統中反響也很大,我們也壓不住。」

  季海洋取出煙,道:「祝書記,抽一支。」

  政法系統在益楊很特殊,從政法委書記到幾位一把手,基本上都是上任縣委書記留下的家底,祝焱出任縣委書記以後,幾次想動一動公檢法幾家的一把手,由於初來益楊立足未穩,便一直沒有下手,這一次由沙州市紀委插手,祝焱藉機發力,將公安局長換成了商光化,政法委書記換成了蔡恆,再加上自已頗為信任地李度,益楊政法系統的主要領導也大體上擱平撿順了。

  按照哲學的觀點來看,好事和壞事是互相轉化的,祝焱喜歡學習,對此也深有感悟。

  祝焱擺擺手,「別來引誘我,我正準備戒菸,先減少吸菸量,最後完全戒掉,這就和我們的改革一樣。」

  「祝書記,按您的意思,文章還是要加上游宏的事情,這是通了天的事情,給濟書記匯報應該沒有問題,只是楊衛革的事情是否在這裡說,如果說了此事,檢察院內部的問題也就暴露出來。」

  祝焱臉上露出沉思地表情,道:「濟道林以前是沙州學院的副院長,對益楊情況並不陌生,相信他能看到我們在隊伍建設、廉政建設中的努力。」

  季海洋拿著稿子便回了辦公室,他給文章潤了潤色,加了幾句祝焱喜歡說的風趣話,便把侯衛東叫了過來。

  「前面工作成績部分還可以,但是問題部分有些單薄,你看要加上什麼問題?」季海洋已經與祝焱進行了溝通,心裡有底,有意考較侯衛東。

  侯衛東瞟著被季海洋漂亮行書改過的稿子,心道:「自己的功力還是不行,一篇稿子被改了這麼多?」

  他仔細想了想季海洋提出的問題,道:「游宏是被濟道林親自雙規的,這件事情恐怕不能迴避,另外,楊衛革的家人在市委鬧了很久,又不斷寫上訪信,沙州紀委可能也知道,如果匯報中不提這兩件事情,我擔心濟道林會認為我們避重就輕。」

  季海洋暗讚:「侯衛東也蠻有頭腦。」又問道:「既然有這個想示,為什麼不在稿子中寫出來?」

  侯衛東老老實實地道:「這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我拿不定主意,所以不敢寫上去。」

  季海洋心裡暗道:「這個侯衛東,眼力倒還真的不錯,只是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當了副主任還能沉住氣,能夠謙虛謹慎,哪就真是一個可造之才。」

  「衛東,你很少寫大材料,這份東西基本上可以,你去把游宏和楊衛革的事情加上去,只是要注意分寸。」

  侯衛東回到了辦公室,又咬起了筆桿子,其間又被宣傳部通知去開了會,到下午四點,才把文章交給了季海洋。

  季海洋看了一遍,又少量改動了一些,然後在下面寫道:「打印後送祝書記。」

  侯衛東把稿子交給了任小蔚,心道:「季海洋應該與祝焱商量過此事,否則他不會毫不猶豫就簽了字,以後我也要小心,多給季海洋匯報工作,千萬要清醒。」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42
第二百五十一章 清查(下)

  濟道林雖然也是沙州市委領導,可是他只是市委常委,與市委書記周昌全同志不能相比,所以,縣委書記祝焱也沒有到沙彎子去迎接,而是由益楊縣紀委書記錢治國帶著副書記劉凱、委辦副主任侯衛東到沙州與益楊交界處沙彎子去迎接客人。

  這都是潛規則,沒有那一份文件有這種規定,可是官場中人都明白其中歷害,都自覺遵守著。

  轉眼就進入了十二月,秋風秋雨漸漸開始涼了起來,北風翻越了嶺西北側的大山,直撲還算平整的沙州境內,使益楊的氣溫很快就下降到了攝氏五、六度。

  沙彎子,錢治國、侯衛東等人都縮在車內,眼睛盯著沙州方向。

  侯衛東坐著委辦的機動桑塔納,這是一輛半新不舊的車,車況還不錯,侯衛東當上委辦副主任以後,這車名義上是機動車,但是侯衛東就成了第一使用人,行政科的人向來心機玲瓏,凡是委辦其他人要用這輛車,都得在侯衛東不用車的情況下才安排。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車也就成為了侯衛東的專車。

  司機與侯衛東年紀相差不多,但是大家都稱呼他為小朱,侯衛東開始之時一直稱呼他為朱師傅,但是在小朱強烈要求之下,侯衛東也只得叫他小朱。

  小朱把空調打開。車內暖洋洋的,侯衛東嫌空調內氣溫高,正準備讓小朱把溫度降低一些,小朱卻搶先道:「侯主任,我們這個車的空調是最差勁,冬天還好一些,夏天這車就成了烤箱了,是不是考慮把空調換一換。可不能讓侯主任跟著受折磨。」

  這種小事,侯衛東也不願意表現得過於清正廉潔,道:「能修就修,不能修就換。」小朱聽到侯衛東很爽快地同意了,很高興的樣子。

  侯衛東並不喜歡頗有些油頭滑腦地小朱,他想起了以前的教練王兵,暗道:「王兵在交通局下面的駕校工作,以後得想辦法把他調到身邊來。」

  這時。濟道林的車出現在視線裡,在沙彎子,濟道林下了車,與錢治國親切握手。又與紀委副書記劉凱握手,然後錢治國介紹道:「濟書記,這是縣委辦副主任侯衛東,小侯主任。」

  侯衛東在恭敬中帶著些親熱,道:「濟院長,您好。」

  濟道林在沙州學院之時,與侯衛東同住一幢樓,只是兩人都很忙,一年多時間。兩人沒有見過幾次面,他上次到沙州來檢查工作之時,就看見了侯衛東在外面服務,只是當時集中精力雙規游宏,也就沒有和侯衛東說話,此時聽到錢治國的介紹。驚奇地道:「侯衛東,在縣委辦副主任了?小夥子不錯嘛。」

  侯衛東連忙謙虛地道:「濟院長在學院的時候,對我們學生幹部要求很嚴,現在我都受益菲淺。」

  濟道林笑了笑,對錢治國道:「在學院時,侯衛東就是最好的校學生幹部之一,年紀輕輕就能出任了縣委辦副主任,這說明當學生幹部還是很有用的。」

  錢治國沒有想到侯衛東還與濟道林有這一層關係,他笑呵呵地道:「侯主任是縣委後備幹部,年輕人很有衝勁。」

  到了縣委辦大院。祝焱接到侯衛東報告,親自到樓下迎接濟道林,市、縣領導有說有笑地上樓,可是進了常委會議室,濟道林笑容一下就消失了,臉色極為嚴肅,道:「祝書記,我今天來不聽縣委匯報,只研究具體事情。」

  會議室裡有六人,沙州市紀委書記濟道林、市紀委常委孟清,益楊縣委書記祝焱、紀委書記錢治國、縣委常委、委辦主任季海洋,侯衛東列席會議,主要負責會議記錄。

  「今天研究地事情很重要,希望大家保守秘密。」

  濟道林說這話時,與祝焱對視一眼,祝焱明白濟道林的意思,微微點了點頭,表示這些人都信得過。

  「游宏交待的問題很嚴重,涉及到公安局好幾位中層幹部,是典型的窩案,涉及買官賣官,還有一些案子上的問題,昌全同志很重視這個案子,指示要一查到底,這是有昌全同志的傳閱傳,大家先看看。」

  周昌全來視察益楊以後,黃子堤特意打來電話,交待了兩層意思,一是昌全同志有意讓祝焱任沙州市副市長,二是益楊在這一段時間須狠抓穩定,不能出岔子。

  因此,祝焱看到傳閱件以後,心裡就有些複雜,一方面也希望藉機狠狠整治

  伍,另一方面若此事鬧得太大,涉及面太大,肯定會影響。

  —

  侯衛東也看了傳閱件,見沒有原青林派出所的秦所長,便鬆了一口氣,在青林鎮的哪幾年,碎石協會給秦所長送了不少財物,若這次被牽涉出來,侯衛東至少在面子上很過不去。

  等到大家都看完了傳閱傳,濟道林再次重申:「此事牽涉面很廣,為了維護益楊縣地社會政治穩定,大家要以黨性作為保證,確保絕對機密。」

  祝焱琢磨道:「如果僅僅為了公安的事情,派一個副書記也就行了,濟道林沒有必要親自到益楊,肯定還有其他的事情。」口裡卻誠懇地道:「作為縣委書記,公安局出現了大面積腐敗案,我是要向市委作檢查,我在這裡向濟書記表個態,益楊縣委反腐敗的決心是堅定地,一定要將公安局存在的問題查清楚,決不姑息養奸。」

  濟道林道:「現在是解決問題,還不到談責任的時候。」

  祝焱安排道:「這件事情就由紀委錢治國書記全權負責,先制定工作方案,然後向濟書記匯報,濟書記同意以後,就一絲不芶地按方案執行,祝書記,你看這樣行不行?」

  濟道林點頭道:「市紀委孟常委專門負責聯繫此案,錢書記可以與孟常委商量一下,然後再製定細緻的工作方案,孟常委就是沙州紀委的全權代表。」

  他又再次談了市委的要求,會議也就結束了,侯衛東精心準備的匯報材料,根本沒有送出去。

  談完正事,濟道林彷彿也輕鬆下來,道:「祝書記,我到了沙州好幾次了,還沒有到你的辦公室去坐過,今天是不是帶我去參觀參觀。」祝焱聞言,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想是正確地,笑道:「我幾次想請濟書記視察縣委,今天正好是一個機會。」

  當濟、祝兩人來到辦公室以後,侯衛東為濟道林倒了茶,他意識到濟道林還有話說,倒了茶便退了出去。

  等到侯衛東退出去以後,濟道林開門見山地道:「游宏的案子牽涉到馬有財05年,游宏在中秋之季,給馬有財送了月餅,裡>瑞士金表,據游宏交待,這塊表價值二萬多元。」

  二萬多萬已經夠罪了,不過對於在職的縣長,僅憑一面之辭是不能輕易動手的,所以,濟道林將此事向昌全書記匯報以後,便親自到了益楊。

  祝焱與馬有財向來不和,聽到此事,一方面覺得關實痛快,另一方面,作為縣委書記,縣長出了問題,對他的影響也很不好,特別是在即將提職的關鍵時候。

  他思索片刻,才道:「這只是游宏一面之辭,當不得證據,濟書記對此事有何指示?」

  濟道林回答得很簡約,只道:「我希望能把事情弄清楚。」

  祝焱腦袋轉得飛快,暗道:「若一位在職縣長出了事情,昌全書記臉上也無光,而且馬有財僅僅是收了一塊表,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昌全書記決不會大動干戈。」

  想到這一點,他一字一頓地道:「馬有財是在職縣長,又是省、市、縣三級人大代表,需要慎之又慎。」

  「昌全書記有明確指示,你是縣委書記,先由你和馬有財談話,如果談不下去,我再出面,一定要將負面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

  這其實就是濟道林地底牌,與祝焱的判斷不謀而合。

  交待完任務,季海洋就陪著濟道林到小招待所休息,祝焱親自給馬有財打電話,口氣不容置疑,「馬縣長,我是祝焱,有急事找你,到小招待所的201室見面。」

  侯衛東提前到了小招待所,親自拿了201室的鑰匙,並且讓服務員都暫時迴避,由他親自為兩位領導服務。

  剛把201室準備好,馬有財的小車就開了進來。

  侯衛東迎了上去,道:「馬縣長,請來了,祝書記已經出發了。」馬有財鐵青著臉,也不理睬侯衛東,自顧自地進了屋。

  侯衛東見馬有財的司機還停在車上,便上前道:「李師傅,你到招待所大廳去喝茶,馬縣長出來之時我來叫你。」那司機有些狐疑地看著侯衛東,沒有動靜,侯衛東虎著臉,道:「這是領導的安排,是不是等會讓馬縣長來親自安排你。」那司機見陣勢不對,對著侯衛東翻了一個白眼,這才離開。

  祝焱也來得很快,下了車,侯衛東已經迎了上去,輕聲道:「馬縣長已經到了."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42
第二百五十二章 和平(上)

  馬有財知道紀委書記濟道林到了益楊,心裡莫名地有些緊張,見祝焱匆匆進了屋,習慣性地用手理了理領結,也不說話,只是看著祝焱。

  相比之下,祝焱鎮定得多,摸出煙,遞了一枝給馬有財,等到兩人都點上了火,慢條斯理地道:「老馬,我們兩人有一年多沒有坐在一起擺龍門陣了。」

  馬有財不知祝焱裡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道:「你把我用得順手的人差不多換了個遍,我與你有什麼好談的。」口中卻是笑道:「縣政府要實現縣委的決定,只能沒日沒夜地干,哪裡有空閒。」

  兩人聊了幾句,總是格格不入,祝焱也就不想繞彎子了,道:「馬縣長,有一件事情,我要與你談一談。」

  「有什麼事情就請直說。」

  「游宏在檢察院交待,說去年送了一塊瑞士金表給你。」

  馬有財臉上笑容馬上就煙消雲散,他冷冷地看了祝焱一眼,心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不過沒有這麼容易。」他搖了搖手腕中表,「這是我的上海表,用了七年了,我哪裡收到什麼瑞士金表,我拿那東西有屁用。」

  祝焱見馬有財火氣不小,不慌不忙地道:「游宏是這樣交待的,時間、地點、見證人他都說得清清楚楚,我是作為朋友和兄長來和你談這件事情。絕對沒有惡意,你好好回想一下去年中秋的事情。」

  馬有財胸口急促地起伏著,他努力回想著去年中秋的事情,猛然間,他想起確實有這一回事情,當時公安局游宏局長是請他吃過一頓飯,確實送了一隻手錶,當時游宏開玩笑道:「馬縣長。你堂堂一縣之長,時間就是金錢,你地每一分鐘都對益楊縣很重要,一定要用質量好一點的手錶。」

  馬有財手上的上海表是其恩師所送,雖然並不昂貴,質量卻很好,他道:「這表我用了好幾年,誤差不到十五秒。用不著換表。」

  話雖然這樣說,馬有財最後還是給了公安局長一個面子,收下了這塊手錶,他對這塊表並不在意。隨手扔到辦公室裡,一直沒有動過,早就忘在腦後。

  回想起這一幕,馬有財不由得嚇了一跳,他見祝焱說得證據確鑿,道:「我想起來了,去年中秋節,公安局班子請我吃飯,在飯桌上確實送了一塊手錶。是瑞士手錶嗎?」

  祝焱見馬有財痛快地承認了此事,就放了一半的心,道:「據游宏說這是瑞士金表,價值兩萬餘元。」

  兩萬餘元已經構成了犯罪,馬有財後背猛然竄出一身冷汗,在他的住房裡還藏著近二百萬元現金。以及幾張存摺,大多數是益楊土產公司易中嶺所送,雖然藏得隱匿,如果進行地毯式搜查,肯定能夠查到。

  馬有財暗道:「難道我會栽倒在這塊手錶之上,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天網恢恢了。」

  祝焱見馬有財臉上表情陰晴不定,提醒了一句,「你當時知道這塊手錶的價值嗎?」

  這一句問話讓馬有財清醒過來,他口氣不知不覺放軟了。道:「當時覺得只是手錶是同志之間的小禮物,沒有多想,也就收下了,我確實不知道價值兩萬元,現在這塊手錶還放在辦公室抽屜裡。」他加重了語氣,道:「我連包裝都沒有打開過。」

  馬有財所說確實是實話,一來贈送他手錶的恩師仍在重要崗位上,他不可能換掉恩師所送手錶,二來他雖然知道游宏送地是高檔表,卻想到是價值如此高的瑞士金表。

  祝焱聽馬有財如此說,頓時放下心來,道:「真的是放在辦公室,而且連包裝都沒有打開?」

  「可以馬上去辦公室查看。」

  祝焱笑道:「如果是這樣,事情就好辦了,你這是無心之失,我們一起去見濟道林書記。」

  馬有財見祝焱臉上露出高興的神情,有些疑惑,道:「我出了事,祝焱應該很高興,他這是什麼意思?」

  濟道林聽了祝焱的報告,心裡也輕鬆了,臉上依然冷冰冰的,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們三人就到辦公室去查看。」

  三輛車到了縣委縣政府大院,眾位工作人員就見到三位領導下了車,而且面帶微笑地談笑著。進了馬有財辦公室,辦公室工作人員趕緊過來倒上茶水,三人就坐在沙發上吸菸,等到工作人員離開,濟道林首先站了起來,祝焱與馬有財也緊跟著站起身來。

  馬有財打開了辦公桌右邊的底箱,拿出了一個金黃色的盒子,上面還有一根絲帶,包裝格外

  他拿出一把小剪刀,對濟道林苦笑道:「濟書記,就東西,我現在就把包裝打開。」

  打開了包裝,裡面豁然就是一隻金光燦燦地手錶。

  事實清楚明白,濟道林神情已經很輕鬆了,開玩笑道:「這塊手錶可是蒙塵一年了,今日才現出金身。」

  馬有財見機得很快,道:「今天我就把這塊表正式上交給組織,雖然晚了一年,實在是無心之失。」這個無心之失是祝焱給定的性,馬有財覺得這種說法不錯,也就順口說了出來。

  濟道林笑道:「此事既然是這樣,昌全書記那裡就好交待了。」

  晚餐時,縣委趙林副書記、縣紀委錢治國也參加了晚宴,兩人驚異地發現,馬有財居然和祝焱碰了好幾杯酒。

  終於曲終人散,馬有財回到了家中,在書房裡,把隱藏得極好的現金及存摺拿出來,這幾樣東西已經成為他的心病,就如燙手地山芋,藏在哪裡都覺得不安全,在書房裡折騰到半夜,仍然沒有找到可靠地方,當他跪在地上,想把錢放在書櫃下面,試了幾次也不合適,站起身時,只覺一陣天昏地暗,馬有財扶著書櫃站了好一會,眼中的星星這才慢慢地消失。

  「狡兔三窟,我以前怎麼這麼馬虎,居然沒有為自己尋找一個可靠的地方,如果今天檢察院派人了搜查,我的大好頭顱也就完了。」

  —

  想到這裡,馬有財出了一身大汗水,渾身如虛脫一般。

  侯衛東雖然不知幾位領導談了些什麼,可是他經歷了前後事件,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了事涉馬有財,在晚餐之後,他敏感地看到馬有財在祝焱面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帶著幾分疑惑幾分感慨,侯衛東回到了沙州學院,下了車,他對小朱招了招手,便朝樓洞走去。

  在樓洞口,侯衛東下意識停了停,總覺得少了些什麼,走到一樓,他才想起原來好幾天都沒有聽到郭蘭的鋼琴聲音了。

  「郭蘭怎麼不彈鋼琴了,是生病了,還是出差了?」

  雖然侯衛東與郭蘭是鄰居,兩人接觸得卻很少,侯衛東知道郭蘭的情況,多半是任林渡所說,現在任林渡搬到了綜合科,兩人都忙,很少在一起閒談,侯衛東也就並不知道郭蘭的近況,今天沒有聽到鋼琴聲,這才想起此事。

  上了樓,就見到自己門口站著一人,正靠著門抽菸,見到侯衛東上樓,便高興地道:「侯鎮長終於回來了。」

  侯衛東聽聲音很熟,又走上幾步,這才認出來人是青林鎮社事辦主任蘇亞軍,他道:「蘇主任,找我有事嗎?你怎麼不給我打手機?」

  蘇亞軍道:「我給侯主任打了手機,你沒有接。」他有意將「侯鎮長」改成了「侯主任」。

  侯衛東拿出手機,見上面有四個未接電話,解釋道:「今天沙州市委領導到了益楊,我參加了接待,把手機調成了無聲狀態,所以沒有接到蘇主任地電話。」

  他一邊說,一邊就把蘇亞軍讓進了屋。

  蘇亞軍坐在沙發上,神情頗為焦急,道:「侯主任,我遇到一件急事,想求你幫忙?」侯衛東倒了杯茶,道:「我們是一起工作過的戰友,有什麼話你就直話,別跟我客氣。」

  蘇亞軍在青林鎮政府是老闆凳,侯衛東最初分管社事辦時,他並不很買帳,只是經過了基金會查帳以及殯葬改革,蘇亞軍才承認了侯衛東。

  此時,蘇亞軍坐在侯衛東家裡,即焦急,又頗有些侷促,「侯主任,我家的二小子在益楊中學讀書,你曾經見過的,成績還不錯,就是講哥門義氣,昨天被幾個同學繳出去打群架,現在學校要開除他,我去找了段校長,段校長還是堅持要開除他,如果二小子真的被開除了,他的前途就被毀了,侯主任在縣委當領導,一定有辦法地。」

  看著蘇亞軍的模樣,侯衛東就拿出機密電話本,翻到了益楊中學段校長的電話號碼,上一次他陪同祝焱到了益楊中學,與段校長見過一面,也算認識,侯衛東就給段校長打了電話。

  「段校長,你好,我是縣委辦的侯衛東。」

  段校長沒有想起侯衛東是誰,口裡敷衍道,道:「侯衛東,喔,找我有什麼事情?」侯衛東補充了一句,道:「上一次我陪祝焱書記到益楊中學來過。」

  段校長是教育系統的名人,很有些傲氣,聽完侯衛東所說之事,道:「打群架是很架劣的事情,必須要嚴懲,否則校風不正,益楊中學的聲譽也就毀於一旦。」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43
第二百五十三章 和平(下)

  候衛東自從成為祝焱秘書以後,在益楊辦事情向來無往沒有想到在段校長面前碰了一個硬綁綁的釘子,他自嘲地想道:「我與段校長只見過一面,或許他根本沒有想起我是誰。」

  蘇亞軍緊盯著侯衛東,聽到他也沒有把事情辦好,臉上又是焦急又是失望,一時說不出話來。

  侯衛東安慰道:「我們水路不通走旱路,益楊中學總是在縣委縣政府領導之下。」他給曾昭強副縣長撥了一個電話,將事情講了一遍,道:「蘇強只是講哥們義氣,他不是組織者,如果開除就毀了這個小孩,他的成績在益楊中學也能進前五十名的。」

  蘇亞軍見侯衛東與曾昭強說話很隨意,就知道兩人關係不一般,暗道:「以前別人說小彎石場就是交通局領導的,我還不相信,今天看來果真如此。」想通了這一層關係,他心裡又燃起了希望。

  曾昭強正在打麻將,笑道:「你這電話打得正是時候,我和王縣長和鞏局長在打麻將,一會給你回話。」過了一會,曾昭強就將電話回了過來,道:「事情辦成了,王縣長很關心你的事情,親自給蔣校長打了電話,這一次打群架,只開除組織者,其他的都記過,對學生還是教育為主嘛。」

  蘇亞軍聽說事情辦成了,對侯衛東充滿了感謝,激動地道:「侯主任,我都不知說什麼好,蘇強會一輩子記得你。」壓在他心中的石頭此時才搬開,他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心誠意切地道:「侯主任。我在場鎮外面包了一個魚塘,全部是用糧食喂的,一點飼料都沒有喂,你一定要抽時間來釣魚。」

  侯衛東見蘇亞軍神情激動,道:「我們是什麼關係,給蘇強辦點小事也是應該的。」

  這件事情侯衛東辦起來並不太費力,確實是一件舉手之勞地小事,可是蘇亞軍長期工作在基層。和縣裡的同志並不熟悉,讓他來辦這件事情,恐怕就難於上青天,蘇亞軍充分認識到這一點,對侯衛東的感激確實是真心實意。

  侯衛東堅持將蘇亞軍送到了樓下,看著蘇亞軍的背影消失在路燈中,他返身準備上樓。

  此時,北風拂過倒映著燈光的湖面。帶著寒冷潮濕的空氣,刺激著侯衛東的鼻腔,他揉揉鼻尖,總覺得湖岸山色中少了些什麼。

  「怎麼沒有鋼琴聲?」

  或許是因為寒冷的原因。音樂系鋼琴廳裡靜悄悄地,站在樓上,耳中只能聽到湖水拍打岸邊的聲音。

  「好幾天沒有聽到郭蘭的鋼琴聲了,她出差了嗎?」

  侯衛東與郭蘭雖然是鄰居,但是由於侯衛東跟著祝焱,時間很不固定,所以只是在早上才偶爾能夠遇上,以前與任林渡一間辦公室,時常可以從他口中聽到郭蘭的消息與故事。現在任林渡到了綜合科辦公室,他就很少聽到郭蘭的事情。

  想到回到家裡也是孤零零一人,侯衛東索性從石板路下到了湖邊,湖邊小道曾經留下了他和小佳的許多腳印,第一次牽手是在這湖邊,第一次接吻也是在湖邊的一處樹叢中。他沿著湖邊隨意走了幾步。湖中刮來的冷風讓他格外地清醒,想了一會小佳,又想起了這幾天發生在祝焱、馬有財身邊地種種事情,不由得感慨連連,卻也將覺得思維與這些領導漸漸接近。

  沙州學院的戀人們熱情向來是很高的,頂著十二月寒風,在湖邊流連著,侯衛東接連與兩對戀人擦肩而過,不知不覺來到了音樂系的琴房,這是一幢老房子。滿牆地綠葉為其憑添了許多幽雅和韻味,但是在晚上,滿牆綠意自然就看不見了,只覺得有些陰森。

  侯衛東信步而上,連轉了幾個彎,就要走了走道。

  一叢林木之下,一個女孩子坐在石凳上輕輕抽泣,這種景緻在學院實在尋常,學院中的女孩子在黑夜中哭泣,不會為了別的,多半是為了學院中的愛情。

  「愛情是個難題,讓人目眩神迷,為了愛或許可以,為了你卻太不容易。」侯衛東不自禁哼起了這首曲子,他也沒有勸解這位年輕的女孩子,或許今天哭泣了,以後就會是燦爛的陽光。

  在湖邊轉了一大圈,回到家中,已是神清氣爽,送蘇亞軍時,手機放在了茶几之下,開門進屋,手機仍然在屋裡劇烈地抖動著。

  小佳略顯生氣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過來,「你怎麼不接電話,這麼晚了,跑哪裡去了。」

  「我在湖邊轉了一圈,手機丟在家裡的。」

  「一個人在湖邊有什麼轉頭?」

  「重走我們的戀愛之路。」

  —

  小佳抿嘴笑了幾聲,道:「怎麼聽起來這麼肉麻。」侯衛東就打趣道:「以前是手拉手在湖邊看風景,現在直接上床進入主題。」

  「呸,你這張臭嘴。」小佳原本打不通電話,心中很有些不愉快,與侯衛東打趣了幾句,早就將小小地不快忘到腦後了。

  「這一段時間,走了上海、蘇州、杭州等許多地方,確實是長了見識,沉下心來學了園林,收穫很大,看來我的選擇是對的,女人嘛,多學業務知識,活得要輕鬆一些,你那邊的情況如何?」

  侯衛東向來不喜歡在家裡說工作上的事情,何況祝焱、馬有財等事情一下子又說不清楚,便道:「也就這麼回事。」

  小佳也沒有想到幾個時間老公就成了縣委辦副主任,她在建委辦公室當過副主任,知道這個崗位從明處看事情不多,但是卻是雜事不斷,最是辛苦不過,關心地道:「趙姐在問我,你現在當了縣委辦副主任,還想不想調到組織部來,在十二月中旬,市級機關就要開始抽調人員了。」

  侯衛東在益楊正是如魚得水,從各方面都收穫頗豐,他頗費了一些躊躇,「我也說不清楚,跟著祝焱一起工作,感覺收穫頗多,如果調到市組織部去,一切又要從頭開始。」

  小佳頓了頓,提醒道:「跟著祝焱,你的前途也就和他掛在一起,他發展地好,你就會跟著步步高陞,如果他哪一天走下坡路,你就難以有所作為了。」

  侯衛東自我安慰道:「政治上沒有了前途,至少我還是一個富家翁,也無所謂,按照時髦的話來說,這是由於財務自由而獲得人身的自由。」

  小佳也同意侯衛東的觀點,道:「只要你喜歡,在沙州和益楊也沒有太多差距,現在我爸媽也轉過彎了。」

  又道:「我買了一台電腦,只是還沒有安網線,以後我們可以在網上聊天,新浪等門戶網站都建有聊天室,我還可以申請郵箱,這可是最時的網上生活,你可別落伍。」

  與小佳煲了一會電話粥,直到電話發燙,這才結束了通話,心情也真正放鬆了。

  一夜無夢,睡得極香。

  濟道林從益楊回到了沙州以後,立刻將馬有財的情況向市委書記周昌全、代市長劉兵作為匯報。

  周昌全得知馬有財根本沒有打開手錶包裝,而且就隨便扔在辦公室裡,便笑道:「游宏也是白費了心機,送了一塊兩萬元的手錶,馬有財根本不知道價值,說不定,馬有財就認為這表值幾百塊錢。」

  劉兵是省委下來的代市長,他風趣地道:「以後要找一個珠寶行的專家,專門給縣級領導講一講什麼是值錢的東西,免得這些縣領導不只貨,不知不覺就上了鬼子地當。」

  兩個領導是這個態度,濟道林也就心中有數,專門找馬有財談了一次話,此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濟道林知道益楊黨政一把手不和,這次祝焱的積極態度給了濟道林很好的印象,為此,作為市委常委,他特意與馬有財講了黨政一把手要團結的話題,並有意無意地講了祝焱在此事上的做法和態度。

  經過了這次談話,馬有財的態度也就開始慢慢發生了變化,在祝、馬兩人對立的時候,縣政府許多決定都不經過縣委,包括一些上千萬的重大開支,而對縣委積極推進的事情,也轉變了以前的削消極態度,開始主動出謀劃策。

  十二月七日,縣政府召開了第二十六次常務會,專題研究如何拓寬城南新區投資渠道,提出了利用發展銀行的資金來建設新區的意見,建議利用發展銀行對益楊縣授信的十億資金中的五億,用於城南新區第一期約五平方公里的基本建設。

  侯衛東拿到二十六次政府常務會工作紀要以後,細細品了品,便明白這是馬有財對祝焱的示好,他立刻將會議紀要給祝焱送了過去。

  祝焱早就知道了會議內容,看過正式會議紀要,笑道:「錢就如時間,只要肯擠,總會是有的,總結一條,有錢無錢不是關鍵,關鍵是態度。」

  侯衛東會心一笑,腦中卻想起了另外一句話:「時間總和女人的乳房一樣,只要肯擠,總會是有的。」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43
第二百五十四章 嶺西行(上)

  益楊是沙州經濟發展最好的縣,前後數屆益楊縣委書記都升任為沙州地區的領導,祝焱發展勢頭很好,呼聲亦很高,因此益楊全縣在年底之時,都很注重穩定,在穩定中發展,這才是一個縣委書記執政能力的完美體現。

  十二月二十五日,這是基督國家的節日,益楊是一個相對保守的內陸地區,雖說西風漸進,但是節日的氣氛並不濃,只有步行街一帶,有幾個商家為吸引大家注意,誇張地在店門外樹起了聖誕老人和聖誕樹,倒增了些節日的氛圍。

  二十五日恰好是星期五,縣委祝焱知道張小佳遠在上海,也體恤侯衛東平時工作辛苦,就讓侯衛東這兩天忘掉手裡所有的工作,安心地休整兩天。

  當然,這裡面還是另外一層原因,大凡過了元旦,農家是到了享受一年勞動成果的時候,而對於祝焱來說則是一年最忙的時候,這個忙,並不單純是工作繁忙,而是各種關係需要在過年時節打點,光是省、市兩級重要人物就夠得他走上好幾天,而侯衛東作為委辦副主任,自然是偷不得懶的。

  侯衛東喜滋滋地給小佳打電話,準備直飛上海,誰知小佳所在班級得到緊急通知,恰好要在十二月二十六日組織到新加坡參加其園林建設,這是一次極為重要的外出考察學習機會,小佳不願意放棄,侯衛東的上海之行也就正式告吹。

  他半年多沒有回吳海縣,既然小佳那裡去不成,他就給老媽打了一個電話,說是要回來渡週末。

  劉光芬接了電話。高興地責怪侯衛東:「你這沒良心的小三,半年都不回家,平時也不打個電話,真有這麼忙嗎?」她沒有等候衛東回話,又絮絮叨叨地道:「你二姐肚子已經老大了,明上你就要當舅舅了,江楚和你大哥是怎麼回事,結婚這麼久了。怎麼肚子還沒有動靜,我看兩人都得去醫院檢查,看到底是誰的問題。」

  聽到媽媽在電話裡囉嗦地拉家常,侯衛東心裡也是一陣溫暖,平時跟著祝焱忙裡忙外,稍稍有些空閒又要朝沙州跑,或是到青林去看石場,倒真是把老爸、老媽給忽視了。

  「明天給我鹵些肥腸。最好給我弄一斤,我的讒蟲已經爬到嗓子眼了。」

  劉光芬興高彩烈地答應了。

  放下電話,侯衛東就把車子開到委辦地修理廠,讓幾個熟悉的師傅去幫著檢查車況。自從上次在上青林出現了兩樹夾一車的情況,他就對行車安全格外注意,凡是車輛要出城,都要進行一次檢查。

  修理廠是委辦的定點修理廠,侯衛東是委辦副主任,正好管著縣委機關車輛的維修,因此,他的車自然受到了特別對待,所有零件都是正規廠家所出。

  以侯衛東如今的實力。並不在乎修車的費用。但是在其他地方修,很難避免假冒偽劣地零件,用不了多久又要換,不勝煩,當上了委辦副主任,管著修理廠。這些問題就迎刃而解。

  男人對車輛總有些天然喜愛,侯衛東蹲在車旁,看著修理工動作嫻熟地下著零件,有一句無一句地與修理工說著話,還不停地散著香菸。

  一位留著小鬍子,滿身油膩的修理工道:「侯主任,你真是平易近人。」侯衛東就笑,「平易近人是專門用來指大官的,我是小蛤蟆官,那裡有資格平易近人。」修理工甚是粗豪地道:「凡是當了委辦主任。沒有不陞官的,侯主任這麼年輕,肯定要當大官。」侯衛東又遞給了他一支菸,道:「這事誰又能說和清楚,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當修理工將車身全部檢查一遍,快活地道:「侯主任,你的車保養的好,放心開吧,有一點小問題,我已經解決了。」

  坐上車,正準備發動,手機又叫了起來,侯衛東無可奈何地道:「這該死的手機,又找上我了。」

  當年為了方便,侯衛東買了一部極為昂貴的手機,從此,他再也無法從人間遁形了,總有一些電話會不期而至,調動他的行動,影響他的生活,他時常在想:「如果沒有手機,雖然有時不方便,卻給人生帶來了更大的自由。」

  看了號碼,見是嶺西李晶的座機電話,侯衛東這才松了一口氣,道:「李總,好久不見啊。」李晶在遙遠的嶺西嘆息一聲,道:「衛東,你能不能不叫我李總,叫我小晶,或是晶晶。」侯衛東笑道:「叫晶晶,總讓我想起了白骨精。」

  開了幾句玩笑,李晶道:「明天上午精工集團在嶺西召開董事會,我要向你們幾個匯報精工集團今年的成績,衛東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到嶺西,這可是你們的權力和義務。」

  掛了電話,李晶就趟在柔軟的大床上,舒服地伸成了一個大字,自言自語道:「這大好的床鋪,也不知另一半是誰。」她回想著認識的男人,或有錢,或有權,如放電影一般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可是想著這些人,她渾身不覺起了雞皮疙瘩,仰面看著屋燈柔和的燈光,李晶想著侯衛東的玩笑話,暗道:「侯衛東這個壞傢伙,竟然叫我白骨精。」

  「這是精工集團成立一年地重要會議,你是大股東之一,應該要去參加的。」侯衛東坐在車上,抽了一支菸,說服了自己,又給吳海家裡打電話請假,這才朝著嶺西開去。

  剛出益楊,李晶又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衛東,你出發沒有?」

  「明天上午要開董事會,我當然只有晚上趕過來。」

  李晶關心地道:「自已開車嗎?開車要開五、六個小時,你以前不是請了一個駕駛員,他技術不錯,就讓他來開。」

  「謝謝關心,我的手藝不錯了,只是從來沒有開這麼遠,恐怕很累。」

  李晶此時仍舊趟在床上,她一隻手拿手機,另一隻手輕輕拂過平坦小腹,笑道:「累倒不怕,泡個熱水澡,人也就輕鬆了。」她自從當上精工集團董事長以後,自重身份,大半年沒有同男人親熱,此時想著前一次與侯衛東相擁的旖旎風光,心中不禁有些燥熱,暗道:「侯衛東,我還真有些想你。」

  從下午五點半出發,整整開了五個小時,進入了嶺西,聖誕氣氛越來越濃,街上綵燈眩目,成群的青年男女穿戴得很有節日氛圍,高高興興在街上走來走去。

  「別人的節目,也不知為什麼要搞得這麼熱鬧,或許這是發洩的一個理由吧。」

  侯衛東開著車,穿行於大街小巷,他對於嶺西的道路並不熟悉,就朝著***最為輝煌的地方開去,在城中心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間很是高大的酒店,酒店四周有著格外醒目的輪廓線,格外挺直。

  在停車場停好車,侯衛東提著手包下了樓,抬頭仔細看了大樓,這才看清大樓頂端有五顆星,他心道:「難怪大樓如此氣派,是五星級酒店。」他皮夾子裡有好幾千元錢,另外還有信用卡,因此面對五星級酒店並不怵場,神情自若地走了進去。

  大廳裡格外的金碧輝煌,侍應生衣冠楚楚,彬彬有禮,在這種氣氛的影響之下,來往的人說話都輕言細語,走路亦是輕手輕腳。侯衛東正坐電梯上樓,李晶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她聽說侯衛東住進了金星酒店,道:「你先休息一會,我馬上過來。」

  侯衛東剛洗完臉,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音。

  李晶身著一塊淡青色的披肩,雍容大度地走了進來,笑吟吟地道:「你還說在嶺西不熟悉,怎麼找了最新最好地五星級酒家。」

  「我根本沒有聽說過金星酒店,只是朝著燈光最靚的地方走,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就住進了金星酒店。」

  李晶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眼光有些躲著侯衛東,道:「你沒有吃飯吧,我請你吃最好的晚餐。」

  「還是李總善解人意,我開了五個小時的車,前胸貼著後背了。」

  「那就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到了電梯處,李晶自然而隨意地挽著侯衛東,侯衛東就如紳士一般,風度翩翩帶著李晶下樓。

  「你開了五個多小時,很累了,坐我的車吧。」

  李晶車內有若隱若現的香水味,細膩而清淡,車載音響極佳,一首老歌在低呤。

  「冬季到台北來看雨,別在異鄉哭泣一行李心底,沒有人比我更懂你你。」

  這是孟庭葦的歌聲音,九十年代初期,她的歌曲陪伴了無數少女的青澀年華。侯衛東也很熟悉這道歌,他靠著後背,聽著這首學生時代曾經天天轟炸耳朵的老歌。

  車如流水,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中穿行,外面的喧囂被車窗所隔離,只有乾淨而溫存的歌聲。

  李晶平靜地道:「當年我最喜歡這首歌,還有那一首沒有情人的情人節,也不知你聽過沒有。」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43
 第二百五十五章 嶺西行(中)

  車在街道邊轉了幾圈,拐進了一個小區,這個小區的樓還要開闊,藉著庭燈,可以看見中庭有假山、亭台、小橋、綠地,還有一個網球場和籃球場。

  李晶小鳥依人地掛在侯衛東胳膊之上,道:「開了這麼久的車,餓不餓。」

  侯衛東一進小區,就明白了即將發生什麼事情,他心中有抵抗,更多卻是隱隱的興奮,「當然餓了,從益楊到嶺西,一路馬不停蹄。」

  李晶當然知道侯衛東餓了,但是她還是對這個答案感到很滿意,高興地道:「那就好辦了。」

  「什麼好辦?」

  「你餓得歷害就不會挑剔我的手藝。」

  行走間,侯衛東手臂不經間意會觸碰到李晶的胸部,他使勁的吞了吞口水,道:「現在就算是煮一碗清湯掛面我也會狼吞虎嚥。」

  與一對情侶進了電梯,侯衛東與李晶只是挽著手,那一對情侶年齡也不大,卻要開放得多,摟著腰緊靠在一起,頭湊在一起低聲說笑著,也不知那個男子說了句什麼,女孩子揚起手就欲打,可是看到了一旁的侯衛東和李晶,略顯害羞地把手縮了回去,另一隻手卻在男孩子身邊悄悄地掐了一把。

  李晶穿了一件半長的大衣,靜靜地靠著侯衛東,嫻靜而溫柔,見到情侶的動作,嘴角上翹,露出了微微笑容。

  進了屋,李晶道:「這是我的小屋,除了你,沒有其他人來過。」

  屋內空調已經打開。從外面清涼世界走了進來,一下就掉入了溫暖的春天,李晶隨手將半長的大衣脫下來,掛在屋角地木架子上,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緊身毛衣,從側面看胸膛就如美元一樣堅挺。

  等到侯衛東也脫了外套,李晶便興致勃勃地牽著侯衛東的手,帶著他參觀房間。

  這是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裝修風格很現代,清新、簡約、大氣,陳設也很現代化,家用電器都是市面上頂尖產品,主寢室約有二十來個平方,裡面安了一張足有十米八的大床,大床正面就是梳妝台,一面鏡子正對著大床。

  主寢室帶著衛生間與一個觀景陽台。陽台是由落地窗進行封閉,站在落地窗前,將輝煌的嶺西夜景盡收眼底。李晶指著遠處,道:「那就是金星酒店。雖然這是五星級酒店,但是那裡有家裡舒服,你以後到了嶺西,不准住酒店,一定要到我這裡來,我的大門永遠為你趟開。」

  李晶仰頭看著侯衛東,在雅緻的燈光上,眉眼格外細膩,侯衛東忍不在親了親她的臉頰。這個動作更多地是用在情人或愛人之間,李晶情商極高,對這個小動作地含義自然是心領神會,挽著侯衛東的手臂也就增加了一些力道,心裡暗道:「侯衛東還真是一個解風情的男人,與其交往輕鬆愉悅。」她突然想起一句土語:「寧嫁二流子。不嫁木錘子。」便禁不住抿嘴而笑。

  「你自顧自地傻笑什麼?」

  「誰傻笑了。」李晶嗔了侯衛東一眼,安排道:「你先到客廳看電視,我給你做幾道菜。」

  在侯衛東印象之中,李晶向來風姿綽約,辦事也是滴水不漏,標準的女強人形象,侯衛東還從來沒有看到她居家時的模樣,便跟著她的跟後跟來到了廚房門口。

  一隻土色的瓦罐冒著熱氣,從飄來的味道判斷,應該是炖雞湯。李晶手持一把碩大地菜刀,靈活地切著肉絲,回頭笑了笑:「你別在門口站著,像個門神一樣,菜都準備好了,很快就可以開飯。」

  「噗、噗」的聲音從廚房裡升騰起來,李晶的動作居然很專業,她提著鍋柄,用了男性大廚常用的「顛」鍋手法,肉絲在空中翻騰了幾下,李晶直接就將肉絲倒進了盤中。

  「真沒有想到,你還有這麼好地手藝。」

  「這是家常的青椒肉絲,人人值得會做。」李晶雖然口中謙虛,臉上卻有得色。

  清炖雞湯,青椒肉絲,麻婆豆腐,>一小碗米飯,顏色有青、紅、白、綠,味道有鮮、嫩,麻、辣,早已飢腸轆轆的侯衛東端起碗,來了個風捲殘雲。

  吃完了一碗,坐在一旁的李晶主動幫著又盛了一碗。吃到第三碗,李晶滿以為

  整不下去了,道:「吃飽沒有。」侯衛東認真地道:而已。」想到自已平時只能吃半碗飯,李晶由衷地道:「你還是真是大肚漢,在困難時期,沒有哪家人養得起你。」

  等到侯衛東終於放下筷子,李晶收拾了碗筷進了廚房。

  —

  侯衛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著廚房傳來碗盤相碰清脆的聲音,突然產生了一陣錯覺,彷彿置身於新月樓的家中,是小佳在廚房裡洗碗,想到這裡,他覺得自己留在李晶家中對不起小佳。

  結婚以後,侯衛東基本上沒有到過場所,只與以前就曾經好過的段英有過一次親密接觸,這一次到李晶家中過夜,又是一次對小佳的背叛。可是,想到李晶眼中的期待以及散發著成熟韻味地身體,他又猶豫著。

  手機在侯衛東掌中翻來覆去,當李晶滿臉笑電從廚房走了出來,他知道已經無法退卻了,迅速將手機調成無聲狀態,放回了袋中。

  李晶在廚房洗碗的時候也是感慨良多,她雖然交遊廣泛,但是對於小家卻有一種類似於偏執的熱愛,她不願外人踏入自己這個寧靜的港灣,不管是男人和女人,不管是有權人還是有錢人,都不能進入她的領地。

  踏入了這個家門,李晶才做回了真正的自己,在這個屋裡她撕下了厚厚地外膜,才是那個無憂無慮、心思單純的李晶。

  李晶到臥室裡拿了睡衣,道:「你先去沖個澡吧,我把溫度再調高一點,等一會就可以穿睡衣出來了。」這句話裡含義頗為豐富,她卻說得極為自然,沒有一絲做作。

  侯衛東是極聰明的人,無語地接過睡衣,對著李晶點了點頭,便進了衛生間。衛生間裝修得很溫暖,地面是淺紅色,牆面雖然白色調子,裡面卻嵌著十多塊動畫圖案,在角落的盆子裡,還放著幾件未洗的衣服,最上面則是透明的內褲。

  看著盆子裡的小玩意,侯衛東只覺荷爾蒙如溫度計放入了熱水瓶,飛快地往上漲,他能夠想像,穿著這小內褲的李晶是多麼的性感。此時,情慾如黃河之水般氾濫,已經淹沒了理智,侯衛東也將小佳拋在了腦後。

  他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本書:「從生物學地角度來說,古代男人需要隨時播種,才能保證種族繁衍,而女人則必須記著孩子父親是誰,這樣才能保證種族的優質,所以,男人從本能上就對外遇有著天然的傾向。」

  李晶雙腿捲曲著放在沙發上,她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動畫片,抬頭見侯衛東穿著睡衣出來,在柔和燈光下顯得格外英俊,這讓她不禁眼前一亮,脫口而道:「衛東,你洗了澡真帥。」說完之後,才發現有語病,就捂著嘴笑了起來。

  到了這種時候,再掩飾也就矯情,侯衛東道:「衣服很合適。」

  兩人對視一眼,李晶表情突然間有些不自然,她從沙發上爬了起來,此時房屋溫度已經高了起來,她道:「我也去洗一洗。」低著頭正朝衛生間走去,不提防被侯衛東一把抱住。

  李晶渾身已軟了,將侯衛東腰身抱得緊緊的,口中卻道:「幹什麼啊?」

  侯衛東大手從李晶衣服裡鑽了進去,撫摸著光滑的後背,慢慢移動前胸,將沒有胸罩的尖挺乳房握在手中,手指捏著乳尖,不斷地搓揉著。

  就在客廳門口,侯衛東將李晶脫得一絲不掛,他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潔白如玉的胴體,手指尖在小腹上遊走,讚道:「你真是白骨精,身體一級棒。」

  李晶喘氣已經有些粗了,「我就是你的白骨精,啊,這房子從買來以後,你是第一個進入房間的,也是最後一個,啊,你別進去,我要去洗澡。」

  說話間,李晶雙手也在侯衛東衣服裡摸索著,兩人摟抱著,哪裡分得開,進得衛生間,兩人已是赤誠相見,李晶手慌腳亂地拿著蓮蓬頭,剛把身體沖濕,被侯衛東粗野地抱了起來。

  幾番調試,兩人就如作工精緻的明代家具,沒有用一顆鐵釘,卻緊緊地粘合在一起,距離為負數。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44
 第二百五十六章嶺西行(下)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相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裡。」

  這是風靡一時的《致橡樹》其中的片斷,在大學時代,詩歌朗誦必選篇章之一,侯衛東聽得耳熟,也記住了一些句子,但是,現實情況與詩歌的意境恰好相反,此時,李晶就如一朵飢渴的凌宵花,毫不客氣地攀援在侯衛東身上。

  「衛東,你天天吃吃喝喝,怎麼還會有這麼好看的腹肌。」李晶如貪吃地孩子,撫摸著侯衛東的每一寸肌膚。

  侯衛東累了,只是笑笑,不答。

  李晶自語道:「我現在明白為什麼叫情愛,先要情,才有性,這才是真正的享受。」

  侯衛東道:「你力氣可不小,我手臂被捏青了。」

  李晶把頭埋在侯衛東胸膛上,道:「謝謝你,說了你也許不信,昨晚是我第一次達到高潮,真是美妙。」

  在剛才的性愛中,李晶在侯衛東一陣強過一陣的攻擊中,突然間身體開始強烈地震顫起來,這是肌肉不受大腦控制的顫抖,最初是在小腹以後,隨後就如電流一樣傳遍了全身,她如夢遊一般恍惚,瘋狂地迎合著侯衛東的節奏。

  當一切結束以後,李晶潔白的肌膚全部變成潮紅色,她抱著侯衛東的一隻胳膊,似乎半夢半醒,十來分鐘以後,她才清醒過來,又如凌宵花一樣纏著了侯衛東。

  這一場大戰,兩人都耗費了太多的精力,現在就只是親密擁抱,情的成分多。欲的成分少。

  相擁了約半個小時,李晶從床上爬了起來,穿上半透明地睡袍,頭髮柔順地披散著,道:「繼續睡覺,還是喝點什麼?」

  「茶。」

  李晶知道侯衛東喜歡喝茶,這一次不僅買了內衣褲、睡衣,還特意買了頂級的益楊茅尖。還有景德鎮出產的茶具。

  在落地窗前擺上一張玻璃小桌,鄉野清新味道隨著水汽就開始慢慢地充滿了整個陽台。

  坐在籐椅上,侯衛東透過落地窗看著外面的街燈,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不過還是客觀地讚了一句:「***輝煌,比沙州強了許多。」

  李晶神情稍復,道:「嶺西畢竟是省會,信息渠道與沙州不可同日而語。我想把精工集團總部搬過來,立足嶺西,放眼全省。」說起這個話題,她又恢復了平時的幾分神態。雍容而自信,又是另一番味道。

  「你是董事長,我沒有什麼意見,充分信任。」

  李晶嫣然一笑,道:「我在省裡也有些關係,你想不想調到省裡來,層次更高一些。」

  李晶的交際頗為複雜,而且她的成長過程涉及許多隱秘,從內心深處。侯衛東只願意在經濟上與她有來往,至於在政治上,由於傳統官場對道德地重視,他不願意和李晶攪在一起,而且做為順風順水的年輕人,他骨子裡也有傲氣。如果利用李晶這個特殊女人的特殊關係向上爬,他將失去在李晶面前的自信。

  因此,對於李晶的建議,他沉呤道:「祝焱向上走的機會很大,這對我也是機會,改弦易張並非好事。」他為了給李晶面子,笑道:「到時在沙州混不開了,我就調到省裡來。」

  李晶見侯衛東對此事並不熱心,也未多想其深層次的原因,道:「從祝焱的年齡來看。恐怕只能到沙州市這一級,向上走就難了。」

  「沙州轄四縣兩區,五百多萬人口,又有幾人能當上市一級領導,知足者常樂。」

  李晶與侯衛東認識、接觸也很有一段時間,她觀人料事向來很準,知其素有大志,但是此情此景也不必多說,只道:「做人低調一些,也好。」

  第二天,到了精工集團臨時在嶺西租賃地會議室,李晶神采飛揚地給幾位股東報告了精工集團在96年的成績,大家對李晶在這得的成績都表示了肯定和讚揚,對精工集團下一步的發展也進行了討論,最後,幾位股東都願意各自接股份追加一部分資金,以狀大精工集團地實力,為97年集團拓展業務打下基礎。

  侯衛東按照比例再次投入100元,這也是狗背彎石場一年的純利,他毫不猶豫全部投了進去,當然,英剛石場、山下的條石場產生的利潤,也能讓侯衛東過上幸福快樂的富裕生活。

  從這個角度來說,青林鎮實在對他不薄。

  精工集團大事研究完畢,旗下的模特隊伍又為幾位大股東和精工集團管理層進行了一場專場演出,模特隊組建已有些時日,又在嶺西、沙州等地演出多

  沙州初現之時大不一樣,可謂精采紛呈,讓幾位大股接。

  酒會開始,精工集團的管理層悉數到場,與大股東們提前歡度元旦,更有洋派職員,還在慶祝聖誕快樂,李晶見諸人喝酒亦多,不知不覺踱到了侯衛東身旁,輕聲道:「少喝點,下午我還有安排。」

  說了這句話,她便端著酒杯施施然地去敬酒,給侯衛東耳朵留下了一片酥癢,看著李晶曲線優美的腰身,侯衛東的眼光彷彿具有穿透力,直接看到了潔白如玉、玲瓏剔透地身體。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更何況是一個酒會,精工集團的管理人員們、股東一起往外走,門口停著一輛大客車,上面寫著精工集團四個大字,管理人員們陸續就上了客車。

  幾位股東都有自己的小車,除了侯衛東是一輛皮卡車,其他三輛車都是高檔轎車,精工集團的管理層門都打開窗戶,看著這幾位大股東,不少人看到侯衛東不過是開著皮卡車,都覺得有些驚異。侯衛東看到賓館門口好車雲集,也覺得開著皮卡車到嶺西有些掉價,也就開始琢磨換一輛高檔車,俗語云:「人是樁樁,全靠衣裝。」如今時代進步了,開什麼車意味著主人是什麼身價。

  李晶上車之時,對著侯衛東使了個眼色,然後她分別與其他幾位股東告別,大家各自開車散去。侯衛東明白這個眼神的意義,緊跟著李晶地車,拐了幾條街道,又回到了李晶所在小區。

  停了車,兩人上樓,侯衛東分明見到了李晶眼中熱情,他在其耳邊低聲道:「白骨精,我們回山洞。」李晶心神一蕩,挽著侯衛東的手臂,道:「你是我的冤家,弄得我開會都心不在焉。」

  侯衛東趁著無人之機,在李晶翹翹的屁股上揉了一把,開玩笑道:「這個會開得很到位,是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凝聚了人心,鼓舞了士氣,李晶董事長的光輝形象已經照耀了精工集團。」

  —

  雖然是調侃,李晶還是很高興,道:「我們回家休息一會,下午帶你到野虎嶺,我們住一晚上,明天吃了午飯回嶺西。」

  走到門口,侯衛東手機響了起來,是青林鎮的號碼。

  「侯鎮長,我是田秀影。」

  侯衛東根本沒有想到田秀影會打電話過來,聽其聲音略帶哭聲,道:「田大姐,有什麼事情嗎?」

  「侯鎮長,我們都是從上青林出來的,這事你一定要幫我,這次縣裡要清理八大員,給幾千塊錢就把我們八大員打發了,我在青林鎮政府工作了二十來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說解聘就解聘,讓我們一家人以後怎麼活。」

  雖然田秀影是個喜歡挑撥是非的人,在上青林期間,還曾經莫名其妙地告過侯衛東地刁狀,可是事過景遷,侯衛東對其惡感已經沒有剩下多少,耐心地聽其哭訴了一會,道:「大哥不是買了一輛車搞運輸嗎?」

  「上個月出了車禍,你大哥現在還在醫院趟著,當時為了節約錢,沒有去上保險,這一次就要由我們全陪。」

  八大員都是鄉鎮農技站、農經站等臨時聘用人員,是歷史形成的用人方式,在八十年代初期曾經發揮了重要作用,由於財政困難,而且八大員的存在與現行幹部體制不相稱,縣裡已經著手清理此事,侯衛東對此很清楚,田秀影這種情況正好在清理範圍之類。

  囉嗦了半個多小時,田秀影懷著希望掛斷電話。

  侯衛東只覺耳中都嗡嗡作響。李晶在一旁也聽了一個大概,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政府也做得太絕了,這樣輕鬆就把人趕走了。」

  侯衛東道:「雖然田秀影也不是什麼好鳥,但是我還是對其遭遇表示同情,不過也只是同情而已,大政策之下,誰敢為一人開後門。」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老公買了車子為石場運碎石,也能賺錢,我曾給他說過一定要買保險,他當成了耳旁風,現在出了事,不僅賺的錢全部賠完,要借錢來付醫藥費。」

  李晶也只能替他們一家感慨一聲,道:「不說別人的事情了,現在到了盤絲洞了,孫猴子也應該大加白骨精了。」她笑道:「只是沒了唐僧,你這猴子可以為所欲為。」

  「孫悟空可是要三打白骨精的。」

  「來就來,誰怕誰,啊,弄痛我了。」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44
第二百五十七章春節(上)

  兩天嶺西之行,如夢一般。

  侯衛東帶著五分留戀迷醉和五分忐忑不安,回到了益楊,以前還覺得益楊夜景還不錯,可是看過了嶺西夜景,益楊夜景就顯得相形見絀,黯淡無光,連最熱鬧的步行街也略等同於嶺西的城郊。

  第二天,在門洞外接到了祝焱,侯衛東這才重新適應了益楊的環境,找回了自己的角色。

  96年,益楊全年工作在平穩中度過,國內生產總值、財按著計劃上升,煤礦上也沒有出大的安全事故,不少單位開始在大門上掛燈籠了,即是為了慶祝元旦,也為慶祝春節作好了準備。

  元旦就如一輛貨遠列車,呼嘯著就將96年扔在了腦後,年後,益楊人事出現了一些變動:

  吳海縣原縣委書記被調到沙州政協任了一個閒職,益楊縣委副書記趙林直接調任吳海縣縣委書記,吳海原縣長也被調走,由市級機關一位處長來任縣長。

  一般情況之下,縣委副書記要陞遷,多是先任縣長,然後才能出任縣委書記,趙林的任命出乎許多人的預料,他到了吳海數天之後,任林渡被調至吳海縣委辦公室,出任縣委辦公室副主任。

  趙林調動以後,空缺了一個副書記職位,在祝焱的大力支持之下,縣委常委季海洋在與宣傳部長劉軍、組織部長老柳的競爭中獲勝,接任趙林職務,成為益楊縣委副書記。

  侯衛東從組織部調到縣委辦短短半年的時間,先是出任綜合科科長。再出任縣委辦副主任,這個速度已經是益楊的深圳速度了,所以,當季海洋出任副書記以後,縣委暫時沒有任命新的縣委辦主任,由侯衛東副主任主持縣委辦工作。

  於是,侯衛東成為了益楊縣年輕幹部地佼佼者,儘管論職務。侯衛東仍然是委辦副主任,而劉坤在一年前已是一鎮之長,可是論職位的重要性,一鎮之長雖然亦是實權派,可是卻與主持縣委辦工作的副主任有著不小差距。

  為了適應新工作,侯衛東投入了百分百的熱情,上海之行也就數次推遲,小佳曾經當過建委辦公室副主任。對於侯衛東很是理解,也支持他的工作。只是,她一個寢室住了來自嶺西不同地區的四個女同志,其他三人的老公都利用各種機會先後來到了上海。唯有侯衛東一直沒有露面,對此,頗有小資情調的小佳還是略有失望。

  97年1月中旬以後,距離春節還有十來天,益楊縣外出打工、讀書、經商地遊子們陸續回到了家鄉,益楊縣城比平時熱鬧了許多,除了單位,很多人家亦貼上了春聯,掛上了紅燈籠。

  1月27日上午11點。剛剛陪著祝焱開完了老幹部座談會,屁股還沒有在板凳上坐熱,季海洋便打了電話過來,侯衛東急匆匆地喝了一口熱茶,又在辦公室伸了懶腰,做了幾個搞胸運動。這才到了季海洋辦公室。

  季海洋辦公室並非趙林曾經用過的一間,委辦將一間資料室重新收拾出來,再買了一套新的辦公傢俱,重新設了一間新的辦公室,趙林所用的那一間辦公室,暫時鎖著。

  新家具是侯衛東親自挑選的,侯衛東知道季海洋挺講究品味,便帶著任小蔚跑了一趟沙州,在最大的傢俱城挑選了一套有北歐風情的辦公傢俱,價格也並不離譜。一萬五千塊,傢俱買回來,沒有尋常傢俱常見地油漆味道,季海洋見了,只說了一句:「衛東還是有眼力的。」

  侯衛東拿著本子和鋼筆進了屋,見季海洋靠在轉椅上抽菸,便道:「季書記,有何指示。」

  季海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我們是一個戰壕滾出來的,你就別跟我客氣,今天找你來,主要是安排交待春節地一些事情。」

  季海洋特意交待的事情,應該是比較重要的事情,侯衛東精力一下就集中起來,把本子攤開,準備記錄。

  「這事你要記在心裡,不要記在本子上。」季海洋指了指腦袋,道:「春節期間自古就有訪親拜友的習俗,有一些對益楊發展有重要影響的領導需要在春節前後去拜訪,即可增加感情,又可以得到領導許多指示,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切不可掉以輕心,你在縣委辦主持工作,一定要為領導想在前面,把握住細節,這樣才算稱職。」

  「我先從大面上來說,春節前,要安排人員發賀年片。」他拿出一本沙州市下發的機密號碼本,道:「凡是上面有名字的,統統發一張賀年片,以

  委、縣政府的名義發,這是面上地工作,並不是特別個字寫得漂亮的工作人員,一、兩天就可以完成,記著,要手寫,不要打印。」

  「有幾個關鍵人物必須記住,初二或是初三,昌全書記是一定要去的,具體的事情跟黃子堤常委聯繫,帶什麼禮物徵求祝書記的意見,每年都是他親自定。市委印波副書記是分管組織的副書記,與祝焱曾經是黨校地同學,很熟悉,可以安排在初三以後去,在市委這一塊,以上三人是重中之重,是肯定要去的,市委其他常委如何安排,都要徵求祝書記意見。」

  「新任市長劉兵還摸不清脾氣,可作禮節性拜訪。」

  「市級機關還有一些實權派,財政局孔局長、公安局方局長,交通局牛局長,與祝書記關係不錯,可以約出來搞一次活動,吃飯,打牌,算是聯誼了。」

  「人大高志遠主任,老領導李永國,這一塊要在年前就去走動,高志遠安排五千塊錢的年貨,李永國在二千塊錢,順便說一句,高志遠特別喜歡新茶,明前茶一定要送一箱過去。」

  「還有省裡的幾個重點人物,這個你不熟悉,可以在筆記本上簡單記兩筆。」

  季海洋交待得極細,反覆叮囑,光是如何拜年就說了一個多小時,「算了,今天就給你說這麼多,春節放假前,你把整個拜年的事安排出來,我先看一看。」

  侯衛東腦袋已經有些昏了,回到辦公室,他拿出筆記本,也不說名字,只是將季海洋提到的領導名字記錄下來,數了數,一共二十來個,他暗道:「祝書記哪裡是在過年,分明比平時還要忙碌。」

  在辦公室默作了一會,另一位副主任莊衛國走了進來,莊衛國是委辦老黃牛,長期負責文字工作,在委辦,祝焱講話稿多由季海洋親自操刀,其他文章是出自莊衛國之手,算得上幕後英雄。

  —

  由於文字工作出色,在委辦一幹就是十來年,現在年齡大了,在仕途上想法不多,由於委辦待遇還不錯,他也就不想調到其他部門,等著在委辦改成非領導職務。

  莊衛國坐在侯衛東對面,他把眼鏡取下來,不停地揉著,道:「侯主任,跟你匯報一個事情。」侯衛東忙道:「莊主任,你是折殺我了,有何吩咐。」

  「人老了,眼睛也不行了,最近看書寫字都模糊得很,我準備請假到嶺西省城去檢查眼睛,再配一幅糾正散光的眼鏡,這種眼鏡只有嶺西才配得好。」

  「什麼時候去,委辦派車送你過去。」

  莊衛國將厚厚的眼鏡戴上,道:「祝書記在老幹部聯誼會上講話稿,我就不寫了,寫了十幾年,眼睛毀了,腰椎、頸椎都有問題,成廢人嘍。」

  委辦秘書科其實寫文章好手不少,但是重要文章都由莊衛國或是季海洋在寫,一方面,莊衛國累得要命,另一方面,其他同志由於得不到表現機會,心裡也有意見。

  侯衛東正是順風順水之時,心氣極高,暗道:「莫非莊衛國想摞攤子,哼,離了紅蘿蔔難道就不出席,這個關口遲早要過。」他笑呵呵地道:「莊主任,這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我們商量一下,以後大材料你來把關,其他小材料就交給秘書科來操作。」

  莊衛國見侯衛東輕易地答應了自己,心中暗自高興,「侯衛東確實沒有季海洋老辣,以為寫材料是輕鬆事情,我終於也脫離苦海了。」他站起身,道:「謝謝侯主任關心,我去寫請假條去了。」

  不一會,莊衛國把請假條就交過來請侯衛東簽字,等到侯衛東簽了「同意,請季書記閱示」幾個字,莊衛國又拿出來一張表,道:「這是年前的安排表,幾個責任人可能要重新安排。」

  這張表是元旦後製作的,主要是春節前大型活動地安排詳表,莊衛國要負責老幹部聯誼會、全市企業銀行界茶話會、春節團拜會、在外益楊人茶話會四份材料。

  侯衛東略一沉呤,就痛快道:「莊主任,你就放心到省城去,回來後幫著把關就行。」

  莊衛國滿帶笑容離開了侯衛東辦公室,回到了自己辦公室,他在渾身輕鬆的同時,心中也覺得怪不是滋味,他向來以文字功底見長,可是如今委辦的大材料不用他寫了,就如被人拋棄一般。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