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作者:小橋老樹 (連載中)

b144511455 2009-1-17 10:10: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2 676197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33
第二百一十七章 項目(三)

  晚宴氣氛熱烈,賓主皆大歡喜,等到祝焱從吳海縣委書記那兒出來,已是九點多鐘了。

  祝焱身體略有些發福,站在電梯裡,臉上就有疲倦之色。

  侯衛東心道:「有多大的權利就有多大的責任,祝焱管著這麼一個大縣,每天都有太多的事情等著他來決策,太多的人等著他接見,也真是累。」

  到了賓館廳堂,祝焱吩咐道:「你讓柳師傅先走,我們坐出租車到益楊土產公司廠房去看一看。」

  益楊四周有好幾匹山,盛產「銅桿茹」,銅桿茹頂端如一塊錢硬幣,整體是黃銅色,故而得名銅桿茹,銅桿茹味道極鮮,很受日本人歡迎,在八十年代中期,益楊土產公司是沙州少數能賺外匯的企業,生產的銅桿茹罐頭暢銷一時,算得上益楊支柱產業,一家企業,至少帶到了千家農戶的生產。

  但是進入九十年代以後,由於工藝落後,營銷手段單一等原因,銅桿茹罐頭逐漸從沿海城市退出,日本人也開始對罐頭產品不太感興趣,益楊土產公司的效益越來越差,土產公司在職和退休職工前後積澱了五百多人,曾經輝煌一時的企業已經到了破產的邊緣。

  聽說要打出租車,侯衛東心裡猶豫了一下,道:「祝書記,我有一輛皮卡車,能不能坐這車去土產公司。」既然當秘書,就算是祝焱的身邊人,侯衛東覺得在多數事情上還是說老實話比較好。這樣還會讓祝焱覺得誠懇一些。

  祝焱看了他一眼,「你有私車?技術如何?」

  侯衛東笑著道:「祝書記放心,我的技術也不錯,今天晚上就在外面吃地工作餐,一滴酒也沒有沾。」

  老柳聽說祝焱不坐他的車,表情就有些奇怪,在車裡磨蹭了一會,這才將車開走。

  侯衛東快步朝梁必發的院子走去。很快就將車子開到了益楊賓館門前。上了車,祝焱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誇了一句:「你這車子裡面很乾淨,裡面氣味也不錯。」

  侯衛東「嘿、嘿」笑了笑,道:「私人的車,自然弄得乾淨一些。」心裡道:「祝書記從小生活的家庭環境好,喜歡乾淨、整潔。」

  祝焱詢問道:「小侯工作也沒有幾年,怎麼就買得皮卡車。我看過你的檔案,你的母親是教師,父親是警察,他們的工資也買不起這車。」

  祝焱問這話,態度平和。也很直截了當。

  「祝書記。我畢業以後。就分到了青林鎮工作,隨後就到了上青林工作組。任了一個副組長。上青林蘊含著極為豐富地礦產資源,只是沒有通公路。空有一座寶山而無法開採。等到上青林公路修通以後,我就以母親劉光芬的名義,和村裡幹部曾憲剛聯合開了一個石場,修高速公路時,石場賺了些錢。」

  侯衛東所說的話,絕大部分是真話,但是他也沒有全部說,比如他到底有幾個石場,每年利潤,以及精工集團的股份,這些是他的秘密,不能向外說。

  這些情況,祝焱從鐵瑞青口中基本瞭解,見侯衛東絲毫沒有隱瞞,心道:「俗話說,心地無私天地寬,侯衛東所說與鐵瑞青所描述基本上一致,這個小夥子還是可以信任。」

  祝焱之所以要用侯衛東,有三大原因,主要原因就是鐵瑞青講述的侯衛東修路故事,鐵瑞青不是官場中人,自然不會用官場伎倆來誇大其詞,侯衛東獨立修路的形象,就留給祝焱極深刻的印象;第二個原因就是侯衛東當副鎮長,搞殯葬改革特別突出,高副縣長多次在會上表揚這個年輕副鎮長;第三個原因就是侯衛東畢業於沙州學院法律系,祝焱一直想配一個懂法律地秘書。

  祝焱來到益楊工作以後,就頭疼的事情是干部思想的僵化,體體制弊端很多,幹部將大部分精力忙於走關係和扯皮之中,而不是進行創造性的工作,他很現實,知道積習之下,要想進行實質性改變則難於愚公移山,只是用自己的權力,在體制內進行著敲敲打打地工作。

  侯衛東見祝焱不說話,又道:「現在到石場上班地村民,每月可賺六七百,放炮員等技術工程,一個月都在一千上下,上青林由於開石場,許多家庭脫貧致富。」

  侯衛東在青林山上地所作所為,倒有著年輕人開拓創新的銳氣,祝焱暗地裡欣賞,口中卻並不表態。

  在官場,許多事情不表態也就是一種態度,只是侯衛東此時還沒有徹底理解這個道理。

  拐了幾個小坡,就進入了益楊土產公司地地盤,沿坡散亂地居民區都是益楊公司職工的住房,祝焱下了車,離開了主公路,沿著街道就居民區走去。

  這是一個典型地老居民區,住房破爛,還有不少違法搭建的棚及單磚偏房,飯菜香味也是直衝街道,有的地方下水道顯然被堵住了,居民直接將髒水倒入街道上的下水道。

  祝焱皺著眉,看著亂糟糟地居民區,走到了廠房門口,已是鐵將軍把門,廠房完全陷入黑暗之中,沒有一絲光亮,他站在廠房外面,一動不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侯衛東也不敢打攪他,就這樣陪著他著在廠房外面。

  「誰?」

  黑暗中突然閃出了三道電筒光,在祝焱和侯衛東身上照來照去,三個人從黑暗中竄了出來。

  「你們兩人鬼鬼樂樂在這裡幹什麼?」一個嘶啞聲音很威嚴地響了起來。

  侯衛東上前一步,擋到祝焱前面,鎮定地道:「什麼叫鬼鬼樂樂,哎,不要亂照。」他用手遮住射來的三束電筒光,反問道:「你們是做什麼地?」

  「我是護廠隊的。」嘶啞聲音又道:「這兩天廠裡老是丟東西。這黑燈瞎火的,站在這裡的肯定不是好人,跟我們到派出所去一趟。」

  祝焱背著手,看侯衛東如何應付場面。

  侯衛東口袋裡裝著在組織部辦的縣委工作證,所以他心裡並不著急,慢條斯理地道:「你看我們這樣子象偷東西的嗎?況且這個黑乎乎的廠子,有什麼值得偷的。」

  嘶啞聲音聽見侯衛東瞧不起廠子,生氣地道。「年輕人怎麼這樣說話,你別小瞧了這個廠子,效益好地時候,我們都要發好幾百的工資,這些機器設備雖然開不動了,賣廢鐵也值幾個錢。」

  另一個人拿著電筒將侯衛東從上到下全部照了一遍,道:「他穿皮鞋和白衫衣,不像是偷廢鐵的。」

  侯衛東心道:「祝焱晚上到廠裡來。肯定是另有深意,這種情況下得到的材料最真實,我來引他們說真話。」

  「我以前在沙州學院讀書,來過這裡,我印象中這個廠子很火紅啊。怎麼現在成了這個樣子?」

  嘶啞聲音罵道:「廠裡哪些當官的黑了良心。天天胡吃海喝。每個月伙食費都是十來萬,還天天小車接小車送。」

  侯衛東道:「有幾個廠領導。幾輛車子?」

  「一個廠長。二個副廠長,三個人都有小車。最差的是桑塔納,這幾個廠領導屁眼心心都是黑的,坐的是工人們地血汗錢。」

  一個人補充道:「工人們醫藥費都報不了,前幾天劉工得病了,他老婆去求財務,五十多歲的人,就差給那幾個小丫頭下跪了,我在財務幹了十六年,一腳被踢開了,現在廠裡大大小小的頭頭都在廠裡有借條,如果把私人佔用的資金全部還上,廠裡就有流動資金了。」

  嘶啞聲音用很氣憤的聲音道:「說這些有什麼用,聽說廠子準備買給日本人,到時候我們就成了日本人地奴隸。」他使勁搖了搖門,大門鐵鎖就發出嘩嘩地響聲。

  又粗魯地罵道:「我們還在護廠,護個,讓廠裡地人來偷,總算還有幾個錢在自己地手裡。」他似乎是這些人的頭,對侯衛東揮揮手道:「跟你們說這些沒有用,你們快走,廠區沒有路燈,小心被人搶了。」

  祝焱在一旁道:「我們走吧。」

  在黑暗地街道,祝焱和侯衛東都不說話,上了皮卡車,祝焱道:「你從這到益楊賓館,轉到益楊中學,再送我回家。」

  「我可不想當祝青天,青天是現代社會地悲劇。」感慨一句之後,祝焱靠著車椅上,默默地想了一會問題,才道:「冰凍天尺,非一日之寒,如果體制不轉變,土產公司這類事情永遠也杜絕不了。」

  侯衛東為了入股精工集團,看了不少經濟學方面的書,用謙虛好學地口氣道:「祝書記,如果按照公司治理結構來重構土產公司,不知道效果如何?」

  祝焱受家庭影響很深,喜歡讀書,是四個縣委書記中有名的讀書書記,也研究過公司治理的事情,道:「公司治理結構也不是萬能的,以前講承包制,似乎一承包就靈,現在講公司治理結構,似乎弄個公司就解決問題,其實在發達資本主義社會,正兒八經的公司治理結構,每年也有破產成千上萬。」

  他又道:「我以前當縣長的時候,參加過嶺西縣長與英國市長協會的交流活動,英國市長們聽說縣長們還要管經濟,都覺得不可思議,在他們看來,政府就是政府,是市場規則的制定者和維護者,而並不是市場的參與者。」

  侯衛東專心駕車,經過了益楊賓館,見門外停著許多車輛,還有兩輛警用車輛。到了益楊中學,正好遇到學校下晚自習,在校門外也有許多接人的車輛。在益楊縣城裡,私家車並不多,如侯衛東這樣買上私家車的,畢竟是極少數,換一句話說,在賓館和學校停著車,多數是公家的車。

  侯衛東用眼睛餘光看著祝焱,祝焱只是沉默著,並沒有對這事過多評判。

  晚上睡覺,侯衛東翻來覆去想一個問題:「今天把石場的事情給祝焱講了,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想來想去,想不出眉目,他在床上說了一句:「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睡覺。」

  講了這句粗話,轉身就沉入夢鄉。

  第二天上午,侯衛東早早地到了辦公室,剛到大院,見到任林渡也走了進來。

  任林渡一隻眼睛充血,精神也不振,與侯衛東並排上樓的時候,他道:「我要是有衛東的一半酒量就好了,趙書記喝酒太歷害,我也不能丟臉,昨天在家裡吐得天翻地覆。」

  兩人搶著做清潔,一人拖地,一人抹桌子。

  做完清潔,侯衛東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一路快步到了祝焱辦公室,季常委已站在祝焱桌前。

  祝焱面前擺了厚厚一疊文件,他將一份文件遞給季海洋,道:「你等一會與馬縣長聯繫一下,今天抽個時間,我和他商量近期工業項目的事情。」

  又道:「季主任,你讓審計、財政和紀委各來一位副職,到小會議開會,會議就由你來主持,具體任務是由三家組成聯合調查組,規模不要大,三、四個人就行,以日常審計的名義進入益楊土產公司,特別要注意調查有沒有廠幹部挪用公款的事情,把結果報給我。」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33
第二百一十八章 項目(四)

  益楊土產公司與益楊銅桿茹罐頭廠其實是一家人,但是,大家習慣於稱呼易中嶺為易廠長,只有出了益楊,為了符合慣例,大家才稱呼易中嶺為易總。

  辦公室裡,易中嶺把腿翹在桌上,旁邊站著一胖一瘦兩位副廠長,瘦廠長楊衛革向來是易中嶺的智囊,此時也有些著急,道:「老大,審計局的人快來了,你也發個話。」

  易中嶺翻了翻眼皮,不以為然地道:「枉你還是見過世面的人,審計局的人那年不來幾次,他們不過是例行檢查。」

  楊衛革滿臉麻子都在顫動,道:「以前檢查都是半年、年終的例行審計,從來沒有在八月進行審計的,縣裡傳來風聲,想把我們這個企業搞成中日合資企業,這次審計恐怕是別有用心,我覺得要注意。」

  胖廠長以前是廠裡的保衛科長,人胖脾氣卻急,道:「***中日合資,這是要端我們哥倆的飯碗,廠裡有些四分之一的老頭是北方人,是以前小日本侵略我們時逃難過來的,稍稍發動一下,這些北方老頭就要跳起來,搞個屁合資。」

  易中嶺伸手撣了一下菸灰,道:「先不管合資的事情,等把審計組弄走了再說。」他舉起香菸,指了指楊衛革,道:「這事就全部交給你了,還是老辦法,吃喝玩樂加紅包,天天給我陪好了。」

  審計組由四人組成,組長是審計局副局長張浩天。名字起得很大,長得卻很神珍,只有一米五八多一點,偏偏又瘦,從背影看起來,就如初中生模樣。

  其他三人是組員,審計局幹部李峰,三十來歲的業務骨幹。財政局幹部趙北方,監察局幹部孔正友。

  審計組四人坐著一架面包車,於八月二十七日到了益楊土產公司,楊衛革接到了審計局地書面通知,早就在門外候著。

  「張局長,你現在可是見了外,至少三個月沒有到我們這裡來。」他熱情地將長安車門拉開,站在車門外。抱著拳,很江湖地道:「各位領導,請下車。」

  趙北方、李峰都認識楊衛革,唯有紀委幹部孔正友是才從部隊回來二年,沒有與楊衛革見過面。

  楊衛革看著孔正友的短髮。開玩笑道:「這一位領導沒有見過。是才從部隊回地方的吧。身上有殺氣。」孔正友話很少,點頭道:「楊廠長。你好。我叫孔正友,審計組組員。」

  眾人走進了廠辦會議室。會議室裡擺著幾個水果盤,裡面是切成薄片的西瓜、還有些切開的哈蜜瓜,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穿著工作制服,提著開水瓶,見審計組進來以後,便開始逐一地往茶杯裡倒開水。

  就在審計組進駐了益楊土產公司的時候,李晶正在季海洋辦公室。

  「季常委,精工集團的發展離不開政府地支持,政府幫助了企業,企業為政府做點貢獻也是應該的。」李晶為了見季海洋,特意穿了一身緊身旗袍,這是她在蘇州旅遊時,在蘇州最老的絲絹廠買的,用料極好,剪裁也很得體,將李晶原本玲瓏有致的身材衫托得更加立體。

  饒是侯衛東與李晶相熟,見到她這個打扮,他也禁不住朝李晶大腿開叉處看了好幾眼,暗道:「絕代雙嬌有十大惡人之一,迷死人不要命的蕭咪咪,精工集團有迷死人不要命的李晶。」

  季海洋曾經在嶺西、沙州企業家代表團裡見過李晶,那一次她穿得中規中矩,個性淹沒在一片西服之中,今天她的穿著也很正式,卻是那種極為誘人地正式。

  季海洋三十好幾的人,他是在成都讀大學,前妻是典型的山城重慶妹子,性格火辣而多情,兩人在大學相戀,畢業以後,雖然遠隔數百里,卻仍然衝破阻力而結了婚,十年之後卻黯然分手,這是季海洋心中永遠的痛。

  當上益楊縣委常委以後,作媒的人絡繹不絕,他對於美女卻懷著敬畏之心,不敢深入接觸,此時面對性感迷人散發著成熟魅力的李晶,他心中最隱密的神經不自覺地被撥動了一下。不過,他畢竟是久經官場之人,將情緒隱藏得很好,笑道:「益楊縣委縣政府歡迎李總這樣有責任心地企業家,作為政府,我們將不遺餘力地為企業發展營造寬鬆的環境,企業賺錢,政府得稅收,老百姓有工作,這是三贏的事情,是大好事。」

  李晶見季海洋說得一本正經,笑道:「季常委,我是商人,這十台電腦可不是白送。」她是典型的自來熟,與季海洋說話很是自如,就如多年朋友一般。

  季海洋臉上笑容微微收斂,道:「李總有什麼要求?」

  李晶略有些調皮地道:「至少季主任要請我吃一頓飯吧,不能到益楊賓館去吃,要吃就吃農家風味,到張家水庫吃魚的建議不錯吧。」

  對於美女的這個請求,季海洋沒有拒絕的理由,他吩咐道:「侯衛東,你給劉濤說一聲,安排車子,到張家水庫。」他又加了一句,「你不能去,下午要接待沙州市的劉傳達市長,給祝書記準備農副產品方面的準確資料。」

  「李總,那我先告辭。」侯衛東彬彬有禮地跟李晶打了招呼,轉身離開了季海洋辦公室。

  侯衛東回到辦公室,有意無意站在窗邊看著院子,見李晶與季海洋一起上車,,他心裡卻忍不住泛起了酸醋。他馬上又醒悟過來,心道:「嘿,我這是吃那門子的飛醋,與李晶關係密切的成功人士多了去,真是吃醋,豈不是要被山西老陳醋淹死。」

  想通了這一點,侯衛東氣也順了,心情也平靜了,給小佳打了電話,又將祝焱這兩年的講話稿子拿了一疊出來,仔細研究起來,要當一個好秘書並不容易,除了基本知識以外,還要摸透領導的習慣和想法,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做起事情來也就事倍功半。

  與此同時,在益楊土產公司廠辦會議室,廠財務人員坐在一邊,隨時接受審計組的詢問,審計組都低著頭看著帳冊。

  楊衛革心道:「這個張浩天,平時吃老子用老子,現在裝起正神,也太不仗義了。」不過他心裡也不著急,廠裡專門有做帳高手,就算審計局認真來審,也難以查出問題,更何況張浩天好歹是吃順了嘴的熟人,所以,他不急。

  孔正友在審計組中最有陽剛之氣,臨來之前,監察局領導特意交待,讓他留神查看有無公款私佔的現象,此時看著正正規規的帳冊,他暗道:「這帳冊做得也太乾淨了,沒有一點破綻,不用說這是做過手腳的帳目。」

  查無實據,他也沒有辦法。

  中午,是在廠餐廳吃的飯,桌上有長江野生魚,還有青林山的臘山雞,野豬肉,這是極為特色的一頓飯,卻並不出格。易中嶺親自陪餐,他是沙州市人大代表,本縣有名的企業家,很有些地位的,他能陪餐,也表示了一種姿態,表示對審計局的重視。

  下午查帳,一切正常。

  那名穿工作服的高個子女孩子換了一身長裙子,仍然為他們服務。

  晚餐就換了地方,來到了益楊賓館,還是楊衛革陪伴,同時還有廠辦的三名工作人員,其中兩人是漂亮女子。由於帳目明白清楚,審計組成員也就心情也很輕鬆,享受起美味來就沒有了心裡負擔,只是軍人出身的孔正友一直在暗中琢磨此事。

  「益楊土產公司的帳目絕對是清楚明白的,我們歡迎審計局的同志來查帳,你們這一查帳,我們對工人就好解釋了。」

  楊衛革一臉委屈,又道:「這幾年市場競爭太激烈了,出口生意也不好做,廠裡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工人們的怨氣大得很,可是這怪我們嘛,沙州今天破產了六個國營老廠,我們土產公司獨立撐了這麼久,其中的辛苦,外人哪裡知道。」

  他說這一番話,滿臉的麻子也跟著顫動起來,似乎都在表述著委屈,生動萬分。

  孔正友慢慢嚼著大蝦,心道:「土產公司順口溜傳遍了益楊城,我就不信你們幾個廠領導真是清白,縣裡組成這個審計組,肯定有其道理。」

  吃完晚飯,土產公司就在益楊賓館要了一個小包間,廠辦幾個女同志熱情地陪著審計組唱歌跳舞,一直在為審計組服務的高個子女孩子也在其中。

  孔正友不跳舞,歌卻唱得很好,特別是部隊歌曲,他唱得更是有味道,高個子女孩比張浩天高出一頭,張浩天卻勇敢地與其共舞好幾曲。

  「我叫李琪,財貿中專畢業的,前年分到了廠裡。」李琪俯視著張浩天,雖然有些彆扭,她還是儘量笑得很愉快。

  「審計局裡有好幾個財貿校畢業的,你別看財貿校是中專,畢業生的功底卻很紮實,是財經學院的畢業生更適應工作,當初你就應該分到審計局,以後有機會,調到局裡來,我在局裡還是有發言權的。」

  兩人一高一矮的組合雖然很奇怪,卻跳得很和諧,張浩天左手扶在李琪腰上,不知不覺用了用力,豐滿的胸部差不多就碰到了他的臉上。

  李琪對張浩天的小動作很是厭煩,她的目光越過張浩天的頭頂,有意無意地觀察著孔正友,他是一個怪人,只唱歌,不跳舞。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34
第二百一十九章 項目(五)

  上七點半,在益楊賓館最大的雅間,祝焱正在陪著沙傳達,在座的還有沙州市統戰副部長李光中,以及兩個台灣商人。

  侯衛東坐在席尾,他是第一次接觸台灣人,小時候,牆上經常可以看著「解放台灣,統一全中國」等標語,後來又看了《汪洋中的一條船》、《媽媽再愛我一次》、《歡顏》等台灣電影,這就是侯衛東對台灣的基本印象。如今見了台灣人,也是平平常常,頭上也沒有生角,臉上沒有帶花,普普通通的。

  聽了他們的說話腔調,侯衛東心道:「都說沙州人說話平翹不分,看來台灣人也差不多。」

  整個宴會只談***,不涉及正事,倒也是其樂融融。

  晚宴結束以後,侯衛東將祝焱送到了樓下,在門洞口,祝焱停了下來,交待道:「審計組的報告過兩天才會出來,你要記住這事。」

  看著祝焱的背影消失在門洞裡,侯衛東心道:「祝書記是黨的書記,他現在卻是把縣長的工作也兼了起來,馬有財縣長會不會有意見。」

  以前在鄉鎮當副鎮長的時候人,他只是在會場上遠遠地看著高高在上的書記和縣長,如今將距離拉近,他卻從中體會出不同的味道。

  第二天,八月二十八日,侯衛東在辦公室裡,把審計組名單調了過來,又以縣委辦的名義,要來了四人的聯繫方式,除了監察局地孔正友仍然在用傳呼機。審計局和財政局的工作人員都有手機。

  此時,審計組進駐益楊土產公司不過一天,侯衛東就在隨身帶著的小記事本上記下一筆:「八月二十九日與審計組張浩天聯繫。」

  審計組,二十八日又在查帳、吃飯和唱歌中渡過,土產公司帳冊依然清清白折。

  晚上吃完飯,孔正友不再去唱歌,徑直回家。

  在臥室裡,他習慣性地打開筆記本。卻發現本子裡面多出一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笨拙,似乎是左手所寫,「你們查的是假帳,中山東路115,保險櫃裡面放著真正帳冊和憑單,不要讓張浩天知道,切記。」

  「是誰把條子放在我的手包裡?」

  「這事的牽涉面到底有多大?」

  孔正雖然到監察局只有兩年。卻已經辦到兩件案子,將兩位局級領導拉下馬來,拿到這張紙條以後,他本人相信這張條子的真實性,就在心裡揣度此事地牽涉面。

  想了一會。他下定了決心。換上衣服下了樓。到了辦公室以後,孔正友就直接給監察局長劉凱打手機:「劉局長。我是孔正友。我有重要情況給你匯報。」

  劉凱正在院子外面陪著幾個老領導下象棋,聞言把手中炮一架。道:「付縣長,雙炮逼宮,你的老帥無處可逃了。」

  付縣長是退體的副縣長,因為本人姓付,所以被人戲稱為了永遠的副縣長,他花白著頭髮,道:「這盤不算,被你偷襲了個馬,再來一盤。」

  劉凱笑著道:「我有事要回辦公室,明天陪你老人家下棋。」

  付縣長退休的時候沒有進行公改,退休金就比參加公改的幹部低了很長一截,看見以前手下的小年青都坐上了小車,工資也比自己高許多,他心裡就愈發地不平衡,陰暗潮濕的話隨時掛在嘴邊:「你也瞎忙了,貪官都是公路上跑來跑去,還用得著查,想當初,我們縣級幹部下鄉,都是走路地,你看看現在這些人,每天用小車送到門口,紀委監察就要出文件,制止這種公車私用的行為。」

  劉凱所居住的院子老幹部成堆,他對這些話早就有了免疫力,道:「付縣長,我可是天天騎單車上班。」

  付縣長又道:「別的局長都有小車坐,有的局連副職都配有專車,你一個堂堂地監察局長,居然騎自行車,也太委屈了,我去給老祝說說,給你換個實惠地部門。」

  在益楊縣,紀委監察是合二為一地,配有兩輛車,一輛是縣委常委、紀委書記錢治國的專車,平時誰也動不了,另外還有一輛吉普車,但是這車比監察局長更老爺,在修理廠地時間比工作時間長得多,不菲地修理費吃掉了大家不少福利,所以,紀委監察局的同志都痛恨這輛吉普車。

  劉凱不屑於坐這輛老吉普,寧願騎著這輛伴隨多年地單車。

  到了辦公室,看了看孔正東遞過來的紙條,他一時也沒有下評語,益楊土產公司這幾年事情不少,反映情況的信件

  少,最終無疾而終,易中嶺是益楊名人,與益楊的頭觸緊密,其中內幕誰又知道?

  劉凱意識到問題不簡單,道:

  「季常委安排的。」

  他沉吟了一會,道:「易中嶺是本縣著名的企業家,還是人大代表,要動他,必須給錢書記打電話。」

  錢治國正要給剛剛出差回來的馬有財縣長接風,聽到劉凱的簡要匯報,道:「劉局,好事不在忙上,明天再說。」

  劉凱掛斷電話,對著孔正友攤了攤手,道:「周老闆有事來不了,你把這張紙條放好,別弄丟了。」

  等到劉凱離開辦公室,孔正友就把紙條鎖在了辦公桌前,正準備離開辦公桌,他又回把紙條拿了出來,到打字室去複印了兩份,一份藏在辦公室的卷宗裡,一份放在身上,原件則放在了辦公桌裡。

  此時,侯衛東也在辦公樓加班,他把祝書記需要的材料弄好以後,已是八點鐘了,餓得前胸貼著了後背,下樓之時,正好與紀委的孔正友相遇。

  侯衛東禮貌地點頭,隨口道:「這麼晚還在加班?」

  在縣委機關,祝焱就是最有名的新聞人物,走到哪裡都會是吸引目光的焦點,侯衛東如今是祝焱的影子,機關大多數人也都認識了他,孔正友所在紀委在二樓,正好位於靠窗的位置,時常可以看到侯衛東跟著祝焱進出大院。

  孔正友見侯衛東主動打招呼,笑道:「侯秘,你也加班。」

  侯衛東所在位置很敏感,他反而格外謙虛,客氣地笑道:「請問您是哪位,我到機關的時間不長,很多人都掛相,就是叫不出名字。」

  「我是紀委的孔正友。」

  侯衛東到縣委機關的時間不長,他只知道孔正友名字以及電話聯繫方式,卻並不認識他本人,聽到他自報家門,隨口問道:「孔主任正在土產公司搞審計,情況怎麼樣?」

  孔正友心裡格登跳了一下,心道:「土產公司的事真不簡單,從侯秘的話可以看出祝焱很關心這事。」他斟酌地道:「從目前的帳目上來看,沒有問題,最終結論要等到審計結束以後才能出來。」由於侯衛東並不是代表縣委辦來正式詢問審計組的事情,孔正友按照紀委紀律,並沒有透露出紙條的事情。

  兩人在大院裡客氣地分手,孔正友總想著紙條的事情,他騎著單車就慢慢朝著中山路騎去,中山東路115是一幢三樓一底的老房子,看模樣應該是老單位的辦公樓,在路燈清涼燈光下,辦公樓大門緊閉,沉舊而安靜。

  他騎著單車,想著土產公司的事情,慢慢地回到了自己家中。

  一夜無事,風平浪靜。

  八月二十九日,審計組進駐益楊土產公司的第三天。

  孔正友正坐在土產公司辦公室裡看著漂亮的假帳,自從昨天神奇地出現紙條以後,他就對眼前的帳冊不感興趣了,只是張浩天等人都很認真,他也就裝作認真。

  仍然是李琪負責接待,她提著水瓶,隨時給審計組的同水續水,她眼光不時偷偷地打量孔正友,見孔正友雖然在看帳冊,但是半個小時只翻了一頁,她嘴角不自覺地溢出了小小的微笑,這微笑就如大海裡的浪花,轉眼間又不見了蹤影。

  「、、」,孔正友的傳呼機打破了會議室的寧靜,他看了看留言,然後對張浩天道:「張局,辦公室有事,讓我回去一趟。」

  李琪正在給李峰續水,聽到孔正友的聲音,手不覺顫抖了一下。

  孔正友回到紀委,他拿出了那張紙條,來到錢治國的辦公室,錢治國、劉凱以及另一位副書記胡家彬都在,三人輪流看了一遍紙條,錢治國道:「這是一條重要線索,劉局長,你與檢察院聯繫,務必在十五分鐘以後去秘密搜查中山東路115。」

  胡家彬道:「易中嶺是人大代表,又是著名企業家,如果查他,是不是要跟祝書記匯報一下。」

  錢治國對劉凱道:「你先去辦事,兵貴神速,你是老紀檢了,我不多說。」又對胡家彬道:「你去準備人手,如果查到了帳冊,立刻進行初查。」

  安排妥當,錢治國就朝樓上走去,準備向祝焱匯報此事。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34
 第二百二十章 小紙條事件(一)

  錢治國到了辦公樓,卻沒有找到祝焱。

  祝焱此時在正在政府常務會議室,參加與台商的洽談會,這種洽談會,原本就是政府的事情,祝焱可以參加也可以不參加,這一次洽談會,他選擇了參加。

  等到將雙方人員介紹完,祝焱作了一個開場白以後,會議就正式開始。

  兩個台商頭髮也梳得極為整齊,臉綁得緊緊的,完全沒有昨日晚宴的溫文爾雅,「鄙公司是一流的食品公司,這51%的股份是先決條件,否則我們不會到益楊縣來,益楊縣地處內地,交通條件不如蘇浙。」

  計委楊大金道:「益楊土產公司是國營企業,按照有關要求,益楊土產公司應該掌握控股權。」

  「董事會認為,這是先決條件。」

  這是台商和益楊政府的第一次談判,雙方都在試探著對方的底線,祝焱知道這種談判一次解決不了問題,看了看表,正準備先告辭,侯衛東就走了過來,俯身道:「祝書記,紀委錢書記要匯報工作。」

  祝焱也就趁機離開了會議室,看到紀委書記錢治國神情嚴肅,道:「老錢,到辦公室去。」

  看了紙條,祝焱誇道:「老錢,這事你辦得好,迅雷不及掩耳,將證據掌握在手中。」

  「益楊土產公司是我縣最大的企業,作為了一個食品企業,這是了不起的成績,如果土產公司保持著當初的發展勢頭。就算與四川地陵榨菜相比,也絲毫不會遜色,這是典型的公司加農戶,對益楊縣發展很重要,可惜,益楊土產公司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也就是幾年時間。公司就到了破產的地步,這不僅僅是一個公司的事情,還涉及到數以千計的農戶。」

  說著這裡,祝焱眼神凌歷起來,「台灣企業想控股益楊土產公司,這事成不成行不說,只從這一點,就說明銅桿茹是個好項目。是有巨大市場的,這一次要一查到底,嚴懲不怠。」

  他又道:「老錢,這事牽涉面廣,隨時向我報告。」

  舉報易中嶺的信件年年都有。只是這些信件都沒有具體內容。多數是出於懷疑。列舉了現象,祝焱數次在信上籤字。當然。這個字簽得很原則。

  錢治國作為紀委書記,知道了祝焱的態度。所以這次他看到了劉凱拿來地小紙條,就迅速展開了行動。

  此事他也有顧忌,因為馬有財與易中嶺的關係非同一般。不過,在祝焱和馬有財之間,他更加看重祝焱,祝焱是縣委書記,貨真價實的一把手,更為重要的就是祝焱不貪,就憑著這一點,他就應該把寶押在祝焱身上。

  搜查中山東路115,是他作為紀委書記的職責,另一方面,是他向祝焱作的政治表態。

  侯衛東畢業不長,雖然在鄉鎮辦石場撞了大運,又在鄉鎮政府混了一段時間,可是論起玩弄手腕,他實際上見得不多,在青林鎮,只有秦飛躍被排擠出青林鎮一事,才有一絲陰謀的味道。

  錢治國對於小紙條的決斷,融合了他對益楊當前形勢地判斷,動了多少心思,侯衛東暫時還體會不到,在他眼中,錢治國就是一位大膽開展工作、勇於承擔責任的紀委書記。

  中山東路115,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二十來個紀委、檢察院以及公安民警,迅速將大樓封鎖、控制住,然後一間屋一間屋地搜查,最後,在三樓一個無名房間裡,找到了一個保險櫃,千方百計將保險櫃打開以後,裡面全是領導寫的批條,重要的借據收條,還有兩年的帳冊,好幾張條子裡有縣長馬有財地簽字。

  檢察院地人拿到這些東西,臉色就凝重起來,

  柏寧副檢察長看著這些字據,倒吸了一口涼氣,暗道:「就憑這些東西,這已經夠立案了,易中嶺完了,益楊政府只怕也要地震。」

  帶隊地劉凱想到了錢治國的交待,道:「既然已經夠立案了,我建議直接將東西交給你們,作立案處理。」又道:「我馬上向錢書匯報。」

  錢治國接到電話以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賭對了,他立刻上樓到了祝焱辦公室。

  聽說了查獲了大量物證,祝焱雙眉一挑,道:「同意紀委意見,此事就交給檢察院辦理。我的意見既要堅決,又要注重保密,這案子政策性比強,老錢要親自到檢察院去交待政策。」

  他又道:「此事甚大,紀委、檢察院有什麼進展要隨時報給我,侯衛東要主動參加此事。」

  祝焱定下了調子,錢治國就帶著侯衛東到了檢察院。

  檢察長李度五十來歲,頭髮花白著,他到益楊不過兩年時間,以前在沙州市檢察院工作,道:「錢書記,檢察院堅決按照祝書記地指示辦理,檢察院已經抽調了精兵強將,由柏寧同志為組長,根據掌握的線索,庚即開展工作,進展情況隨時報告給紀委和縣委。」

  他見侯衛東坐在一旁,特別加了一句,「柏檢要隨時給侯秘報告。」

  檢察長、法院院長,都屬於縣級領導,李度說得如此客氣,侯衛東就連忙道:「李檢別這樣說,折殺小侯了,我地任務就是瞭解案子的進展情況,其他事情我不管,我是學法律的,懂得辦案規矩。」

  錢治國補充道:「此事移交給檢察院辦理,案子的具體情況就不必報紀委了,等案子結束以後,將結論報過來就行了,紀委根據案件結論對相關人員進行紀律處理。」

  李度心道:「錢治國這個老滑頭,見案子涉及到馬有財,就想上岸了。」口中道:「紀委還是要報的。」

  他對於此事的複雜性也有心理準備,又吩咐柏寧:「柏檢,以後就由你與侯秘聯絡,一定要及時、準確將案件的進展報告給縣委,有了縣委的支持,我們才能辦好這個案子。」

  錢治國宣佈完政策,笑道:「我要先走,今天中午沙州市紀委要來人,小侯留下,聽聽案件思路以及進展情況。」事情到了這一步,錢治國的態度已經清晰地傳達給了祝焱,也就是說,投名狀已經交了出去,他不必過深地趟這一攤渾水。

  李度挽留道:「錢書記既然來了,中午就在檢察院伙食團用餐,我們班子跟你匯報工作。」錢治國打了個哈哈,道:「算了,我確實有事情,改天我們兩人好好喝一杯。」

  跟隨著柏寧,侯衛東重遊了檢察院,他上一次是被帶回檢察院配合工作,經受了連續四十八小時審問,此時,階下囚翻了身,他在檢察院副檢察長的親自陪同下,到檢察院來當特別觀察員。

  雖然是藉著祝焱的權勢,侯衛東還是感覺到了權力帶給人的快感,他來到了柏寧的辦公室,柏寧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唐小偉出現在柏寧辦公室前。

  唐小偉從商檢口中,早就得知了侯衛東成為祝焱秘書,此時驟然見面,他臉上神情頗為尷尬。

  柏寧也知這段往事,也不點破,給兩人做了相互介紹以後,道:「唐科長是檢察院的辦案能手,多年的先進工作者,這個案子就由唐科長具體辦理,今天先由唐科長給侯秘匯報辦理此案的思路。」

  侯衛東謙虛地道:「柏檢,千萬別說匯報,我只是聯絡員。」

  唐小偉還是按照給縣委匯報的架式,將辦案思路將了一遍。

  侯衛東沒有對辦案思路進行評價,只是道:「祝書記特別交待,此事牽涉面很廣,為了益楊的安定團結,此事要特別注意保密,辦案人員要精選業務素強、政治覺悟高的同志。」

  柏寧道:「此事李檢已經交待了,這個案子除了給祝書記匯報以後,對外嚴格保密,採取單線匯報的方式。」

  離開檢察院的時候,唐小偉主動道:「侯秘來車沒有?」侯衛東來的時候是跟隨著錢治國,他道:「沒有來。」唐小偉道:「我開車送你。」

  在車上,唐小偉道:「侯秘,以前的事情實在對不住了,今天中午有空沒有,我請你吃飯。」

  侯衛東大度地笑道:「這叫做不打不相識,心意我領了,下次吧。」

  唐小偉態度很誠懇,「我已經約了商局長,就我們三人,大家好好敘一敘。」

  聽說公安局商局長要出來,侯衛東點頭道:「好吧,但是下午要上班,中午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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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小紙條事件(二)

  與公安局長商光化、唐小偉吃過午飯,侯衛東就回到了辦公室,想著商光化無間中說起「馬縣長對雙規游宏很不滿」,他暗自思忖:「從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來看,祝書記與馬有財的矛盾很深,抓游宏、搞掉易中嶺,矛盾似乎都指向了馬有財。」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祝焱文質彬彬的,如學者一般,下起手來也真狠。」侯衛東跟隨祝焱的時間並不長,他並不瞭解祝焱與馬有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只是身不由已地捲入了表面平靜卻急流湧動的暗河,讓他亦是暗自心驚。

  祝焱按照正常工作節奏,一板一眼地忙著,上午與沙州老幹部座談,下午準備接待張木山一行。

  益楊縣委縣政府搞了一個重點項目縣級領導負責制,每一位縣級領導都聯繫一個重點項目,上青林水泥廠工程被列為了益楊招商引資第一工程,縣由縣委書記祝焱親自聯繫。

  祝焱到嶺西與張木山見面以後,兩人基本上達成了共識,隨後高副縣長、楊大金等人與黃亦舒等人的談判,擺在雙方原本就不多的障礙已經被掃平,這一次,張木山帶著從北京請來的專家再次實地勘查,這些專家與國家計委很熟悉,如果他們亦沒有異議,水泥廠項目就可以進入實際操作階段。

  沙州市副市長劉傳達也相當重視水泥廠項目,他帶著沙州市計委的人,親自陪同著張木山來到了益楊縣。

  按照潛規則。接待沙州副市長一級,縣委書記一般用不著開到邊境,但是祝焱考慮了一下,還是讓老柳將車開到了沙州與益楊地交界處,禮多人不怪,何況劉傳達主管工業,手裡項目不少,在沙州幾個副市長中。他也算是重量級人物。

  到二點四十多分,沙州方向出現了三架小車,開在頭一輛的正是劉傳達的0照警用便車,後面則是張木山帶來的兩輛車。

  劉傳達軍人出身,他與其他領導不一樣,總是喜歡做到副駕駛的位置,遠遠地看見了等到交界處的警車,暗道:「祝焱這人是實幹派。又懂得揣摩上意,家庭還有背景,這一次換屆,往上挪一挪的希望很大。」

  祝焱在車門口等著劉傳達,當劉傳達下車。兩隻有力的大手就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劉市長。我希望您每月都到益楊來視察一次。」

  劉傳達「呵、呵」大笑道:「祝書記。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每個月都下來。我手上可沒有這麼多好項目。」

  眾人皆笑。

  祝焱與張木山也是緊緊握手。祝焱道:「聽說慶達集團要建沙州分部。我建議就建在益楊,益楊地地價比沙州便宜不少。我們還可以優惠。」

  張木山很客氣恭維道:「一個地方的投資環境主要看領導的理念,有劉市長和祝書記這們的領導,我相信會有更多的企業落戶沙州和益楊,分部落戶益楊的事情,我也正在考慮之中。」

  侯衛東站在祝焱身旁,臉上露出笑容,他也與張木山握了握山,然後隨著祝焱走進了小車裡。

  前面警車開道,四輛小車就朝益楊上青林開去。

  侯衛東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盯著前方熟悉的道路,思緒卻集中在後座的祝焱身上,「祝焱到底是怎麼一個人,為什麼我看不透他?」

  帶著這樣地疑惑,車子很快就到了上青林鐵肩山,五輛小車停在公路邊,引來了周邊居民的圍觀,一些小孩帶著灰黃土狗,就在車邊跑來跑去。有幾個看熱鬧的婦女認得侯衛東,其中一個就喊道:「侯瘋子,你們來幹啥子,是不是要來開廠,先開一個後門,以後我要到廠裡來上班。」

  一人帶頭,其他的人亂紛紛地喊:「瘋子,這次是不是要佔地,我們後山的竹子、桃樹都要算錢。」

  祝焱見這些婦女吵得熱鬧,對身旁地侯衛東道:「侯衛東在上青林呆了多久,你很有威信嗎?我看你比鎮裡幹部還有人緣,以後在這裡建廠,遇到糾紛就由你來處理。」

  侯衛東道:「我以前就是上青林地駐村幹部,山上轉來轉去就只有這麼大一塊地盤,大家都很熟悉。」

  一行人就朝著鐵肩山縱深走去,沿途,不斷有人向侯衛東打招呼,他身上帶著地一包雲煙,已全部遞完了。

  劉傳達見過侯衛東數次,最深的印象是這個年輕人能喝,一斤多酒下去面不紅眼不亂,一派大將風度,今天見侯衛東在上青林如魚得水,深受群眾歡迎,於是感嘆道:「祝書記,你還真會挑秘書,這種做實事地干部用起來放心

  就在祝焱在鐵肩山實地考察之時,縣長馬有財被土產公司經理易中嶺請到了他地家中,這是郊區的一幢小樓,前面是池塘,裡面全是花花草草,平時易中嶺也來得很少,甚是隱秘。

  在小樓最高層地大房子裡,易中嶺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一幅低眉順眼的樣子,「馬縣長,這是有人在把土產公司往死裡整,您無論如何也要說句話。」

  馬有財心裡很生氣,上午檢察院查抄了益楊土產公司,居然他到了中午才得到消息,「被查出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你這麼一幅垂頭喪氣的樣子。」

  「這幾年所有領導批條,包抱馬縣長的批條,還有一些借據,以及這兩年真實的帳目。」

  馬有財一股火氣就衝了上來,怒道:「給你說了多少遍,辦事要光明正大,你搞兩本帳幹什麼。」又道:「我的幾張批條,什麼批條?」

  易中嶺暗道:「不留幾手,誰知道哪一天就被賣了。」

  他表情還是很沮喪,道:「去年廠裡搞技改,方案是您簽字同意的,原件就放在裡面,去年我們廠裡要擴建廠房,劃撥土地的報告的簽字也在裡面。」

  馬有財追問道:「這些報告很正常,是通過府辦交接的,你怕什麼?沒有必要單獨放在這裡面,還有什麼東西?」

  「這些年,益楊土產公司效益不好,有些中層幹部需要用錢救急,給公司打了些借條,也在保險櫃裡。」

  「有多少?」

  「也不太多,我記得十幾個幹部約一百來萬,為了怕群眾有意見,我們把帳沖平,但是內部還是掌握了借條的事情,我正在逐個催款。」

  馬有財臉青面黑,指著他道:「易中嶺,你也是多年的老廠長的,怎麼會幹出這樣的事情,就憑這件事,也夠進檢察院了。」

  易中嶺其實還有許多話沒有說,除了這些東西,許多隱秘的交易憑證也被檢察院搜去了。

  他當了七、八年國營企業的廠長,早就一門心思跳出來單干,他在沙州利用在農村遠房親戚的名義,註冊了一傢俬營企業,名為順發公司,這個順發公司與益楊土產公司做了不少生意,當然都是順發公司佔了大便宜,益楊土產公司賠錢賺吆喝。

  早些年,益楊土產公司紅火的時候,在嶺西省、沙州市買了一些門面或是房產,作為銷售處,特別是嶺西的房產,總共有上千平米,結果益楊土產公司就以極低的價格賣給了順發公司。

  就這樣幾轉幾弄,順發公司生意日漸紅火,而益楊土產公司則嚴重虧損,易中嶺的盤盤打得很精,等到益楊土產公司正式破產,他就可以大搖大擺去做順發公司的老總,成為民營企業家,但是要想順利轉行,需要一個條件,就是公司破產前不被檢察院盯住。

  易中嶺知道祝焱和馬有財不和,道:「這幾年市場競爭太激烈了,土產公司的銅桿茹罐頭嚴重滯銷,效益是越來越不好,這是體制的問題,怎麼能怪到我們頭上,我已經打聽明白了,這一次審計是季海洋具體安排的,也就是說,祝焱想對你下手了,檢察院也傳來消息,說是祝焱還將他的秘書派到了檢察院去督辦這事。」

  「人正不怕影子歪,祝焱想通過這事來弄倒我,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馬有財抽了一支菸,心情漸漸平穩了下來,雖然他近幾年從土產公司先後拿了二百多萬,可是兩次拿錢都是點對點對交易,一次還是在美國,馬有財相信沒有任何把柄留下來,而這些報告上的簽字,算是正常的批件,檢察院拿到手裡,也沒有多大的用處。

  「老易,我知道你膽子大,給我說老實話,除了這幾件事,還有什麼東西?」

  易中嶺輕描淡寫地提醒道:「這兩年的帳冊也在裡面,包括在美國的十萬美元,帳上都能反映出來,伯母在上海換腎的單據,我也保存在裡面。」

  馬有財氣得咬牙,道:「易中嶺,你這是什麼意思?」

  易中嶺一臉苦相,「我也是大意了,以為把這些材料單獨放在一邊,沒有什麼問題,誰知家賊難防,肯定是有人告了密,如果查出這人是誰,我非撕了他不可。」

  他又道:「馬縣長,你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你能將祝焱抵住,我有辦法將事情抹平,易某一生好結交朋友,總會發揮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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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小紙條事件(三)

  檢察院成立了「八二八」專案組,抽調了精兵強將,迅速開展了工作,小半天的時間,初步結論就出來了。

  下午二點半,益楊檢察院李度、柏寧、唐小傳等人都齊聚會議室,六、七個人都是大菸鬼,將屋子弄得煙霧繚繞,就如亂成一片的廟裡一般。

  「這些帳冊反映的問題可謂觸目驚心,我舉一個例子,有一個順發公司,多次與益楊土產公司發生交易,以極低的價格買了土產公司在嶺西的門面、房產,光是嶺西的交易,按市價來算,土產公司虧了上百萬元,這裡面絕對有貓膩,順著順發公司這條線去查,絕對有大魚。」

  唐小偉業務能力很強,雖然時間很短,他還是基本上抓住了重點。

  李度眯著眼睛,並不急於表態,道:「老柏,你談一談看法。」

  柏寧抽了好幾口煙,又在菸灰缸裡按滅,空調冷風將菸灰吹得亂飛,他又拿起茶水,倒了一些放在菸灰缸裡,把菸灰浸濕,這才開始說話。

  包括李度在內的所有檢察官們,都熟悉他這一套經典的程序化動作,靜等著他發言。

  「有了這一批證據,案子並不複雜,但是這裡面牽涉到益楊政府官員,而且是高層政府官員。證據弄得不紮實,我們就很被動,我的意見是先從已經查實地小事入手,先將易中嶺、楊衛革控制起來,同時,檢察院進駐益楊土產公司,進行徹查。」

  講到這裡,柏寧停頓了一下。道:「益楊土產公司問題很大,如果查下去,不知要弄出多少人來,我建議將院裡的意見向縣委報告,求得縣委的支持。」

  李度隨手拿出一冊卷宗,對照著初查結論翻看了一會,道:「帳冊暴露出來的問題很多,查下去。絕對是一件大案,足以讓益楊政府出現危機,我們必須慎之又慎,我贊成老柏的看法,先找出確實可靠的證據。那怕這個證據很小。我們也可以藉故把人收進來。這才能為下一步偵查創造條件。」

  他強調到:「注意,易中嶺是縣人大代表。你們馬上與向人大匯報案情。轉達縣委祝書記指示,請人大採取相應的措施。」

  「你們各就各位。我馬上到縣委去向祝書記匯報。」

  散了會,李度直奔縣委,先找到錢治國,錢治國也同意檢察院的意見,隨後兩人又一齊去找祝焱,這才知道祝焱陪著劉傳達到了上青林。

  打通了電話,祝焱當即表態:「方案想得很細,就按照這個執行。」他又補序道:「這一批證據特別重要,一定要保管好。」

  李度也很慎重,對錢治國道:「錢書記放心,證據到了檢察院,就萬無一失了。」

  檢察院得到了縣委祝書記地肯定,立刻派人去找易中嶺、楊衛革、財務室主任等關鍵人物,這幾個人就如憑空蒸發一樣,不知去向,只有胖廠長一人留守在辦公室裡,被帶走之時,更沒有反抗,口中道:「我以前是保衛科長,今天才當上副廠長的,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而此時,在廠辦四樓,審計組在張浩天的帶領之下,仍然在一絲不芶地查帳,李琪陪著審計組,認真負責地給他們續著開水。

  檢察長李度聽說只帶回來一人,很是生氣,把桌子啪得震天響,「早就讓他們一定要把廠區監視好,你們六個大男人是干什麼吃的,讓易中嶺在你們面前憑空消失,莫非他是孫悟空,會變成蚊子、蒼蠅。」

  六個人都很委屈地聽著李度的批評,交待的任務只是監視,這大半天,土產公司進出的車輛不少,他們只是盯住了廠部的幾台車,對進出地貨車只有乾瞪眼了。

  李度罵了一會,也就停了下來,大聲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麼多人總要在益楊露面,你們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在這幾人落腳的地方給我守住了。」

  等部下離開以後,心中暗道:「上午查抄帳冊之時,我就派人盯住了土產公司,下午三點開始收人,行動也算快捷。」

  「中山東路115里面的四人全部收進了檢察院,他們不可能洩露消息,今天一天也沒有人去過115,目前除了錢治國、劉凱、祝焱、侯衛東等人廖廖數人,就只有專案組的十來名同志知道內情。」

  「易中嶺從哪裡得到的消息?難道有人通風報信?」

  個人在辦公室接連吸了三枝煙,正在思考地時候,沙副檢察長老朱打來電話,說是已經到了益楊,約他一起吃晚飯。老朱是沙州檢察院地老資格,與李度關係一向不錯,接了電話,李度又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又給柏寧打了電話,讓他連夜審問。

  安排完諸事,便叫上司機,前往益楊賓館。

  夜晚來臨,侯衛東陪著劉傳達副市長以及張木山等吃完晚飯,又將他們一行人送到益楊地界,等回到沙州學院,剛剛到九點。

  將皮卡車靠在了院子裡面,他從尾廂裡取出水桶,在一樓拐角處接了水,開始清洗車子,這是祝焱座車以後他養成地習慣。

  音樂學院的鋼琴聲乘著湖水拍岸之聲,隱隱地傳入了耳中,侯衛東直起腰聽了一會,正在想:「郭蘭怎麼不彈琴」,樓上傳來了斷續地琴聲,非常熟悉地《獻給愛麗絲》,浪漫的曲調在月光中,漸漸地與湖光山色融為一體。

  隨後曲子侯衛東從來沒有聽過,明亮純淨地音符,愉快的旋律,一如孩子天真的兒語,水晶般寧靜的音樂如同一陣柔和輕緩的和風,又像母親慈祥的手拂過。

  侯衛東聽得入迷,等曲子結束,他還站在車子旁,等著一會,第三首卻沒有響起來。

  他暗道:「與郭蘭在一起工作了半個月,反而覺得生疏了許多,就隔著牆聽聽曲子,反而大有知音之感。」

  「不過,這只是單方面的知音,郭蘭自娛自樂,哪裡會想到樓下會有一個粗漢聽得這麼入迷。」

  等了一會,音樂還沒有響起,侯衛東便把抹布洗乾淨,到一樓倒掉髒水,上樓去。

  剛到三樓,郭蘭正在出門,她見到侯衛東,臉上頓時有了笑容,道:「侯衛東,有空沒有?」

  「郭科,有何指示。」

  「你還是叫我郭蘭,否則我就叫你侯大秘,這是任林渡對你的稱呼。」郭蘭笑了笑,又道:「任林渡喝醉了,非要叫我出去,他說今天是他二十五歲生日。」

  侯衛東最清楚任林渡這一檔子事情,笑道:「任林渡沒有請我,他恐怕只想請你一人。」

  郭蘭放低了聲,柔聲道:「就算是幫我一個忙吧,聽聲音,任林渡喝得太醉了。」郭蘭平時說話總是公事公辦,一本正經的,很少這麼輕柔地說話,侯衛東心莫名地一軟,道:「走吧,任林渡過生日不請我,真不夠朋友。」

  到了益楊夏日大排檔最集中的地方,找到任林渡,他已經有了八分醉意,一手拉著侯衛東,一手拉著郭蘭,大呼小叫地要了六瓶啤酒。

  侯衛東見他這個狀況,狠了狠心,硬灌了他一瓶,不一會,任林渡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任林渡如今借住在計生委的單身宿舍裡面,侯衛東卻不清楚其具體位置,見他這個樣子,實在不放心讓他一個回去睡,對郭蘭道:「把任林渡弄到我家裡住,晚上也有個照應。」

  好不容易將任林渡拖上樓,又甩在床上,侯衛東出了一身熱汗,他去洗了手,又打開冰箱,取了一瓶冷雪碧,用白瓷杯倒了兩杯,遞了一杯給郭蘭。

  清洌的雪碧,讓燥熱的身體一下就清涼下來。

  「第一首曲子是《獻給愛麗絲》,第二首是什麼曲子。」

  「勃拉姆斯搖藍曲。」

  侯衛東很弱智地問道:「勃拉姆斯搖藍曲是誰的曲子?」

  郭蘭「噗」地笑了出來,「當然就是勃拉姆斯作的搖藍曲。」

  平靜的夜色中,侯衛東在任林渡輕微的鼾聲中,也進入夢鄉。

  時間轉眼就到了十二點,一條黑影出現在檢察院五樓,來到放置專案組文件的房間,黑影輕車熟路地用鑰匙開了門,首先摸索著將窗簾拉上,又將放置土產公司物證的木櫃子打開。

  他用手電照了照文件,確任無疑以後,將文件全部放進背包,又從其他櫃子裡取過一些文件,放進了這個櫃子。

  然後取出一個蘇制小酒壺,倒出裡面的汽油,隨後點燃了一支小蠟燭,等蠟燭火光穩定以後,他就小心翼翼地將蠟燭放在文件櫃裡。

  看著燃起的燭光,他迅速地離開了房間。

  這支小蠟燭燃燒的時間,他多次做過實驗,當他回到辦公樓對面的住房,在窗子邊站了不到一分鐘,就看到五樓火光映紅了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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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小紙條事件(四)

  十二點二十分,刺耳的電話鈴聲將侯衛東直接從夢境中拉了起來。

  「什麼,放在檢察院的證據被燒了。」侯衛江如火燒屁股一般,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他也不管在在另一間屋裡昏睡的任林渡,九級樓梯,兩步就竄了下去。

  汽車點火以後,轟轟的馬達聲卻讓他清醒了過來。

  車到了沙州學院大門口,大門口的保衛坐在椅子上小睡,聽到汽車喇叭聲,極不耐煩,他出來以後見是經常出入的皮卡車,罵罵咧咧地道:「這麼晚出去,搞什麼搞,還讓不讓人休息。」

  侯衛東從車窗裡扔出一枝煙,道:「我有急事,麻煩你了。」

  保衛藉著路燈光,見是一支嬌子煙,心裡火氣便消了三分,他點了火,一邊把桿子往上抬,一邊問道:「看你經常在這裡進出,你在哪裡工作?」

  「我在縣委工作。」

  那保衛看著那輛皮卡車,道:「我在縣委當過保衛,縣委沒有皮卡車。」這個保衛是抽著煙,慢條斯理地聊著。

  侯衛東哪裡有心思與他閒聊,亮了亮工作證,道:「我在縣委辦工作,這是工作證,你看不看。」

  保衛很熟悉這種紅本本,態度立刻轉變了,道:「你們當幹部也真是忙,這麼晚都要出去,晚上我要把鐵門關了,到時你叫我就行了,我姓黃,叫我老黃。」

  侯衛東又扔了一枝煙給老黃,道:「等會再來麻煩你。」

  十二點的益楊縣城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囂,除了路燈和幾座高大建築孤零零地輪廓燈。城市已經陷入了黑暗之中。他數次取出手機,由於沒有見到現場,就沒有給祝焱打過去,眼見才為實,如果在凌晨把祝焱吵醒。匯報卻是不準確信息,會讓人很難堪。

  檢察院五樓,站滿了神情緊張的檢察官們,李度也是從床上被驚起來的,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站在最前面。目光就如利劍一樣盯著被燒燬的資料櫃。

  雖然看見了火星,檢察院內的同志們就飛奔上來救火,但是資料櫃是老式地厚實木櫃。裡面裝的全部是紙質文件,這一場火燒得格外猛烈,木櫃化為了黑碳,裡面的文件自然也是灰飛煙滅。

  在外圍的一位檢察官見侯衛東朝裡面擠。把他攔住:別擠。」

  侯衛東道:「我是縣委辦的。」

  李度聽到侯衛東在外面的聲音,忙道:「侯秘。請進來。」

  藉著門外的燈光,以及幾支電筒光。侯衛東把裡面地情況看清楚了。他接過身旁一位檢察官手中的繡桿,也在灰燼中捅了幾下。回頭對李度道:「李檢,證據全在裡面?」見到李度的臉色,侯衛東也沒有再捅了,把竹竿還給身旁之人,道:「給祝書記匯報此事沒有?」

  李度道:「我先給你和季常委打了電話,想聽聽你們地看法,暫時還沒有給祝書記匯報。」他又補充了一句:「季常委已經在路上了。」

  聽到季海洋要來,侯衛東又把手機又放了回去,他沒有多說話,只是靜在被焚燬的檔案室裡,等著季海洋到來。

  過了七、八分鐘,季海洋出現在檢察院五樓,他喘著氣,道:「李檢,怎麼會這樣,這可是檢察院的檔案室。」李度頗為難堪地道:「我們正在核查此事,刑大也來了人。」

  季海洋在縣委辦當了四年主任,最清楚馬有財與祝焱糾葛及矛盾,暗道:「祝焱若知道了此事,肯定給李度記上一筆。」他搓了搓手,道:「這事很重大,就算再晚也得通知祝書記。」

  打通了祝焱家中電話,季海洋簡明扼要地匯報了此事,祝焱追問了一句:「是不是所有證據都被毀掉了?」

  「是。」

  「有沒有複印件?」

  「沒有。」

  祝焱在電話裡沉默了一會,道:「明天讓李度到我辦公室來。」說完,就將電話掛了。

  季海洋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音,苦笑一聲:「李檢,祝書記明天請你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李度年齡也老大不小了,他心裡也沒有再往上升一級地想法,只想在益楊再幹一屆,如果能再幹一屆,在五十七歲轉入非領導崗位,休息三年就退休,這是最理想的狀態,如果讓他剛滿五十就下來,則意味著他要以調研員身份在檢察院呆上近十年。

  「十年,漫長地十年。」

  李度咳嗽了兩聲,神情一下就如老了五、六歲,他對柏寧道:「你陪著李大隊好好查案子,明天早上七點鐘,準時到我辦公室來。」

  侯衛東聽到李大隊三個字,四處望瞭望,果然見李劍勇也站在一旁,正在和一個低聲說著什麼。

  李度有些失神地回到家中,直接進了臥室,看著日益肥胖的老伴,禁不住咕噥道:「一天就知道吃,胖得像頭豬。」老伴睡得很沉,呼嚕聲亦很有節奏,她翻轉身子,睜開眼睛道:「這麼晚了,瞎忙活啥,睡吧。」

  李度沒有洗臉、腳,直接就上了床,他腦海裡一遍一遍地轉動著柏寧、唐小偉等人的面容,「他媽地,這些人平時也是人模狗樣的,怎麼會是內奸。」

  「這人是誰?」

  土產公司案子極為普通,只是涉及到縣政府高層高員,就變成大案要案,李度很注意保密,除了專案組以外,檢察院其他同志都接觸不了這案子,因此,他聽到起火地報告,心裡就十分明確地斷定縱火之人是「八二八」專案組成員。

  能進入「八二八」專案組的人,都是他認為的心腹,但是人心隔著肚皮。就是所謂某一位心腹,將檢察院重要證據毀於一旦,毀去地,或許還有李度的檢察長生涯,畢竟縣委書記在檢察長人選上。具有相當大的發言權。

  侯衛東陪著季海洋走了出去,季海洋問道:「你怎麼來的?」侯衛東道:「我開這輛皮卡車。」

  「你送我回去,我們聊一聊。」

  上了皮卡車,季海洋沒有費話,直接問:「你怎麼看此事?」

  「有人縱火,應該是內鬼。」

  「誰是幕後指使者。」

  侯衛東想也沒有想,道:「這很簡單。幕後指使者就是最大受益者。」

  季海洋心裡如明鏡一樣,道:「此事起於一場偶然的搜查,毀於一場蹊蹺地火災。沒有什麼大不了,明天太陽還是照常升起。」

  車開了一會,季海洋突然道:「你早上沒有去接祝書記?」

  「以前去接了,上個星期祝書記說早上不用接他。我就沒有去接。」

  季海洋臉色不太好,道:「秘書的職責是什麼。你知道嗎,我們縣委辦每一位同志要盡全力為領導服務。你是縣委書記的秘書。要求更高,隨時要呆在領導身邊。隨時接受領導調遣,隨時要為領導服務,在這一點,你要向任林渡學習。」

  又道:「有些事情要有悟性,自己動腦筋想一想。」

  一席話,將侯衛東說得面紅耳赤,他忙道:「季常委,我知道了,明天一定改正。」

  第二天,侯衛東早早地起了床,打開電腦,瀏覽了一會新聞,又將祝焱以前的講話稿取出來,心不在焉地看了起來,到了六點四十分,他把任林渡搖醒,又給老柳打了一個電話。

  七點十五分,兩輛小車停在了侯衛東樓下。

  七點半,老柳開著黑色的轎車來到了祝焱樓下,見到祝焱下來,侯衛東立刻迎了上去,接過手包,又快步回來給祝焱開了車門,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偷偷地觀察著祝焱的神情。

  祝焱穿著白色短袖衫衣,乾淨,整潔,他上了車,神色平靜地道:「把上午所有事都推了,準備點禮物。」他想了想,又道:「別準備禮物了,準備五百塊,裝在信封裡,我要去看望李永國同志。」

  侯衛東提醒道:「李度檢察長要到辦公室來。」

  「讓他下午二點到辦公室來。」

  李永國是南下幹部,劉鄧大軍南下之時,就留在了地方上,在益楊當了十二年縣委書記,又在沙州地區當了八年專員,退休以後執意要住在益楊,是益楊縣最有份量地退休老幹部,如今沙州市委的周昌全書記,就曾經是他的手下。

  小車開到了干休所,這裡住著都是從縣級崗位退休地老同志,李永國是單家獨戶的小院子,進了門,便見到滿院都種著菜,茄子,海椒、番茄長勢極好,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正在院裡澆水。

  「李老,今天我要在你這裡混飯吃。」祝焱進了院子,頓時喜氣洋洋,彷彿喜氣就如自來水,只要一扭開關,就能從裡面流出來。

  「喔,是小祝,你日理萬機,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李永國把水瓢放在桶裡,水瓢隨著慣性在桶中晃動著。

  祝焱拿出信封,道:「每年這個時候,我都要來的,祝李老生日快樂,身體健康。」

  李永國是孤兒,十幾歲就進入部隊,哪裡知道自己地生日,當兵時隨口報了一個時間就成了生日,加入以後,他就以入黨那一天作為自己的生日。

  老干局是以李永國檔案中地生日為生日,後一個生日,是沙州市委書記昌全同志特意告訴祝焱的,在整個益楊縣,只有祝焱知道這個秘密。

  李永國接過信封,呵呵笑道:「今天到我這裡,就只能吃素,不過小祝放心,院子裡地菜沒有用一點農藥,是真正地綠色產品。」

  祝焱道:「上一次到李老這裡來,我很受啟發,現在城郊種一千畝無農藥蔬菜,今年已經形成了益楊品牌。」

  李永國顯得很高興,道:「我們到屋裡坐。」

  祝焱吩咐道:「小侯,你幫李老澆菜。」又道:「你當了幾年鄉鎮幹部,應該會澆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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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水勢無常(一)

  侯衛東在鄉鎮工作過,他也會種菜,但是他並不是在鄉鎮學會種菜的,種菜技藝是來自家傳。

  在七十年代末期、八十年代以及九十年代初期,由於物質匱乏,工資又不高,很多家庭都在前庭後院的窄小地盤上種菜,或者是在房頂上種菜,侯衛東七、八歲時,父親侯永貴還在鄉鎮派出所,在他們住家後面就一大塊菜地,幫著母親挑水澆菜成為侯衛東每天必備功課,耳濡目染,他自然對種菜也不陌生。

  雖然已是八月底,可是太陽依然火爆,侯衛東接受了澆水任務,也沒有畏懼,他見左邊的南瓜葉子已經焉頭焉腦,知道若不抓緊時間,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就不敢澆菜了,便提著水桶,專心致志開始給菜澆水。

  屋子裡,祝焱與李永國坐在裡屋,兩人有一句無一句地聊著,故去的老領導、沙州的政策、益楊發展、慶達水泥廠落戶,最後又聊到了益楊土產公司。

  益楊土產公司,是祝焱來談的主要話題,「今年上半年,土產公司虧損了一百多萬,去年設入了四百多萬搞技改,如泥牛如海,一點用處都沒有,土產公司已經資不抵債了。」

  銅桿茹項目就是當年李永國當縣委書記時搞出來的,投產以來,名燥一時,當年就為益楊縣賺回了投資,作為縣委書記,他能夠順利地當上沙州地區專員,益楊土產公司也是他的重要政績之一。

  李永國眼見著自己的心血就要被後來者敗掉了,浮現出很心疼的表情,道:「祝書記,易中嶺這人品質不行,雖然搞經營有一套,也不能重用,這話我早說過。」

  祝焱努力回想。沒有想起李永國何時說過這話,他還是虛心地道:「當初見易中嶺管理水平還可以,就抱著看一看試一試的態度,讓他繼續幹兩年,再加上有些同志堅持使用易中嶺,所以一直沒有調整他。」

  李永國知道「有些同志」指的是馬有財,但是他沒有點破。

  祝焱又道:「半年表報出來以後,縣委縣政府感到問題嚴重,八月中旬派了一個審計組到土產公司,進去以後得到了一條線索。檢察院在中山東路115搜到不少憑證和帳冊,從這些東西來看,土產公司給審計組查的都是假帳。」

  李永國神情凝重起來,道:「不適應市場經濟,經營不善導致虧損,這可以原諒,畢竟大家搞了這麼久的計劃經濟。都對市場經濟不熟悉,但是搞腐敗又是另外一回事,性質變了。我們絕不充許腐敗現象滋生。」

  祝焱一字一頓地道:「這批證據昨晚在檢察院被燒了。」

  李永國楞了一下,隨即青筋暴脹,道:「當斷不斷,自食其亂。祝書記,我倚老賣老就批評你一句。當縣委書記就要有狠勁,該下手地時候。一定要快刀斬亂麻。對於這種害群之馬更是要用雷霆手段。」

  祝焱誠懇地道:「李老批評得對,我們正在全力偵破此案。只是這批證據被毀,查清土產公司一事就會多了許多困難。」

  李永國雖然是天天種菜的老頭,可是由於特殊地位,他對益楊政局瞭解得很清楚,就用一種過來人的眼光看著益楊兩虎相爭,「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有些事情我知道一些,你是多年的處級幹部,前途遠大,益楊縣委縣政府的具體事情我不評判,只求無愧無國家,無愧於人民,無愧於益楊的父老鄉親。」

  祝焱一臉鄭重,道:「每次與李老談話,我都有不少收穫,請李老放心,無論如何,我也是受黨教育多年的幹部,黨的事業、人民的事業永遠放在第一位。」

  沙州市也就四個縣,如果縣委書記和縣長產生了激烈矛盾,周昌全同志肯定要過問,而周昌全每年都要與李永國見面數次,祝炎此次拜訪,是提前給李永國打上預訪針,讓他在周昌全面前能有一個正確的

  談完正事,祝焱神情輕鬆下來,道:「李老,好久沒有跟你殺一盤了,我們擺開戰場,痛快地殺幾盤?」李永國呵呵笑道:「我們下棋,等老婆子回來煮飯。」祝焱就問:「怎麼能讓阿姨來做飯,這些事您老就放心讓小林去做。」

  小林是縣委辦特意為李永國請地保姆,初中文化,城郊人,手腳也麻利,是季海洋親自挑選的。

  李永國道:「小林不錯,很勤快,又有禮貌,做菜手藝也不錯,但是還趕不上老婆子,她家祖上就是開飯館的,家傳手藝,祝老婆子肯定要親自下廚房。」

  祝焱笑道:「我嘗過阿姨的手藝,那真是沒說的,李老真是好口福。」

  說話間,兩人就在堂屋擺開了戰場。

  李永國忽然指著侯衛東道:「你這個秘書新來的?」

  「才跟著我十來天。」

  李永國點頭道:「這個小夥子不錯,我一直在觀察他,他澆菜始終一絲不芶,而且面帶笑容,從這一點來說,這個小夥子是實誠人,我也算閱人無算,很少走眼。」

  此時,侯衛東已將菜地全部澆了一遍,背上汗水也湧了出來。

  聽到祝焱招呼,侯衛東趕緊放下桶,走了過去。

  「今天中午就在李老家裡吃飯,你和老柳都進來,給我和李老當觀眾。」

  吃過午飯,回到了辦公室,任林渡正關了門在長沙發上睡覺,見侯衛東回來,道:「昨晚我是不是出醜了。」侯衛東笑道:「沒有出丑,只是藉著酒膽,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任林渡翻身坐起,道:「窈窕俶女,君子好逑,我追求郭蘭是理直氣壯,沒有什麼不好意思,也不用以酒壯膽,只是,郭蘭表面和氣,其實很有主見,她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讓我也沒有辦法。」

  又道:「聽說檢察院失火了?」

  「嗯,我半夜就去了,你不知道?」

  「我昨晚醉慘了,哪裡知道你出了門。」任林渡兩眼爍爍,道:「昨夜之事真是一齣好戲,此事對益楊政治格局影響很大。」

  侯衛東見任林渡神情,突然意識到:「趙林是縣委副書記,如果馬有財倒了,他最有可能接任縣長職務。」

  兩人閒扯了一陣,兩點鐘,侯衛東就給檢察院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請李度檢察長立刻到祝焱辦公室。

  從檢察院到縣委,車程只有七分鐘,兩點一十分,侯衛東就出了辦公室,剛到樓梯口,就見到李度氣喘吁吁地上了樓。

  李度和侯衛東一起朝祝焱辦公室走去,他低聲道:「侯秘,今天祝書記心情如何?」侯衛東微微笑道:「祝書記沒有談到此事,上午在正常辦公。」

  進了祝焱辦公室,侯衛東只覺得辦公室溫度在零度以下,祝焱臉上彷彿罩著一塊嚴冰,只顧翻文件,根本不抬頭看一眼李度。侯衛東退出辦公室以後,祝焱這才抬頭,道:「坐。」

  李度這才在桌子對面坐下,從手包裡取出一份材料,道:「祝書記,我首先向縣委作自我檢查,由於我地麻痺大意,致使檢察院證據室被人縱火毀燒,八二八專案重要證據全部被毀,給偵破工作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困難。」

  祝焱抬起頭,眼光猶如一把五四手槍,牢牢對準了李度的眉心,他打斷道:「我再三強調要重視保密,是誰把消息洩露出去地,你是怎樣帶的隊伍。」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李度的頭也就越來越低。

  當祝焱聲音結束以後,李度這才抬起頭,把材料遞了過去,道:「據公安局刑大出地勘查報告,資料櫃裡有汽油,可以斷定是縱火案,又由於門窗全部完好無損,打爛的門是救火幹警踹爛地,基本肯定是檢察院內部人員所為,我現在已經將有資料室鑰匙的人全部停職,正在逐一排查。」

  這一切,都在祝焱判斷之中,他聲音還是冷冷地,道:「專案組也要查。」

  李度道:「專案組人數不多,我親自組織追查。」

  祝焱用手指敲著桌面,道:「責任我先不追究,你說說想法。」

  祝焱這一句「說說想法」意思表達得很含混,李度腦袋轉動得飛快,揣測著祝焱地真實意思,他在檢察系統向來有計算機腦袋的稱呼,反應很是靈敏,道:「現在還保留著一個小證據,我們研究案子地時候,準備從楊衛革那裡打開突破口,所以最先將楊衛革的借條及相關材料收集了進去,這份卷宗在唐小偉手中,沒有被燒掉,雖然不能徹底查清土產公司貪腐一案,也可以藉著楊衛革,將土產公司撕開一個口子。」

  侯衛東見李度久未出來,暗道:「李度看來是化險為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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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水勢無常(二)

  縣委辦如往常一樣,依然人來人往,檢察長李度剛剛離開,公安局長商光化又將電話打到了侯衛東手機上。

  商光化對侯衛東很是客氣,「侯老弟,祝書記是否在辦公室?他有空沒有,我準備匯報檢察院的縱火案詳情。」

  侯衛東道:「正好祝書記辦公室沒有人,要匯報趕緊來,否則就要排輪子了。」

  商光化是公安局長,在縣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以與縣委書記直接通電話,他得知了祝焱在辦公室裡,給祝焱辦公室打了電話,徵得其同意之後,便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聽了檢察長李度的匯報,祝焱心情稍稍好一些,當公安局長商光化進來之時,他臉色已經緩和了下來,放下手中筆,道:「你直接說結果。」

  商光化調勻氣息,道:「祝書記,刑警隊經過縝密偵察,現在案件已有了初步眉目,一是著火點已經查明,就是在放置八二八專案的櫃子處,已經從裡面檢測出汽油與蠟燭的成分,說明了這是一起縱火案。」

  「二是經勘驗,證據室大門是被救火人員用腳踹開的,暗鎖並沒有撬痕,而且火件櫃的掛鎖也完好無損,這說明了是內部人作案,目標鎖定在專案組與掌握證據室鑰匙的十二個人。」

  祝焱直截了當地問道:「光鎖定沒有用,公安局有沒有把握破案?」

  商光化猶豫了一下,道:「做案人員反偵察能力很強,沒有留下一絲線索,很難鎖定。」

  祝焱略帶譏諷地笑了笑,道:「抽到八二八專案組的人,都是檢察院的精兵強將。反偵察能力當然不弱,你是檢察院出來的。對這些同志應該瞭解。」

  商光化很尷尬,道:「公安機關一定全力破案。」

  「公安局的破案率很有問題,你是初到公安局,就以破案率為抓手,好好整頓隊伍,切實將破案率提高,打擊益楊地皮流氓的囂張氣焰。提高人民群眾地安全感,這是我交給你的第一任務,也是縣委縣政府對你地希望。」

  商光化到了公安局,對於公安隊伍中存在的弊端深有體會,「祝書記,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請縣委給我一年時間,我一定實現發案率降低破案率上升的目標。」

  祝焱就在桌前的日曆上寫道:「公安目標,一降一升。」

  「我記下這個目標,商局也別樂觀,要吸取檢察院的教訓,狠抓隊伍建設,對於害群之馬,要敢於動真格。」說到這,他在桌上狠狠地擂了一下。

  等到商光化走後,又有幾位部門領導向祝書記匯報工作。

  侯衛東正在辦公室看材料。桌上電話響了起來。季海洋聲音傳來過來,道:「你到我辦公室。」

  季海洋拿著一張常委會會議徵求意見表。安排道:「按照月初計劃。八月三十日要開常委會,現在這個會推遲到九月初。時間待定,你去給綜合科說,讓他們給各個常委發通知。」

  接了任務,侯衛東便通知委辦綜合科,放下電話不久,任林渡就回到了辦公室。

  「會議要延期,議題有沒有變化?」

  侯衛東道:「我只是接到了延期通知,議題在目前為止還沒有變化。」

  任林渡就用手撐著腦袋,臉上表情很豐富,道:「侯大秘,你倒是真沉得住氣,這麼大的縱火案,你難道沒有新聞發佈。」他「嘖、嘖」了兩聲:「這可不是一般的縱火案,裡面大有文章,推遲常委會肯定與這有關。」

  侯衛東嘿嘿笑道:「任大秘,你別在我這裡套話,嘿嘿,我知道的你全部都知道。」任林渡被拒絕以後,絲毫不尷尬,笑道:「你這人不夠朋友,連這點好奇心也不滿足我。」

  兩人以前在一起,也時常指點江山、激昂文字,可是如今一位是縣委書記秘書,一位是縣委副書記秘書,都位於要害部門,聊天反而開始藏著捂著,難得有以前的。

  過了一會,有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是縣府辦秘書凌軍的電話。

  「侯秘,我是凌軍,剛才桂主任說,常委會議題要增加一個內容——關於益楊土產公司合資相關問題。」

  侯衛東一本正經地道:「凌秘你好,我馬上給綜合科轉達這事,要將正式的常委會議題徵求意見表送給府辦。」

  到綜合科交辦了這事,侯衛東心裡就琢磨:「馬有財與易中嶺關係不錯,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此下手,看來兩人也要刺刀見血了,這個常委會,不知會開成什麼樣子。」他還從來沒有正式列席過常委會,只能是比照著鎮黨委會的模式,想像著這即將召開的常委會。

  走到門口,侯衛東就見到祝焱走到門口,他連忙迎了上去,道:「祝書記,要出去。」

  祝焱伸了伸懶腰,道:「在這裡坐著,我快成了廟裡的菩薩,一輪又一輪的香客,提了一個又一個難題,讓老柳備車,出去走一走。」

  侯衛東取出手機,給老柳打了一個傳呼,留言為「五五五」,這是他與司機老柳的約定,意為祝焱要用車,趕快準備。

  兩人就朝樓梯下走,一路遇到好幾位機關幹部,他們都如被孫悟空定住了身體,屁股對著牆,恭敬地給祝焱讓路。樓梯原本很寬,但是不做出這種明顯的讓路姿態,似乎就是對領導的不尊敬,侯衛東在組織部工作時,對此也有體會。

  到一樓,遇到了人事科的朱科長,侯衛東畢業以後到人事局報到,簡單的事情卻跑了好幾次才辦成,他因此對朱科長印象挺深,此時朱科長臉笑得如爛柿子一般,彎了彎腰,道:「祝書記好。」

  祝焱彷彿點了頭,又似乎沒有點頭,就從朱科長身邊走過,等到祝焱走過,朱科長等人立刻恢復了嚴肅的面容,不緊不慢地回辦公室。

  下了樓,老柳已將車開到了門口,侯衛東快步為祝焱開了車門,又迅速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之上。

  「我們朝南門走,小侯,你通知建委王大軍,到南門小石坎來見面,帶上圖紙。」

  出了南門,就是一片略有起伏的淺丘,不時可見到掩隱在樹林中地灰色農房,此時已經接近午飯時間,炊煙升起,又被亂風吹散,遠處還有隱約地狗吠聲。

  祝焱一隻手叉腰,道:「小侯,我前幾天看了青林鎮的簡報,他們準備另闢新地建新鎮,你在青林鎮上當過副鎮長,對這事怎麼看。」

  建新鎮是粟明地新點子,當時黨委書記趙永勝堅決反對,如今粟明當了書記,他就將自己地想法變成了行動。

  「老青林鎮被青林山和公路阻隔,很難發展,而且拆遷難度大,成本高,鎮政府背後恰好是一大片平地,粟明就想建新鎮,當時我分管社會事業,新敬老院就建在新鎮的地盤上。」

  祝焱指著南郊這一大塊淺丘,道:「益楊舊城也無法發展了,而且坯子就是這樣,隨便怎樣弄,也變不成現代化大城市,青林鎮地簡報也給了一條新思路,益楊完全可以利用南郊這塊地搞新城,這個新城要高標準建,參考的城市必須是東部沿海城市,建成以後,益楊就會變成嶺西第一流的縣級城市。」

  祝焱指著南郊,很有些飛揚。

  一輛小車開了過來,略為禿髮的建委張亞軍主任不等車停穩,便打開車門,快步走到祝焱面前。

  祝焱又將前一番話說了一遍。

  張亞軍就用手搭在眉毛處,極目遠眺,看了一會,他興奮地道:「領導就是領導,思維開闊,眼光獨到,我剛才正在想著舊城拆遷的事,頭髮愁得一根一根往下掉,如果在南郊建新城,就可以迴避連片拆遷的難題。」

  祝焱揮揮手,道:「我只是一個想法,是否可行,還得請專家來論證,光拍腦袋來決策,我們遲早要吃大虧。」

  張亞軍道:「我馬上就給省設計院去函,不,我明天就到省設計院去。」

  祝焱道:「省設計院那幾個權威我都認識,我建議不找他們,直接到深去請設計師,深圳從小漁村變成了大城市,其規劃肯定在獨到之處。」

  正說著,祝焱的手機猛地響了起來,他看了看號碼,這才接了電話。

  「抓住了,很好,要根據掌握的證據進行審問,務必打開缺口。」祝焱神情嚴肅,又吩咐了一句:「要把人保護好,如果再出事,你要承擔責任。」

  侯衛東此時還不知道楊衛革部分證據沒有被毀掉,聽到這幾句對話,暗道:「證據被毀了,把人抓住又有什麼用?」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36
第二百二十七章 水勢無常(三)

  得知楊衛革被檢察院收了進去,易中嶺無論如何也不能安心地呆在別墅裡,出門之際,他再給檢察院老蔣打了一個電話,他有些氣急敗壞,道:「老蔣,怎麼回事,你不是把東西全部燒燬了,李度又憑什麼把楊衛革抓進去?」

  電話那一頭,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他此時並不在檢察院辦公室裡,而是坐在檢察院的家中,他手裡拿著幾張薄薄的紙,雖然是薄薄的紙,卻足以給易中嶺帶來大麻煩,他把原件保存在隱秘的地方,手裡拿著的就是複印件。

  有了這件利器,他再也不怕易中天的威脅利誘,一邊輕笑著,一邊慢吞吞地道:「我是批捕科的,又不在專案組,得到的情報總是要慢半拍。」又道:「這事怪不得我,專案組設計方案的時候,最先開刀的就是楊衛革,所以就將他的材料單獨組卷,沒有放到證據室。」

  「楊衛革的材料在哪裡?」

  「最有可能在唐小偉手中。」

  易中嶺生硬地道:「這事我交給你了,不管用什麼方法,你要把檢察院的事情搞定,否則大家一起完蛋。」

  老蔣憤怒地道:「我幫你放了一把火,也算對得起你了,還要我怎麼樣,你手中有我的性愛錄相帶,有本事你去公佈,其他的事情則死無對證,我不怕。」

  老蔣的強硬態度,讓易中嶺隱隱感覺不對,他馬上放緩口氣,道:「老蔣,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你找機會給楊衛革傳話。一定要讓他挺住,如果他能挺住。我會想辦法讓他出來,馬有財到時會出手的,他如果在裡面挺不住,就沒有出來的希望。」

  「老蔣,你的兒子不是想到美國留學嗎,等過了這一關,這事交給我來辦。」

  老蔣在電話裡那頭沉默著,沒有掛斷電話,也沒有說話。

  易中嶺親熱地道:「老蔣,我們兄弟誰跟誰。你就忍心看著哥哥落難。」

  老蔣輕飄飄地道:「老易,那天晚上不能點燈,我不能判斷燒的是否就是真實的材料,為了慎重起見,我將材料拿回家。確實就是你說的那些東西。」

  「東西在哪裡。我過來拿。」

  「這些東西怎麼能久留。為了安全,我已經一張一張燒燬。衝進了下水道。老易,你就放一萬個心。」

  易中嶺在心裡大罵:「老蔣這狗日的,居然把這些要命的東西留了下來。」

  他臉色數變,可是對方掌握著要命的證據,就強忍著怒氣,無比親切地道:「老蔣,你辦事我放心,等風聲沒有這麼緊了,我請你到新馬泰走一圈,我們兩人也瀟灑走一回,哈、哈、哈。」

  老蔣威脅易中嶺目標達到以後,他也並不想把事情搞砸,道:「讓我想想辦法,只是李度他們有了防範,這事就難了,我畢竟不是專案組的成員。」

  「老蔣出馬,一個頂倆,絕對沒有問題。「

  易中嶺又道:「聽說檢察院審訊很有一套,一般人都抗不住。」

  「審訊也就一個絕招,持續不斷的疲勞審問,外加盡理不帶傷痕的皮肉之苦,不過,也有不少意志堅強的人頂得住,祝焱現在的秘書侯衛東曾經被唐小偉整過,侯衛東骨頭硬,頂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易中嶺道:「楊衛革這傢伙,平時喝香吃辣,我估計他是軟腳蟹。」

  老蔣是檢察院的資深科長,對檢察院地虛實一清二楚,道:「我給你出一個主意,你讓楊衛革的家人到沙州市委市政府、沙州檢察院去鬧,人越多越好,就說益楊縣搞非法拘、刑訊逼供,人民政府最怕人民鬧事,事情鬧大了,益楊縣委政府和檢察院就有壓力,楊衛革的日子相對好過一些。」

  由於老蔣與老易互相掌握著對方的把柄,兩人轉眼間就成為最親密的朋友,在電話裡商量了一些細節,易中嶺這才放下座機電話,這個座機電話是以其他人地名字登記地,所以易中嶺也不怕被人監聽。

  對於侯衛東來說,給祝焱當秘書地時間雖然很短,見識的事情卻著實不少,九月一日上午,他抽空給小佳打了一個電話,剛放下話筒,就聽到窗外出現了一陣騷動聲。

  縣委大樓外,來了一大群人,多數是老年人,他們打著「辛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以廠為家,愛廠如命」、「保護國有資產,絕不當買辦」等標語。

  侯衛東趴在窗檯上看了一會,他下意識想到:「這肯定是益楊土產公司,有人在背後煽風點火。」由於在樓上看不真切,他轉身就出了門。

  樓下,保衛科地同志站在一排,想要阻止這一群人進院,不過,人群都很激動,都是年過半白地老人,另外就是穿著工作服的婦女,他們人多,很快就將保衛科組成地人牆推開,衝進了大院子,亂哄哄一片。

  縣府辦主任桂剛指揮著信訪辦的同志及時出現在樓底,他們門前與撤退下來的保衛科同志一起,將人群勉強堵住,桂剛沖在是前面,大聲道:「有什麼要求可以派代表到縣政府來座談,衝擊政府機關是違法行為,你們選幾個人出來。」

  侯衛東下了樓,湊到隊伍前面,一邊幫著組成人牆,一邊暗自觀察著五花八門的標語。他暗道:「政府與台灣商人正在談合資的事情,還處於保密階段,這些工人又是從何得知此事?」

  這時,一個嘶啞的嗓聲在外面喊道:「益楊縣當官的,不能出賣工人階級的利益,我們堅決不答應。」

  「誓死保衛工廠。」

  「打倒貪官污吏。」

  這嘶啞嗓聲是北方口音,正是祝焱與侯衛東曾經見過一面的護廠隊員,他頭髮半白,鬍子也是半白,臉很瘦,情緒特別激動。

  當警察到達大院,局面也就平息了下來,上訪的益楊土產公司群眾推薦了十個代表,到政府會議室與縣政府相關部門進行對話,侯衛東也就回到了辦公室。

  他在辦公室坐了一會,眼看著也到了十點半,估摸著高副縣長已經離開了,便拿了幾份需要祝焱簽發的文件,給祝焱送了過去。

  剛出辦公室,就見到高副縣長從祝焱辦公室出來。

  祝焱見侯衛東進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道:「下面是怎麼一回事,你去看過沒有?」

  「我剛剛下去看了,益楊土產公司的老工人們在反對與台商合資的事情,具體的訴求不清楚,他們已經選出了代表與到縣政府會議室座談。」侯衛東又將標語的主要內容簡約地講了講。

  祝焱對於群訪一事並不擔心,他靠著寬大的皮椅後背,用雙手揉著太陽穴,道:「用這種拙劣的招數,他們是驢技窮了。」

  離開的時候,侯衛東有意無意地提醒道:「常委會議題增加了一個,關於益楊合資問題。」

  祝焱冷哼一聲,道:「再增加一個議題——相關人事任免,你去辦。」

  他親自撥打了一個電話,道:「趙書記,有空沒有,到我辦公室來,我有事和你商量。」

  十一點,任林渡也回到了辦公室,這幾天,他跟著趙書記接連跑了十來個重點縣級部門,筆記本記了滿滿半本,這一圈下來,他聽完了縣級重點部門的匯報,對這些部門的主要工作以及運作情況也有了初步的瞭解,很有收穫。

  「門外有很多土產公司的老工人,看樣子他們不想合資。」

  侯衛東深知土產公司水很深,也不敢多說,道:「土產公司已經資不抵債了,它是一個純粹的吃錢口袋,政府無論往裡面投入多少錢,都起不了多大的效果。」

  任林渡道:「我們是內陸縣城,老百姓思想很保守,在民間,與外商合資往往被當成了出賣國家利益,誰去簽字誰就是賣國賊。」

  「合資是吸引資金的方法,只是一種手段,與是否愛國沒有關係,只要能按照國家規定按時發放工資,不論是哪一種性質的企業,都受到我們歡迎。」

  侯衛東講完這一段,自己也笑了,道:「天天看社論,我也快成評論家了。」

  這時,檢察院李度走了進來,他神情頗為嚴肅,急急地道:「侯秘,祝書記在不在?」侯衛東見到李度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有事,倒了一杯水,道:「李檢,祝書記正在跟趙書記談工作,恐怕要等一會。」

  李度就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翻著報紙,侯衛東遞了一枝香菸給他,又給他點燃,兩人都沒有說話,都靜靜地吸著香菸。

  任林渡也認識李度,對於檢察長這種有身份的人,他也是很願意結交的,主動給李度續了一杯水以後,道:「李檢,今天趙書記還約了人談話,他從祝書記房間出來以後,就會叫上我。」

  李度看了看表,皺著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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