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重生之雍正王朝 作者︰四貝勒 (連載中)

Nineider 2009-1-30 07:45: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132184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22:59
第二卷 第一百零五章 父子兄弟(十二)
作者︰四貝勒
    太子硬是等佟國維跪叩之後,才伸手虛扶了一下,道︰“佟相一路辛苦了。皇阿瑪可是有什麼旨意嗎?”

    佟國維心底冷笑︰不問皇上身體如何,卻直接開口問旨意,太子想坐龍庭的念想也太急了些!

    佟國維面上堆了幾分笑容,聲音也因為剛剛趕路急了有些黯啞︰“太子,皇上這幾日甚是思念太子,讓奴才請太子速往皇上駐陛行營。”

    太子听後不免心中竊喜,暗自猜度大概康熙是自知不起,方才會催促自己盡快前往,于是又問道︰“皇阿瑪近日病情可有起色?”

    佟國維自然知道太子是什麼心思,斟字酌句地答道︰“皇上一直龍體違和,太醫院用了多日的藥,卻不見起色,昨日里前營里一位徐州來的醫官換了一張方子。奴才趕著出來迎太子,也不知到底這新方子是不是對路。”然後,佟國維頓了一頓,又問道︰“怎麼不見三爺?”

    太子見佟國維回的有些躊躇,更是以為康熙病情深重,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告訴自己必須做孝子狀,簡直馬上就要喜形于色了,根本沒有听到佟國維之後的一問。凌普也注意到了太子臉上若隱若現的歡悅,趕緊輕咳了一聲,代替太子答道︰“回佟相的話,三爺身子骨有些不適宜,還在帳子里歇著呢。不如太子和佟相先行趕往行營,請托合齊大人帶一隊人馬隨行護衛,就由奴才伺候著三爺,督促其他人隨即趕上,如何?”

    太子這才意識到自己險些失態,便掩飾地一笑道︰“剛才我听到皇阿瑪的事兒,一時神傷,竟是怔了一發,讓佟大人見笑了。凌普的主意不壞,老三大約是受了風寒,身子不適,所以我們路上一直走得慢了,我何嘗不心急呢?就照凌普的意思吧。佟大人請稍候片刻,我去換身衣服,稍候我們就啟程,讓老三他們慢慢地後面跟著就是。”

    佟國維剛才的回答是一路上琢磨了很久的,既滴水不露,卻又處處引人遐思。尤其一句換藥,便讓人以為康熙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用,太醫院束手無策,這才死馬當成活馬醫,調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醫官暫且一試,甚至,更可被猜度成太醫院無奈之下索性找人頂包,若是康熙不治,太醫院便可將責任推的一干二淨。

    太子一面換著石青團龍行褂,一面回味著佟國維剛才的神情和言語,怎麼想怎麼都覺得自己的推斷不錯,此去行營必定承繼大統,自己該怎麼統御群臣,又該怎麼面對那一群手足兄弟呢?越想越有滋味,直到凌普悄悄地溜入帳中才回過神來。

    凌普滿面堆笑,輕聲道︰“給主子爺賀喜了!”

    太子低聲佯斥道︰“莫要胡言亂語!皇阿瑪臥病在床,我此刻心急如焚。賀喜之有?”

    凌普連忙輕啐了自己一口,道︰“奴才混,主子千萬別介意。不過奴才真是為主子爺高興。”

    太子心照不宣的笑笑,道︰“回頭催著點,別再耽擱了,瞧瞧你們,這一路上,你和雅各布天天胡吃海喝的,不到晌午不起身。還好老三就是一個書蟲,天天鑽到故紙堆里去,不知道這事,否則傳揚開來,被御史們知道了,參奏上來,你們說我該怎麼處置你們?饒是我有心維護,頂著個孝字,我也不便徇私啊?再說,往後你們都是台閣大臣,我要好生倚重的,總要有些古大臣的風範才是。”

    凌普其實心知肚明,這次路途延誤,太子自己才是主腦,一路上悠閑自得,日上三竿才拔營,不到黃昏即停駐,還時不時地讓自己和雅各布為他找些女子玩樂。此時,太子把事都怪在了自己頭上,但是太子就是自己以後錦繡前程的大靠山,此時自然要緊著巴結,便道︰“奴才謹遵太子教訓。奴才就是一副不成器的德行,還得主子爺好好調教。不過,凌普的忠心主子爺是知道的,為了主子,凌普趕舍得這一副皮囊!”

    太子點了點頭,又吩咐道︰“多長幾個心眼。”說罷便出了營帳。

    凌普連忙拿起一副披風,追了出去,輕輕地系在太子的頸間。

    佟國維已在外面候了一會,馬匹由雅各布找人張羅著吃了些草料,就等著太子一起上路了,看到太子出來,便迎了上去。

    太子正要開口,就見三阿哥胤祉急急匆匆地趕了來,太子怕胤祉露餡,便搶先開口道︰“老三,身子不爽就別出來了。佟大人又不是外人,不礙的。”

    佟國維見胤祉紅光滿面,一臉的容光煥發,早猜出太子是自己貪玩延誤,卻拿三阿哥來搪塞,只是不點破。

    看著佟國維要給自己請安,胤祉一面慌忙伸手去攙,一面道︰“免了免了,論公,佟相現在是皇阿瑪的股肱之臣,論私要是在尋常人家,我得管佟相叫外公呢。這禮怎麼受得。”說罷,又望了一眼太子道︰“二哥關心臣弟,說是這一路艱險,要令行禁止,沒有什麼大事不要別隨便出帳,可佟相來,必是有大事吧,若是皇阿瑪有旨意,而胤祉躲起來,可不叫人誤會了去?”

    佟國維心中暗笑,這兩兄弟明面上是兄友弟恭,可說起話來卻是爭鋒相對。適才胤祉一番話,分明就是在說這一路上都是太子主導,把自己的責任摘得一清二楚。太子知道剛才是自己理虧,此刻有些尷尬,但被胤祉一番搶白,心中總有些不爽,便道︰“佟大人傳了皇阿瑪口諭,叫我即刻趕赴行營,因與你干系不大,我便沒有著人去找你。我和佟相先走一步,你且和凌普一道,率眾人也加快些腳程。”

    這話里透著得意思讓胤祉一愣。康熙抱病之事,胤祉所知不詳,只是在康熙讓自己即刻趕赴行營的旨意中才可管窺一二,詳情太子一直隱瞞著,所以胤祉一直只是以為康熙略有微恙,而此刻太子的態度和語氣卻讓胤祉有些不詳的感覺,莫不是父皇病在不起,而太子趕著去承接大位?若真是如此,方才自己有些賭氣的那番話豈不是已惹下了大禍?胤祉腦筋轉的很快,當下躬身道︰“臣弟謹遵太子諭。”根本再不提一字皇帝口諭之事,語氣之恭順讓太子很是得意,心道︰胤祉還算是個識相之人。

    這一幕,佟國維看在眼里,嘆在心中︰天家子孫,竟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哪里還談得上有什麼父子兄弟情誼!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22:59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六章 嫌隙(一)
作者︰四貝勒
    太子縱馬疾馳,一路雖寒風襲襲,太子卻有如沐春風之感。佟國維一直跟在太子的身旁,只錯開半個馬身。太子像是想起了什麼,稍稍放慢了速度,側過頭問道︰“老佟,我大哥的事你可听說了?”

    佟國維對這個稱呼先是一愣,繼而才答︰“奴才愚鈍,不知太子所言何事?”

    太子打了一個哈哈,道︰“老佟,我大哥和裕親王那些個事兒,我都知道了。”看著佟國維疑惑的眼神,太子有些窘色,道︰“我可沒有別的意思,你是知道的,這些日子我受皇命監國,所有的折子,兵部的軍報,都要抄送我一份的。咳,不是我說大阿哥,他這次做得也太過了些。不管怎麼說,他只是前營副帥而已,一味地和裕王鬧意氣怎麼成?弄出這麼一個將帥不和的局面來,就算是皇阿瑪也不好回護啊。再者說,這次征討葛爾丹,雖然勝了,勉強算是慘勝而已,令兄佟國公,國之棟梁,皇阿瑪多麼看中的人啊,就這麼沒了,我听了以後也是心如刀絞啊。”

    太子這番話,儼然就是一篇聲討胤是的大文章,每一個字,听在佟國維的心里都是一驚。表面上之事輕描淡寫地評說大阿哥與裕親王之間是意氣之爭,並且嘆息佟國綱的英年早逝,但是連起來看,太子竟在指責,是因為大阿哥爭功的緣故,才導致殞傷大將,戰事不利。若是這一頂帽子扣了上去,大阿哥怕是要奪爵圈禁了。而且太子還捎帶撩撥了一番佟國維對大阿哥的怨氣,真真是個一石二鳥之計。

    佟國維慘然一笑,道︰“家兄之事,承蒙太子惦記了。家兄一直以報效皇上為榮,此番也算死得其所。”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太子的這份熱騰騰心思給澆得淡了幾分。太子還不甘心,還想再說什麼,佟國維一臉憂色道︰“太子,皇上盼念太子心切,一天都要念叨很多遍……。”太子自然明白佟國維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于是便悻悻地住了口,狠狠在馬屁股上加了一鞭,幾人如風馳電掣一般向御營方向駛去。

    大半天之後,幾人便已來到了御營之中,太子本想先去淨臉更衣,卻被佟國維攔住了,道︰“太子,奴才瞧太子衣冠尚齊整,還是先去面見皇上,可好?”太子想了想,便應允了。

    兩人來到康熙帳前時,已是清晨時分,守在康熙帳外的李德全看到太子,大喜過望,匆匆給太子請了個安,還想扯著太子再說些什麼,被佟國維搶先道︰“李公公,我和你先行進去繳旨,你吩咐小甦拉們給太子伺候熱手巾來。”李德全只好吩咐了下去,然後被佟國維一把捉住,報名進入帳內。太子拿著燙好的手巾,一面望臉上胡亂地抹者,一面卻在腹中醞釀,尋思等會進得帳內,應該怎生面對病重的康熙?

    不大工夫,佟國維和李德全出來,道︰“太子,快進去吧,皇上正等著您呢。”

    太子臉上硬生生擠出些悲傷之色,一沖入帳中便跪走幾步,大放悲聲道︰“皇阿瑪,兒子不孝,兒子來晚了!”

    頓了一下,就听得康熙言語之中,帶著幾分激動,道︰“朕沒什麼大礙了,你一路辛苦,起來說話吧。”

    太子這才抬起頭來,一和康熙四目相對,不禁臉色大變。只見康熙的精神很好,臉色也一如正常人,除了有些困頓,基本沒有什麼病容。這哪里像病在不治的樣子?當下,太子整個人就像掉進了冰窟窿一般,全身涼了個透。

    康熙本來看到太子時歡欣不已,一路親征,幾乎沒有一天不想著這個兒子,甚至在十數天前,康熙還傳旨京中,要太子給自己傳驛幾件常穿的袍褂,以便讓自己能睹物思人,解相思之苦。可是看到了剛才太子的反應,卻讓康熙不由心中一緊,因為就在太子看自己的一瞬間,康熙看到的,並不是太子擔心自己病情的愁苦,而是太子面上深深的失望之色。太子失望的究竟是什麼呢?康熙簡直都不敢往下想,難道自己苦心培養的太子,在前一刻的心中所想,居然不是希望父親能夠康復,而是急不可待地想取帝位而代之?

    康熙努力按捺這種心思,盡量平靜自己的語氣,問道︰“胤,路上走了有十數日了吧?可有什麼心得?”

    太子失望的神色更重,一時想去掩飾,卻掩飾不去,反露出幾分尷尬,想了一想,道︰“看到皇阿瑪龍體康健,兒臣真是高興地很。”這雖然是應對之時的應有之義,卻于康熙之問完完全全文不對題了,康熙心中惱怒更甚,道︰“朕問得是你一路上的見聞。”

    太子這才回過神來,強笑道︰“兒臣觀我大清江山,山河偉壯,風光迤邐,日日沉浸于其中,竟是不能自拔。”

    康熙聲音里帶了幾分冷峻,道︰“哦,和朕仔細說說,這一路都是怎麼走的?”

    太子意識到剛才自己有些失態,此時有些急于挽回局面,見康熙似乎對自己的路途見聞很感興趣,便強提興致,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康熙听得很是仔細,一個字也沒有落下,卻也一句話再也沒有問過。

    太子一個人說了小半個時辰,終于停了下來,道︰“兒臣所言,定是無味之極,皇阿瑪……。”

    康熙一笑,道︰“你也累了,先跪安吧。去叫佟國維進來。有事朕會再叫你。”

    太子覺察出康熙的異樣,還想解釋些什麼,卻被康熙一揮手攔住了,康熙道︰“先安置了吧,有話以後再說。”太子只得泱泱地退了出去。

    太子站在帳外,縱使覺得有些事情不對,看著佟國維,想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卻不知怎麼開口,遲疑了一番,還是輕聲道︰“佟大人,皇阿瑪叫進。”

    佟國維對著太子拱了拱手,便移步進了帳內。

    康熙看著一臉風塵僕僕的佟國維,長嘆了一聲,道︰“朕覺得好苦!”

    佟國維一听,連忙附在地上,惶恐之至,問道︰“皇上何出此言?”

    康熙也不看他,只是自顧自道︰“孝誠仁皇後自打生下胤就走了,留胤一個孩子,孤苦伶仃的,所以朕一直覺得虧欠了胤許多。他才兩歲,朕就立他為太子,給他一個朕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名分。朕還生怕他受丁點委屈,凡事都親力親為地去照顧他,調教他。小時候朕一直擔心他的身體,請痘神為他避痘,他就是得了風寒,朕也輟朝數日陪著他。他長大了點,朕給他請最好的師傅,從熊賜履到湯斌,哪一個不是理學大家?朕還親自提點他的策論和騎射,就是希望他將來能成為一個明理識義的聖明天子。可是如今呢?朕看到的卻是一個置君父安危于不顧,只知道自己享樂的無情無義之輩!面對朕身體違和,胤面無憂色不說,朕在他的臉上看到得是失望!他失望的是什麼?他失望得是沒有在這里看到朕的梓宮!”康熙越說越生氣,臉色竟是漲的通紅!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23:00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七章 嫌隙(二)
作者︰四貝勒
    佟國維剛想出聲勸解,被康熙一揮手攔住了,道︰“國維你讓朕說下去。朕到現在為止,誕育了二十多個子女,可是能長大成人的卻一半都不到。在這些兒子當中,朕最看重的就是太子,朕在他身上花的精力也最多。朕不諱言,古往今來,哪一個皇帝在這一點上能夠與朕相比?朕這個阿瑪當得辛苦啊,不論寒暑,朕幾乎天天去無逸齋檢驗太子的功課,讓太子隨朕一起臨朝听政,研習朝務。你是知道的,朕特別讓禮部制定了太子的服飾,以區別于其它的阿哥,朕為了彰顯太子威儀,讓群臣見太子時行二跪六叩之禮。就算在書房之時,師傅們見了太子也都是跪著授課。湯斌他們都是老臣了,跪上幾個時辰,老眼昏花,幾欲僕倒,太子居然就忍心安坐于上!朕本想著,太子若是為此替他的師傅們求朕一個恩典,朕便順水推舟改了這個規矩,眾師傅們也能承著太子的情,看起來太子只怕從根上就是一個冷血之人!只怕朕是對他冀望越多,失望也越大。朕怕百年之後,這大清江山,所托非人啊!”

    康熙臉色平靜了下來,語氣卻越發冰冷。佟國維對康熙的脾氣摸得通透,知道這事康熙傷得很深,便道︰“恕奴才斗膽,皇上現在在氣頭上,說的過重了。其實,太子還是孝順的。”佟國維從來跟太子就不是一路,若是太子繼位,他也得不了什麼好,此刻不過是說一句便宜話兒而已。不過,佟國維倒是覺得,太子如今德行欠虧,與康熙的溺愛分不開。太子在毓慶宮鞭責從人差點致死,太子在南書房對師傅們頤指氣使,若不是康熙一味嬌慣,太子斷也養不成這種性氣來。只是,佟國維也只敢在心里偷偷得想想罷了,哪里敢在這個哏節上逆康熙的龍鱗。

    康熙冷哼一聲,重復道︰“孝順?不見得吧?你這奴才不過是看主子心理憋屈,給朕說句句好听的開解而已。對了,老四去了有一天半多了吧?”

    佟國維本來就是想乘機引出四阿哥的話題,沒想到康熙自己倒是說了出來,忙答道︰“回皇上的話,四阿哥在路上已近兩日了,若是一切順利,最早今天夜里就能趕回來。”

    康熙此刻才微微露出些笑意,道︰“老四純孝!吩咐下去,給四阿哥預備好 肉暖鍋做夜宵,對了,熱湯也伺候著,這熱水一泡,最是解乏。老四回來的時候,讓他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朕就叫他的起。”

    佟國維也笑道︰“奴才曉得。四阿哥孝順皇上,關愛兄弟,叫奴才也欽佩不已。”這句話此刻墊上來,立時就叫胤和太子的行徑有了天壤之分。

    不過,這句話也引起了康熙的些許警覺。由于對太子舉止的失望,讓他今日當著佟國維說了很多平日里他絕不可能說的話。佟國維適才那一番話的用意太過明顯,更何況佟國維和胤之間有著扯不清的關系,不由得康熙不對此敲打一番。

    此刻康熙面容一肅,道︰“老四雖然孝順,但是行事只依性情而為,不顧後果。朕看著他有些喜怒不定,以後勢必要好好管教才能成器。國維,你是朝之重臣,又是國戚,朕對太子的期望方才也對你說了,你須得好好輔佐太子,太子若有不妥之處,盡管拿出長輩和上書房大臣的身份來管教。再有,今日朕和你在這里所說的,不過是君臣之間的私話而已,朕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否則,朕也難以維護與你。你可明白?”

    佟國維心中也是一凜,知康熙對于太子不過是一時惱怒才說了些重話,聖眷遠未喪失。而四阿哥的好雖然也被康熙看在眼里,此刻卻也還談不上更進一步。自己剛才所為太過于唐突了,便惶恐道︰“奴才一家自關外從龍以來,只知全心報效主子,太子就是奴才的小主子,奴才怎敢不盡心伺候?”

    康熙見佟國維說的張皇,便笑道︰“如此就好。對了,朕用了李?的方子,不過五六劑,自感已是大好。听廷敬說此人也是四阿哥薦來的?”

    佟國維此時不敢再多說什麼,只簡單答是。

    康熙又道︰“四阿哥舉薦有功,著賞明黃蟠龍忠孝帶一條。火器營的差事也賞還了他罷。等老四回來後,朕就班師回朝。”

    佟國維听到這些,已知四阿哥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又重了幾分,不免也為四阿哥而高興,道︰“奴才領旨。”

    康熙于是讓佟國維跪了安,佟國維便喜憂參半地出了帳子。一出御帳,便看見太子陰沉著臉站在一邊,見了佟國維,太子便把他一把拉住,扯到自己的帳中,才沒好聲氣地責問道︰“佟相瞞得我好苦!”

    佟國維一臉的詫異,道︰“太子何出此言?”

    太子板著臉,道︰“皇阿瑪龍體康健,你怎麼不早說與我听?”

    佟國維此時叫起撞天屈來︰“太子,您這可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出迎之時,也只是知道有一個新任醫官改了太醫院的方子,皇上才吃了一劑藥而已,哪里知道皇上康復如此迅速?不過,說來聖躬漸安,真是天佑大清啊!”

    太子有怒不便言,只得恨恨道︰“若是我知皇阿瑪已大好,怎至于應對之時不得體?”

    佟國維笑道︰“太子多慮了。奴才知太子必然希望皇上能早日康復的,此時心願得成,豈不喜哉?不過,此前還太子擔心,總是奴才們的不是。”

    太子細想,佟國維確實沒有什麼跡象故意隱瞞自己,而自己此刻氣勢洶洶地問罪于他,于情于理倒顯得有些虧心,便放緩了語氣,道︰“我為皇阿瑪之疾憂心若焚,還道是佟相有意瞞我。剛才有些失禮之處,佟相莫怪。”

    佟國維忙道︰“太子折殺奴才了。皇上對太子的關愛,太子對皇上的孝順是滿朝皆知的。奴才哪敢有半點隱瞞?若是那樣,奴才還是人嗎?太子就是奴才的小主子,奴才必定盡心伺候太子。太子目下趕了半天的路,應該也累了,太子先歇息著,奴才還有差事,先行告退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23:00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八章 嫌隙(三)
作者︰四貝勒
    看著抽身離去的佟國維,太子低聲恨恨道︰“你這個老匹夫,若是敢耍弄到爺的頭上來了,早晚要你的好看。”看到李德全聞聲望向自己,太子掩飾地笑笑,道︰“老佟就是會說話,怪不得皇阿瑪這麼看重。”李德全听著語氣不對,生怕太子再就著原題絮叨下去,連忙堆出一幅笑面孔打起了哈哈︰“太子,您瞧奴才真是該死,最近這忙得腳後跟提著後腦勺,耳朵也開始不好使,太子爺剛才吩咐奴才什麼?”

    太子知道李德全是存心打馬虎眼,便冷冷道︰“不勞李公公費心了。“說罷便揚長而去。出的御帳圍欄外,太子便見一個小太監在那邊探頭探腦,細看之下,原來是何柱。這何柱以前只是甦拉太監,因為年少之時,曾讀過幾年私塾,後因家道敗落,不得已才淨身入了宮,因為識得些文字,被派去毓慶宮伺候過太子一段時日,何柱做事甚是巴結,伶俐異常。後來由索額圖建議,在外面給何柱買了個三進三出的院子,又賞了他家一些地,于是何柱對太子便成了死心塌地。後來,又由索額圖安排,居然把何柱調到了養心殿,還由雜役升為了管事太監,弄了一個八品的頂子,所謂投桃報李,何柱自然也明白太子和索額圖要的是什麼。因此只要可能,他便時不時把自己看到,听到的一些事透露給二人。

    這次何柱被指派隨伺御駕,原見著康熙的病情沉重,何柱還暗自竊喜,以為太子不久就能登基御極,自己怎麼著都能弄個六宮都總管太監的職分,一個四品的頂子是跑不了的。想自己當初,就算寒窗苦讀,即使能躍過龍門提名金榜,運氣好的無非放個七品的縣令,鼎甲三名也不過能授個翰林編修,到頂不過六品的前程,苦巴巴的熬日子,才能在致仕之前弄個三品的頂子。如果自己真的做了總管,就算親王貝勒,一品大員看到自己也得尊稱一聲總管!暗地里的好處孝敬更是多多,這也算光宗耀祖了。

    從康熙發病以來,何柱就兩天一次往索額圖處傳消息,所以太子才會對康熙的病勢了若指掌,康熙要太子盡快趕赴御營,太子也只是虛與委蛇,能拖則拖,太子就是不想早早趕到康熙身邊,還得起早貪黑做孝子狀。可是這兩天卻局勢大變,何柱那日看到索額圖派來送請安折的一名家人,正想把消息遞出去,不料卻被武丹看見,武丹是認識索額圖的那名下人的。這可是把何柱嚇得半死,宮里規矩就是內宦不得結交外臣,否則不問所以,一律交慎刑司當下里亂棍打死。武丹過來詢問,何柱只好解釋說自己只是叫來人輕點聲音,免得吵醒正在小憩的萬歲爺,武丹半信半疑,卻還是劈頭蓋臉把何柱臭罵了一通。不過,因為何柱還沒有機會把信送出,所以索額圖和太子便也就不知道康熙的病情已經大有起色。

    此刻,太子看到何柱向自己拼命使眼色,便道︰“呦,這不是何柱嗎?在那邊鬼鬼祟祟的干什麼?莫不是做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見了爺怎麼也不見禮?是不是要爺傳敬事房的桿子?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點滾過來?”旁的人見太子動了肝火,都不敢靠過來,怕不當心一起遭了怏。

    何柱裝出一幅委屈的模樣,一步一蹭的挨了過來。太子半真半假一腳踹在何柱的屁股上,倒也弄得何柱生疼。然後,太子幾步上前,揪住何柱的領子,在他耳邊低聲問道︰“你這狗奴才,皇阿瑪這里這麼大的變化,你也不想辦法把消息送出來,倒叫你主子今天吃癟?”

    何柱先是佯作央求,大聲道︰“太子爺,您饒了奴才吧。奴才下次不敢了。”隨即便低聲道︰“主子,上次要遞消息被武丹看到了,奴才不怕死,奴才是怕給主子您添麻煩。”

    太子听了臉色先是一變,繼而不為旁人覺察地微微點了點頭,大聲道︰“你不敢?你今天不就敢了?你在哪里學的規矩?知不知道見了主子該是什麼禮數?”然後又低聲問道︰“那個新的醫官到底是怎麼回事?皇上康復真的就是吃了他一服藥?”

    何柱語帶顫抖,哀求道︰“奴才真的是瞎了眼,沒看到主子在這里站著,求主子饒命啊!”後壓低聲音回道︰“這醫官叫李?,徐州來的土包子,據說是四阿哥一路帶來力薦給皇上的,他的藥確實有些門道,特別是里面有一味最了不得,才一副下去萬歲爺就見好了,只是說這藥不好找,奴才听侍衛們閑聊的時候說起過。”

    太子听後心中怒火騰生,心道︰“老四啊老四,你總是壞了我的好事!這一碼,我給你記著,等著以後在高牆圈禁之中終老吧!”不過,對何柱最後一句話,太子還存了一絲的希望,他最好這味藥就此遍尋不到,這樣他領御九州的夢想就還有可能不久實現,否則,若是康熙活到七老八十,自己豈不是要做六十年的太子?

    太子想到此處,放開了何柱的衣領,笑罵道︰“既然你這狗奴才還知道怕,自己掌嘴五下,滾吧!”

    何柱叩謝了太子,還真的把戲做足,狠狠在自己臉頰之上批了五下,面皮之上紅腫頓起。太子有些看不過意,朝懷里一摸,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龍頭票來,道︰“你主子是教你規矩!既然你還懂得這個道理,這是主子賞了你的!”

    旁人不知所以,還道是何柱吃了五個耳光就換來了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直在一旁驚嘆何柱的運氣真是好的極點。只有這當事的兩人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太子回到營帳,越想越覺氣惱,但心腹都不在身邊,也無計可施,直弄得一夜輾轉反側,直愣愣的睜眼到了天色微明。

    此時的胤,正帶著一眾衛士和好不容易從一路上收集而來的五斤多苦瓜頭策馬飛馳。這苦瓜頭說起來上不了台面,最最不值錢的東西,可是現下時令不對,胤愣是用一兩銀還一兩苦瓜頭的代價,才從民間搜羅了這些個來。這三天多以來,馬不停蹄到了地方,立刻找地方官府,張貼告示,安排烘焙苦瓜頭以防水分太多影響藥效,收集到了就立時上馬回營,每天衣不解帶,除了收集苦瓜頭的當天以外,只是在馬上稍稍打了個小盹,這才不到四天便回了營。這幾天跑下來,胤的腿內側早就磨破了,騎在馬上,兩條腿內側猶如刀割一般疼得厲害,胤只得硬咬著牙關,又在馬屁股上加了一鞭!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23:00
第二卷 第一百零九章 嫌隙(四)
作者︰四貝勒
    一直著人在營門口張望的佟國維接到傳報說遠遠地看到四阿哥一行,便急忙迎了出去。誰料不光是迎到了四阿哥,還迎來了三阿哥一行人。

    四阿哥胤也沒有想到,快接近御營之時,居然看到了也在策馬狂奔的三阿哥。胤祉看到胤也是一楞,不由得拉住了馬僵,胤也住了馬,抱了抱拳,道︰“給三哥請安。”

    胤祉看著趕路趕得滿面塵土的胤和圍在他身後一群大內侍衛,又看了看身後跟著的凌普、雅各布,心頭不由得一陣狂跳,惴惴問道︰“老四,皇阿瑪他?”

    胤頓時明白了三阿哥緊張的緣由,笑笑道︰“三哥多慮了,皇阿瑪幾日前換了方子,身體大是見好。只是方子中有味藥存貨不多,小弟是專為皇阿瑪采辦藥物去了。”

    胤的聲音不大,只有胤祉能听清楚,這番話讓胤祉一顆跳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去。胤祉瞪了一眼企圖貼近听壁腳的凌普,斥道︰“凌普你這奴才,越發沒了規矩。我和你四爺說話你還要強听不成?當心回頭我告訴二哥,治你一個目無主上之罪!”

    凌普見一路上都溫順謙恭的三阿哥突然上了脾氣,定是出了什麼變故,便也不敢硬來,只得訕笑道︰“奴才長了幾個狗膽,敢停主子們說話,只是奴才見著四爺,想給四爺請安呢。”

    胤笑了笑,道︰“凌普,甭糊弄你四爺這些好听的。爺知道你從京里來,這一路上必是淘弄了些好吃好玩的。稍後回了營,想著點爺就成。”

    凌普干笑道︰“奴才這一路擔著差事,哪敢因私費公?四爺您這是拿奴才開心呢。得了,兩位主子說著話,奴才們就在後面伺候著。”說著,把馬一帶,退後了十丈有余,雙方的侍衛隨從們也紛紛退了開去。

    胤祉與胤並轡而行,道︰“老四,你三哥我這一路上走的是心驚膽戰。這四周都是二哥的人。若是有一步行差踏錯,可就是萬劫不復啊。”

    胤奇道︰“三哥何出此言?即便二哥是太子,與我等有半君名分,可是畢竟都是親兄弟,平時太子也對三哥不錯,況且,再不濟,太宗皇帝還有祖訓呢!”

    胤祉有些喪氣,道︰“老四你是不知道,以前太子對我們這些弟弟還算客氣,大約是做給皇阿瑪看吧。可是,自從皇阿瑪離京,太子授命監國,看到我們這些弟弟動輒責罰。你是知道的,老五以前一直是在太皇太後宮中撫養,本來就只讀國語(滿文),[此處只是引用當時歷史上滿族的叫法,不代表作者觀點,千萬別因此給作者扣大帽子]不善詩文,加上前些日子老五身子不爽,師傅交待的課業就沒有背出來。太子當即加以斥責,老五分辯了幾句,太子居然罰老五跪日頭,然後還關黑屋子說給老五泄泄心火。你說說看,若是太子以後當了家,咱們兄弟們還有什麼好?”

    胤想了想,道︰“三哥,這事就算是拉扯到皇阿瑪那里,也尋不出什麼二哥的錯來。說得根上,二哥不過是對我們這些做弟弟的要求嚴格些罷了。就算有點借題發揮,皇阿瑪也不會說什麼。倒是老五,滿文雖好,不通詩詞政論,老是被師傅們挑眼,這也不是個事。三哥是我兄弟之中文采最佳的,三哥以後就多多幫幫老五吧。”胤內心之中,實在膩歪胤祉這一番扯著老五的事情來說自己心意的話,便故意就事論事,裝作沒有留心老三的最後這一句話眼。

    胤祉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快,但還是接著道︰“老四,平時太子就對你橫挑鼻子豎挑眼,有時候你哥子我都看不過去,這次我們來的路上看到邸報,裕親王奏稱你于烏蘭布通一役中,功勞不小,當時我看太子的臉色就不善。三哥我可是為你捏了一把汗。”

    胤看著胤祉,他沒有想到,這個平時只知道‘之乎者也’和誰都井水不犯河水的三阿哥竟然也是一肚子心思,看情形,三阿哥必是得知康熙情形轉危為安,而太子此番接位無望之後,才活泛了心思。听著這番話,前後意思相連,竟是有意攛掇自己在皇帝面前與太子鬧上一番。

    胤沉靜地一笑,道︰“胤不成器,才立下微功少許之後就立刻闖下大禍。蒙皇阿瑪恩典,只是給了個奪爵的處分。說到這里,小弟我還真是慚愧啊。”

    胤祉沒見到康熙明發的旨意,所以也不知道有這麼回事,見胤不再說話,以為胤還在自怨自艾,再者,也吃不準康熙對這事的態度,便只是輕描淡寫地勸了一句︰“四弟不必過于傷懷,有沒有爵位還不都是皇阿瑪他的一句話?”

    這時,已經是臨近營門,只見佟國維全套子披掛迎了出來,笑吟吟地招呼道︰“給三爺,四爺請安了。四阿哥上前,皇上有旨意給您。”

    胤祉、胤聞言即刻滾按下馬,拜倒在地,胤跪行幾步,道︰“兒臣恭听聖訓。”

    佟國維面南而立,朗聲道︰“皇四子千里取藥,不辭勞苦,乃以誠孝而侍君父,特諭授還固山貝子,在貝勒上行走,仍授內火器營統領。並賜明黃蟠龍忠孝帶一條,御膳八寶珍暖鍋一席。並著皇四子用完賜宴之後,即刻面君謝恩。”

    這一道旨意,把胤祉听得又嫉妒,又羨慕。胤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康熙便復了自己的爵位,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佟國維見狀,笑道︰“四爺快些接旨,四爺少歇之後,皇上要傳見呢。”

    胤這才三叩謝恩。佟國為湊在胤耳旁,低聲道︰“皇上是今早頒得恩旨,想必是昨日被太子傷透了,這次更加為四爺您的孝心所動。”

    胤聞言一楞,佟國維看著旁邊三阿哥拋來的充滿了疑問的目光,掩飾道︰“皇上還有一個口諭,只給四阿哥一人的。”然後又低低對胤道︰“皇上讓四阿哥沐浴之後晉見,說四爺辛苦了,泡個熱湯最是解乏。”胤听罷,哭笑不得。這佟國維,還真能糊弄。

    胤祉這時走了過來,滿面笑容,也伏在胤耳邊道︰“恭喜四弟啊,不僅爵位得復,還得皇阿瑪賞了貝勒的俸祿,這可是咱兄弟之中的獨一份,今晚少不了得叨擾一頓。”

    胤含笑以對,小聲道︰“三哥說笑了,現在皇阿瑪還在病中,小弟還想請三哥和小弟一起晚上守在皇阿瑪身邊呢。”

    胤明白胤這是在提醒自己,此刻慶祝,絕對不合時宜,心下里倒也感激,便道︰“四弟說得對,皇阿瑪龍體違和,我等兄弟理當孝字為先,盡心侍奉。四弟一路上辛苦了,就先隨佟大人一起歇息片刻。”

    胤點了點頭,抱了抱拳,便隨著佟國維一起去了。而胤祉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褂,徑直往御帳方向而去。凌普、雅格布兩人面面相覷了一番,不得要領,只好問了太子營帳的所在,匆匆去尋太子了。

    佟國維隨著胤來到胤的營帳,只見帳中案上已經擺上了暖鍋,湯水已經滾燙,乳白色的底湯泛著濃濃的香氣,八個食盒圍圈排開,康熙身邊的兩名甦拉太監伺候著要把碗碟拿出來,卻被胤攔住了,從身邊的鹿皮褡褳中拿出一個布袋,里面正裝著焙干的苦瓜頭。胤囑咐道︰“爾等即刻把此口袋交給陳廷敬陳大人和李?李大人,請他們驗明無誤之後,即可給皇阿瑪用藥了。”

    兩名甦拉太監應了一聲,卻遲疑著不動窩,佟國維半真半假地笑罵道︰“兔崽子,你們倆的差事今天我來待勞了,我伺候四阿哥用膳總行了吧,你們快去,照四阿哥的吩咐,要是誤了事,當心敬事房扒了你們的皮!”

    兩名小太監嚇得匆匆應了一聲,接過布袋,一溜煙得跑了出去。佟國維走到門邊上看看,確定沒人,這才掖緊了帳簾子,走到案邊,坐了下來,微微笑道︰“恭喜四阿哥啊!”

    胤打開一個食盒,里面裝著 肉條,再開一只,里面是白嫩的老豆腐。這幾天一來,胤從來沒有吃上一頓安穩飯,多是用些肉干饅頭就打發了,此刻撲鼻的香氣讓他食欲大開。

    佟國維見自己的話居然還比不上這一只暖鍋,便笑道︰“四爺,此刻心中熨貼還是這暖鍋熨貼啊?”

    胤有些不好意思,道︰“幾日都沒有好好吃過一口熱飯了,讓佟相見笑了。”

    佟國維幫著胤把 肉和豆腐加入鍋中,道︰“剛才我恭喜的實是四阿哥得了皇上的聖心啊。比之太子之失聖心,四阿哥此番收獲可謂大也。”

    胤听後心中‘格 ’一下,道︰“佟相,言重了!”

    佟國維不置可否,繼續道︰“皇上最重誠孝,以皇上待太皇太後便可窺一斑,因此,誠孝考語之高,為其他所不能比。而此,即為太子失之桑榆,而四阿哥您得之東榆者。”見胤一臉不解,佟國維便把前日里太子面見康熙失態之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23:01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章 嫌隙(五)
作者︰四貝勒
    佟國維敘述之時一面細心留意著胤的反應,胤只是靜靜地听著,臉上毫無丁點兒欣喜之色,反而閑定入常,盡顧自下箸向暖鍋中撈著 子肉。佟國維從胤面上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胤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話听進去,便住了口。

    不想,這邊剛住了話頭,那邊胤卻像沒事人一般笑著對佟國維道︰“佟相,您也嘗嘗,這 子肉還真是香,、尤其涮在這鍋好湯頭里,這麼些東西,我一個人怎麼消受得完?”

    佟國維苦笑道︰“四爺,合著我剛才說了半天,您這是一點都沒往心里去?”

    胤笑容不改,道︰“佟相,此刻我們只說美食,不論其它。胤現在滿腦子都是吃的,旁的事以後再說吧!”

    佟國維長嘆一聲,道︰“也罷,不談便不談吧。只是,四爺,此時既然上面生出嫌隙,四爺自己需得拿出個章程。”

    此刻胤才慢慢斂去了笑容,道︰“胤受教了,佟相厚待之情,胤銘記于心。”

    胤何嘗不知道佟國維有心襄助自己與太子一爭短長,此刻無非是借機表達心意而已,然而,穿越時空的自己了解歷史的大致走向,太子和康熙之間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父子親情,況且孝誠仁皇後在康熙心中的分量完全可以讓康熙失去理智地一次又一次地原諒和縱容太子。只是,這些胤卻無法對佟國維言明。

    倆人于沉默之中隨意吃了片刻,胤感覺有了七分飽,便停住了。宮中自幼便教導皇子們要惜福,什麼時候都不能吃的太飽。佟國維本來就是陪客,看著胤住了箸,便道︰“四爺,按照皇上的吩咐,熱湯已經準備好了,皇上擔心四爺乏了,特意叫備下讓四爺松松筋骨。等您少歇片刻,皇上還要傳見呢。”

    胤想了想,道︰“我還是此刻便去面見皇阿瑪吧,請佟相先行一步便是,我去換件袍服就來,身上的這件跑了這一路早已污穢不堪。”言罷,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不怕佟相笑話,原道我的馬術還成,不料見了真章才知道自己滿不是那麼回事,腿上都磨破了皮,此刻這褲子都粘在了肉上,生疼生疼的,得趕緊換一條褲子才成。”

    佟國維拱手道︰“四爺辛苦了,我便先去皇上那里繳旨。”

    其實,胤此舉倒也和著佟國維的心意,方才見三阿哥直奔康熙的御帳而去,本來佟國維心中便有些膩歪,胤這麼一緊著去,誠孝二字就更加深得帝心了。

    幾乎就在同時,太子正在帳中大發雷霆,凌普、雅格布兩人剛把在營門口胤受封的事情說出來,太子便再也按捺不住,一掌重重擊在案幾之上,怒道︰“好一個老四,真會撿著時候買好討乖,現在就是貝子貝勒的,以後還不爬到爺我的頭上去?”

    雅各布見太子越說越不成話,便勸了一句,道︰“太子爺,此處不比毓慶宮,人多耳雜的,太子還需慎言才是。”

    不想,話音還未落,太子一個耳光就直接批了上去,雅格布面上頓時腫起一片紅痕,太子指著雅格布,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教訓爺?爺是太子,以後的皇上!慎言?屁!以後連江山都是爺的!爺怕誰?爾等難不成現在就怕了老四,還是現在就要對著老四賣好?”太子就覺得心中有一股憤懣之氣急于發泄,全然不顧自己已是口不擇言。

    雅格布和凌普面面相覷,愣了一刻才慌忙跪倒,他們明白,太子此刻不過是那他們當了出氣筒而已。太子,說到底,是因為極度心里失衡才會如此歇斯底里。也難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本來太子此次出京,就是報著接位的心思來的,現在,不僅皇位不得,還眼巴巴地瞧著四阿哥春風得意,太子豈有不怒之理?

    發了一會脾氣,太子總算漸漸平息了下來,狠狠道︰“凌普,還有一件事,爺得交給你來做。那個醫官,你就瞧著辦吧。”

    凌普心中一驚,抬眼望去,正好看到太子冰冷的眼神,便不敢再說什麼,只得道︰“著,奴才知道了,這事奴才必定為爺辦好,給太子爺出這口氣!”

    太子點點頭,問道︰“你們剛才說,老三趕著去皇阿瑪那兒?”見兩人點頭,太子急道︰“那你們還愣著干什麼?還不趕快叫何柱伺候爺的袍褂?爺也得立馬去御帳!”

    待太子趕到御帳之時,沒有看到三阿哥,卻正巧遇見了同樣是匆匆而來的胤。胤換了一身香色寧綢面袍,貂皮端罩,薄棉套褲,青緞羊皮里皂靴,頂上戴著本色貂皮緞紅絨結頂冠。腿上的套褲是新的,雖說是面里子,可是磨在依然蹭破皮的腿上,還是一陣陣的抽痛,使得胤的腳步很不自然。

    本來太子就是來尋胤祉的,所以一直注意著四周的來人,離得老遠就瞧見了胤,而胤本就沒有想那麼多,再加上光是想著腿上的傷了,直到近前才發現太子,正想著給太子請安,卻被太子攔住了。

    太子不陰不陽道︰“這不是老四嗎?哎呦,我怎麼敢當四弟你的禮啊?四弟你現在可是風光啊,貝勒上行走,這麼多兄弟里面獨一份!”

    胤一听話中味不對,便知太子心中必然不痛快,生怕招惹了還在氣頭上的太子,當下比平時更恭敬了幾分,規規矩矩地請了一個安,這才開口道︰“太子,二哥,您說這話不是折臣弟的壽嗎?您還不知道弟弟有幾斤草料?我做事情一向荒腔走板的,難得做對一件事,平時都是皇阿瑪和太子包容。”

    胤雖然謙恭,可太子卻不想就這麼輕易地放過胤,不依不饒繼續道︰“四弟,不是二哥挑理,你雖得了賞,就算高興,卻也不能不注意儀態,皇阿瑪有聖訓,凡皇子阿哥,應起居行止落落大方,你瞧你自己,走起路來如此輕佻?一扭一扭的,成何體統?就算有功,也用不著這麼顯擺吧?”

    胤這才知太子吃味很深,卻也不做辯解,只低聲道︰“太子教訓的是,臣弟知錯了。”

    太子做出一副痛心的樣子道︰“我既身為太子,又是你的兄長,此時即便有不忍之心,卻還是有責任督導于你。你便先在此處跪上半個時辰,好好思過罷。”

    胤沒有想到太子竟然現場就開銷自己,不由得怔了一下。

    看胤沒有馬上應聲,太子還欲再加訓斥,就听身後有人冷冷道︰“胤,你好大的威風,好大的脾氣啊!”

    這熟悉的聲音听在太子耳里,就如同觸到寒冰一般,渾身立時打了個寒戰,轉身一看,正是康熙。康熙鐵青著臉,負手而立,看向太子的目光象是能穿透胤的身子一般。

    其實,適才二人之間的對話早被康熙听得透徹。康熙這兩日身子清爽了不少,早就想起來舒散一下,前面三阿哥胤祉請見,甫入帳中,胤祉就痛陳自己不孝,跪地痛哭不止,稱早就想速至御前,只是一路以太子為尊,自己只是扈從,而車馬又都是凌普,雅各布的安排,直把責任推的一干二淨。康熙在心中長嘆了一聲,倒過來安慰了一番胤祉,恰好李?入內伺候請脈,胤祉便自告奮勇要與李?一道為康熙熬制湯藥,康熙便允了。再後來佟國維進來繳旨,听說四阿哥回來了,康熙心緒大好,穿戴起來說是想去御帳外透透氣,其實不過是想去迎迎四阿哥,解解心中的郁結之氣,不想就看見了這一幕。

    胤也沒有想到康熙居然會出帳來,很是驚訝,跪在當地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但眼看著康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胤籌措了一下,還是為太子求情道︰“皇阿瑪息怒,都是兒臣的錯,兒臣走路失儀,太子教訓的對。其實太子平時對兒臣極好的。”這話半真半假,太子雖說借題發揮,可確實是不知情,說到底了,也沒有什麼大錯。即便康熙此刻發作了太子,待回頭想明白了,還是要回護于胤的,自己還不如幫著太子解解圍來得妥貼。

    康熙輕哼了一聲,轉向太子,道︰“你怎麼說?”

    太子被剛才那一盆涼水一澆,心頭的火也滅了,此刻緊張的手心出汗,深知若是答對不妥,後果堪憂,當下道︰“回皇阿瑪的話,兒子只是督導四弟而已,若是皇阿瑪覺得兒子做的不對,兒子願意領罰。”

    康熙本來有些疑心太子是嫉妒胤得賞,因而故意尋了個由頭讓胤難堪,此刻見太子一口咬定只是就事論事,凡;而有些吃不準了,但還是口氣嚴厲,道︰“你還有理了?你成天挑弟弟們的錯,可有反省過你自己?你自己就做得好了?朕說的話,你若是句句都能用心體會,就應當明白,百善之首是為孝!你可知道胤為什麼兩腿走路別扭?這是為了朕這個阿瑪去取藥,三日之內往返千余里,騎馬磨出來的!若是你如此,只怕比他扭得更厲害!”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23:01
第二卷 第一百十一章 嫌隙(六)
作者︰四貝勒
    胤听後明顯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竟會是這樣一種狀況,隨即又望向胤,目光之中帶著些若有所思的復雜情緒。

    康熙見胤低著頭,口氣稍稍放緩了些,道︰“你隨朕來,朕有話對你說。”隨即又轉向胤︰“你先起來吧,去旁邊氈房稍坐,朕讓李德全給你拿杯奶子,天涼了,喝杯熱奶子才愜意。過會兒朕還要找你。”

    原本佟國維和李德全都伺候在康熙身旁,剛才見康熙發作太子,佟國維便悄悄溜到一旁的侍衛房中,而李德全就躲在了一邊,此刻見康熙有吩咐,李德全便麻溜的應了一聲,胤謝了恩,看看還僵著跪在當地的太子,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太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起的身,又如何跟隨著康熙進了御帳,只覺得腦子里一片昏昏沉沉。

    康熙見太子一臉的驚懼,不由得心中怒氣又減了幾分,對著垂頭喪氣的太子,語重心長地道︰“胤,愛之深,方責之切。朕這些兒子之中,最看重的就是你,所以朕對你勤教甚嚴。朕就是希望,待朕百年以後,你也能成為一代英主,只有這樣,朕才算對得起你皇額娘。朕看你平時的功課騎射,言辭問學,無不及人之處,此次授命監國,所擬于奏折處的批復,也很看的過去。只是,朕看中的,不光是這個‘才’字。為君王者,更重要的是‘德’!”

    說到這里,康熙停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胤,語氣中多了幾分沉重,又接著道︰“若單以才而論,諸朝之衰敗亡國之君,比你如何?隋煬帝,文韜武略,朝中素有盛名,南唐國主,文思卓絕,堪稱詞壇宗師,即便就是前明的崇禎,依朕看來,你也未必能及。可大好的江山偏偏就亡在了這些人的手上!何也?有才而無德!南唐後主,軟弱昏聵,不納忠言,前明末帝,剛愎自用,以忠為奸,隋煬帝,更是恣意妄為,荒淫暴戾!以史為鑒,朕方才命熊賜履,湯斌等教以性理諸書,又令老成翰林官隨從,使你得以朝夕納誨,修身養性,你可懂得朕的這片苦心?”

    太子重重跪地,飲泣道︰“兒臣平時讀書卻不明理,以致德行有虧,還累得皇阿瑪為兒臣憂心,兒臣真是慚愧異常。”

    康熙輕輕嘆了口氣,道︰“胤,你起來吧。朕只望你能記得,這也是在你開蒙的那天,朕對你講過的話︰忠孝禮義信悌,此六字,即德也,只是說來簡單,做來卻不易。只要你能侍奉朕躬以忠孝,對兄弟臣下以禮義信悌,朕相信你以後必成大器。”頓了一下,康熙搖搖頭,道︰“于今日一事,你之所為,朕以為極不妥當。民間有俗語:打虎親兄弟。對你的兄弟們謙和一些,友愛一些,這樣他們將來就會真心實意地幫襯于你,就好像你皇伯父,五叔,六叔輔佐朕一般。你當好好思量。”

    太子雖然對這一說並不以為意,但康熙剛才那番話卻也表明自己太子之位依舊堅不可摧,便心中恐慌稍去,忙點頭道︰“皇阿瑪教訓的是,兒臣今後必將在誠孝二字上痛下功夫。現在細細想來,兒子今天確實對四弟嚴苛了些,大哥,三弟,四弟等兄弟都是兒子的至親手足,兄友弟恭這四個字兒子會牢記于心。”

    康熙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再有,朕也望你能銘記于心,要親君子而遠小人。小人戚戚,雖口甜如蜜,難免亂心性,君子恬淡,但用之如鏡,可以正行為。你今貴為太子,身邊難免會有些小人,蠱惑媚獻,無所不用其極,以圖將來得保高位,或得悻進之道。你需明辨是非,疏遠此等奸佞之輩,多多親近剛正之臣。”其實,康熙確有所指。太子與索額圖自明珠被斥退之後,走的愈加近了,風言風語傳入康熙耳中,豈能不驚疑異常?此時,康熙就是想借著這番話來好好敲打一下太子。

    只是太子非但沒有听出這話中深意,反而答道︰“兒臣謹遵皇阿瑪聖訓。兒臣于朝中諸事,常常請索額圖,李光地,陳廷敬等台閣重臣拾遺補缺,以期能夠處事有度。由這些正臣輔弼,兒子必能不負皇阿瑪厚望。”

    康熙萬萬沒有料到太子居然在這個當口上扯出了索額圖,還口口聲聲稱之為正臣,自然恙怒以極,但此刻卻也不便明說,若是坐定索額圖與太子結黨一事,牽連必然甚廣,而且于太子也大有妨礙,不得不慎。想到此處,康熙語氣頓時冷了下來,道︰“朕明日便要回鑾,你且今天便啟程回京,好生用心處置政務,同時安排迎駕事宜。朕這里有老三和老四在,你且不必掛懷,走之前也不用再遞牌子辭行了。去吧,叫四阿哥進來,朕和他說說話。”

    胤听出康熙的語氣大變,細想之下,這才驚覺康熙剛才竟然是在針對索額圖,不由大驚,想要解釋,卻被康熙一揮手,道︰“這就跪安吧,自己當好自為之,朕看著你,列祖列宗也看著你呢。”

    太子無奈,只得怏怏地叩了三個頭,辭了出去。進得旁邊的帳中,胤正在一面啜著奶茶,一面沉思。見到太子進來,胤慌忙站起身來,恭敬地打了一個千。太子想起康熙的前番寓意極深的告誡,又想到胤在如此委曲之時還為自己說話,忙扶住了胤,溫聲道︰“四弟,剛才哥子莽撞了,冤枉了你,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胤暗自苦笑,道︰“二哥如此說,真真折煞小弟了。二哥教訓,並不不是之處。胤就算愚鈍,也還明白些道理,二哥就根上還是為了小弟好的。”

    胤此時很覺過意不去,道︰“今天我便要奉旨回京,待你回來後,我在毓慶宮擺宴請你,我們兄弟倆比鄰而居,卻甚少來往,傳將出去,豈不惹人笑話?此後我們必要多親近親近。好了,此刻皇阿瑪叫進,你先去吧。”

    胤完全沒有想到,康熙竟然會僅僅只讓太子來行營一日便諭其返京,此中緣由到底為何?等會面見康熙,自己又當如何應對?

    太子離去時心情沉重,胤也十分忐忑,此刻局面之復雜,令胤也頗覺棘手。

    沒想到見到康熙,康熙倒是神色欣然,等胤參拜禮畢,康熙微笑道︰“來,坐到朕的身邊。腿疼得厲害嗎?”

    胤一瘸一拐地走到康熙身旁,只敢挨在榻沿坐了一半身子,頗有些不好意思,答道︰“兒臣還是不濟,不過在馬上待了三天就落到這步田地,讓皇阿瑪見笑了。”

    康熙看著面龐顯得有些疲憊的胤,眼眶突然有些濕潤,道︰“你辛苦了。”

    面對‘嚴父’突然說出這麼柔情的話,胤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結結巴巴道︰“兒子,兒子只不過做了分內之事,愧,愧不敢當皇阿瑪如此褒獎。”

    康熙見胤窘狀,不由一笑,道︰“朕現在就是一個阿瑪,想和朕的好兒子聊聊天而已。”

    胤這才松了下來,道︰“是。兒子見皇阿瑪龍體康復,就比什麼都高興。”

    康熙道︰“這也是應有之意。朕知道,李?也是你薦來朕的身邊。他差事伺候的好,朕能大好,虧得他的方子,也虧得你。不過,朕和他談過,他似乎不想留在太醫院當差,朕想著等朕回宮之後,便賜金讓他返鄉,你說呢?”

    胤欠了欠身,道︰“全憑皇阿瑪吩咐。兒臣斗膽,想求皇阿瑪一個恩典。”

    康熙欣然道︰“什麼恩典?但說無妨。”

    胤離榻起身,躬身道︰“皇阿瑪賞還了兒子貝子的爵位,兒子實在已經深感皇阿瑪聖恩浩蕩,如剛才兒子所說,兒子不過做了為人子,為人臣應做之事,實在當不得皇阿瑪如此厚賞。兒子還求皇阿瑪免了兒子貝勒上行走的賞賜。”胤深深的懂得,‘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太子對此事的反應已經讓胤警惕了,還有這麼多的皇兄弟爵位不及自己,尤其大阿哥,心胸狹隘的緊,知道這事以後,不定怎麼給自己使絆子,胤可不想再給自己找來更多的麻煩。

    康熙好一會兒不答,只注視著胤,胤便俯身跪在康熙面前,道︰“兒臣還請皇阿瑪成全。”

    康熙其實當日封賞甚厚,一方面是因為有感于胤之舉,另一方面卻也是由于太子的行為深深地傷了心而一時氣憤所至。其實,事後想想,確覺略有不妥,皇長子和皇三子畢竟年長于胤,若是胤獲封于前,對胤也未必見得是好事。

    又沉吟了片刻,康熙終于開了口,道︰“朕明白你的心思。便隨了你的願吧。不過,朕另外有一個恩典給你,這一次可不準再違了朕的意思。”

    胤叩謝道︰“兒臣謝過皇阿瑪,皇阿瑪聖意,兒臣無有不遵。”

    康熙臉上這時露出幾分戲謔的笑容,道︰“如若,朕給你的恩典是給你指婚呢?”

    胤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聲音幾不可聞,道︰“兒臣這個,這個,還小。”在後世,樣貌和財富均不出眾的他,連女朋友都還沒有一個,怎麼想到穿越之後的自己,居然才十三歲就要成婚,而且還連對方是誰,長的如何一點概念都沒有,這太出乎意料了。

    康熙笑道︰“小?朕在你這個年紀也已經成婚了。朕已經看好了一戶人家。你也認識,就是和你一道統領火氣營的費揚古家的格格。她比你小兩歲,八字朕也讓人合過了,與你甚是相配。據說也是知書達禮的,人很是賢淑。等朕回京之後,和你額娘說說,待你為孝懿仁皇後守孝期滿,朕就給你成親。只是,朕還是希望你大婚後仍然留在宮中,留在朕的身邊。”

    被如此就安排了終身大事,胤雖然心中老大不情願,此刻卻還得照著規矩謝恩。

    康熙受了禮,滿面笑容,又道︰“明天朕就起駕回鑾,你腿不利落,就和朕同乘一輦。”這一待遇,也讓胤喜出望外。

    跟著,兩人有說了一會話兒,康熙才放胤回去。

    次日,所有的車駕都已準備妥當,三阿哥和佟國維前路引領,陳廷敬和內大臣費揚古斷後,而胤則與康熙盤膝坐于御輦之中。之後的兩三日,每日除了晚間歇息時胤便回自己的車駕之中,剩下的時間都是和康熙在一處。康熙和胤閑談之外,還時常考較和提點胤。康熙本來就是雜家,天文地理,詩詞歌賦,政治軍事,幾乎無一不精,使胤從康熙身上學到不少知識,當康熙批閱奏折之時,胤于一旁伺候筆墨,從康熙的批復之處,獲益非淺,這幾日的相處,康熙與胤之間的‘父子情’也愈發深厚了。

    走到第四日,康熙奏折批的乏了,便要李德全把御輦的窗簾掀開,說要醒醒精神,胤舉目向外一望,正見前方的古長城,除了關隘之處尚屬完整,城牆早已殘敗不堪。胤心中似有所悟,眼楮便只不動窩般盯著前方。

    康熙見了,有些奇道︰“怎麼?前面有什麼不妥嗎?”

    胤目光還是沒有從古長城上移開,道︰“兒臣只是想起皇阿瑪在二十五年時寫過的一首詩,此刻回味,兒子感慨不已。”

    “哦?”康熙饒有興趣道︰“是那一首詩?”

    胤于是朗聲背誦道︰“萬里經營到海涯,紛紛調發逐浮夸。當時用盡生民力,天下何曾屬爾家?”頓了一下,又道︰“兒子尤其覺得這最後一句,意味竟是無窮。”

    康熙略略頷首,微笑道︰“說與朕听听,你都有些什麼想頭。”

    胤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答道︰“兒子竊以為,昔年始皇帝耗百萬民力以築長城,圖御匈奴于外。可是,橫征暴斂,苛政峻法之下,秦不過二世而亡,長城雖固,卻無用武之地,兒子想來,這最堅固的長城,不在地上,卻在民心!”

    康熙听罷怦然心動,不免稱善,道︰“你細細說來。”

    胤應了一聲,接著道︰“譬如我朝,皇阿瑪于內平三番,收台灣,一統大清版圖,又多次減免賦稅,于民生息,且開鴻詞博學科取前朝遺民于江湖之間,使海內人心歸依,這便是在民心中構築了一道真正的長城。”

    康熙驚訝地看著這個兒子,心中欣喜非常,“此子長成矣!”康熙在心中慨嘆。胤方才所言,正是他幾年前做這首詩時所想。

    此刻轉目再看向來時之路,康熙突然心中一懍,對胤道︰“朕待開春之後,就要召集蒙古諸部于此地會盟,改各部為旗,使民生惠利也遍及他們,朕要在蒙古部族心中也建一座長城!讓葛爾丹再不敢南下而牧馬,在朕的土地上再無立錐之地!”

    胤也望著康熙,‘父子’倆同時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笑聲之中,胤把目光投向了更遠處,不知道,在那遙遠的將來,在那被遠山阻隔的京城之中,自己要面對的,究竟會是什麼呢?

    第二卷終

    重生之雍正王朝第二卷近二十五萬伍千字,歷時一年半,終于于今天凌晨二時完成了。接下來小四會開始著手接著寫第三卷。第三卷將從康熙三十五年初直至康熙六十一年春,主要描寫四阿哥的青年時代以及奪嫡之爭,估計字數當在三十五萬至四十萬字左右,如果按照現在的更新速度,可能需要耗時兩年至兩年半。小四在此萬分感謝諸位書友陪伴著小四經過了這一段時間,忍受著小四超慢的更新速度,尤其在小四家里陸續出了這麼多事情而小四無力分心寫作的時候,大家對小四還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希望接下來的兩至三年,小四還能有大家的陪伴,把這本書寫下去,也算完成了小四自己的一份心願。小四保證,只要小四不出什麼狀況,一周一更是完全保證的。小四在一家大公司里工作,平時很忙,小四又是家中唯一的經濟支柱,而且父母親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他們也沒有什麼醫療保障,家里也確實需要小四這份不薄的薪水袋養家糊口。對不住諸位,小四不可能把精力放在寫作這個業余愛好上面,小四必須努力工作,更多的賺錢,來為家里人創作揖個安枕無憂的明天。相信諸位可以理解小四的心情,小四也在此承諾,小四的這本書,不進VIP,直至全書完成。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1 21:24
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歷史軌跡
作者︰四貝勒
    京城之中已經下過數場雪了。融雪之時,空氣之中有著一股濕濕的味道,帶著的那股冰冷,幾乎滲到了人骨子里去。就在這樣的寒風凜凜之中,紫禁城迎來了康熙三十三年冬至。

    這一天,所有已經進學的皇阿哥都接到康熙的旨意,宮中設下了家宴,要阿哥們酉時入宮。

    冬至,是一年之中難得的幾天阿哥們不必上書房的日子,所以申時開始,胤的嫡福晉烏拉納喇氏就開始幫著胤張羅起入宮的穿戴來。烏拉納喇氏,正白旗副都統費揚古之女,乳名叫做芸娘,自康熙三十一年被指婚給胤,如今已經快要第三個年頭了。

    看著忙前忙後為自己打理的芸娘,胤不禁想起了兩年多之前的那個晚上。那時,大婚在即,胤還從未與這名即將成為自己結發之妻的女孩謀過面,但在掀起紅蓋頭的那一刻,胤還是深深地被她吸引了。

    這個比胤還小了兩歲的小姑娘,當時就靜靜地坐在炕沿上,頭上已經按照婚嫁的規矩盤成了歪把子的發髻,白皙的臉龐印在紅燭的微暈之中,長長的睫毛之下,月牙似地眼楮低垂著,臉上帶著少許羞澀,時不時還偷偷看胤一眼。不期然,兩人的眼神四下相對,芸娘這份少女的羞怯讓胤忍俊不禁,“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這一樂,引得芸娘也展開了笑顏,繼而從微顰到大笑,完全帶出了滿洲格格的豪爽性格,到底還是小孩脾氣,芸娘至此一下子放松了下來。兩個人于是越坐越近,胤又搜盡肚腸斗著趣兒,就在這樣的旖旎之中,他們成為了真正的夫妻。

    幾年下來,芸娘已經成為最了解胤心思之人。她知道,胤極重儀表,不管什麼時候,總是要外表一絲不苟,不論內外,身上衣物有一絲褶皺都不成。譬如,夏日炎炎之時,別人都是短褂小衣的,可是胤卻是內襯,長衫一件不落,頂多折扇動的勤快些。有一次,五阿哥,七阿哥來尋胤著棋消暑,難捱酷熱,兩人在萬福堂之中直脫到赤膊為止,還一面大聲嚷嚷著要喝冰鎮酸梅湯。胤卻還是依舊,端直坐著,只手上多了一塊汗巾,時不時的拭去頸上的微汗,引得五阿哥,七阿哥贊佩不已。

    然而,胤又深惡奢華,總以簡樸為上。若是尋看胤的衣帽,之中少有奢靡之物,除了內務府織造處每年循例撥給的,就是康熙的御賜品件,對這些,旁的阿哥並不在意,而胤卻很愛惜,穿的舊了,便著人仔細漿洗,偶有損破之處,也尋了人密密織補。有時,連隨身伺候的太監頭高順都看不過眼,幾次三番在胤面前呱噪,卻被胤冷冷一句打發了去︰“爺根上就是這個性子。錢都用在刀刃之上,懂嗎?”以至于後來被幾個皇兄弟笑稱為守財阿哥。

    今日胤是去見康熙,芸娘自然更不能馬虎,就幫著挑撿最適宜的服色,既不能讓胤在君前失儀,又不能太奢華讓胤不快。最後,還是用了青狐朱緯冠,沒有配東珠,上面只用了紅絨結頂,端罩雖然依著皇子的定例,用的是紫貂,但湊近了看,不過是數塊紫貂皮拼接而成,石青龍褂,也是穿的舊了,但卻也仔細漿洗過,邊上紋了幾條青狐皮,顯得莊重簡樸。

    待芸娘伺候著胤把衣裳一件一件的全部穿在了身上,胤滿意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時年十七歲的胤身量已經頗高了,按照現代的標準,將近一米八的樣子,瘦長的面龐,下顎略尖,一對劍眉之下,雙眼熠熠,唇上也開始泛起了微微的絨毛,說實話,胤應該算得上是個俊哥兒了。

    正了正頭上的冠帶,胤轉向烏拉納喇氏道︰“忙了一天了,快些歇著去吧。今天估摸著必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就不來你這里了,你晚上總是睡得不沉,再讓我給擾了,明兒個指定腦仁子疼。”

    芸娘含著笑看著胤,卻不言語,只把胤看得有些不自然,于是便佯怒道︰“你這人,好生奇怪,怎麼,我心疼你,你還倒不領情?”

    芸娘笑得更加曖昧,好一會兒,才道︰“我的爺,你倒是心疼妾,還是尋個借口又去寵幸了別家?”

    知道芸娘吃醋,胤不由一樂,道︰“平時只道你是最大方不過的,原來只是裝出個樣子讓人看?也罷,既是你不怕吵,我還來你這里便是。事先可說好,明天不準叫頭疼。”

    芸娘捂著嘴吃吃地笑了一陣,忽又臉上起了戚容,想了一想,道︰“爺今晚還是去格格處吧,妾看著她怪可憐的。”

    胤聞言心中也是一慟。芸娘口中的格格指得是宋氏。宋氏的父親是漢軍旗人,任著工部的主事,依著規矩,宋氏十二歲時進宮選秀,繼而和另一名齊姓秀女一道被發來胤的府上。當時嫡福晉芸娘因一年多都沒有身孕,怕人說自己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硬是軟磨硬泡地要胤和宋氏行了房。說來也湊巧,才不過兩月,宋氏居然就懷上了胤的骨肉,這才好歹封了個格格。

    今年三月末,宋氏誕下了胤的頭生女兒。第一次做父親的胤自然高興之極,當看到自己女兒紅撲撲的小臉蛋時,胤甚至興奮得在院中大笑不已,可是把府中的下人嚇了一跳。他們何曾看過平時幾乎不苟言笑的四阿哥如此狀若癲狂?胤不僅請了一眾皇兄弟來吃酒慶賀,還依例上了折子請康熙賜名。只是,胤萬萬沒有想到,康熙賜名的旨意還沒有盼到,自己的女兒就因為無名高熱而被奪去了性命。宋氏自然傷心不已,胤也是傷心欲絕。闔府上下整整半年,都不敢當著胤再說及此事。康熙聞听之後,也幾次把胤召入宮中溫言撫慰,縱是如此,胤還是郁郁了好幾個月才心情稍平。

    這早夭的女兒終究是胤心頭的一塊痛,因此,有著數月,胤一直不願再去宋氏那屋,就是怕再觸景傷情。此刻听到芸娘如此一說,胤還是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黯然道︰“你說的也是。今晚我便去她那里好了。你啊,還是為別人想得多。”

    芸娘展顏笑道︰“爺剛才不是還說妾善妒?也罷,妾就算再假裝大方一次。”

    胤被逗得沖散了那幾分頹涼之氣,也笑道︰“盡只說嘴。若是我一月不來你處,你又如何?”

    芸娘露出一分小女兒之色,羞道︰“明天妾在房中候著爺便是。”

    胤哈哈大笑,忽然摟過芸娘,就在這羞紅的小臉輕啄了一口,然後在芸娘嬌滴滴的嚶嚀聲中,信步走出了府邸。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1 21:27
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家宴 (一)
作者︰四貝勒
    來到養心殿附近,胤隔了老遠便看到了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一眾兄弟聯袂而來。看見胤,幾人竊竊私語了一番,待到近前,八阿哥胤先一個就請下安來,笑吟吟道︰“原想著我們幾個還沒有開府的弟弟該是第一個到的,不想還是被四哥佔了先。”胤覺著胤似乎話中有話,便還了一輯,也笑道︰“听八弟這話,好像另有深意似的。八弟也快到婚娶之齡,敢情是有了意中之人,也想建府另居?可要四哥幫著在皇阿瑪面前遞個話?”八阿哥情知剛才言語失當,面皮微微泛紅,只訕笑著。

    看到八阿哥有些窘迫,旁邊的九阿哥便道︰“四哥您這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成天可以左擁右抱,嫂子且不說,開臉的秀女就好幾個,弟弟們羨慕你還來不及。”九阿哥胤為宜妃所出,家里和明珠是姻親,而八阿哥一直由慧妃撫養,和納蘭一家更是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平時這哥倆就走的最近,听到胤語帶揄意,自然急忙幫腔。

    胤聞言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老九不過只有十一歲而已,真是早熟的可以。可是在他們口中自己所享受的齊人之美,並非想像中如此美妙。皇子婚姻根本由不得自己,都是皇帝指婚。自從知道這規矩之後,胤對新婚之夜就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只要對方能看的過眼,胤就覺得已然是幸運了。芸娘的出現,對胤而言可謂是意外之喜,在生命之中,胤頭一次有了一見鐘情的感覺。可是對另外兩個秀女,胤確實是沒有什麼興趣,本來就只打算養著供著而已。可是,日子久了,芸娘卻上了心,整日和胤軟磨硬泡,非要為那二人牽線搭橋,胤卻只當過耳之風。直至有一次芸娘垂淚,言及若是不被臨幸,兩人將來的命運將會十分淒涼之時,胤在同情之余,才無奈地將她們收了房。

    胤不想過多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畢竟,若是被人傳揚了出去,說自己居長不尊,于名聲須不好听,便半認真半笑道︰“九弟倒是想得多,你四哥我心性子淡,本就不在意這些。我等兄弟,難得有機會閑敘,扯這勞什子做甚麼,若是被人听到,怕是皇阿瑪處又是一通訓!”胤後半句帶了些教訓的意思,九阿哥听後心生不快,還要反駁,卻被十阿哥暗暗拉住了。

    十阿哥胤是貴妃鈕祜祿氏所出,而其額娘正是康熙第二任孝昭仁皇後的妹妹,也是順治年間四位輔政大臣之一的一等公爵遏必隆的女兒。所以,在宮中,除了太子之外,若論出身尊貴,胤都是個中翹楚。胤俄平時為人敦厚老實,因而很受康熙喜愛,此刻見九阿哥動了意氣,便輕聲道︰“九哥,何必討這個沒趣?再說,讓人知道我等兄弟爭這種事情,也忒沒勁兒不是?”胤瑭這才罷了。

    胤看著一旁默不作聲的小弟弟胤,關切地問道︰“十二弟,前些天听說太姑奶奶頭疼,四哥府上還有些上好的天麻,可要去取些來?知道她老人家不肯服藥,可用天麻合著烏雞炖煮,藥味也就淡了。”

    胤時年只有十歲,平時在阿哥堆里算是很不起眼的一個。胤此問,讓他很是感動,其他兄弟天天和自己一起,卻從沒有一人問起過太姑奶奶的身子。

    此處太姑奶奶指的便是甦茉爾,自從為太皇太後陪嫁入宮以來,一直陪伴著愛新覺羅一族。在康熙年幼身染天花,被送去宮外寺廟自生自滅之時,就是甦茉爾潛心照料康熙,才使得康熙死里逃生。之後,又是甦茉爾擔任了康熙的啟蒙師傅,所以康熙待甦茉爾有如親生祖母,更將皇十二子交給她撫養,並令宮中一律尊為太姑奶奶。因為一直由其教導,胤和甦茉爾感情極深。甦茉爾平時為人處事甚為低調,所以胤淘也深肖其人,也正因為如此,胤才更高看胤。

    八阿哥听見,心中暗自懊惱,怎麼生生忘了這位在康熙面前影響力甚重的太姑奶奶,便也湊上前道︰“十二弟,倒是我們疏忽了,八哥這里也有一件溫玉枕,據說對治頭風也是極好的,待明天哥子就把它帶了來。”

    胤雖小,卻看得透徹,知道胤祀不過想錦上添花而已,便微微一笑,道︰“多謝四哥、八哥厚意。”

    沒等胤答話,八阿哥搶先道︰“十二弟說的什麼話,兄弟一家,客氣什麼?”胤聞言,也是一笑,道︰“是這話,有什麼需要的,只管開口就是。”胤心中感念胤之情,重重點了點頭。

    五兄弟一面寒暄,一面向養心殿門口走去。李德全早就候在了門外,見著幾位阿哥,面上全是笑,一面請安,一面道︰“各位阿哥吉祥。皇上,太子,三阿哥已經到了,正在里面候著幾位爺們呢。皇上讓阿哥們不必報名,徑直進去便是。”

    胤便整了整衣冠,幾個弟弟也肅然跟在他身後,進得門內。

    康熙坐在正中,獨自一席,席面不過是些晾排骨,折鴨子,五香豬肚,羅漢面筋之類,再加干果數品,以帝王之尊,此等吃食,甚是簡樸。因是夕月,所以康熙特別穿了月白五色龍袍,披領及裳俱用紫貂,袖端為薰貂,饒是精神。比起幾年前,康熙除了頷下的髭須稍長了些,似乎不見歲月的痕跡。

    太子打偏也是一席,席面與康熙相仿,只是少了兩品干果而已。只是,太子面帶些頹氣,似乎與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見幾個兒子都來了,康熙興致更高,待見完禮,康熙便吩咐眾人與先來的三阿哥胤祉坐了另一席,道︰“今日是家宴,朕不拘束你們,就圖父子共聚一樂而已。爾等大約也听說了,葛爾丹終究還是不死心,竟還要聯合羅剎,有卷土重來之勢。若是用兵,又是件花錢如流水的事。這些年,朕念著百姓們的苦處,多免稅負,所以國庫也不充盈,因而朕有意先從宮中裁減用度。宴面簡單了些,不過,既是自家人,本就用不著盡鬧些虛的,如此清清淡淡,熱熱乎乎,不也很好?胤,你說呢?”

    照理說,太子此時應該離座,帶領弟弟們謝罪並出言附和皇帝,不料太子此刻卻心不在焉,根本沒有听到康熙的詢問,康熙不由得面色稍變,提高了聲音再問︰“胤,朕在問你話!”

    這時,太子才醒過神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慌亂之中,看向幾位弟弟。三阿哥只盯著桌面,八阿哥三人作沒看到狀,胤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胤終是有些不忍,便蜷起三指,做叩頭狀。太子還算伶俐,馬上長身跪在當地,看到太子跪下,其他阿哥便也按照長幼之序跪在太子身後。

    胤見太子還在搜腸刮肚地想著應對之詞,知道太子剛才走神沒有听到話頭兒,便叩了頭道︰“皇阿瑪,太子一時激動以至語塞,請允兒臣代而言之。”

    康熙暗自嘆了口氣,道︰“你且說來一听。”

    胤緩緩道︰“皇阿瑪心系天下萬民,兒臣們感喟不已,反省自身,真是羞愧難當。兒子們平時都錦衣玉食,居然沒有想到能為皇阿瑪分擔一二,今日一宴,皇阿瑪尚且安之若素,兒臣們豈敢再做抱怨?兒子們真是不孝之極!”

    听到此處,太子方知康熙所問為何,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就著剛才胤的話,太子索性再擠出了幾滴眼淚,沉聲道︰“四弟說的是,兒子剛才被皇阿瑪一席話說的心痛如絞。兒子參習政事以來,沒能為皇阿瑪分勞,卻屢屢使皇阿瑪為兒子操心,兒子實在無地自容……,于國事戰事,兒子和弟弟們必定發奮圖強,努力報效,以寬聖心,以解聖慮。皇阿瑪萬金之軀,國之所系,萬不可輕裁用度啊。”

    康熙看著垂淚的太子和誠惶誠恐的幾個阿哥,寬慰地一笑,道︰“你二人之言,讓朕心稍寬,拳拳之意,朕很欣慰。也望爾等皇子能同心協力,輔弼朕躬,開創大清盛世!”

    胤看著前面險些失態的太子,總覺得太子今日似乎心事重重,難道,又出事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1 21:29
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家宴 (二)
作者︰四貝勒
    這一番家宴似乎眾人都吃的索然無味,太子總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而康熙則是時不時注視著太子若有所思,胤祉和老五,老七自顧自扯些詩詞歌賦,八阿哥胤、九阿哥、十阿哥三人相互逗著趣,只胤和胤,還有因侍奉病中母妃而晚到的十三阿哥胤祥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眾人幾句便沉默不語。隔了一會,康熙便道︰“時辰也不早了,朕還有些折子要批,爾等便跪安吧。”

    一眾阿哥于是辭了出來,太子走在最前,還是悵然若失的神色,一個人晃晃悠悠朝著毓慶宮的方向走去。胤方才在席間見胤祥眉宇之間盡是憂色,卻不便相問,此刻便拖著胤祥走到一邊,道︰“十三弟,剛才只說母妃抱恙,到底情形如何?剛才見你神色不對,當著皇阿瑪和眾兄弟又不便問……。”

    胤祥看著胤關切的目光,半晌沒說話,突然一把抱住胤。胤祥在康熙的這些兒子之中,是備受青睞的一個,聰穎伶俐,卻毫不浮躁,待人總是謙和有禮,詩文,布庫都是小阿哥之中的翹楚。而在眾阿哥中,胤祥打小就與胤交好,自四歲始就奉康熙之命跟著胤研習算學,平日里也最愛纏著胤說征葛爾丹的事,總是用一副崇拜的目光看著胤,胤也甚是喜愛這個弟弟。胤祥今年只有九歲,身高也只到胤的腰間,此刻突然這麼一抱,把胤生生嚇了一跳,忙問道︰“十三弟,發生什麼事了?有四哥在,只要是弟弟你的事,四哥必然當成自己的事辦!”

    胤祥小嘴一撇,竟輕聲哭了出來︰“四哥,今兒我額娘咳血了!”

    胤祥的額娘是貴妃章佳氏,極善良溫柔的一個人,深得康熙的喜愛,宮中上下對她都是贊譽有加。胤雖然平時礙著規矩,沒什麼機會見面,可是也听說不少。此刻胤心中一驚,忙問道︰“你可是看仔細了?那血是什麼顏色的?”

    胤祥一面抽噎,一面道︰“今早我去額娘那請安,額娘招呼我的時候就一陣咳,額娘用手帕捂了一下,手帕上生生的一塊血,我瞧的清楚,是鮮紅鮮紅的。”

    胤的心于是越發沉了下去,他沒想到章佳氏竟得了這種要命的病,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得機械地安慰道︰“大約沒什麼大礙,可讓太醫看過了?”

    胤祥點了點頭,聲音也越發輕了一些,道︰“稟告過皇阿瑪了,太醫也請過脈了,只是就不告訴我。我看太醫們的臉色,都不太自在,四哥,我怕!”

    胤心底嘆了一聲,口中卻勉力勸道︰“太醫的臉就是這麼個德行,前些日子,我不過就是有些腹瀉,他們來開方子,也沒什麼好聲色。額娘吉人自有天象,你也不必太掛心了。四哥現在陪著你一起過去,給額娘請個安。”

    正說到此處,李德全一溜小跑過來,見到胤,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四爺,還好您沒走遠,否則奴才就得飛馬趕到您府上去,瞧奴才跑的這一頭白毛汗。皇上此刻要見您,快隨奴才去吧。”

    胤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胤祥,又覺得不放心,便囑咐道︰“老十三,你且在這里等著我,過會等皇阿瑪交待了差事,四哥就過來。”

    胤祥點了點頭,便一個人倚在柱上愣愣地想著心事,讓胤看了又一陣心酸︰難不成胤祥也要經歷自己幾年前痛失佟貴妃的那一切嗎?

    胤一路走一路想著,越想心情越沉重。李德全在一旁見了,便好言相勸道︰“四爺,奴才也不知道您出了什麼事,只是您現在臉色甚不好看。不是奴才多嘴,奴才瞧著剛才萬歲爺也像是有些心里不受用,奏對之時您可千萬當心著點。”言罷,便覺自己說的多了,不由有些心焦,暗自掐了自己一把,不想掐的重了,又不敢放聲叫,只自己齜牙咧嘴開來。

    胤聞言“唔”地應了一聲,注意到李德全的怪模樣,不由失笑,道︰“多謝李公公,胤省得。公公其實不必太在意,公公對皇上的一片赤誠,我也是頗為感動。”然後,從袖隴之中抽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李德全自然欣喜不已。

    進入養心殿,果然看到康熙面帶疲累,神色也很落寞。胤才站起身,就被康熙叫到了跟前,道︰“胤,朕想讓你明天去一次你二伯裕王府上,把這個帶給他。”說著,便遞過來一幅卷軸。

    胤雙手恭敬地接過,道︰“兒臣曉得了。皇阿瑪可有口諭要兒臣一並帶到?”

    康熙微微苦笑,道︰“今日家宴,朕本來也請了裕王和你五叔,卻沒想到他們兩個都稱病不來,讓朕好生寂寞。看著這些日子兵部和理藩院呈上來的軍報,朕和葛爾丹一戰似乎已經箭在弦上,若是裕王和恭王能率左右兩翼,與朕的中軍齊頭並進,再征漠北,定能一舉消滅這頭養不家的野狼!但是,眼下,只怕你二伯和五叔都已被上次的事情傷了心,不願再來幫朕了。你且去為朕走一次,說說朕的心思,記住,這不是聖旨,只是朕的一點兒私話。若是你二伯真的……,朕也不勉強。去吧。”

    胤本來還想問問章佳氏的病癥,卻又始終尋不著由頭,只得怏怏地告退了。

    待回頭再尋胤祥,卻沒有在當地,胤有些著急,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于是便加快了步子去淑芳齋尋胤祥。途間路過毓慶宮門口,卻被里面傳來的打罵哭喊之聲吸引了去。

    守門的侍衛和太監見是胤,只是長身跪著,卻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一聲。胤不免有些奇怪,于是徑直走了進去。只見毓慶宮中央的空地上跪著一名小太監,發辮都被拉散了,滿頭滿臉的青腫,眼角處還出了不少血。而太子則是如瘋子一般,劈頭蓋臉地用拳腳不停地往他身上招呼。小太監不敢躲,只能連聲哀叫︰“主子爺,饒了奴才吧,奴才再也不敢了。”太子卻只管惡狠狠地下著恨手,頗有些不打死不罷休的味道。

    胤急忙沖上前去,一把拽住了太子正高高舉起的拳頭,道︰“二哥,您這是做什麼?快別再打了!”

    太子斜睨著胤,滿口的酒氣,道︰“放手!我不僅是你二哥,我還是你主子呢!輪得到你來教訓我?好的很,剛才這小兔崽子就敢不待見我,現在連你也在這里稱王稱霸起來了?敢情我這個窩囊太子,竟使人人可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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