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重生之雍正王朝 作者︰四貝勒 (連載中)

Nineider 2009-1-30 07:45: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132174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8:19
第二卷 21.圍獵 (四)
作者︰四貝勒
    康熙環顧了一周,說道︰“朕向來以狩獵為習武,圍獵並非為了一已之享樂,而是時時提醒我滿洲兒郎,我大清朝一統天下從何而來?怎能忘了太祖太宗馬上創業、弓矢定基?”

    “而今,天下已定,”康熙瞧著眾臣說,“有人就以為可以花天酒地、娛樂升平了。朕所以不斷稱狩,豈是貪圖口舌,饞這一塊鹿肉?還不是為了未雨綢繆!”說到這里,他伸手指向御幄的上方,那里懸掛著他的御書“居安思危”牌匾一方,接著說道︰“居安思危,這是太皇太後慈訓。朕時時、處處不敢忘記,每天清晨先要默誦三遍才听熊賜履師傅進講,爾後方赴早朝。就是出京巡視也要帶在身邊,爾等莫非可以放任自己嗎?”

    眾臣皆離座謝罪,低聲說道︰“皇上,奴才等有負聖望,知道錯了。”

    “知道就好。”康熙招手命一等侍衛武丹近前,說道︰“賞四阿哥一具鹿尾,他今天首次射獵就獵得黃羊一只,當得賞賜。”

    胤從達奇手中接過那具烤得焦黃的鹿尾,感激地說︰“謝皇阿瑪御賞。”

    康熙笑笑,道︰“好了,爾等也不用過于緊張,朕也就是有感而發,今天還是要一起君臣同樂,不談這些了。胤祉,你接著說笑話吧。”

    胤祉恭敬地起身答道︰“兒臣遵命。兒臣最近復讀論語,听師傅說了一個笑話,在這里和皇阿瑪以及諸位大人同樂。”

    康熙頷首贊許地笑笑,示意他說下去。

    胤祉恬靜地開口道︰“唐朝中和年間,有個節度使叫韓簡,性子粗鄙,每次跟文人對話談吐,總是不能知道那些飽學之士在講些什麼,自己常為這種事而感到恥辱,于是就召請一個孝廉(舉人)講《論語》中的《為政篇》,听到了“三十而立”一句,隔日,對從事說︰“現在我才知道古人的樸實,年紀到三十才能站立行走。”

    康熙一口酒正含在嘴里,听到這里,全噴了出來。眾人也哈哈大笑,高士奇更是笑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康熙才好不容易笑停了下來,道︰“老三說的好,半部論語治天下,你們。”康熙點點在場的幾位一等侍衛,道︰“也要學著讀讀書,你們都是朕的親近之人,朕不能總把你們捆在身邊,遲早要放了出去。讀書,修身,養性,才能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啊。”

    幾位侍衛恭謹地說︰“奴才一定遵從聖命,多多讀書。”

    康熙命人又賞了三阿哥一本論語的王陽明批本以為賞賜。

    接下來,康熙轉頭看看胤,道︰“胤,你年紀雖小,但是也開始讀書了,朕不為難你一定要說個笑話,但是當著諸位大臣,讓皇阿瑪也看看你的學業進展如何。”

    “著”胤朗聲答道,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皇阿瑪,諸位大人,胤最近讀了一首皇阿瑪的詩,今天正好應景,胤獻丑了。”

    然後,不急不緩地將前些天顧八代師傅傳授的康熙的圍獵七律背誦了出來。

    晝漏稀聞紫陌長,霏霏細雨過南莊。

    雲飛御苑秋花濕,風到紅門野草香。

    玉輦遙臨平甸闊,羽旗近傍遠林揚。

    初晴少頃布圍獵,好趁清涼躍。”

    吟誦完畢,胤一臉向往,道︰“兒臣初听這首詩,就被皇阿瑪詩中的氣勢所震撼,此次有幸奉皇阿瑪旨意隨行,兒臣得以親見圍獵的場面,更是震撼,皇阿瑪箭無虛發,只一天就獵獲鹿21只,黃羊16只,皇阿瑪真是我大清第一巴圖魯。”

    眾人聞言,無不紛紛符合,只是太子心中頗有不滿,心說︰“老四這小子不地道,馬屁拍的也太順了。”

    康熙哈哈一笑,道︰“難得顧八代還記得朕幾年前的游戲之做,也難得你能一字不錯的背出來,只是,朕要你們記得,朕更要你們做我大清的巴圖魯。文可安邦,武能定國,能夠好好幫襯阿瑪,成為朝廷的柱石。”

    幾位皇阿哥一起拜倒稱是。康熙也賞樂了胤一柄短劍,胤興奮不已。

    眾人一起又進了一些鹿肉,酒過數巡之後,才散了去。

    第二日,圍獵重又開始。康熙因為前日沒有遇到大型野獸,特地命令兵丁重又進行合圍,率眾阿哥衛士向山上行去,希望能有所收獲。

    走了一陣,康熙仿佛看到了什麼,微顰了一下,一松韁繩,坐騎忽地一聲躥了出去。眾人-好生奇怪,連忙催馬相隨,一時間馬蹄雷鳴,塵土雲卷,圍場上氣氛驟然緊張起來。突然,康熙猛地勒住馬,挺身四顧,隨從們也一齊勒住馬,看向皇帝。四下一時無聲,只有幾股塵煙,突過馬群,飄向前方。康熙帝高聲喊道︰

    “此處是何地方?”

    “南山!”有人答道。

    “南山是何處?”

    眾人好生奇怪,南山就是南山,為什麼還問是何處?都面面相覷無言以對。康熙轉問太子︰“胤,這是何處?”太子轉眼一想,忙說道︰“此處是皇阿瑪圍獵之處!”康熙輕輕哼了一聲,說︰“再好好想想!”

    太子心里有些慌了,不由得看了看周圍的兄弟幾個。大阿哥胤連忙搶過話頭︰“兒臣知道,這是皇阿瑪數年前打死黑熊之處是也!”

    康熙一听,越說越離譜,不由得有點火起來了,正想訓斥,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喊︰“此乃大將軍圖海大勝察哈爾親王布爾尼和羅布藏丹增之地也!”

    此人正是少詹事高士奇,高士奇為此次圍獵做了不少功課,南山附近的風土,人情,歷史,典故都如數家珍,果然,一言即中。康熙微微點點頭說︰“不錯,五年多以前,察哈爾部的布爾尼勾結羅布藏丹增,乘著朕平叛三藩,缺兵少將之際,率領數萬人來攻京畿,朕是難為無米之炊,京中只有2萬兵眾,如何抗敵,正犯愁之際,圖海進言,願領各王府宗室家奴旗下人,整兵成軍,前來平叛。七月末,叛軍至此,沒等他站穩腳跟,圖海給以迎頭痛擊。布爾尼兵敗身亡,羅布藏丹增只剩下三千敗軍逃回科布多。此乃浴血大戰之處,保國之大役,汝等盡皆不知!何以銘記先祖創業之艱辛,何以堅守當今萬里之疆域?而今你們只知開口兵法戰策,閉口詩書禮義,卻數典忘祖,全然不知保國之道,如此下去,百年之後,我大清王土安在!”說罷,長嘆一聲,久久不語。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8:22
第二卷 22.圍獵 (五)
作者︰四貝勒
    眾人一片鴉雀無聲,圍獵尚未開始,就出現這尷尬情形,有些令人掃興,更何況太子河大阿哥都吃了癟,別人就更不能不識趣,此時,官場面上的都知道,一言不如一默。

    過了一會,高士奇靈機一動,說道︰“欲承帝王雄氣,必當憑瞻這南山戰場,眾位阿哥,趕快驅馬上前,大家一起去一睹圖海當年指揮我八旗雄兵,後被聖上敕封的‘點將台’。”話音剛落,果然群情活躍。

    康熙微微頷首,眾人便一擁而上,徑往點將台馳去。剛出幾里地就見曠野之中巍然立著一塊巨岩,高約十數丈,屹立高埠之處,這便是點將台。

    眾人登上點將台四周環眺,只見風聲呼嘯,松濤起伏,仿佛當年戰場上萬眾吶喊,鼓角轟鳴。

    突然三阿哥的坐騎長嘶一聲,雙蹄躍起,驚得三阿哥腳下一顫,幾乎從馬上摔下來。眾目之下,三阿哥窘得面孔發紅,身旁侍衛舉起鞭子就要打馬,卻被康熙猛一聲喝住。他眯起眼楮,側耳細听,然後說︰“這馬想必是被猛獸所驚,快下台去,跟朕一起獵個大家伙!”

    果然,眾人剛下點將台,就傳來聲聲虎嘯,大家不由得緊張起來。索俄圖上前奏道︰“請皇上稍息,待奴才帶侍衛前去獵虎!”康熙擺擺手,說道︰“不,汝等原地待命,皇子們跟我上前!”說罷,便拍馬向前馳去,四位阿哥連忙打馬上前,隨行一眾侍衛也連忙跟了上去,諾敏悄悄看了看身邊的胤,胤激動得滿臉通紅,緊握著手中的朱色描金弓,諾敏不敢怠慢,緊了緊腰間別著的火器,策馬追了上去。

    不一會,就見南面密林中躥出一只斑斕猛虎,呲牙咧嘴,直撲過來。胤還從來沒有在野生動物園以外的地方看見過活虎,不由得有點緊張。眾侍衛連忙摘弓拔箭,還有的小侍衛掏出了火器,太子和大阿哥也都劍拔弩張,對準百丈之外的老虎。康熙見狀呵斥道︰“放下火器和弓箭,往前沖!豈有百丈之外射虎的?懦夫之舉!”邊說邊打馬往前馳去。老虎見狀,稍稍停頓,也奔了過來,轉瞬之間,越來越近,就剩下三十多丈之遙了。

    四位皇子的坐騎驚得騰起前蹄引頸長嘶,侍衛們的馬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人的馬索性打起轉來,主人們的騎術雖然不錯,但這時候,都制不住馬了,顯得手足無措。只有康熙帝還如釘在馬背似的,箭一般地往前躥去。

    四阿哥胤見景一驚︰只有康熙一人獵虎,凶吉難料!雖然做為後世之人,他很欽佩康熙的勇氣,不過,他也為此而疑惑,以千金之軀而犯險,真的值得嗎?不過既然皇帝老子都上前了,他也不能在後面縮著,堵死了那幫侍衛們不會讓所謂的皇室被老虎一鍋端了,他也就豁出去了,他一咬牙,打馬也沖了上去。跟著還有其他幾位阿哥,胤估計他們也都嚇得不輕,但是也都是這種想法,三個字,沒辦法。

    到了20余丈外,跟上來的除了幾位阿哥,還有就是穆子煦和諾敏了,剩下的還在遠處和自己的馬較勁呢。幾人連忙拉弓搭箭,對準猛虎射將出去,另外四位皇子也都將箭射出。無奈,距離太遠,雖然幾箭都射中了,但要麼傷的不是老虎的要害,傷的也不深,再有這頭老虎真真強勁,受傷之後,更加凶狠百倍,大吼一聲,震得樹葉兒都刷刷往下掉。

    跑在前面的康熙回頭一望,只見大多數隨身侍衛的坐騎都被嚇癱在地。太子胤和大阿哥,三阿哥都嚇得面無人色。大聲喊道︰“皇阿瑪,往回跑呀!”只有胤還在硬撐著,天知道,他其實也快到極限了,不過,他已經有所準備,成不成的就看這一回了。

    康熙氣得大罵︰“奴才!沒用的東西!”側馬回身摘下彎弓,拔出雕翎利箭,迎著老虎沖去。康熙圍獵之時,很少使用火器,認為以火器獵取非英雄所為,這次也不例外。

    就見猛虎嚎的一聲,騰空而起,撲將過來。康熙穩住馬,拉滿弓弦,“嗖”的一聲,箭如流星劃過,正中老虎的胸腹之上。老虎哀號一聲,咕咚一下摔在了康熙帝的坐騎跟前,康熙非常興奮,一越而下,想要走到近旁細細觀察這個戰利品。

    剛剛走到近前,不料猛虎突然向前猛沖,料是剛才老虎撲的凶猛,所以康熙座騎稍稍側身以避其勢,以至于康熙稍有射偏,加之用力過重,那雕翎利箭竟然將猛虎左前胸射了個穿透,卻差了毫厘沒有致命。

    康熙急忙抽出腰刀護身,正欲與老虎做生死搏殺,就听“砰“的一聲,老虎頭上多了個血洞,老虎隨即攤倒,只抽搐了幾回,便口吐血沫死了。

    康熙急忙回身看去,不免也吃了一驚。年幼的胤正手里握著冒煙的手銃,急切地望著他。見老虎撲倒,胤急忙下馬,匆匆跑到康熙面前跪下,道︰“皇阿瑪,您沒事吧?”康熙搖搖頭,但卻不解疑惑,問道︰“胤,你哪里來的火器?”

    胤扭捏了一下,道︰“皇阿瑪恕罪,兒臣拿得是諾敏的火器,剛才情急之下,兒臣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這時皇太子和大阿哥也都奔了上來,他們心中也是五種滋味一應俱全,太子首先發作道︰“胤,你好大的膽子,從來沒有用過火器就敢開火,傷了皇阿瑪怎麼辦?!”

    大阿哥也在旁邊幫腔道︰“皇阿瑪,胤如此膽大妄為,您一定要嚴懲啊。”

    康熙冷笑一聲,道︰“罰胤?為了什麼?為了他救了他皇阿瑪嗎?”

    高士其在不遠處看得真切,他靈機一動,高呼道︰“恭喜皇上,此必是上天借四阿哥手護佑我大清聖主啊!”

    康熙聞言一笑,扶起跪在地上的胤,然後用腰刀將死虎的耳朵割下,舉了起來。

    隨行所有的官員侍衛看到之後,齊聲高呼︰“皇上神威,無人無及,天佑大清,天佑皇上!”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8:24
第二卷 23.圍獵 (六)
作者︰四貝勒
    康熙微笑著回應眾人的喝彩,當目光轉向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時,目光徒然變得冰冷。

    三位皇子大為緊張,齊刷刷地跪在康熙馬前,求皇阿瑪恕罪。康熙一臉怒顏未消,訓斥道︰“象方才爾等幾人的苟且之狀,能成大事麼!往後,練武習文,從頭學起。當以承先王雄氣,振沙場神威為要,學業無成,休來見朕!”

    四阿哥胤也跪在一旁,心中有點忐忑,他知道,這次雖然風光,但是前途卻也會因此而波瀾驟起,首先,他從剛才康熙的反應之中看出了康熙的疑惑,如果不能很好地解釋,只怕讓康熙從此心生芥蒂,至少以為胤是魯莽匹夫,不堪重用。其次,搶了這麼大的風頭,太子和大阿哥一定心中老大不樂意,如果他們以後總是暗中使絆子,胤再小心也可能防不勝防。

    康熙經過這一番插曲,變得意興闌珊,遂率領眾人回營。

    回營之後,康熙馬上密宣諾敏覲見。諾敏心中也直犯嘀咕,他只是一個三等蝦,皇上從來沒有單獨見過他,此番必是為了剛才四阿哥之事,他究竟該如何回答才好呢。

    進得幄內,和外面的明媚陽光相比,里面比較昏暗,諾敏揉了揉眼楮,這才看清楚,康熙就站在他的身前。

    這一驚可不淺,諾敏連忙跪下,磕頭請罪道︰“奴才真是下了眼楮,居然在主子面前站著,奴才該死。”

    諾敏跪著,看不到康熙的神情,只听到康熙淡淡道︰“你也是沒有看清楚,朕不怪罪你,抬起頭來。”

    諾敏這才戰戰兢兢地把頭抬起,康熙一臉素容,一雙洞察入人心扉的眸子徑直注視著諾敏。

    康熙還是不動聲色,說道︰“你是圖海的嫡長子,是前年進的三等蝦?”

    諾敏听到自己父親的名字,頭踫了一下地回道︰“奴才回主子的話,奴才是嫡子,蒙皇上加恩,前年年底進的三等蝦。”

    康熙笑笑,道︰“將門出虎子啊。”

    若是在平時,諾敏應該馬上謝恩,但是今天,康熙剛剛獵殺了一頭猛虎,而且其中的過程還頗為曲折,更而況自己也牽涉在內,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正愣著神,又听見康熙道︰“圖海是伺候三代皇帝的老臣,又是朕的股肱,朕視他如兄長,且圖海功在社稷,自古雲,子蔭父功,朕今天就晉你為二等蝦,賞爵三等精奇尼哈番(子爵)。”

    諾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可是天大的賞賜,他連忙磕頭謝恩。

    康熙接著道︰“朕也希望你子承父業,成為我大清一員能臣。”

    諾敏點頭稱是。

    豈料康熙話鋒一轉,問道︰“朕相信你也如你阿瑪一樣,能事君以誠。”

    諾敏心中一凜,道︰“奴才絕不敢欺瞞皇上。”

    康熙像是很滿意這樣的答復,進而又問道︰“朕要你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朕,不準有一字隱瞞。”

    諾敏“著”地應了一聲,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回道︰“前些個日子,奴才奉命為四阿哥揀選武器和馬匹。連著看了一些弓,四阿哥都不甚滿意,說他臂力有限,所以弓弩威力無法發揮,然後就看中了奴才的火器,一定要拿來看看。奴才回說,因為四爺年紀尚小,按照內務府規定,還不能使用火器,但是四爺堅持,奴才只好讓他試試。”

    康熙“唔”了一聲,示意諾敏接著說下去。

    諾敏道︰“四爺極有天分,好象天生就會使火器,還告訴奴才說如果雙手持握,火器會打得更準,說是看到其他侍衛使火器的時候這麼用過。”(胤不敢說什麼類似後坐力之類的名詞,首先諾敏肯定听不懂,說了也白搭,再者萬一被康熙听到,肯定引起懷疑)

    諾敏接著道︰“四爺往木樁上開了一銃,試了一下,然後告訴奴才說,這銃力道忒大,最好瞄的時候向下一些。奴才听得都傻了,奴才從來都只知道抬手就放,哪想過這些個道理。”

    康熙笑笑,問道︰“那今天是怎麼回事?”

    諾敏回道︰“昨天奴才和幾個侍衛閑話,說以前一直跟著主子打那些大東西,踫到熊,虎啊,野豬什麼的,都不在話下。四爺在旁邊听了,就問那會不會很危險,奴才就吹了大牛。”說到這里,諾敏有些臉紅,道︰“奴才說,有奴才們護著,肯定沒事。四爺笑奴才,說要和奴才比比膽子,但是叮囑奴才說,一定要把火器備好了,說皇上安危最要緊,真的要出手的時候不能有半點含糊。所以奴才的藥和彈子就事先都填好了,四爺在旁邊督促著奴才干的。”

    康熙若有所思,問道︰“然後呢?”

    諾敏道︰“當那畜牲撲過來的時候,奴才真得有點傻了,奴才還真是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呢。這也是奴才第一次和主子出來圍獵。就听到四爺在旁邊低聲喝了一聲︰’諾敏,鎮定,手銃給我。’奴才下意識就把火銃遞了過去,然後四爺就開火了。”

    康熙輕輕一笑,道︰“好了,你先退下吧。封賞的旨意朕隨後就讓李德全給你。”

    諾敏又叩了一個頭,轉身出了帳,有一件事他可沒有敢和康熙說,當時四阿哥在交待他準備火器的時候,突然神秘地說了一句︰“諾敏,我看你額角放紅光,說不定你會得個大彩頭呢。”當時他不知所謂,只好跟著傻笑,現在他卻吃不準了,四阿哥的這番話和今天的這件事有什麼聯系呢?

    康熙一個人,在幄內不停的來回踱步,他不知道該做怎樣的判斷,這件事情透著蹊蹺,如果說四阿哥是無意為之,按照常理來看,太過牽強,也太多巧合,可是如果說他是有意的,也說不過去,畢竟這只是一個5歲的孩子。也許只能按照高士其的解釋吧,是上天借助四阿哥之手護佑他這個天子。

    那麼,透過這次的事件可以看出,四阿哥心思縝密,懂得未雨綢繆,逢大事而有靜氣,遇險境而不亂,懂得隨機應變,確是可造之才,堪堪地把太子和其他兩個哥哥都比了下去,如果他是大清朝的儲君...,康熙不敢想下去。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8:26
第二卷 24.兄弟 (一)
作者︰四貝勒
    康熙十四年,這是康熙最傷心的一年,赫舍理,康熙的結發妻子,孝誠仁皇後因病故去。去世之前,赫舍理一直緊緊握著康熙的手,盡管口不能言,眼楮卻一直戀戀不舍地看著尚在襁褓之中的兒子胤,康熙心中一片酸楚,望著愛妻慘白憔悴的面容,道︰“你安心得去吧,朕會好好照顧我們的兒子的。”

    赫舍理聞言,喉頭咯咯作聲,兩行淚水流下,卻還是不能合眼。

    旁邊跪候的周培公見狀連忙道︰“皇上,此乃非常之機,臣斗膽,請皇上聖慮立皇儲之事,以安皇後之心。”

    康熙恍然大悟,斷然道︰“愛卿所言甚是,是朕疏忽了。朕即刻立皇二子胤為皇太子,承嗣愛新覺羅宗廟。”

    赫舍理的眼楮中流露出一絲欣喜,接著一陣急促的呼吸之後,闔上了眼楮。

    康熙大是悲慟,所有疼惜愛妻的感情全部都轉移到對于太子的愛護之上。為太子選最好的師傅,每日把太子帶在身邊,幾乎心思都在教導太子上。他不求其他,只希望在幾位理學大家的燻陶之下,太子能長成忠孝之人,成為一名讓他放心的儲君。

    然而,最近發生的這幾件事情卻讓康熙深深地失望了。其一,太子犯錯卻嫁禍于四阿哥胤,是為不義。事後毫無愧疚之心,也不向自己的皇阿瑪坦白,是為不誠。此番圍獵場上,見到自己處于危險之中,只知慌亂喊叫,而束手無策,足見其膽略智謀的欠缺,作為儲君,以此等資質,開創尚且不談,即便守成,也足堪憂慮。更如何能成為一代雄主。真是辜負了自己的諄諄教導。四阿哥則天資聰穎,智勇雙全,這次自己得到上天護佑,怎料不是老天爺給的暗示呢?是不是應該考慮易儲?

    康熙不由得懊惱得嘆了一口氣,猛然又想起皇後臨終時的眼神,心中大痛。不免為自己的想法而覺得愧疚,如此這般,怎麼對得起自己的愛妻,又怎麼面對自己許下的承諾?轉念一想,太子畢竟年幼,又沒有額娘的教導,犯錯也是情有可原。縱然胤出色,始終比不上太子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也罷,暫且寄予胤能安心做輔佐太子的一代賢王吧。太子有了胤這個弟弟的有力護持,應該可以坐穩了江山。

    既是有了這樣的念頭,康熙也便有了主意。胤此次立了大功,自然要賞,但是又不能大賞。否則與胤,若是居功自傲,他以後無法在兄弟之中自處,與太子,兄弟之間也會生後嫌隙。看太子和大阿哥的神情,已是對胤有所不滿,自是不能再加劇這種情緒。

    但是賞功罰過也有必要。首先,立人心。否則有功不賞,人心不服。四阿哥也可能心存不滿。而且,也需要給太子一個警示,要其明白努力上進,才能取得自己這個皇阿瑪的歡心。

    想到這里,康熙便找來李德全,要他傳太子和四阿哥胤來見。

    李德全溜溜地答應了,連忙轉身去傳旨。

    李德全通知了太子之後,又來到胤的賬外,還沒有踏入其中,就听得里面一陣喧鬧。一掀簾子,就見到一應侍衛都圍在胤周圍。

    額倫岱這回跟著大阿哥,範時鐸跟著三阿哥,但是要拱衛大營,所以沒有參加今天的圍獵,下值之後都擠到了胤的帳子里,當然少不了諾敏,大伙圍在一圈,都在听諾敏繪聲繪色地描述今日在圍場中發生的那一幕驚心動魄的故事。

    李德全輕咳了一聲,胤頭一個反應過來,連忙道︰“李公公,你怎麼有空過來?”

    李德全忙打了千,道︰“奴才奉皇上口諭,請太子和四阿哥過去說話。”

    幾位侍衛偷偷互相之間瞧了一眼。額倫岱最是大大咧咧,說道︰“這回就四爺露臉,皇上肯定會好好賞四爺。四爺拿了賞,咱們幾個小蝦米可也得沾點光啊。”

    胤一笑,馬上正容道︰“別亂揣測聖意,我先去皇阿瑪那里了,改日再和幾位一起說話。”

    說罷,隨著李德全出了帳子。

    李德全跟在胤身後,笑呵呵地道︰“不是奴才說嘴,額倫岱大人話雖糙,理卻不糙。這回四爺您可是真是不簡單,生生地打死了頭大老虎,皇上可高興著呢,準得給四爺厚賞。四爺別嫌奴才羅嗦,奴才覺得走在四爺身邊都榮耀,奴才也算沾點四爺的喜氣。”

    胤“哈哈”一樂,道︰“李公公,你是看著我長大的,也和我來這個?這次,我根本就是‘瞎貓撞著死耗子’,皇阿瑪知道我幾斤幾兩。我也只要皇阿瑪平安就好,哪里有想過什麼恩賞?”

    說著,就來到了康熙的御帳外。胤正了正衣衫,跪下,然後朗聲報名,道︰“兒臣胤叩請皇阿瑪聖安,兒臣奉皇阿瑪口諭請見。”

    “進來吧”康熙在里面應了一聲。

    胤這才進入。先是給康熙請安,又給太子見禮。

    康熙特別注意胤的表現,發現胤給太子見禮的時候相當恭敬,而且透著從容。而反觀太子,則面上露出幾分不自然。康熙心中又暗自嘆了口氣。

    康熙看著面前的兩個兒子,道︰“今天,胤有勇有謀,朕很欣慰,說明胤誠孝有加,理當獎賞。胤,你說,該怎麼賞?”

    康熙如此一問,其實大有文章,如果由太子提議重賞,首先能表現出太子超然于其他兄弟的地位,表明康熙對太子的信任和重視,更加重要的是,太子能表現出對自己這個四弟釋出善意,表達友愛之心,簡而言之,能讓胤念太子的好。

    但是,康熙有些失望了,因為太子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兒臣全憑皇阿瑪做主。”

    康熙于是又道︰“你是太子,理應懂得賞罰之道。為私而論,你又為兄長,該如何處理,這次皇阿瑪決意讓你來當這個家。”

    太子沒辦法,只好道︰“就賞四弟東珠一顆以資鼓勵吧。不知皇阿瑪以為如何?”太子的宗旨就是“恩出于上”。再者他對胤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感,讓他給胤加恩,他已經是一百個不樂意了。

    康熙幾乎不為人知得稍皺了下眉,然後道︰“再加上食貝勒祿吧。”

    既然太子寡恩,康熙也不能說什麼,只是在心中嘆息。但是按照前番心思,確實也不便重賞胤,以免加劇兄弟感情的不合。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8:28
第二卷 25.兄弟 (二)
作者︰四貝勒
    胤心中什麼都明白,太子對自己已經是有不少戒心了,也怪自己這一舉動帶來得後果太招搖,他暗自提醒自己需要補救,他深知槍打出頭鳥這一道理,如果自己現在得了皇阿瑪的寵,一準成為其他兄弟們攻擊的對象,他應該韜光養晦,過早的受到矚目其結果就如太子和日後的八阿哥一般,早早被淘汰出局。

    想到這里,胤重重地朝地上叩了個頭,然後道︰“師傅原來一直教導兒臣,言道,皇阿瑪有賜,兒臣不得有辭,但是兒臣斗膽求皇阿瑪和太子收回賞賜。”

    康熙有些驚訝,太子則嘴角浮過一絲冷笑。

    不等康熙發問,胤又道︰“皇阿瑪,兒臣不能貪天之功,其實今日兒臣有些鬼使神差的,當時兒臣腦子里面一片空白,只看到諾敏腰間的火銃就腦子一熱,其實兒臣之後也嚇得不輕,如果傷到皇阿瑪,那兒臣就萬死不償了。而且兒臣覺得太子和大哥說的有理,兒臣如此真是太魯莽了,兒臣實在該罰的。”

    康熙沉吟片刻,道︰“今天不論是否無心插柳之舉,你都算是立下大功一件,不過,朕適才問過諾敏,你以前只開過幾銃居然就敢在那個當口放槍,雖然膽識可嘉,可卻是太過莽撞,須得在修養性氣上多下功夫。”

    胤忙道︰“兒臣省得了。兒臣一直羨慕太子二哥氣定神閑的功夫,只是一直不得要領。”說到這里,胤撓了撓頭,接著又補充道︰“兒臣一定好好向太子求教。”

    康熙撇了一眼太子,看到太子因為胤這幾句話而面色稍緩,便一笑,道︰“也罷,朕便功過相抵,不賞不罰,不過胤,朕命你以後多加管束胤,也算是做個師傅,言傳身教,務必督促胤平時舉止,多些修養。”

    兩兄弟同時“著”的一聲,算是回應了康熙的令喻。但是,轉身告退之際,兄弟二人的心情卻如波濤洶涌。

    康熙的想法很簡單,創造機會,讓太子和胤能多加親近,兄弟同心,方能其利斷金。

    可太子心中卻很不是滋味,他知道雖然康熙不再堅持賞賜胤,但是胤在康熙心中的分量已經不是從前所能比擬。自己原來是萬千寵愛在一身,可是現在雖然皇阿瑪沒有明說,但是以這兩天來看,已若隱若現地對自己的表現有所不滿,這讓自己確實難以心平氣和地面對。

    但是胤也明白,康熙對于自己的期許頗深,鑒于皇阿瑪對自己額娘的一往情深,還有太皇太後對于自己的寵愛,現在自己的地位還是非常穩固的。只是,以前胤從來沒有考慮過可能有一天儲君位置不保,可是現在他卻隱隱有了一些擔心。

    胤記得,自己叔外公索額圖以前曾經暗示過自己,要內結兄弟,外納朝臣,那時的他不懂得這些個,以為只要得了聖心,何愁皇阿瑪百年之後,太和殿的那張龍椅不是自己的。

    目前,大阿哥年長,但是行事粗鄙,康熙到現在才剛剛封了一個貝子的爵位,老三胤祉懦弱,而且母妃地位一般,以後未必見得能成大器,即便做為自己的羽翼,恐怕也不能有太多作用。老五老六老七剛剛出生不久,也不租為患,倒是老四胤,雖然生母不過才是嬪,但是養母確是佟佳氏懿貴妃,自自己的皇額娘過世之後,佟貴妃就是宮中地位最尊貴的,封後也不是不可能,胤有這個後台,就已經值得自己再三考慮,再加上今天胤的彩頭,對于自己而言,不吝是個強勁的對手,所以,對待胤,只有兩種選擇,一是結納,二是敵對。

    如果選擇敵對,胤的羽翼不豐,只要康熙不滿,所有的一切,只要皇阿瑪一句話就能丟得干干淨淨,更何況加上康熙身邊有佟氏貴妃的枕頭風,對自己不利因素很多。

    選擇結納,則首先符合康熙的意願,否則不會讓胤跟著自己,但是卻不知道胤的想法,別看這個弟弟年紀小,卻‘人小鬼大’,透出的成熟甚至超越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說話做事無不顯示城府,真的納為羽翼,有引狼入室之憂,更何況,前不久自己才和大阿哥一起聯手砸了他一塊黑磚,此刻更是吃不準胤的想法。

    但是如果能解開這個結,而胤也能安心輔佐自己,則可以利用胤的很多優勢加固自己的地位,有百利可圖。

    反復權衡之下,太子決定稍後就做個試探,再考慮今後應該如何面對這個四弟。

    而胤心中也是一瞬之間,諸多念頭。他必須想辦法消除太子的戒心,他深知太子背後有一批“隱形”的太子黨,如索額圖等,且太子名分早定,朝中大員莫不以儲君視之,如李光地之流,被太子樹為敵人,恐怕不智。

    再說索額圖勢力頗大,又兼著領侍衛內大臣,管著宮掖護衛,真的弄急他們,很可能小命不保,這樣的例子,前幾個才出生不久就夭折的阿哥就是前車之鑒,只要他們弄進來些染過天花的衣服,循個空子塞在自己身邊,自己估計就得一命嗚呼了。雖然在現代自己接受過種牛痘的防疫,可是目前這個身體可不敢保證也有這種免疫功能。

    所以目前的上上之選,還是要隱忍。如果能讓太子結納自己,絕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又不能走得太近,免得被貼上了太子黨的標簽,以後一樣玩完。若即若離就是宗旨。無論內外,敬太子如半君,以避免觸怒康熙為原則,其他就隨機應變了。

    兄弟二人幾乎在同一時刻不約而同達成了共識。

    出了御帳,太子先開了口,道︰“四弟背上的傷勢如何?我這里有上好的傷藥,回頭讓人給四弟拿去。”

    胤心想,這位仁兄還真是臉皮夠厚,居然還提這茬。但是嘴上卻答道︰“臣弟謝太子的關心,已經好利落了。”

    太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又道︰“這里又沒外臣的,不用這個生分,就叫二哥好了。”

    胤“裝出”興奮得樣子,道︰“是,多謝二哥,那臣弟,不,我以後人前還是叫您太子,只有咱們兄弟的時候,就叫您二哥了,其實這起子規矩著實讓人憋得慌。”

    太子笑笑,躊躇了一下,道︰“四弟,你可生二哥的氣?”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8:29
第二卷 26.兄弟 (三)
作者︰四貝勒
    其實這一問胤早已經料到,遂笑著說︰“胤哪能生二哥的氣?上次分明是大哥的錯,再說,二哥是兄長,又是太子,胤是臣弟,理應為二哥的號令是從,皇額娘也常常說,要胤以後多多仰仗太子呢。”

    在胤回答的時候,太子非常關注地看著他的眼楮,期望從當中看出些什麼,但是,他看到的只有一張笑嘻嘻的臉。

    胤明白,最能掩飾自己的就是微笑。微笑也好,悲傷也罷,無非是些假面而已,而人生偏又常常就是要在這樣的假面具之中度過的。

    這麼一來,胤就把責任全部推給了大阿哥,而這種說辭也是經過仔細權衡的,首先胤不能完全否認那天發生的事情,因為如此一來太過虛偽,太子不可能不起疑心。不如承認事實,但是讓大阿哥去背所有的責任,按照自己當天的觀察,大阿哥也確實是罪魁禍首,太子心中也一定對他耿耿于懷,而且,大阿哥是長子,對于太子之位,雖不明爭,卻也覬覦頗深,背後還有惠妃和上書房大臣明珠一黨支持,太子想必也有所察覺,因此對大阿哥也十分忌憚,所以,不妨直接把責任推過去,風險較之其他而言小的多。

    太子仔細品評了胤剛才的那番話,竟是一絲也挑不出什麼錯處,而且,照胤的說法,還很有些依附的意思。將信將疑的,太子又道︰“四弟這麼說,二哥好是愧疚,都是大哥上次給我灌迷魂湯,一定要我這麼稟告皇阿瑪,我才害得四弟受了罰,哥子以後一定好好補償你。”

    胤又是一笑,道︰“二哥言重了,大家都是骨肉兄弟,胤怎麼會計較這些個。對了,皇額娘也時常惦記二哥,說怕是二哥太忙,也不常去她那里走動,怪想念的。”

    這是胤第二次在言語中提到懿貴妃佟佳氏了,太子也是精明之人,哪能不做反應,于是順著說道︰“四弟說的是,我也有一陣沒有去給母妃請安了,得空一定去她那里叨擾,再說四弟也在那邊住著,少不得要多去走動走動。”

    胤連忙道︰“擇日不如撞日,二哥若得閑,此刻便去胤處小坐片刻可好?听听諾敏,額倫岱他們講故事耍子,有趣的緊。”

    太子也正好需要再多透過和胤的交談權衡一下結納這位弟弟的想法,便欣然同意了。

    兄弟倆一路說笑,很快就來到胤的帳外。

    還未得進帳,就見一人匆匆跑了過來,倒頭就拜︰“奴才給太子,四爺請安。”太子見此人不熟,只擺擺手並不搭理,胤倒是見過這人一次,是圖海府上的跟著平時跟著諾敏做伴當的,是個家生子奴才,叫全順。便把他扶起道︰“全順,在太子和你四爺面前你這麼火急火燎的做甚麼?讓諾敏瞧見了,一準賞你兩大耳刮子。”

    全順咧著嘴,哭喪著臉,道︰“四爺可知道奴才主子去了哪里?奴才快急死了,到處都找不著他。”

    胤看著他,“噗哧”地笑道︰“怕是又和額倫岱,範時鐸他們灌黃湯去了,這麼急著找你主子干嗎?”

    全順一听這話,眼圈竟是一紅,五尺多的漢子,居然流淚了,這一來,太子也不免動容,胤更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胤急忙道︰“有什麼事情,盡管說出來,有太子和我呢。”

    全順“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泣聲道︰“奴才是一路從京里打馬過來的,就是想告訴少主子,老公爺他,他快不成了。”

    听到這話,太子和胤都急了,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皇上知道了嗎?”

    全順一邊抹眼淚,一邊抽抽噎噎地答道︰“老公爺的遺折奴才也帶來了,是想讓少主子呈給皇上的。”

    胤一听,忙側過身對太子低聲說道︰“這事不能耽擱,胤以為,請太子即刻將圖海的遺折進呈皇阿瑪,胤陪著全順去將諾敏尋來,一起面見皇阿瑪,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太子也有些慌了神,他也深知圖海在康熙心中的分量,猶豫了一下,道︰“那就有勞四弟了,我現在就去見皇阿瑪。”說著,胤已把圖海的遺折從全順手中接過,遞給了太子,看見全順依然有點恍惚的樣子,就踹了一腳過去,道︰“你這奴才,還愣什麼神?快跟著四爺去尋了你主子來。”

    全順這才回過神來,匆忙地跟著胤去了。

    這邊胤挨個地去問另外幾位時常和諾敏一起的侍衛,果不其然,都說是諾敏去了額倫岱那邊吃酒去了,胤也不耽擱,轉身領著全順一溜小跑去了大阿哥的營帳,額倫岱的帳子就在旁邊。

    剛撩開簾子,就听得里面一片喧鬧,幾個侍衛一圈圍坐著,額倫岱準又喝高了,正在大夸自己的箭術,說自己能閉著眼楮一箭射中兩頭大雁,還必定都從眼楮穿過。

    看到胤,額倫岱大笑道︰“四爺,過來一起耍耍樂子,不過奴才可不敢讓四爺喝酒,省得奴才六叔(佟國維)罰奴才。”胤也不答話,只是一臉的嚴肅,眾人慢慢安靜了下來。

    胤走過去,拍拍諾敏的肩膀,輕聲說道︰“諾敏,隨我出來一下。”

    諾敏不知所以,惶惶然跟著胤來到帳外。

    全順望見了自己的主子,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諾敏看見全順本就十分詫異,再看到他這樣,心便沉了下去。

    胤低聲說道︰“諾敏,剛才全順來報,說你阿瑪怕是不成了,太子已經帶著你阿瑪的遺折去見皇上了,怕是皇上會有聖命,我和你這就也去皇上那里。”

    諾敏失神地看看胤,又看看全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胤也有些傷感,道︰“老公爺福大命大,興許沒事的。”

    其實胤也知道,這純粹是安慰之詞,但是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適的說辭。

    想了一想,胤又附在諾敏耳邊道︰“這幾年來,我一直視你為兄長,堅強些,大哥。”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8:31
第二卷 27.傷逝 (一)
作者︰四貝勒
    諾敏乍听到關于自己阿瑪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靂一般,雖然自圖海因病奉旨返京以來,身體狀況如江河日下,自己因此有時候也隱約會想到,可能有一天,阿瑪會離自己而去,但是這種念頭卻被自己強壓了下去,無論如何,以前如龍似虎的阿瑪和死亡這件事怎麼也不能聯系在一起,此刻諾敏完全亂了心神。

    但是听到四阿哥附在自己耳邊所說這句話,諾敏卻徒然一驚,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這太不尋常。首先,照規矩,就算諾敏出身滿洲貴冑,但于龍子龍孫而言,他永遠都是奴才,是臣子,而且圖海隸屬正黃旗,是皇上親領的上三旗,于私而言,胤更是自己少主子。盡管平時,胤雖然從來不擺主子架子,總是和他們有說有笑,但是從不失禮,始終讓自己覺得有點距離,但是今天,在這種局勢下,他卻突然以兄弟相稱,既令自己意外,同樣也令自己感動,當然,還有一絲擔心,因為宗室有嚴令,阿哥不得私自結交外臣。胤此舉,不能不說已經越過雷池。退一萬步說,視侍衛為家臣,此舉也大有爭議。諾敏不確定,是不是因為胤年紀還小,壓根可能還弄不清楚狀況,但是胤一向老成,甚至很多時候20多歲的諾敏覺得胤的年齡比自己都大。

    諾敏小心翼翼道︰“四爺,您剛才說?”

    胤真誠地看著諾敏,一字一句道︰“諾敏,我視你如兄長。我知道你怎麼想,無非君君臣臣如是,這些我都懂,但是現在,這個時候,我更希望你也視我如兄弟。”

    諾敏心中一陣酸楚,他明白,胤是希望分擔他現在的痛苦,但是又不想明說,怕自己難過。諾敏重重點了點頭,胤便不再言語,兩人一起來到康熙的御帳外。

    康熙正在翻閱太子進呈的圖海遺折,圖海的字跡有些歪斜,細節之處由甚,顯而易見,圖海是拼盡全力在控制自己的筆鋒。

    遺折上書︰太子太傅,中和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一等公馬佳圖海遺疏︰

    為病處危篤,恐今生不能仰答天恩,謹跪呈遺折,恭請聖鑒事︰竊奴才以駑下之才,受世祖章皇帝,今上恩德深重,以筆貼士微末出身,簡拔于士林之間,原冀上天假以余年,力圖報稱。

    追思奴才以國史院侍讀,不過數年,擢內秘書院學士,授喇布勒哈番,遷弘文院大學士、議政大臣。順治十二年,又蒙世祖厚愛,加太子太保,攝刑部尚書事。奴才德行有虧,觸犯聖怒,雖坐事奪職,但即至世祖崩殂,即刻遺命起用。

    皇上即位,又蒙恩授正黃旗滿洲都統。康熙二年,奴才為定西將軍將禁旅,屢破李自成餘眾郝搖旗、劉體純、李來亨眾賊。康熙六年,復任弘文院大學士,進一等阿達哈哈番。康熙九年,改中和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

    十四年,籍皇上天威,一鼓作氣,以兩萬旗奴,平察哈爾布爾尼,皇上再度加恩為一等阿思哈尼哈番。

    十五年,皇上以奴才為撫遠大將軍征討吳逆,臨發,上御太和殿親賜敕印,命諸軍咸听節制。受命之下,惶悚感激,易可言喻!戰事略定,便敘功以奴才稍有微勞,進三等公,奴才雖竭盡心力,豈能仰報于萬一耶?

    奴才自年初以來,痼疾時發,偏癱半身,奴才勉強支撐亦不可得,兩月之前,請假開缺,蒙皇上時派太醫內侍慰問,賞賜人參等內庫珍藥,傳諭安心調理,無奈奴才命數將盡,病久未痊,近復咳嗽喘逆,呼吸短促,至今已瀕垂絕之候。一息尚存,唯願皇上勵精圖治,續行新政,則大清大治格局不久將至矣。

    奴才在朝之日,見朝廷用人,不拘一格,使我朝氣象一新。文臣諫議,武將用命,外納邦國,內平離亂,而今四海皈依,天下太平。然奴才以為,連年征戰,百姓苦難,若使百姓安居,尤在精選地方官吏,及顧恤民力,培養元氣之一端。皇上深居九重之中,閭閻疾苦,難以盡知,擬請皇上巡行各省,周知民情。奴才方寸已亂,不能再有所陳,但冀我皇上聲名愈隆,得達奴才宿願,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謹將此遺折,交奴才子諾敏呈請代遞。臨死語多世繆,伏祈聖鑒赦宥!

    奴才圖海跪上。

    康熙看到這里,胸口仿佛落上千斤重石,圖海以病重之身,尚且心系朝堂,一詞一句,忠心莫不躍然紙上。康熙忍不住兩行清淚落下。他看到奏折之上,有諸多指甲掐痕,且折子最末之處,字跡模糊,顯然,圖海寫到這里,也是觸動傷情,淚水漣漣。

    康熙長嘆一聲,問道︰“諾敏此刻何處?”

    太子連忙答道︰“回皇阿瑪話,四弟正在四處尋找,尋到即刻來見皇阿瑪。”

    康熙點點頭,又是一陣唏噓。

    這時,就見李德全來報︰“皇上,四阿哥和侍衛諾敏求見。”

    康熙忙叫傳見。

    胤忙帶著諾敏一前一後進得帳中,跪下請安。

    康熙看看眼前的諾敏,雖然身板沒有圖海以前壯實,但眉眼之間全是圖海的樣貌。康熙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道︰“諾敏,你先回轉家里,去看看你阿瑪吧。”

    諾敏心頭一酸,聲音也哽咽了起來,但又不肯失了君前之儀,便叩頭答道︰“奴才謝皇上恩典。”雙手死死地按著地,全身都在發抖。

    康熙柔聲說道︰“圖海是我大清福將,此次必有上天庇佑,會好的。”

    其實此刻大家心中都知道,這無非是安慰而已。諾敏勉力控制住自己欲放聲大慟的沖動,顫聲道︰“奴才代家父謝皇上”。

    胤先是不言語,繼而低聲提醒諾敏道︰“快回去吧,莫讓你阿瑪等急了。”

    康熙一擺手,諾敏匆匆告退了。

    瞧著諾敏的身影,康熙雙目一閉,臉上寫滿了傷痛。

    太子看看康熙,囁嚅道︰“兒臣不知是否應該請皇阿瑪賜圖海陀羅尼經被?”

    陀羅尼經被通常被賞賜給過世的王公大臣;做為生者對死者的敬重和安慰,兼有為死者超脫苦難、盡快進入“極樂世界”之意。以圖海地位之高,賞賜陀羅尼經是天經地義。

    太子此次奏請,合情合理,但不料康熙卻徒然發了脾氣。于此,胤倒是十分理解康熙生氣的原因。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8:33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傷逝 (二)
作者︰四貝勒
    太子的請求並沒有錯,但是卻十分不合時宜。胤明白,以康熙對圖海的感情,即便明知道情況已經無力回天,康熙還是仍然會存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指望那個彪悍精壯的漢子還會回到自己身邊。如果此刻就賜了陀羅尼經被,那麼圖海不死也不成了。前一段康熙也一直接到太醫院的折子,通報圖海的病況。盡管康熙急在心頭,卻除了一日三遣太醫並將大內珍奇藥物悉數送到圖海的公爺府外,自己並不去探望,以致一些朝臣議論紛紛。但是,照規矩,通常之下,皇帝只探望病將不治的臣子,康熙就是不願意讓別人,甚至是自己覺得圖海已經油盡燈枯了,所以一直壓抑下要去探望圖海的心思。此番,太子就是犯了這個忌諱。

    胤只在一旁站著,關切地注視著康熙,卻什麼也不說。

    康熙強壓了怒氣,略平靜了一下,對兩個兒子道︰“朕欲派一名皇子去圖海府上探望,你們看看誰去好。”

    太子瞧瞧康熙的臉色,有心自告奮勇前去,卻又不敢再觸霉頭。康熙用眼角瞟了一眼太子,心中大失所望。

    這時胤在一旁道︰“皇阿瑪,兒臣願往。”

    康熙稍稍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擔心胤年紀太小,不足以成事。

    胤看出康熙的顧慮,道︰“兒臣請皇阿瑪準許兒臣去探望圖海大人,兒臣素來與諾敏交好,此番見諾敏如此,兒臣心中也很難過,還請皇阿瑪俯允。兒臣還懇請皇阿瑪準裕親王同行。”

    康熙想了一想,道︰“如此甚好。這樣,你和李德全即刻回京,朕寫一封手諭給裕親王,這次是你第一次辦差,一定要听你皇伯父的。”

    胤連忙答道︰“兒臣記下了。”

    康熙走到案旁,提筆寫了幾行字,交給了胤。

    胤拜接手諭之後,朝太子匆匆施了拱手之禮之後,便和李德全上馬離開了營地。

    李德全本來要胤坐馬車去,可胤說什麼也不肯,堅持騎馬比較快,李德全也拗不過他,只得帶了巴圖和碩托一同選快馬返京。巴圖和胤同乘一騎照應著。,快馬狂奔了兩個時辰才得到京中,李德全平日里哪受過這等罪,到得裕親王府,從馬上下來的時候,兩條腿的內側都磨破了。胤倒還好,以前在裕親王處練習馬術,已經打下了很好的基礎,而且蒙古侍衛巴圖騎術高明,有他護持著,胤基本沒有感到有什麼不適,輕輕松松就從馬上下來了。饒是如此,因為兩位侍衛不明就里,心中也是稱贊胤了得。

    通傳之後,裕親王府中門大開,裕親王全套披掛迎了出來,陪著胤一行人進入府中。

    未及寒暄,胤首先開口道︰“皇伯父,這是皇阿瑪的手諭,請伯父看罷之後這就和佷兒一同前去圖海府上吧。”

    裕親王展開手諭一看,便眉頭緊皺,把胤拉到一旁廂房之中,小聲道︰“老四啊,這事怎麼皇上讓你來了?”

    胤答道︰“是佷兒請求皇阿瑪讓我去的,伯父您也知道,且不說圖海是我大清一等忠心之臣,還是皇阿瑪親封的太子太傅,算是佷兒的師傅呢,佷兒和諾敏又交情甚好,于公于私,他阿瑪現在這樣了,佷兒都應該去探望一下才是。”

    裕親王眉頭皺得就更緊了,道︰“老四啊,你這話跟你阿瑪說了嗎?”

    胤有點奇怪,回答道︰“佷兒當然是稟告了皇阿瑪這才請旨前來啊。”

    裕親王苦笑一下,道︰“莫怪伯父說你,看你平常一幅機靈勁,今天怎麼就辦了傻事呢?”

    胤大惑不解,問道︰“伯父何出此言?佷兒不明白。”

    裕親王低聲道︰“祖宗規矩,皇阿哥不得結交外臣,雖然諾敏現在是侍衛,但是他是圖海嫡子,圖海真的亡故的話,諾敏必定承繼圖海的公爵之位,而且以皇上對圖海的感情,勢必也愛屋及烏,諾敏一後必得大用。你這樣一來,皇上雖然現在不起什麼疑心,但是其他人可就說不好了,你想過太子會怎麼想嗎?”

    胤聞言著實吃了一驚,道︰“多謝伯父教我,胤年幼不懂事,一切還靠伯父指點。”

    裕親王點點頭,道︰“你能明白就好,此番前去,你只在一旁就好,剩下的就交給我,這樣旁人也說不出你的短長來。”

    胤點點頭。

    爺倆于是同乘著裕親王的杏黃大轎,在幾名侍衛的護衛之下,一路往圖海的公爺府行去。

    在轎中,裕親王還是不放心,反復叮囑胤,要他一切小心從事。胤心中也是有些後悔,覺得自己有時候感情用事,差點惹來麻煩。

    剛行至圖海的府前,就看到門上的燈籠已經換成了白色,福全長嘆了一聲道︰“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麟洲(圖海字)啊,我們替皇上來看你了。”

    住轎之後,侍衛們便去通傳了,過了一會,諾敏穿著白麻的孝衣迎了出來,兩只眼楮通紅,見到裕親王和四阿哥,還未開口,淚水又從眼中沁出。胤幾乎不忍看下去。

    裕親王輕咳了一聲,道︰“諾敏,你阿瑪幾時走的?”

    諾敏終于忍不住放聲大慟,胤連忙過去,輕輕拍了拍諾敏的背部,被裕親王一眼給瞪了回去,良久,諾敏才算慢慢止住,一邊抽噎,一邊道︰“奴才接報之後,蒙皇上深恩,準許奴才回家探視阿瑪,待奴才趕回之時,阿瑪已是支撐不住,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還一直緊緊握著奴才的手,就這麼握了一個多時辰,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奴才,卻連一句話都沒和奴才說著,就去了。”

    裕親王默默點了點頭,接著問道︰“你可已經把圖海歿了的折子呈給皇上了?”

    諾敏啞聲道︰“折子剛剛寫好,這就準備遞出去。”

    裕親王又道︰“府上可還有什麼要我們幫忙搭把手的?”

    諾敏回道︰“周叔正幫著我額娘一起料理。多謝王爺和四爺掛心了。”

    裕親王“噢”一聲,自言自語道︰“有培公在,我也就放心了,他和你阿瑪有過心的交情,又是個細致人,必定不會有什麼疏漏的。”

    然後又轉向胤和諾敏道︰“諾敏,你進去和你額娘稟告一聲,就說福全和四阿哥前來致祭。”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8:34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傷逝(三)
作者︰四貝勒
    諾敏應了一聲,然後道︰“回主子的話,我額娘已經知道王爺和四爺駕臨,只是額娘說喪服在身,恕不能出迎,現在西花廳專候二位主子!”

    福全一臉肅容,道︰“這就請你前面引路吧。”

    “著”

    福全和胤不再說話,用手一讓,請諾敏引領,徑向西月洞門,直趨西花廳而來。轉過一帶花籬,站住了腳看時,從大門到西花廳長長一條卵石甬道兩邊靈幡白幔挽杖,白汪汪雪海似的紙花,飄零在寒風中瑟瑟抖動。一眾男丁都是麻衣孝帽分在甬道兩邊。

    再往里走,便見諾敏的夫人,圖海的養子納哈,還有圖海的夫人那氏,侍妾等一眾人等都站在花廳東側書房門口等著了。連兩位公主,見他二人進來,都跪了下去。

    福全居中而立,展開康熙手諭,宣諭,康熙寫手諭其時圖海還未病故,康熙在手諭中也就是囑咐圖海府中上下盡力照顧好圖海,並且派太醫院正副醫政隨侍圖海身旁。其實此刻,手諭已沒有任何意義了。

    接過了手諭,那氏猶自滿臉淚痕,站在花廳靈堂前,一手持手諭,一手扶著庭柱,木怔怔地看著裕親王和胤,胤心中涌起一陣酸楚,走將過去,拱手已敬,諾敏撲身上前趨跪到階下,伏地磕了數個響頭,哽咽道︰“兒子——不孝——”一下子便哽住了嗓子,只是渾身顫抖,再也說不出話來。

    平時福全和圖海很熟,常常隔三差五的就來圖海府上,只是平日和那氏也只隔窗說話,像這樣重孝披身,齊集廳下面面相覷還是頭一回。

    諾敏一放聲,家人都按捺不住,又痛哭起來。諾敏幾乎是貼在地下,仿佛四肢都癱軟了,整個背部都在劇烈的顫抖,平時梳理得極精致的發辮也有些松散,隨著不計其數的磕頭絲絲顫動,哽著嗓子只連連叫︰“阿瑪,阿瑪,阿瑪啊。”

    納哈和他並排而跪,也是面色慘白,目光呆滯,嘴角扭曲,抽動著似乎想哭。

    福全見此場面,也是觸動衷腸,四邊沒有著落似的看看四周,又看看俯身慟哭的諾敏,恍然間淚水一下子溢滿眼眶,忍了忍,還是撲簌簌走珠般淌落下來。只強忍著哽咽拭淚,說道︰“圖海撒手去了,你們諸位也請節哀,否則,麟洲走得也不安心啊。”

    不勸則罷,一勸之下,諾敏更是放開了嗓子。長聲一慟中眾人無不淚落如雨,胤雖然和圖海並不熟悉,但卻久聞圖海英名,而且熟知清三代歷史的他對圖海更是有一種仰慕之情,更何況還有諾敏的因素在。所以此時胤心中也是唏噓不已,也陪著流了一回淚。

    福全心中思量,不僅有皇命在身,還有許多大事需要幫忙安排,連忙拭淚收斂,道︰“麟洲雖然駕鶴,但他一生豪杰,上錫聖上恩隆有加,下昭百姓明明之德,累累功業留名青史不在話下,由侍講學士超遷一等公,可謂生榮而死哀,復有何憾!現逢新喪,有許多恤典節儀還要安排,皇上也必然有後命加恩,諾敏年輕有為,此時更要引榮節哀,移孝為忠,皇上以後必有大用的……”說罷,伸手扶起諾敏兄弟。

    胤在一旁低聲說道︰“諾敏,你別忘了我在大營和你說的話。”

    諾敏雖還在傷痛,但還是勉力點了點頭。

    胤也打量了一下四周,發覺圖海府上竟然沒有什麼值錢的擺設,家人所著也都質料一般,就連挽聯等一應物事也普通的緊。這讓他有些吃驚,算來圖海帶兵已久,帶兵之人理應豪富才對,且不說朝廷,兵部每年撥銀甚巨,即便吃吃空額也都能賺到盆滿缽滿了。更而況,圖海征討察哈爾王子時,曾下令,官兵搶掠不韙軍令,單此一項,若是圖海順手撈點,也不得了。可是如今看來,圖海府里竟是不過中人水準而已。

    胤側頭問諾敏道︰“你阿瑪的喪儀怎麼布置得如此簡樸?”

    諾敏哭喪著臉道︰“回四爺話,阿瑪這些年除了皇上賞賜之外,剩下的都接濟一眾受傷致殘的軍士,再說,奴才家的窮親戚多,少不得也要周濟他們些個,這麼一來,家里便不剩什麼了。”

    胤心中更痛,想了片刻,他從懷中拿出一張銀票,正要遞給諾敏,被裕親王眼尖看到,沖著胤輕輕搖了搖頭。胤只好縮了回去。

    裕親王從自己袖中拿出一張2000兩的憑票即對的龍頭銀票,遞給諾敏道︰“諾敏,你阿瑪這些年為大清辛苦了,這是皇上,太子以及我和四阿哥的一點心意,聊作賻儀,稍後皇上必有其他的恩賞。”

    諾敏俯身在地,泣聲道︰“奴才謝皇上隆恩,謝過太子,王爺和四爺。”說完深深地望了胤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感激。

    裕親王又安慰了那氏一通,囑咐了諾敏如何操辦喪事等等之後,便辭了出來。胤跟在身後。裕親王看著胤,無奈道︰“老四啊,今天要不是我攔的及時,你又闖禍了。”

    胤道︰“佷兒看到您的手勢就沒敢動作,不過佷兒不太明白,還請伯父教我。”

    裕親王道︰“你銀子一出手,把你皇阿瑪和太子置于何地啊?”

    胤頓時恍然大悟,因為那時皇帝的恩賞還沒有下來,如果自己當時把銀子遞給了諾敏,無論目的如何,豈不就是把自己凌駕在皇阿瑪之上了,肯定要觸大霉頭的。再者,這肯定也會遭了太子的忌,首先有籠絡之嫌,說重了甚至可以扣上結黨的帽子。結黨,胤也暗自有些好笑,盡管沒有人會相信這麼點大的孩子會有這種心思,胤依然不想冒險,康熙自己就是八歲登基,他可不會因為自己年紀小就小覷自己。從上次在佟貴妃處父子兩個打機鋒就可以管中窺豹了。如裕親王所說,小心為妙。

    胤不由得非常佩服裕親王,既凸現了皇恩浩蕩,太子厚待,又顯出前來致祭的兩位情誼深厚,竟是圓圓滿滿。

    胤心服口服對裕親王道︰“伯父,佷兒受教了,不愧姜是老的辣啊。”

    裕親王瞥了瞥胤,道︰“你這只小家雀,要成為雄鷹,需要學得海了去了呢。”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8:36
第二卷 第三十章 八阿哥(一)
作者︰四貝勒
    胤和裕親王剛剛辦完差事,正欲回大營繳旨,沒走出一個時辰,就被飛馬趕來的侍衛通知說,皇上已經得知圖海的消息了,命裕親王暫回府第,四阿哥回宮候命。而且兩人也從傳旨的侍衛處听說,正如裕親王所料,皇上听到圖海病逝的消息之後萬分悲痛,諭隨侍的群臣道︰“朕從此失一股肱矣。”而且宣布即行起駕回京,要親自為圖海致祭。同時,下旨賜圖海謚號文襄,贈太子太保,一等忠達公,並配享太廟,同時又命以圖海嫡子諾敏承繼一等公爵位,封散佚大臣。此等哀榮,自熙朝伊始,無人能及。

    胤听到這個消息,也是感慨良多。賢能如圖海,得兩代帝王恩寵如圖海,圖海一生傳奇無數,自筆帖式(八品官佐,幾乎就是不入流)一路登天,從侍講拔殿閣大學士,數日之間,超遷十數級,如此隆遇,只有現在的上書房大臣高士其的一日七遷能與之比肩。但即便如此,在宦海沉浮20余載中,也曾兩起兩落,甚至一度身陷囹圄而今日不知明朝之事。他的命運,完全掌握在皇帝的只字片語之間,想來也是可憐。

    這還算是幸運的,這次征討吳逆的另一大功臣,周昌周培公,在康熙郊迎圖海後的第二天奉召入宮,朝野普遍以為,以培公功勛,仿清初範文程例,封精奇尼哈番(伯爵),最不濟也能授以督撫,開牙建府。不想,一番奏對下來,竟是只升了兩級,授了個三品四川布政使的官位,而且限期三月之內必須離京赴任。眾人無不大跌眼鏡,胤卻大約可以明白康熙的用意。

    圖海的功勛彪炳,朝野推崇備至。從某種情形看,也有功高鎮主的趨勢。如果重用周培公,抑或任周培公以地方督撫有督軍之職,則圖海即便沒有結黨之心,其黨自成矣。而且周培公還是未入旗的漢人,先帝罪己詔中有近漢臣一說,如果重賞周培公,也可能激起朝中滿洲親貴的非議。出于這幾種考慮,康熙便使周培公遠離京畿,赴四川,任藩司之職。這個職位,雖屬地方大員,但上有總督,巡撫監督,且沒有兵權,即便有風吹草動,一張詔書便能解決問題。

    胤為周培公扼腕不止,他知道,正是因為壯志無處得報,周培公壯年之際便抑郁而亡,雖說康熙惋惜之余也是給與身後諸多哀榮,但是人已經亡故,即便再多榮耀,又有什麼用呢?人才在的時候時候只是利用之,而不懂得珍惜和保護,才會有如周培公一樣的悲劇。清代如此,現代社會這樣的例子也不少啊,胤心中感嘆道。

    裕親王瞧著胤已經怔忡了好一會兒了,以為這位小阿哥還沉溺剛才在圖海致祭時的情緒當中,于是便道︰“老四,別想太多,傷神。”

    胤搖搖頭,心中所想無法對人明言,只能掩飾道︰“佷兒是思念皇額娘了。”

    裕親王笑笑,道︰“這也難怪,這次你離家已有數日了,你額娘一定也記掛著你呢。我這就送你回宮去。”

    福全把胤送回宮後便自行回府不提。

    胤回到鐘淬宮,剛和佟貴妃見了禮,佟貴妃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自己才風塵僕僕趕回來的養子,副總管太監高群就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伏在地上道︰“主子娘娘,出大事了。”

    佟貴妃嗔道︰“什麼事這麼火急火燎的,連規矩也不懂了,見了四爺也不問安?你幾十年的差白當了?”

    高群暗叫一聲糟糕,這位四爺年紀雖小,可是不好惹,而且現在聖眷正隆呢。規規矩矩請了安之後,才回稟佟貴妃道︰“主子,奴才剛才慌了神,這是該死。不過,宮里出了大事了。”

    佟貴妃皺了皺眉頭,道︰“出了什麼事,說得明白些。”說著,示意胤在旁邊炕上坐下。

    高群道︰“辛者庫宮人衛氏,私自與人通奸,10個月前生了一個小賤種,留在宮內,昨日惠妃娘娘丟失了一些細軟,主子命在大內之中普查,听到她房中有嬰兒哭泣聲,才在她房中找到那個小東西,拷問之下,她竟是不說。”

    佟貴妃眉頭皺得更緊,道︰“是不是和哪個侍衛做了此等苟且之事?”

    高群答道︰“奴才也有這個懷疑,只是她就是咬緊牙關不說,奴才想請主子示下,該如何處理呢?”

    佟貴妃考慮了片刻,問道︰“以往這等腌,按規矩是怎麼處理的?”

    高群答道︰“辛者庫人,本就是皇家旗奴,踫到這等不守規矩之人,拉出去杖斃,那個孽種丟到外面去喂狗也就是了。”

    胤聞言一驚,他了解一些清三代的歷史,尤其對康熙朝的諸王奪嫡有興趣,在他的印象之中,有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物,和辛者庫大有關系。

    佟貴妃也大有不忍,道︰“如此處置,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高群一臉媚笑道︰“主子,不是奴才多嘴啊,皇上現在正恩寵著主子,後宮中的地位,主子也是獨一份的,連後宮之事,皇上行前也特別囑咐讓主子代理。主子心善,奴才知道,可是主子日後必有上位中宮的一日,掌管後宮,這可是需要雷霆手腕啊。”

    佟貴妃怒道︰“你個奴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種事也能胡說的?當心皇上听到了,立刻就讓敬事房先把你給活活烤了。”

    高群還是一副諂媚的樣子︰“奴才曉得的,這不也就在主子面前嚼嚼舌頭,主子一向心疼奴才。”

    佟貴妃道︰“你還說嘴?我看你真是該掌嘴了。”

    高群悻悻地終于閉了嘴。

    這時,胤插話道︰“皇額娘,孩兒有些話想和皇額娘您單獨說。”說罷,冷冷看了高群一眼。

    高群倒也識相,乖乖地退了出去。

    胤道︰“皇額娘,兒臣覺得剛才高群所說之事大有蹊蹺。”

    佟貴妃有些驚奇地望著胤,問道︰“有何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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