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重生之雍正王朝 作者︰四貝勒 (連載中)

Nineider 2009-1-30 07:45: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132171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8:58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吾家兒郎初長成(七)
作者︰四貝勒
    康熙讓幾個兒子聚攏在身邊,道︰“你們可知道朕為什麼要召回那些蒙古王公?”

    太子道︰“皇阿瑪心思,兒臣等幾個不敢妄加猜度。”

    康熙淡淡一笑,道︰“不妄議,不揣測,這個心思倒是沒錯,只是,今天,朕允許你們兄弟幾個猜上一次。”

    大阿哥瞧瞧太子,看看胤祉和胤,躊躇了一下,道︰“皇阿瑪,三弟四弟年紀還小,兒臣以為,他們尚未國政知之甚少,是否等他們長大些個,再習政事呢?”

    康熙面無表情,道︰“朕8歲登基就開始臨朝听政,三阿哥今年已經9歲,四阿哥年紀雖幼,卻也有些見識,朕的兒子,決不能像前明的番王一樣,做個太平的安樂王爺,你們幾個,從現在開始起,不光要進學習武,而且要學習政事,朕也會尋機會派你們差事,不歷練,怎麼能以後成才,沒有出息,莫說親王,郡王,便是貝勒,朕也不會封你,若是沒有長進,當心朕連你們現在的貝子爵位也擼了去。”

    見康熙動了意氣,幾位阿哥紛紛跪地請罪。太子心中既興奮,也覺少許失落,興奮的是大阿哥又惹惱了皇帝,如此下去,大阿哥不可能再成為自己的絆腳石。憂的是,皇阿瑪有意讓其他兄弟也參習政務,如此一來,久而久之,其他兄弟也可能對太和殿上的那張寶座產生覬覦之心。在他看來,最好就像是明朝一樣,就讓其他所有兄弟像廢物一樣的被養著,他才不在乎什麼兄弟情深的鬼話,寶座只有一張,現在可以兄友弟恭,到時候肯定你死我活。

    對于胤而言,這是一大利好消息。可以參知政事,順便近距離觀察一下老爺子的帝王心術。他也明白,這種情況之下,太子和大阿哥之間必有一場龍爭虎斗,他已經抱了坐山觀虎斗的心思。雖然他目前還沒有主動出擊的打算,但並不拒絕漁翁得利。

    康熙哪里知道就在這一轉眼間,面前的幾個兒子都動了無數的心思。只是看著太子道︰“胤,你先來說說看,朕準備如何處置眼下的狀況?”

    太子自六歲起酒杯康熙日夜呆在身邊教誨,平日里更是被要求練習看折子,心中略一權衡,便答道︰“兒臣以為,皇阿瑪會結納幾位蒙古王公,以孤立葛爾丹,且這幾位王公的屬地皆在我與葛爾丹之間,如起戰事,也可為我稍阻葛爾丹勢頭,而且,幾位王公結納葛爾丹,無非圖利而已,我天朝物博,以利誘之,豈有不得之理。”

    康熙听罷點點頭,道︰“大面上都沒錯,不枉你平時用心。胤,你也說說看。”

    大阿哥猜度康熙的意思,應當是太子講得還不完全,于是挖空心思要拾遺補缺,便答道︰“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太子所言雖不差,卻也不盡然,兒臣覺得皇阿瑪施恩的同時,也定然會面斥那些蒙古番王,以顯我氣勢。兒臣觀察,他們對葛爾丹頗有敬畏之心,然對我大清,也不敢公然違逆。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皇阿瑪恩威並重,展我大清朝風範,必能使其明白只有恭順我大清,才有他們的立足之地。”

    康熙不置可否,接著問老三胤祉道︰“你怎麼想?”

    胤祉完全沒有想到康熙會真的問他,匆忙之間,思之不得,便只好用《論語》中的一句話,搪塞答道︰“兒臣讀聖賢,夫子曰︰‘政者,正也,子帥于正,孰敢不正。’皇阿瑪為天子,得政于天,是為正統,又行正直,便是那些奸邪小人,也耐不得皇阿瑪何。君君臣臣,蒙古王公也應當懂得的,便是葛爾丹,也定然邪不勝正。”

    康熙笑道︰“倉促之間,能引經據典,已數不易了,但是還得想的在透徹些,典籍所載未必能用于實際政事,要活學而活用之。”

    胤祉點頭稱諾。

    康熙再轉向胤,道︰“胤,你師傅一直夸你有些見識,不妨說來听听,說錯了,皇阿瑪不怪你。”

    胤心說“這哪里難得到我啊,想當初,公司里雖然不教帝王心術,卻沒有少進行領導力方面的培訓。我就來個舊瓶裝新酒。”面上卻是一副為難的樣子,道︰“皇阿瑪,兒臣慚愧,雖有些想頭,卻也還是听了太子和大哥的才略有所悟,且兒臣也不及三哥書讀得好。”

    康熙一擺手,道︰“不打緊,今天只是我們父子幾個閑聊而已,有什麼想法,都但說無妨。”

    胤一輯道︰“兒臣獻丑了,兒臣以為,八字以蓋之,‘區別對待,各個擊破’而已。”

    康熙饒有興趣地看著胤,道︰“這話左右都有說辭,朕要听你自己解來。”

    胤不急不緩道︰“誠如太子和大哥所言,幾位蒙古番王懼怕葛爾丹,所以才放下身架結交之,然他們各自情形心性又有所異同,兒臣席前听高士其講到這幾個人,便請教于高士其,得知達什巴圖爾親王最喜錢財牛羊,一直妄圖垂涎土謝圖部的草原,高士其言,可能葛爾丹會以此為餌,誘之,衛拉特蒙古和碩特部和羅理年輕有為,不甘成為附屬,卻又部族屬地規模都不大,有和葛爾丹互相利用之嫌,喀喇沁蒙古親王鄂木布確是和我愛新覺羅淵源最深,兒臣于是席間特別留意了一下,看他于葛爾丹言詞之間,頻頻左顧右盼,心不在焉,可能只是一時與其結交,又怕觸怒皇阿瑪,就像一居士,一輩子不吃肉,偶爾為之,生怕菩薩發覺一般。因此,高士其對兒臣說,對他們當因勢利導,循利者,以利誘之,懷壯心者,以爵位土地授之,但同時調其離開原駐地,對于喀喇沁,安撫加警告定能奏效。”

    康熙大笑,道︰“好一個‘區別對待,各個擊破’。雖然不是你自己之見,但能夠言之友如此條理,實屬難能。而且能觀察入微,很好。你們兄弟幾個,沒有讓朕失望,高士其這人也頗有心,是塊上書房大臣的材料。”

    胤暗自道,我無非就是說了些情景領導的最初級理論而已,值得這麼驚訝?而且我總不能告訴你這些都是我想的吧,否則太子和大阿哥還不得天天像防賊一般防我,如此最好,大功讓給高士其,我也有點湯喝。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00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吾家兒郎初長成(八)
作者︰四貝勒
    康熙听完幾個兒子的見解,真是滿心歡喜,賞給每個兒子一套文房四寶,便打發他們各自回帳休息。

    待侍衛們將那幾位蒙古番王帶轉了來,康熙果然是恩威兼施,使幾個蒙古王爺膽戰心驚之余又對聖上雨露遍灑感恩涕零。讓葛爾丹費盡心機,花了十幾萬兩黃金苦心經營了數年的合縱之策徹底消于無形。康熙又命高士其即時行令兵部,調關內清軍十萬八旗綠營兵移駐黑龍江,由黑龍江將軍巴海統領,並令蒙古朱穆秦部發兵策應,以防羅剎,由傳諭索倫部準備相應軍需,聲言“以防捕鹿人”。

    胤听說這個消息,心中暗笑,沒想到康熙居然還是發明行動暗號的奇才,只是以統共14萬人對付“獵鹿人”,動靜未免太大了吧。

    同時,康熙一行人行至熱河時,傳諭授予已經在福建操練水師數月,枕戈待旦的福建水師提督施瑯右都督之餃,同諭命福建總督姚啟聖兼督福建及兩廣兵馬,以為馳援。以文華殿大學士李光地以欽差身份任隨軍參事,實授福建巡撫,督管糧草輜重。上諭中明書皇帝對收復台灣的殷切之心,期望能一戰而全勝。

    施瑯當下不敢怠慢,日夜以繼整軍待發,終于一日,風向大轉,尤利清軍,施瑯及李光地擺過了聖旨,率水師一路東進,鄭克爽部紛紛潰敗,即至6月22日,清軍出奇兵乘漲潮期間悄然進逼澎湖,是役,施瑯軍俘敵船三十五艘,擊沉焚毀敵船一百五十九艘,鄭氏大小三十余員將領並一萬二千余軍士陣亡,一百余員將佐並5000余部眾降清。施瑯本人在戰斗中右眼負重傷,而他效三國時期夏侯淳故事拔楮而啖,使敵眾膽戰心驚。至此,清軍收復澎湖全島直逼台灣本島,鄭氏失此屏障,人心大慌。馮錫範,劉國軒等紛紛力勸鄭克爽降清,至九月,康熙收到降表,龍心大悅,特旨封施瑯為靖海將軍,賜靖海侯爵位,世襲罔替,為朝廷世守東南一隅,並特恩選施瑯六子世驃入南書房為皇子伴讀。

    于此事,胤看得通透,選施瑯的這個兒子進京伴讀,說的好听是皇帝加恩施瑯,可實質上,說明康熙還是不放心這個曾經鄭成功的舊將,而今康朝的功臣,生怕又出了一個吳三桂,以伴讀為名,留做質子才是真。不過,意外的收獲是,施世驃,就是以後名鎮京華的大清官施世綸的幼弟,此刻依聖命成了胤的伴讀,倒是使胤有了機會結納施世綸。不過胤等阿哥也沾了收復台灣的光。在康熙興奮之余,決定普天大慶,所有授有爵位的宗室,一律當年賞發雙份俸祿,胤因為有固山貝子的爵位,乘機做了一把小財主。

    仿佛為了印證“福兮禍所依”的道理,沒過幾個月,就傳來羅剎襲我邊境,殺我邊民的消息,康熙震怒之下,以黑龍江將軍巴海,寧古塔都統薩布素統軍反擊,同時,以年僅十二歲的大阿哥前往,學習軍事。胤倒是有點同情起大阿哥,雖然這是歷練和掙軍功的好路子,但是把半大的孩子丟去冰天雪地,也確實是現代人無法想象的。

    也是在這一年,胤的又一名政敵,十阿哥胤俄出世,胤直覺告訴他,今後的日子,越來越精彩了。

    次年,胤在南書房與施世驃相伴已有時日,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卻十分談得來,且胤從施世驃口中得知,因施瑯功,施世綸得到封蔭,出任江甦泰州知州,不日即將上京陛見領旨,此時的施世綸已經是福建有名的才子,剛正博學,胤當下大喜過望,要世驃引見。遂安排在施世綸見過皇上之後,幾人想辦法相見。但國家有法度,阿哥不得結交外臣。胤稍有些犯難,可是立刻他就有了主意,還是老方法,請裕親王出面。裕親王與施瑯相熟多年,以他出面相邀,不難請到施世綸,而胤更是裕親王府的常客,這也是他唯一能自由出宮走動的地方。這些年來,裕親王著實地疼愛胤,幾乎也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只要胤開口,沒有不成的。

    這日,胤早早來到了裕親王府,見過了王爺和福晉,便和施世驃一起等著世綸的出現。胤心中存著多樣心思,一是好奇,二是仰慕,一直听說施世綸樣貌奇丑無比,有“十不全”一說,二是受了後代“施公案”的影響,著實想瞧瞧這位清代的“施青天”到底有幾斤幾兩。

    這一等就是幾個時辰,好不容易,門外傳來拜帖,施世綸終于到了,世驃馬上迎出門外,裕親王福全和胤在堂上安坐等候。片刻之後,胤就見世驃引一人,上得堂來。此人身著雪雁補服,官服很新,頭頂青金石頂子,定是世綸無疑。論恩蔭,他也算是異數,除了皇室宗親,一般勛臣,恩蔭不過五品,世綸已經算是超遷了。來得面前,施世綸恭謹地伏地請安,口稱“奴才”,胤知道,就在前不久,康熙為施瑯一家都抬了漢軍瓖黃旗,算是裕親王正經的旗下人,待到施世綸一抬臉,還真是眼歪,手卷,足跛,門偏,還好胤有了心理準備,否則還真得嚇一跳,胤心想,這位仁兄,算是長得對不起觀眾了。福全也從未見過施世綸,看到他這幅尊容,竟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施世綸聞聲正色道︰“王爺以為世綸樣貌丑嗎?世綸倒是認為,人面獸心,方為可惡耳。若世綸模樣,雖獸面人心,又有什麼關系呢?”

    裕親王倒是被施世綸這話鬧了個大紅臉,連忙道︰“世綸你多心了,奔往不是這個意思。今日本王請你來,一是給你接風洗塵,你阿瑪是本王的好朋友,照漢人的規矩,按私你算是本王的世兄,二則現在你一家也入了漢軍瓖黃旗,本王兼著瓖黃旗的都統,依照咱滿洲的規矩,你在赴任以前,也應該來我府上點個卯。再有就是引見皇四子給你認識,他一直听世驃提到你,對你也算仰慕已久,這些天,一直纏著我給他安排,這下,算是也趁了他的心了。”

    施世綸又是一輯,道︰“王爺這話,奴才不敢受。”

    此言一出,福全的臉當場就掛不住了,胤見狀,連忙打圓場問道︰“文賢,此話怎講?”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02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吾家兒郎初長成(九)
作者︰四貝勒
    施世綸挺身道︰“王爺于國語(滿語)比奴才懂得多,王爺現在是瓖黃旗昂邦,對于聖上為什麼改額真為昂邦,王爺一定知道,且世祖皇帝今上多次告誡,皇子王公不得私自結交外臣,奴才一家在旗,但卻還是外臣,蒙王爺和四爺抬愛,相邀奴才到府一聚,奴才銘感五內卻也不免惶惶,生怕給王爺和四爺帶來日後麻煩。”

    福全听罷臉色更是難堪,冷冷地說了一句道︰“就算今天是你老子來,恐怕也不敢對本王說這些個。”

    听了施世綸關于額真和昂邦的議論,胤才恍然大悟。在滿語中,額真有旗主的意思,而昂邦則是統管大臣之意,這實際上是康熙要所有人明白,八旗都是皇帝的屬下,即便身份高貴如親王,也不再享有旗主的權利,而是作為皇上的臣子替皇上統管旗務而已,所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施世綸的含義就是我不是你裕親王的奴才,而是皇上的臣子,所以我不問私,而向公。依此來看,這個施世綸應該算是一個真正的正人君子,奉行君子不黨的方略,不怕得罪權貴,以膽略來看,必為能臣。

    胤對裕親王笑笑,道︰“伯父,看來外界傳言不虛啊,佷兒著實服了這個施世綸,有如此風骨,伯父您剛才試探之下,果不其然吧?”

    裕親王明白胤這是給他找台階下,便勉強笑道︰“也罷,和你這小猢猻一般見識,傳出去還不丟死本王的臉了。”

    施世綸一抱拳,道︰“多謝王爺,四爺體恤,世綸這便告辭了。”

    胤見施世綸抬腳便走,不由得脫口急道︰“十不全,且慢?”

    一言既出,胤也意識到了自己居然情急之下,把施世綸的綽號叫了出來,最初這個綽號還是從世驃這里听來的,因為施世綸的長相,可謂“五行不全”,諸多缺陷,便被好事之人以此綽號取樂,胤當下不由得紅了臉,施世驃也頗覺尷尬,裕親王更是捂了袖子在笑。

    施世綸倒是鎮定,回過身來,問道︰“四爺有何見教?”

    胤心中更是佩服,此人榮辱不驚,高量雅致,當下更加有了結交的念頭,便道︰“對不住,胤年幼不懂事,剛才不該如此,萬望文賢見諒。”

    施世綸還是一幅平靜的樣貌,道︰“四爺不必掛懷。”

    胤道︰“裕親王和胤不是存心結納,只是一直以來,胤都和令弟相伴,听到諸多關于文賢的佳話,此番得文賢進京,才有幸與文賢相見,一見之下,更是佩服,祖宗規矩,胤也不敢違背,只是若再有機會,還請文賢不吝賜教一二。”

    施世綸見胤說得誠懇,有沒有什麼違例之處,便也不好拒絕,且皇子虛心求教自己,那是天大的面子,再加上世驃的成分,便不再一味推唐,回道︰“四爺客氣了,若有機會,世綸畢當盡力。”

    胤得此一諾,已然十分高興,他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最起碼自己以後已經有了一個正當的理由進一步與施世綸論交。

    這一場晚宴就在這種氛圍之中以施世綸的匆匆離去而草草收場。

    接著的一段日子,胤隨扈康熙首次南巡,于太子一道天天被康熙帶在身邊,時時教導,並得高士其傳授四子之書,康熙也常常抽查兩位皇子的功課,康熙還常常告誡說要于讀書之間體會古帝王孜孜求治之意,胤被弄到不勝其煩,卻又不得不時時小心。南巡之中,康熙亦傳旨復了索額圖內大臣之職,一並也撤了對明珠的處分,太子聞訊十分欣喜,胤卻並不看好這個結果。

    及至南巡歸來,康熙愈發喜歡胤,賞賜日隆,僅次于太子,太子雖不說什麼,卻也十分不悅,胤看出太子心思,便讓佟貴妃代言推辭,以其他阿哥都沒有得到賞賜,自己沒有特殊功勞,不應得此賞賜為由,請康熙收回賞賜,一方面解了太子的顧慮,又使得康熙心中更是喜愛胤的友愛謙讓,康熙雖然以後再賞賜時,不再給與特別待遇,但卻格外的看重于他,並在顧八代以外,加派張英,熊賜履教授胤理學。

    還有一件事讓胤真的感受到康熙的看重。有一次,康熙巡游塞上,因听說四阿哥身子不爽,就只帶了太子與大阿哥,離京一日便接報說胤染了痢疾,康熙當即下令返京探視,十日之中,每日都要到胤的住所察看胤的病情,甚至對太醫院的每一份醫案都親自過目,直到胤身體狀況好轉才再度啟程,此舉讓胤也大為感動,他以前覺得,自己是一個現代人,無非借了胤的軀殼而已,康熙對自己而言僅僅是君王,甚至是要防備和斗法的對象,而絲毫沒有任何其他的感情因素摻雜其中,而這一回,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康熙的親情,讓胤的心中有了一些軟弱,也有了一些不安。

    同樣也是在這一年,胤的生母烏雅氏被封為德妃,以胤看來,這多多少少是因為胤目前的聖眷正隆,而且佟貴妃也一直在康熙面前進言,為烏雅氏撞木鐘,康熙便順水推舟,算是對烏雅氏做了一個補償。封賞的旨意一下,佟貴妃便忙了起來,因為這事,佟貴妃特地在自己的宮設宴款待了烏雅氏,烏雅氏看著桌上碓的琳瑯滿目的精致吃食,瞧著自己的兒子胤恭謹地給自己行禮,一時也是悲喜交加,只是眼淚撲哧撲哧地落下來。

    胤見狀,連忙從懷中取出帕子,站起身來走到烏雅氏近旁,溫聲道︰“額娘,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是什麼事使您難過了?可是兒臣做錯了什麼?”

    佟貴妃也在一旁半是勸慰半是調侃道︰“是啊,妹妹,兒說得是,這麼好的消息,連本宮也著實為你高興呢,怎麼反倒哭了?這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是姐姐欺負你了呢?”

    烏雅氏連忙起身襝衽謝罪道︰“是奴婢不省事,給姐姐添麻煩了。”

    佟貴妃忙笑道︰“大家一家人,快別這麼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胤在一旁躬身肅立,站著規矩。

    烏雅氏嘆了一口氣,道︰“兒有出息,所以皇上上了這個妃的名分,奴婢自是高興,只是想到祚兒,奴婢便憂心了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04
第二卷 第四十章 吾家兒郎初長成(十)
作者︰四貝勒
    “六阿哥怎麼了?”佟貴妃關切地問道。

    “祚兒打小就身子骨單薄,總是生病,太醫天天圍著他轉,今年都六歲了,還是整天離不開藥罐子,奴婢這個做娘的,怎能不憂心呢?而且祚兒也不像兒這麼聰明,進學之後也沒有什麼大的進展,所以皇上幾乎就沒有正眼瞧過他。”烏雅氏有些哀怨地說道。

    佟貴妃也跟著嘆了口氣,康熙的後宮之中,雖然嬪妃不是很多,但也有大大小小幾十位,能得皇上雨露者更少,若是有了子嗣,才能有一點希望,否則皇上殯天之後,如果沒有恩旨,就只能移居偏宮,太監們都是黑心窩子,冷菜剩炙的,根本就不是人過的日子。對于那些有子嗣的,新皇帝往往都會開恩,特旨這些先皇的嬪妃搬出宮去和自己的兒子同府居住,如是兒子出息,封了王哪怕貝勒貝子,不吝是就算是有了以後的保障,所以哪個嬪妃不是眼巴巴地指望著自己的兒子出息。像德妃烏雅氏的兒子胤祚這樣的,能不能養活都兩說,即便是能長大,若是一直這麼病怏怏地,肯定不討康熙的歡喜,若是不能分府另居,也是白搭。難怪烏雅氏如此傷感。

    佟貴妃是個善心人,最看不得別人難過,便道︰“好妹妹,別著急,且不說胤祚一定吉人天相,慢慢肯定能好起來,就說兒,他是從你腸子里爬出來的,雖說養在我的宮里,但始終還是你的兒子。他有出息,你也有面子,這不,就是皇上,也念著這個呢?才幾年呢,你就從宮人晉到了妃,滿宮的嬪妃,哪個及的上你?還不是一則因為這些年妹妹你盡心侍奉皇上,二則胤又正得著聖眷?以後啊,咱兒肯定封王,他要是敢不養你,我第一個不答應。”

    烏雅氏展顏一笑,道︰“兒有今天,還不都是因為姐姐教導有方?奴婢哪敢指望這個福分?”

    胤倒有些驚奇了,在他的印象之中,烏雅氏還是那個怯生生的,總是帶點羞澀的小女子,可此刻她所說的話,居然也是處處伏筆,無一不透露出心機和城府,他打量了一下烏雅氏,雖然她眉眼之間還是有些憂郁,但是一縷笑意卻已掛在嘴邊。胤心中不免慨嘆,環境對一個人的改變居然如此之大。

    這頓飯吃的胤很不痛快,在場一親一養兩位額娘,怠慢誰都不好,一個多時辰內,胤就沒有消停過。總算順利地完成了任務,胤也累得夠嗆,覺得自己應該出去疏散一下,便對佟貴妃請求要去裕親王府。佟貴妃沒說什麼就答應了,只吩咐胤隨身帶上幾個侍衛和太監。

    胤只帶了二等侍衛鄂倫岱,還有在喀爾喀蒙古救下的摔跤手,傷好之後被康熙親封了三等蝦的巴特爾護身,太監秦順也顛顛地跟了來,一行人便出了皇宮。

    剛剛走到北館附近,就傳來一片的喧鬧聲,胤看到前面為了一大群人,只把整條道都堵了起來,不禁皺了皺眉頭。秦順策馬向前走了兩步,張望了一下,又回身對胤道︰“主子,咱走別的道吧,前面像是出事了。”

    胤還沒有答話,鄂倫岱便搶著道︰“這有什麼好怕的?有我和巴特爾護著四爺呢!難道我們這些人都是吃素的不成?你們這些老公,下面沒有了,難道膽也跟著被騸了?”

    秦順一听,臉上馬上通紅,直紅到了耳朵根上,又不敢和額倫岱打擂台,只好“嘿嘿”干笑了兩聲,道︰“鄂大爺專拿奴才們開心。”

    鄂倫岱“哈哈”笑了幾聲,轉過頭對胤道︰“四爺,咱們去瞧瞧熱鬧,可好?”

    胤早就被撩撥得動了心思,點了點頭,幾人便下了馬,朝人群走去,巴特爾雖然來京將近一年,漢語還是說得不地道,他一手緊握著刀把,一面用他生硬的漢語說道︰“四爺,要當心的,巴特爾護著您的,先走。”

    胤笑笑,學著巴特爾的口氣,說道︰“好,巴特爾的,先走。”

    幾人把胤護在當中,鑽進了人群。胤看到當中的情形,不免一驚。

    幾個穿著蒙古皮袍,帶著彎刀的漢子正在圍毆一名中年漢子,那人帽子已經被打落,一扇也被扯得七零八落,撕裂的袍子上滿是合著鮮血的泥土,手抱著頭,蜷縮在地上。周圍之人,有些要麼跟著胡亂喝彩起哄,有些露出了不忍神色,卻又擔心這些蒙古人找自己的晦氣,也不敢吭聲。胤的眉頭皺得更緊。他小聲要秦順去問問事情的由來。秦順拉著身邊的一位低估了一會兒,便湊到胤的耳旁,說道︰“主子,是這幫蒙古人挑的事。被打得那位是個賣首飾的商人,還是咱正白旗的,叫王正民,蒙古人說要買他的首飾,王正民就拿了給他們看,他們看中了也不給銀子,還說王正民的東西不對,這不是專門訛人嗎?兩廂爭了起來,蒙古人就動手了。”

    胤正在猶豫該不該出手,就看到巴特爾臉色蒼白,雙目怒睜盯著那幾個動手的人。胤心中不免一動,問道︰“巴爾特,怎麼了?”

    巴特爾雙唇抿成一條直線,答道︰“這些蒙古人,我認得,他們是葛爾丹的部下的,那個,大個子的,領頭的,是葛爾丹的沙里巴圖爾台吉的乎兀(兒子),叫伊特木根,草原上的,最無賴的。”

    胤聞言又是一驚,這事居然還牽涉到了格爾丹,怎麼處置比較好呢?

    這時候,旁邊忽然鑽出一個年紀和胤相仿的半大男孩,他指著那些蒙古人,大叫一聲︰“住手!”

    蒙古人听到這句話,不免愣了一下,回頭去看是誰這麼大膽,不料看到的確是一個孩子,幾人便放肆的大笑起來,尤其是那個伊特木根,笑聲最是尖利。

    胤這時作了個手勢,讓巴特爾和鄂倫岱待命。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05
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麻煩(一)
作者︰四貝勒
    伊特木根康對著那孩子看了一眼,又狂笑了一陣,道︰“你這個奶孩子,還不如我家草原上剛出洞的兔崽子大,就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旁邊的幾個蒙古人也跟著大笑起來。

    看那半大少年,帶著一頂六合一統貌,身上穿著青色夾皮袍,外罩著巴圖魯背心,露著些許白色的絨毛,眼看著也是一名官宦子弟。料是平時里也從來沒有受過這個氣,立刻臉漲得通紅。他旁邊一位長隨模樣的,斷喝一聲︰“你們這些蒙古漢子,好不省事!知道這是哪里嗎?這是天子腳下,皇城根下,容得你們如此放肆撒野?沒有王法了嗎?”

    伊特木根輕蔑地撇了撇嘴,道︰“王法?你知道我們是誰?我們是博碩克圖汗的勇士,我們只服從偉大的葛爾丹的號令。剛才那個狗才要騙我們銀子,被我們當場開銷了,他該死。你算哪根蔥?管到我們頭上來了?就算你們大清皇帝,也不能拿我們怎麼的,還不是好好地封了博碩克圖汗個親王?”

    那長隨聞言臉上露出些許驚惶,但看了看自己少主子鐵青的臉色,仍然硬撐著說道︰“我們老爺是京城的巡城御史,正管著這四九城的治安呢,這是我家少主子,怎麼就不能管你們了?”說道這里,氣勢已經弱了許多。

    那少年眼楮一眯,冷冷道︰“我管你是什麼汗的手下?進了這京城地界,就得知道遵守法度,你們將那漢子打成這樣,就有罪!”

    胤在一旁,對于這名少年頓生好感。他拉過秦順,扯下身上佩著的康熙御賜的皇絲絛白玉佩,讓秦順以此為信物速速飛馬去附近的九城提督衙門搬兵來救,他已經預感到接下來必定會有一些麻煩了。

    果不其然,伊特木根听到那長隨和少年的說辭,一連橫肉紋絲不動,凶狠地瞪了一眼那少年,道︰“狗屁巡城御史,不就是條遛街的狗嗎?今天我不僅要打人,我還要殺人呢,你能拿我怎麼樣?”言罷,照準地上躺著的王正民的胸口就是一腳,直把王正民踢出去一丈多遠,王正民慘叫了一聲,口中鼻中鮮血涌出,眼看就是不活得了。周圍人一看,紛紛低聲道︰“不好了,出人命了。”“糟了,好像那人不行了。”

    胤本來看到伊特木根一臉凶狠時已覺事情不妙,正待要巴特爾上前阻攔,已經來不及了,此時胤更是胸中怒氣翻涌,輕喝一聲︰“鄂倫岱,巴特爾,難道你們要你主子親自上陣嗎?”

    鄂倫岱和巴特爾也早就按捺不住,跳進圈中。鄂倫岱大叫︰“你們這起子殺人的狂徒,看來今天爺不出手,你們就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巴特爾一言不發,更是直奔著伊特木根而去。

    伊特木根看到旁邊又有人沖了進來,開始吃了一驚,定楮一看,不由咯咯笑了起來,用蒙語道︰“我還當又是哪個不怕死的?原來是你這個沒用的奴隸,怎麼樣?要不要我把你另一支膀子也卸下來啊?這些滿洲人,居然會收留你這種窩囊廢,以前在部族里,你就是一只卑賤的豬,跟你那瞎眼的老娘一樣。”

    巴特爾也不應聲,冷冷地盯著伊特木根,伊特木根猶自不知,嘴里還不清不楚地罵著。

    就听巴特爾一聲斷喝,閃電一般沖了上去,左手趁勢直扣伊特木根的脖頸,右手插向他的脅下。伊特木根也不完全是草包,看情形也是練過幾下子的,瞧著情形不對,連忙伸手來架,卻不料巴特爾的左手只是虛招,只見巴特爾左手一晃,就扣住伊特木根的右邊鎖骨,只一用力,就听清脆的“ 嚓”一聲,伊特木根的右手舊舉不起來了,只把伊特木根痛得齜牙咧嘴,然後巴特爾向老鷹捉小雞一般把伊特木根整個人提了起來,用手扣住了他的咽喉,大聲道︰“你說現在誰是豬?”

    其余幾個蒙古人看到這景象,紛紛拔出腰刀,圍了上來,此時胤也走入圈內,喝道︰“退下,大清皇帝皇四子雍貝子胤在此,誰敢無禮?”

    鄂倫岱看胤亮了身份,便也抽刀出鞘,擋在胤身前。

    伊特木根在半空中還不老實,梗著脖子用蒙語叫道︰“別听這小孩瞎說,殺了他們!”

    巴特爾見那些蒙古人又圍了上來,心中擔心胤的安危,便手指加大了力氣,只把伊特木根卡得雙眼翻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那幾個蒙古人也有些猶豫,正在這時,一對人馬趕到,為首的正式提督九門步軍巡捕前鋒營副統領桑都阿,這人胤太熟悉了,簡親王喇布的外甥,正白旗的哈哈珠子,經常跟著裕親王後面騙吃騙喝的主,在裕親王府中隔三差五都能見著。

    圍觀的眾人一見官兵到來,連忙做鳥獸散。桑都阿一到近前,就見著胤一臉嚴肅站立當間,連忙滾鞍下馬,一個千兒扎下去,道︰“奴才來遲了,四爺您受驚了。”

    胤平時和桑都阿都是玩笑來去的,近日也不苟言笑,當下道︰“先把那幾個殺人鬧事之人拿下。”

    桑都阿不敢怠慢,手一揮,一眾兵丁一擁而上,那幾個蒙古人雖然悍勇過人,卻也無奈這邊兵勇眾多,而且都是久為京畿護衛的,功夫都不差,眨眼之間,都被捆成了粽子一般,包括那個伊特木根。

    這時,胤才有了些笑模樣,瞅著桑都阿,謔道︰“我的大都統,這下又能拿著這個豐功偉績跟我皇伯父那里討賞了吧?”

    桑都阿苦笑一聲,道︰“好四爺,別拿奴才我開心了,要是讓裕親王知道這事,還不得拔了我的皮啊?差點讓四爺您在這里除了危險,嚇死奴才了!”

    胤擺擺手,笑道︰“哪能呢?你瞧,我身邊的鄂倫岱,巴特爾這都是我滿洲的勇士,再說,我就這麼不經踫?”桑都阿只好跟著賠笑。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08
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 麻煩(二)
作者︰四貝勒
    這時,胤看到剛才仗義相助的那個少年已經來到王正民身邊查看傷情,便也連忙走了過去。只見那少年皺了皺眉,便從懷中抽出一方帕子蓋在王正民的臉上。胤此時已知王正民是傷重不治了,當下里怒上心頭。

    桑都阿料理好那些蒙古人,走到近旁躬身請示胤道︰“請四爺示下。這干子人犯該如何處置?”

    胤淡淡道︰“你是負責京畿治安的,你以為該當如何?”桑都阿想了想,道︰“回四爺話,奴才以為既然此事牽涉到喀魯特蒙古部,也不好隨便處理,理藩院是正經的衙門,正管著這事。不如送過去得了。四爺以為如何?”

    胤道︰“也好,這事看來還得稟明皇上,等皇上旨意下了,再作處置。”言罷,斜睨著看了一眼還在猶自掙扎的伊特木根,像是自言自語地道︰“這起子沒有王法的凶徒,傷我旗民,辱及皇上,著實可惡之至。”桑都阿會意地點了點頭,先是小聲說了一句︰“奴才領會得。”接著大聲吩咐旁邊的兵丁道︰“弟兄們,你們可要好好地‘款待’這些蒙古大爺。”兵士們應了一聲,當下里腳上手中都用了暗勁兒,狠狠地朝著那幾個蒙古人的肋下,肚子上招呼了過去,尤其是伊木特根,只把他折騰到整個人身子弓成了一團蝦米,眼淚鼻涕橫流。

    胤注視了那位少年片刻,少年像是仍然沉浸在剛才的場面當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胤拍了拍他的肩頭,他才剛剛醒悟,連忙俯身跪了下來。胤問道︰“方才听到你那長隨說,你父親是巡城御史?”少年見胤提到自己的父親,連忙頭點了下地,回答道︰“正是,奴才的父親年初才從河南道御史轉到巡城御史任上。”胤見少年應對有度,不由得心中多生了幾分喜愛,便又問道︰“听你剛才的口氣,你是旗人?”少年答道︰“奴才一家是漢軍正藍旗下。”胤“哦”了一聲,點點頭,接著問道︰“可否相告你的名字?”少年郝顏一笑,道︰“回四爺的話,奴才叫年羹堯。”胤聞言心中一凜,如此這般邂逅這位日後的“年大將軍”使他有些措手不及。胤此時思緒如亂麻一般,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盯著年羹堯上下打量。年羹堯倒也落落大方,迎著探究的目光,毫無半分懼色。半晌,胤展顏一笑,道︰“好一個年羹堯,膽子不小啊?”年羹堯不知胤何意,便也不急著答話,只是有些發楞地看著胤。胤接著道︰“你挺身而出,仗義執言,固然英勇,但若是那些個莽漢子轉而圍攻你,你又如何?”年羹堯不慌不忙道︰“此乃天子腳下,豈容得狂徒撒野?而且奴才也預做了防備,奴才身邊原本帶了兩名常隨,其中一名,奴才已經吩咐他去了巡防衙門搬兵,只是不及四爺的兵貴神速而已。”胤點了點頭,笑道︰“有膽有識,不愧少年英雄。”年羹堯頓時鬧了一個大紅臉,訕訕道︰“四爺取笑奴才了。”

    與年羹堯及其隨從一番攀談下來,胤知道,年羹堯的父親年遐齡,在河南道御史任上算是清廉自守,這才在大考之中脫穎而出,本來以卓異調京加級任職,但是因為隸屬漢軍旗,又是身在下五旗中,既沒有靠山,也沒有銀子來走明珠的門路,最終只被放了巡城御史的差事,小小一個七品的前程,竟是一級也沒有加。年遐齡自己的仕途不暢,于是就將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兩個兒子年希堯,年羹堯身上。兄弟兩個六歲開蒙,希堯已中生員,羹堯也即將參加院試。

    胤只能一陣唏噓,明珠身為吏部尚書,本應為朝廷甄選人才,沒想到私下里居然賣官蠰爵如此猖狂,但是明珠連著大阿哥,他也不便再說什麼,于是交給年羹堯一個隨身的香袋,要其三日之後去裕親王府上相見。年羹堯大喜,能攀上當朝的皇子,對他一家而言,不吝于天上落下餡餅來。

    匆匆與年羹堯分手之後,胤也不去裕親王府了,直接回轉宮中,直奔上書房而去。

    上書房門口踫見了李德全,被告知康熙正與索額圖,明珠,高士其,佟國維,熊賜履等上書房大臣議事。胤便靜靜門外跪侯康熙傳見。

    過了片刻,就听得里面康熙道︰“傳胤進來吧。”胤理理袍服,正了正冠帶,隨著李德全進了上書房,給康熙請了安,又給熊賜履施了半禮(熊賜履是南書房的總師傅)。康熙一向很重禮數,最愛挑皇子這上面的毛病,所以胤必須做足了功夫。

    康熙皺著眉頭問道︰“這個時辰,你不去練騎射,來上書房干什麼?這里難道是閑逛的地方嗎?”

    胤見康熙發作自己,也不忙辯解,先磕頭請罪,然後才道︰“兒臣本來是去裕親王府向皇伯父學習火器,不想路上遭遇狂徒行凶。”接著就將發生在北館的一幕一五一十告訴了康熙。

    康熙听罷,臉上陰晴不定,似笑非笑地問道︰“諸位有何看法?當如何處置那幾個蒙古人?”

    佟國維新入上書房不久,還不像其他的幾位這麼沉得住氣,搶著道︰“奴才以為,葛爾丹欺我太盛,朝廷封以王爵,足可證明皇上誠意,他卻三番五次挑釁,仍然自稱博碩克圖汗,還上奏朝廷要求禁止我邊民入他境內貿易,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次他的人膽敢在京畿鬧事,如不嚴懲,如何彰顯我天朝威風?”

    索額圖一直看不慣佟國維,認為他不過就是靠了姻親之故才晉位大臣,此番又搶在眾人之前發言,實在有失體統,便有心要搶白他,于是道︰“皇上,以奴才愚見,此事當慎重。奴才前兩天看理藩院的奏報,這個伊特木根是此次葛爾丹進貢朝廷的副使,如果真的處置了,怕是葛爾丹處會有激變。朝廷剛剛收復台灣不久,南方百廢待興,國庫里也正缺銀子,另外,如剛剛所議,羅剎一直窺視我軍動向,若是西北戰端再起,我軍西調,保不住羅剎也趁機騷擾,到那時,卻該如何是好啊?”

    明珠此時兼任著兵部尚書,冷笑一聲道︰“索相,葛爾丹不過就是狼獾之輩,如何能與我八旗虎狼之士相提並論?根本就不需調東北駐軍,以陝甘一線八旗綠營軍應對也便足夠了。”

    熊賜履是文臣,又是漢員,見幾個滿洲貴戚嘴上斗得天昏地暗,便不吱聲,只在一旁觀望。

    康熙見高士其仿佛若有所思,便問道︰“江村,你的看法如何?”

    高士其以前和康熙就葛爾丹一事有過討論,知道康熙的意思,便道︰“臣以為,此事簡單。”

    康熙笑笑,道︰“你現在已是一品大員,卻還是原來這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腔調。好,就說說這事如何簡單?說得不對,朕可是饒不了你。”

    高士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道︰“臣遵旨。其實一言以蔽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耳’。”

    索額圖當下面有慍色,道︰“奴才請皇上治高士其的大不敬之罪,今天在上書房的,上至皇上,下到我們這些大臣,哪個不是熟知大請律歷,這道理有誰不知,只是說易做難,高士其此舉,難逃嘩眾取寵之嫌。”

    高士其受了搶白,也不動聲色,只是望著康熙。

    康熙擺擺手,道︰“高士其,你說得明白些。否則,你也看到了,索額圖第一個就要參你。”

    高士其不急不忙,道︰“法度為立朝之本,不因私廢之,也不能因情勢而曲之。否則朝廷以何御民眾,以何談公平?此其一也。葛爾丹意圖分疆裂土,無一時不在試探皇上和朝廷的底線,我退他必進,若是縱了那些凶徒,葛爾丹必以皇上為可欺之主,進而變本加厲,此其二也。其三,此事一出,蒙古各部落番王,也都瞧著皇上如何處置,若是此事不加以懲治,如何震懾其他番王?那就保不齊又出一個葛爾丹了。”

    康熙此刻贊許地點了點頭,道︰“正是這話。高士其,你來擬旨。”

    高士其連忙走到案旁,鋪開黃絹紙,提筆等待康熙下旨。康熙思索了片刻,道︰“著將肇事之主凶,伊特木根斬立決,其余從犯著有司衙門審理之後依大清律處置。”

    接著又道︰“再發一道明詔給葛爾丹及各部番王,貝勒,台吉,雲南地土司等︰‘今爾進貢頭目,並未善加約束隨從,任其擾害,以至將京師旗民毆死,干系甚矣。先前爾等細微奪壤之罪,朕知而宥之。以爾順服天朝,乃屢邀寬免,頻加曉諭,不料爾等竟然全不欽遵,竟至毆死內地之人。僅若不按法抵罪,日後必定漸益恣肆,大起征釁未可定也。用事將毆死人命之主凶伊特木根一律處斬,令爾等識之觀之。此後爾等需謹遵成法,嚴律從人,毋得恣惡妄行。”

    剛剛言罷,高士其就將已經寫就的旨意遞了過來。康熙仔細讀了一遍,道︰“可以,這就用印吧。”李德全忙把案上的玉璽取出,康熙蓋上皇帝之寶,命李德全傳旨理藩院去了。

    然後才轉過頭來,對胤道︰“此事,你做得不錯,靈機不亂,且處置得當。朕當賞你。”

    然後吩咐另一名太監領班邢年,要他取來賞給一只今年剛剛西洋進貢來懷表,遞給了胤。

    胤看到使這個賞賜,心中惴惴不安起來,他知道,在所有皇阿哥中,只有太子得了一塊,眼下皇帝賞了自己,不知太子會作何想法。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10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麻煩(三)
作者︰四貝勒
    胤接過懷表,並不起身,深深地叩了一頭,道︰“皇阿瑪,兒臣受此賞賜,誠惶誠恐。”

    康熙略一愣神便明白了胤的言下之意,笑笑道︰“君父有賜,安得不受?也罷,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六阿哥等所有已經進學的阿哥也都各賞一只懷表。太子加賞西洋座鐘一件,以別于其他阿哥。如此,胤你總可以受賞了嗎?”

    胤听出康熙語氣中透露出來的隱約不快,連忙道︰“兒臣不敢。兒臣叩謝皇阿瑪恩典。”

    康熙正色道︰“心存公義者,微功也賞。心存私利人,小過也罰。對朕的兒子是如此,對其他臣工,也一樣。”

    幾位上書房大臣見康熙訓誡,也紛紛離座跪地听訓。

    胤辭別了康熙之後,便徑直回到自己的處所,沒想到太子身邊的太監劉柱已經搶先一步候在了門口。劉柱見到胤,先是請了個安,然後小聲道︰“四爺,太子爺命奴才請四爺去一次毓慶宮。”

    胤暗道︰“來的還真快。”口中卻道︰“曉得了,我這就去,煩勞公公前面帶路。”胤來到了毓慶宮,見了太子,胤正準備依例見禮,卻被太子一把攔住,道︰“四弟,不是說過了嗎?只你我兄弟兩個,何必鬧這個生分。今天上書房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胤心中暗自警覺,事情才剛剛發生,太子居然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可見太子和索額圖的羽翼之豐,還好自己拚著在康熙處挨罵也挽拒賞賜,否則當真要禍患臨頭了。當下恭謹道︰“臣弟謝過太子。臣弟愚鈍,只求做事穩妥,不給皇阿瑪和太子丟人就萬幸了。”

    太子微微一笑,道︰“四弟不必妄自菲薄,二哥我以後還要多多依仗四弟的大力協助。”

    胤明白太子的用意,一是告誡自己君臣分際,不要企圖在康熙面前爭寵,二是顯示拉攏之意。胤無奈,只得表面上虛與委蛇,道︰“臣弟明白。”

    好不容易應付完了太子,胤就似吃了一只蒼蠅一般惡心地緊。

    待到第三日,胤記起與年羹堯有約,取得佟貴妃的同意之後便帶著秦順和巴特爾,和幾名隨從一道青衣小帽,只坐著一頂竹絲轎便往裕親王府而去。裕親王一見胤,便大搖其頭,道︰“老四啊,你也算書讀得不錯,可學過史記-袁盎晁錯列傳?動不動什麼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堂堂一個皇家阿哥,看到這種斗毆之事,就應該走遠一些,即便要出手,也只要坐 掌控局面便可,何必以身犯險?”

    胤被裕親王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只得賠笑道︰“伯父教訓的是,佷兒知錯了。”

    裕親王還是不依不饒,道︰“老四,你要懂得什麼是匹夫之勇,什麼是王者之勇。以匹夫之勇,只能敵一人。以王者之勇,運籌帷幄之中,而決勝千里之外,明白嗎?”

    胤只有嬉皮笑臉地應道︰“伯父,佷兒一來您就數落到現在,佷兒向您討個饒,好歹佷兒這次不僅全身而退,而且皇阿瑪也賞賜了佷兒,伯父您就消消氣,佷兒以後不敢了。”

    裕親王這才算做罷,只是一張臉還是板著,道︰“你是不是又有什麼事要求我啊?要不然,你這小子才不會這麼有時間來看我。”

    胤笑著作了一輯,道︰“要只是有事有人,無事無人,佷兒還算是人嗎?佷兒自是應該經常過府給伯父請安的,不過此次佷兒還真的是有事請伯父幫忙,佷兒知道伯父最疼胤了,這一次還請伯父一定援手。”

    裕親王“哼”了一聲,道︰“還算你有心,說吧,什麼事?”

    胤就把與年羹堯相約一事告訴了裕親王,並請求裕親王在吏部為年遐齡稍作安排,並為年羹堯一家抬旗。福全有些詫異,問道︰“這些事情倒是不難,明珠那里我可以遞個話,宗人府自從去年安親王去職以後,以致也是本王兼著宗正。但是我不明白,你和他們有什麼瓜葛,值得為他們怎麼做?難道僅僅是因為這次事情?”

    胤知道裕親王表面稀松糊涂,但心里剔透的很,決不是隨便編個瞎話就能糊弄的,于是便老老實實地回道︰“佷兒因此次事件,深覺年羹堯有勇有謀,是可造之才,又听說他父親是如此狀況,便有心助他。”

    福全點點頭,道︰“只是要當心一些,你皇阿瑪很在意這些事情,大阿哥就經常因為疏于管教自己的門人受你皇阿瑪的訓斥。我就先將他們抬到漢軍正黃旗,暫時歸到我的門下,以後你封府另居之後,再歸到你那里,我也好替你看著他們,好好地幫你調教一下。”胤大喜,連連稱謝。

    又過了一會兒,年羹堯和他的父親年遐齡,兄長年希堯拿著拜貼和胤的香袋登門拜訪。父子三人,一見裕親王和胤便即拜倒,尤其是年遐齡,口口聲聲稱胤是年羹堯的救命恩人,頻頻磕頭不已。

    胤不覺啞然失笑,心想,以前听年羹堯所言,還以為年遐齡就是個官聲不錯的書呆子,沒想到也深諳登龍之數,見了竿就往上爬。當下道︰“不必謝我,令郎年少有為,假以時日,必是棟梁之才。方才我將你一家之事告訴了裕親王,裕親王恩典,準備將你一家抬入漢軍正黃旗,入籍為裕親王門下。而且裕親王也答應去明珠那里為你在謀個差事。”

    年遐齡連連叩頭,喜道︰“奴才一家多謝裕親王和四爺恩典。奴才一家感恩戴德,願為裕親王和四爺執轡綴鐙。”

    裕親王接著道︰“這是你四爺對你一家的恩典才是,我不過就是個過路的菩薩,以後你們會轉去四爺門下,可要小心的當差,出了岔子,給四阿哥或是本王惹了麻煩,本王必不饒你,旗下的規矩你們懂得,就不用本王多說了。看你官箴不錯,本王這就給你一道手諭,你拿了去尋明珠,要他放你個差事。”

    年遐齡自是歡欣不已。朝中有人,果然不同,再去尋明珠,明珠不僅親自撥冗接見,而且立即就在吏部掛了牌子,放了年遐齡一個內閣侍講學士,正六品,這是清流的身份,雖然權責不高,但是前程不錯,幾年下來,在放個學政,就算只巴巴的熬資格,一個正三品的頂子一定跑不了,不用說還有裕親王和四阿哥的後台了。

    至此之後,年遐齡和他的兩個兒子就鐵了心地跟著胤了。只要胤出宮,年羹堯就跟隨左右,胤自是心中暗喜,這不吝于自己多了一只臂膀。可就在這個時候,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又出事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12
第二卷 第四十四章 麻煩(四)
作者︰四貝勒
    這幾日天氣大寒,幾乎是滴水成冰,听說顧八代告病在家,胤總覺得有些放不下心,于是便請旨前去視疾。探視過顧八代,胤就尋思起來,听說今天就要在菜市口斬決伊特木根,以前可沒有這個機會觀摩行刑的場面,所以特別想來看個新鮮,這回總算逮著機會了。于是便約了年羹堯,趁著離著正午還有一個多時辰,順便四九城中溜達起來。

    到底平時在宮苑之中憋得久了,看到市井喧鬧之狀,胤也頗覺愉悅,只是苦了跟著的幾個侍衛,一直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生怕出什麼狀況。裕親王兼著領侍衛內大臣,正管著宮廷宿衛,因為上次伊特木根之事,已經和侍衛統領打了招呼,連額倫岱都吃了一通訓斥,再出問題,要他們都小心腦袋。但是,胤的命令也不敢違背,雖說這位四爺不過十歲,可已經封了貝子,平時主意可大著呢,而且深得聖眷,怎麼敢輕易開罪。四爺放了話,一定要去觀刑,他們也就只能乖乖跟著,陪著十二萬分地小心當差。

    一行人剛轉到街角,就看到一個人俯縮在牆邊上,一動不動。看到胤略一皺眉,年羹堯便道︰“四爺,這些日子天寒地凍的,有些零落之人,凍死街頭不在少數。”胤心中大為不忍,便對秦順道︰“你過去看看,這人還能救嗎?若是還有口氣,咱們就送過去順天府,讓他們照應一下。”

    秦順有些為難,道︰“四爺,這種事到處都有,咱們也管不過來啊,再者說了,這種倒斃街頭的,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惡疾,四爺您千金貴體的,可別染了去。”

    胤看了秦順一眼,臉已經板了起來,冷冷道︰“話這麼多,可是要我自己動手?”

    秦順還是有些躊躇不前,巴特爾卻已經幾步踏上前去,扶起那人,伸手探了探鼻息,驚喜地說道︰“他還有氣呢。”

    胤一听,也急步走上去,秦順見狀也往上湊,胤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叱道︰“滾一邊去,等會再和你計較。”

    走到那人身邊,只見那人大約二十多歲,這麼冷的天只穿了一件青布褂子,雙眼緊閉,臉色發白,嘴唇發紫,額上有些泥土,但長相卻很清秀。

    胤道︰“你們去旁邊的酒肆買一壺暖酒,灌進去,先把人救醒再說。”旁邊的一名侍衛應了,沒一會就拿了一壺酒來。

    巴特爾將那人的嘴掰開,慢慢地往里面倒了些酒,只一小會兒,就听到那人輕輕呻吟了一聲,巴特爾登時喜上眉梢,道︰“好了,這下沒事啦。”接著又灌了一些酒下去。片刻之後,那人的臉上開始泛起一些血色,于是,胤便俯過身去,道︰“你可好些了?哪里人氏?京城里可有認識的人?或者我著人送你去順天府稍作盤桓,如何?”

    那人聲音還很微弱,緩緩道︰“我是山東諸城人氏,進京參加會試,不想卻落了榜,又被賊人偷了盤纏,前兩天,實在付不起客棧房錢,被攆了出來,想找同鄉打些秋風,卻又吃了閉門羹,還染了風寒,這才實在撐不住了,讓幾位見笑了。戴鐸多謝諸位相救,實在銘感五內。”

    “噢”胤點點頭,“還是一位孝廉,不如這樣吧,你先跟了年羹堯回去,好生休養,如何?”

    戴鐸見大家都以胤馬首是瞻,已知胤才是首腦之人,于是道︰“多謝這位小哥美意,只是戴鐸與諸位素昧平生,如此,太過打攪了。”

    胤失笑道︰“你這人,這時候還這麼迂腐。這樣吧,先隨我們用些吃食,過一會再從長計議。”說罷,一招手,讓幾位侍衛扶了戴鐸,進入旁邊的一處外表頗為精致的食肆,店號“盛香居”。

    店伙計見一群人涌進來,當下吆喝了一聲︰“這幾位老客,可是好久沒有照顧本店的生意了,今兒個有口外新進的駝峰,可要嘗個鮮?”

    胤詫異得看了旁邊的侍衛,侍衛頭寶柱輕聲道︰“少爺,這是那些館子招徠客人的方法,不管來過沒有,都管人叫老客,顯得親熱,乘機也就多拉些生意。”

    胤笑笑,吩咐道︰“別弄得太油膩了,不消化,撿幾個清淡點的上來,叫幾碗面,先讓戴先生填填肚子。”

    伙計答應了一聲,一會兒工夫,就上了幾樣小菜,加上熱騰騰的酸湯面,好不誘人。胤要戴鐸盡管放量去用,戴鐸應了一聲,但是到底顧忌著讀書人的面子,雖然已是餓了幾天,也不肯大嚼大咽,只悶著頭小口細嚼著。一面吃,胤一面仔細地打量戴鐸,他心中不由暗喜,這正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戴鐸在歷史中就是胤身邊最重要的謀士之一,沒想到居然這樣富有戲劇性的相見。看來,做好事還是有回報的。

    正在胤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戴鐸聊天之際,門外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就見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橫著就進了盛香居,他身著灰色短袍,青色長馬褂,馬褂比袍子短不了多少,看著有些怪異,袖子較平常人長許多,腳穿雙梁布鞋。最奇怪的是他的辮子,又粗又長,還捧蓬松松編著花,一尺余的辨梢越過了腰眼兒,還呈蠍子鉤狀的打著彎。看到這人進來,店伙小心翼翼地湊了上去,打了一個千,道︰“史爺,您老吉祥。”那人只是“哼”了一聲,撇撇嘴角,找到店內正中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一只腳橫踩在凳上。

    看到這人的賣相,胤探究地多望了幾眼,寶柱湊過來小聲稟道︰“少爺,這肯定是個混混,瞧他那辮子就知道了。”

    胤不由得啞然一笑。就听那位史爺吆喝道︰“你們掌櫃的呢?爺來了,怎麼一杯茶都沒有啊?還有沒有眼里見兒?”

    掌櫃的連忙走了過來,賠笑道︰“史爺,您今天賞臉,平時我們想巴結都巴結不到呢,他們不懂事,我這就囑咐下去。”說罷,吩咐跑堂的道︰“快點給史爺上上好的龍井!再上幾味隨碟好生伺候著。”

    “這還像點話,還是掌櫃的識大理。”史爺痞笑道。接著,話鋒一轉︰“今兒個理藩院要出紅差,你們可知道?”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14
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 麻煩(五)
作者︰四貝勒
    “爺不說,我們還真的不知道,爺知道得,咱們生意上的規矩,莫談國事。”掌櫃的心知肚明,這位史爺就是明里來敲詐的,所以那敢接他這個茬,只好小心翼翼地回道。

    “啊喲,那我可得給你們說道說道,這可是咱京中的大事,怎麼能不關心呢?殺得可是蒙古人,葛爾丹的人,知道嗎?”史爺斜睨著掌櫃的道。

    “是是是,史爺您說的是。”掌櫃的雞啄米似的一個勁兒點著頭。

    “少給我打馬虎眼兒,知道爺為什麼來嗎?”史爺又問道。

    “爺當然是來照顧小店生意的,小店倍感榮光,倍感榮光。”掌櫃的也是精明人,知道這位史爺的來意,還怎麼敢自己往上湊呢。

    “著啊,你是聰明人。爺今天就是來照顧你生意的。過一會,那邊就有好戲上場了,劊子手可是爺的鐵桿兄弟,出完紅差,爺就讓他們一起過來盛香居喝酒。怎麼樣,蓬蓽生輝吧?”

    掌櫃的一听可是著了急,這哪里是照顧生意啊,真要是劊子手來,滿店的客人還不都被嚇跑了?而況,店里從此之後就算是沾了晦氣,還哪里有客人敢進來吃飯。掌櫃的連忙討饒道︰“史爺,別介,您幾位都是大人物,咱這里店小,又寒磣,可不能委屈爺們。”

    史爺一听臉就拉下來,道︰“你說這話爺可不愛听,敢情你還嫌棄爺們是怎麼的?”

    掌櫃的臉色都發白了,連忙辯解道︰“小的沒這個意思,幾位爺出完紅差受累了,史爺,您說,要小店怎麼報效?”

    史爺樂了,道︰“行,這才像句人話。這樣吧,二百兩龍頭票,爺用來給那兩位兄弟到別的地方擺桌解穢酒,咱們幾個都會念著掌櫃的好。”

    “二百兩?”掌櫃的冷汗馬上就下來了。他幾乎是用哭腔央求道︰“史爺,盛香居是小字號,二百兩銀子,小店真的是拿不出來啊。”

    “呸”史爺照著掌櫃的臉上就啐了一口,道︰“爺是賞你臉,你可別給臉不要臉,到時候小心爺們砸了你的招牌。”

    掌櫃的也不敢擦,只是哭喪著臉,還要央求,就听得堂中一人冷冷道︰“真是潑皮,欺負人也得有個限度吧。”

    史爺聞言朝著發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西南角上有一人,看年紀40歲上下,身著寶藍色絲棉外袍,罩著一件藏青色巴圖魯背心,頭戴青色瓖玉六合一統帽,正在冷冷地瞧著他。史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也猜不出他是官是民,瞧著倒似有幾分像是舉子或者商人。于是便大聲笑道︰“你是那個林子里的鳥,敢在爺前瞎吵吵。也就算是潑皮又如何?輪得著你來這里說這些屁話?”

    那人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要強摁住心中的怒氣,道︰“這是天子腳下,豈容你撒野,巍巍國法,安得不遵?你可知道有司衙門的水火棍正是為爾等無賴之人所設!”

    “哈哈”史爺笑得更為放肆。只听得胤也火氣上涌。他本來也不想管這些閑事,更何況現在自己一心都撲在如何說服戴鐸歸從自己上,可是這個史爺實在太過放肆,胤已然瞧不下去了。他轉頭看看年羹堯,發現他也是漲紅了臉,戴鐸也停了筷子。胤想了一想,低聲吩咐寶柱和巴特爾道︰“先別動,看看事態發展再說。”兩人“諾”了一聲,便不再言語。胤拍了拍年羹堯的肩膀,示意他冷靜。

    史爺笑了一陣,道︰“爺長這麼大,還真的沒見過敢治爺的衙門呢。天子腳下怎麼著?王法又怎麼著,王法跟爺是一家的!”

    “听你的口氣,是旗人?”那人問道。

    “正是!爺是瓖黃旗下的,怎麼,難不成你也是旗人?”史爺反問。

    那人搖搖頭,史爺更加猖狂了,笑道︰“怎樣?怕了吧?還跟爺提衙門,王法?告訴你,衙門是爺家里開的,你是個漢人,本就是我滿人的一條狗,今天居然在爺面前說三道四,你要是乖乖從爺的跨下鑽過去,再給爺磕三個響頭,爺就算放你一馬,否則,爺打你一個滿臉花!”

    那人“啪”的拍案而起,怒道︰“放肆!我就不相信今天王法治不了你。”說罷,向紫禁城方向一拱手道︰“我乃康熙十四年進士,當今天子親授四品奉天府丞,今天就替皇上管教一下你這個潑皮旗人!”

    史爺起初還愣了一下,隨即便狂笑起來,道︰“我當時個什麼東西,四品官,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就算是順天府正印堂官都不敢拿爺怎麼樣,京城里四品官兒一撮一簸箕!爺家里看門的都嫌四品寒磣!”然後,更是一連串髒言髒語潑將過去,只把那個奉天府丞氣的臉色煞白。

    胤眼見越說越不成話,便使了個眼色給寶柱,寶柱早也按捺不住,對胤一拱手,幾個跨步便走上前去,那史爺也有些警覺,見勢不對,便向袖筒一伸,掉出一柄短刀,揮手便刺。寶柱也算是侍衛中的高手,左手一磕,右手跟上,馬上就把那姓史的潑皮右臂關節卸了下來,同時使右腿一絆,將史爺摔了一個狗吃屎。

    這一下可嚇壞了掌櫃的,連忙也跪倒在地,對寶柱作揖道︰“爺,停手吧。否則是爺肯定繞不過小店去。”

    胤見狀有些好笑,便對掌櫃的道︰“不妨的,有府丞大人給你做主,有什麼好怕?”

    掌櫃的哭喪著臉,走到胤旁邊,小聲道︰“這位小爺,您是不知道,這個史爺來頭可大呢,是康親王的門人,通著親王呢。要是怪罪下來,小人擔待不起啊。”

    胤听到這廝竟然是康親王的門人,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就在這時,那個所謂史爺索性大聲叫道︰“你們這幫王八羔子,居然敢打爺,爺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知道爺是誰嗎?爺是康親王府的!”

    胤心中一陣厭惡,對寶柱道︰“讓那小子閉嘴,呸,簡直給康親王丟人。”

    寶柱應了一聲,左手順勢就是一掌,直摑到姓史的臉上,那廝像殺豬一般慘叫一聲,嘴馬上腫起老高,張嘴一吐,吐出一堆血沫,之中還有兩顆打落的牙齒。

    寶柱冷笑一聲,道︰“叫你嘴再賤。”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16
第二卷 第四十六章 麻煩(六)
作者︰四貝勒
    胤原料想這混混也就是吃軟怕硬的主,不料那廝被打成這樣嘴里還是不清不楚道︰“你打的爺好,王八羔子,我操你大爺!”因為牙齒被打掉了,所以含含混混的。

    胤怒氣一陣陣向上翻騰,對寶柱道︰“你听不見他罵你主子什麼嗎?你怎麼當差的?主辱臣死你懂不懂?”

    寶柱也是貴冑子弟,以前幾曾听過這等市井潑皮的腌語言,剛才也是一愣,被胤一下罵醒,當下左右開弓,幾巴掌下去,那廝的臉就像球一般鼓了起來,最終的根本就張不開了。接著,寶柱像捉小雞一般把那無賴提溜到胤身前。

    胤冷笑道︰“你不是說你是康親王府門人嗎?也不怕告訴你,我是當今皇四子,雍貝子胤,我今天就好好管教管教你。”

    戴鐸在旁邊一听,心中一凜,沒想到今日居然路遇搭救自己的貴人就是皇四子,但眼下事情緊急,若是按照四阿哥這麼處置,恐怕會為四阿哥日後帶來不少麻煩。首先,康親王是禮親王代善孫,論起來,算是康熙的堂兄,胤的伯父輩,深得太皇太後的喜愛,而且戰功赫赫,自康熙十五年大捷之後,得無上恩寵。雖說胤佔著理,但是打狗看主人,若是真的和康親王杠上了,吃虧不小。再說,看這位四阿哥年紀不大,不像是奉皇命出宮辦差的,這事,算起來應該順天府處理,而胤越俎代皰,私刑相加,可以被扣一頂“處事不當”的帽子,也夠胤吃一壺。

    戴鐸略一思忖,便大聲道︰“寶柱,你听好了,你現在替四爺和康親王行的不是王法,是家法!四爺和康親王一氣連枝,四爺這麼做是替康親王好好管教他的門人。”

    胤一听之下,便已明白戴鐸的言下之意,不由得為戴鐸的慮事周詳而深以為喜,道︰“戴先生所言正是。寶柱,將此人解送刑部處置。”

    那個史爺听到原來這管閑事的人正是四阿哥胤,知道這次自己是踢到了鐵板上,不由得大為驚恐,雖然最不能言,卻不住地用那只還能動的手比劃著,懇求胤能放過自己。

    胤冷冷道︰“晚了,讓康親王知道你打著他的旗號在外面做這種勾當,還不活扒了你的皮。”

    听到胤亮了身份,周遭的客人和那位順天府丞都紛紛跪地,掌櫃的心中倒是暗喜,這樣一來,自己不僅不用再花那二百兩銀子,還可以有資本向以後來的客人說,連當朝四阿哥都光顧過盛香居,這可就是最好的招牌。

    胤叫來順天府丞,知道他叫王維珍,剛剛從四川鹽道任上調京,便疑道︰“鹽道是肥差,怎麼王大人反而入京作了二府?這個京官,最不好當啊?”

    王維珍苦笑一聲,道︰“四爺,今年大考,我得了卓異,吏部特檢入京的。”

    胤輕聲道︰“只怕是你沒有走明中堂的路子吧?”

    王維珍不答話,只是苦笑。胤便也不再追問。于是命一名侍衛將史書(從掌櫃那里終于知道了這個惡棍的名字)押往刑部,王維珍隨行同去。

    這時,戴鐸向胤深深施了一禮,道︰“戴鐸以前不知四爺身份,多有不敬,請四爺見諒,四爺救命之恩,戴鐸不知何以為報,但當四爺有命,戴鐸定無不從。”戴鐸本就不是那種自恃清高之徒,眼見胤是金枝玉葉,更加以之前的對話,使戴鐸相信,胤早有結納之意,因此借著答謝,便試探起胤的心思來。胤又豈能不知,當下便道︰“戴先生如果還有心科舉,不妨先屈就年羹堯處,明年還有恩科,到時再躍龍門,一應開銷,有我承擔,若有其他打算,也可以先過去將養身體,我也能時常討教一二,待康復之後,再從長計議,可好?”

    戴鐸暗道︰“沒想到四阿哥年紀雖然不大,思路如此清晰,而又禮賢下士,以後不失為可輔的良主。”便道︰“如此甚好,但憑四爺安排。”

    胤大喜,便安排戴鐸隨年羹堯回去安置不提。

    返回宮中,胤不知這事該怎麼辦才好,這是畢竟連著康親王,一個處置不好,自己肯定得倒霉,而況太子那一頭也不能不考慮。想了一下,終于拿定了主意,便來到毓慶宮找太子。見了太子,把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太子,太子便一臉的不高興,道︰“老四,你這唱的是哪一出啊?你現在也算是我的人,做事情怎麼一點都為我想想,得罪了康親王,這可怎麼好?康親王深得皇阿瑪的重用,還有太皇太後的寵愛,手上又有兵權,平時我想拉還拉不過來呢,你這麼一弄,根本一點面子都不給他,他不得把你恨到骨子里去?還得連累我!”

    胤心道︰“怪不得康熙以後會廢了這個太子,這麼沒有擔當,還一心想拉籠兵權在手的重臣,雖說可能是索額圖教唆的,康熙又怎能不疑?”嘴上卻道︰“臣弟知道這事辦得莽撞,給二哥您添麻煩了。臣弟這就上折子給皇阿瑪,自行領罰,決不牽連二哥。”

    太子想了一想,道︰“這也是個辦法,到時候我在皇阿瑪前給你說幾句話,討個情,皇阿瑪料也不會怎麼你。”

    胤暗笑︰“就猜到你會這樣,我也算是提前給你打過招呼了,上了折子康熙會罰我才怪,這下再賞我,你那口飛醋可就吃不著啦。”

    果然不出胤所料,胤上了折子不久,刑部也上奏康熙,稟報了這件事。刑部因為此事既涉及康親王,卻又有四阿哥插手,不為躊躇,以致驚動了刑部尚書,和兩位侍郎討論下來,既要維護康親王的面子,又不能不對四阿哥有所交待,只能最後擬對史書枷示一月,鞭背一百,而且在折上特意奏明史書為康親王門人。康熙早已了解內情,便在次日大起的時候,當庭曉諭群臣此事,道︰“旗下惡棍辱罵職官,如此輕處,何以警戒眾人?如今應以康熙十八年例,從重治罪,康親王管御門人不善,令罰俸一年,朕要諸臣工明白,朕只論事之是非,不論其為何人也。”

    對于胤,康熙特旨,以胤事君父以誠,為國家法紀為由賞賜食貝子雙俸,讓胤得意滿滿了一把。太子心中雖然不忿,卻也啞巴吃黃連,找不到理由去責怪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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