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重生之雍正王朝 作者︰四貝勒 (連載中)

Nineider 2009-1-30 07:45: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132178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35
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 誰言寸草心 (一)
作者︰四貝勒
    胤搖搖頭,道︰“皇額娘,您千萬別這麼說,兒臣現在不要別的,就指望皇額娘您能早日康復,兒臣也從未想過皇額娘封後兒臣能得什麼好處,兒臣真的只求皇額娘能身體安康,兒臣為此,做什麼都願意。”

    佟皇後听後一陣感動,柔聲說道︰“孩子,額娘知道你的心思,別看你平常不言不語,其實心里一直惦記額娘。有你這句話,額娘也就滿足了。只是,該說的話,額娘還是要說,否則,額娘就算讓佛祖招了去,額娘也放不下心啊。”

    胤聞言馬上從榻上起身,跪在床前,道︰“兒臣恭听皇額娘訓。”

    佟皇後壓低了聲音道︰“兒,額娘身後,最不放心就是你的安危,現在你在宮里,雖然深得你皇阿瑪的歡心,卻也樹敵不少,額娘在你皇阿瑪那里給你討了一條道,進退兩相宜,只要你以後不出什麼大亂子,起碼能保你一世的平安。”

    胤听得有些茫然,當然,此刻他即便是了然于心也不得不裝裝糊涂,于是便問道︰“兒臣愚鈍,請皇額娘明示。”

    佟皇後聲音壓得更低,道︰“有些事,有些人,額娘雖然在深宮大院,卻也知道皮毛。先說說太子,兒,你老實告訴額娘,太子與你的關系如何?”

    胤嚇了一跳,心下有些慌張,頭腦里思緒萬千,卻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佟皇後笑了笑,道︰“不妨的,告訴額娘實話即可。”

    胤這才道︰“和太子,兒臣也就是面上的關系還過得去,兒臣當他是半君,盡著半臣之禮就是,私下里也沒有什麼太多的往來。”

    佟皇後點點頭,道︰“雖說後妃不應干政,但作為額娘,我囑咐你幾句還是該當的。太子我從小看到大,本性上是個不錯的人,只是心思很重,而且這些年,索額圖沒少在太子跟前下功夫,太子的性氣便逐漸燥了起來,若是一味如此下去,必為皇上所不喜。兒你現在的度掌握得很好,記住,兄友弟恭固然重要,但是大事體上,永遠只听你皇阿瑪一個人的。”

    胤正色道︰“兒臣記下了。”

    佟皇後接著道︰“太子先前與你有隙,後來你皇阿瑪著力拉攏你兄弟二人,就是想讓你以後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便也刻意做出了樣子,但實際上卻一直與你若即若離,其實,太子很是忌憚有額娘在你身後,而且你又常常做些個讓你皇阿瑪贊賞有加的事,估計太子對你敵意更濃。現在加上本宮封後,太子必定極其不滿,如有機會,可能對你不利。不過,這種日子不會太久,本宮走後,太子便沒有了這層顧慮,也就會對你放下戒備。”

    胤痛苦地搖搖頭道︰“兒臣從沒有想過和太子爭什麼,只求皇額娘您安康。”

    佟皇後伸手拍拍胤的肩膀,安慰道︰“好孩子,額娘知道,你別太難過,額娘還有很多緊要的事要告訴你。”

    胤不敢再說話,只是低了頭,一邊強行壓抑著自己。

    佟皇後的聲音變得愈加虛弱,但還是堅持道︰“你和大阿哥一向不睦,這些額娘都知道,額娘也知道,那次摔碎玉靈芝的事也是他砸的黑磚,但是額娘要提醒你,你現在羽翼未豐,凡事要留三分余地,想大阿哥里有惠妃,外有明珠,切不可小覷。忍字當頭,可曉得?”

    胤點點頭。

    佟皇後又道︰“八阿哥,我倒是覺得你對他很上心,可他卻不見的領情,可是如此?”

    胤又點了點頭。

    佟皇後道︰“你覺得施恩于他,卻不得好報?”

    胤想到上次與八阿哥在無逸齋前的一段對話,自然很是委屈,道了一聲“是”。

    佟皇後微微一笑,道︰“傻孩子,你可明白,對八阿哥而言,你的恩情越重,越會使他感到自卑乃至憎惡你,因為他一來無法報答;二來感到自己的無能,所以,恩不可施得過重。額娘還要告訴你的是,飲足井水者,往往離井而去,所以你應該適度地控制,讓他總是有點渴,以便使其對你產生依賴感。一旦對你失去依賴心,或許就不再對你畢恭畢敬了,這也是御下之道。”

    胤心中頓生感悟,點了點頭。

    佟皇後接著道︰“其他阿哥,都沒有見你有什麼特別的交情,其實,人生在世,有誰不需要別人幫襯呢?有幾個交情好的,也好相互之間有個照應。”

    胤又回了一句“是”。

    佟皇後接下來的話,卻讓胤更是惶惶不安。佟皇後道︰“額娘知道,你在外面已經收了幾個門人。”

    胤頓時啞口無言,他不知道佟皇後是如何得知這些事情的,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畢竟,他現在還沒有到分府另居的年齡,不得招納門人,這屬于逾矩,如果真的被康熙之道了這碼子事情,也能弄得自己灰頭土臉。

    佟皇後看著胤一臉尷尬,道︰“不妨的,估計你皇阿瑪未必知道這事,但是你卻要小心了,其他的主,阿哥可不見得不拿這事做文章。”

    胤只得老老實實答道︰“兒臣知錯了,兒臣以後不敢了。”

    佟皇後輕笑了一聲,道︰“有些個門人,不是大錯,只要你在其他阿哥心中不是威脅,即便有百八十個門人,也無大礙。額娘已經稟奏了你皇阿瑪,要他在你冠禮(二十歲)之前,不再分封你爵位。”

    胤听了,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卻也不肯在面上露出來,只說︰“兒臣但憑皇額娘安排就是。”

    佟皇後道︰“看上去好像對你不公平,尤其你這幾年,大大小小,也做了不少出彩的事情,甚至,還救了你皇阿瑪。但是,以你現在的年齡,就已經封了貝子,皇上幾次沒有再封你,就是考慮到其他皇阿哥。這次因為本宮封後,皇上便有了借口,子以母貴,封你親王亦無不可,可是若真如此,其他阿哥會怎麼想?太子又會怎麼想?兒,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以後皇額娘不在你身邊,有誰還能這麼護著你?所以,皇額娘就幫你退這一步,退了之後你就海闊天空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36
第二卷 第五十八章 誰言寸草心 (二)
作者︰四貝勒
    胤這回真正是心悅誠服,道︰“皇額娘一片苦心,都是為了兒臣,兒臣曉得了。”

    佟皇後微微頷首,道︰“今兒晚上,我已經說了太多,額娘也乏了,最後再囑咐你兩件事。”

    胤道︰“請皇額娘訓示。”

    佟皇後伸手指指旁邊梳妝台,道︰“兒,梳妝台下面有一個暗格,里面有個一個漆盒,你去幫額娘取了來。”

    胤不敢怠慢,走到梳妝台近旁,伸手向下方摸去,果然有一塊小的凸起,嘗試著向里一推,一個暗格赫然出現在眼前,伸手向里面一摸,拿出一個漆盒來,不大,只有半尺見方,胤連忙雙手捧了去給佟皇後。

    佟皇後確不接,示意胤打開它,胤一開盒蓋,就見里面整齊地堆著一摞銀票,胤更是有些不明就里,疑惑地望著佟皇後。

    佟佳氏臉上略有些戚色,道︰“收著吧,這是額娘送你的。額娘這些年,承皇上的厚愛,賞賜就已經用不盡了,家里的陪嫁銀子,官員們過年過節的孝敬,日積月累的,到現在也有三十幾萬兩銀子。再過兩年你就指婚分府了,額娘怕是等不到那個時節,就當是額娘提前送你的賀禮吧。”

    胤暗吃一驚,當即急忙推辭道︰“皇額娘,不可,這可是您這些年攢下的體己銀子,兒臣怎麼敢拿。再說,皇額娘定能福壽安康,千萬別說這不吉利的話,兒臣听了心疼。”

    佟皇後苦笑一聲,道︰“雖說現在所有的阿哥都是額娘的兒子,可額娘心中,最疼的還是你,額娘明白的你的心思,不妨的,收了去吧,額娘若是真能病愈,以後你有的是孝敬額娘的時候,若是。”佟皇後稍頓了一下,接著道︰“若是額娘不成了,好歹你有些金銀之物傍身,額娘也便心安了。”

    胤還待再行拒絕,見佟皇後一臉堅決,怕她一時動了意氣傷了神,便道︰“那兒臣就先替皇額娘存著。”

    佟皇後笑笑,點了點頭,然後道︰“還有一句囑咐,你以後不論什麼時候,都一定要記得。實心做事,忠于事君。皇上不僅是你皇阿瑪,更是君王,只要心里存著這份敬畏,踏實做事,不會吃虧的。”

    胤這一晚上的意外著實太多了。他平時所見的佟佳氏,疼他,呵護他,只是看到慈母的一面,遇到其他嬪妃,阿哥時,也從沒有端著自己皇貴妃的身份,總是與人為善,從來未見她談過任何其他嬪妃,阿哥的是非。而正是這位養母,在這一個晚上,拉著他的手,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他有些恍然如夢,從沒有想到這位深得康熙皇帝寵愛卻又平時不聲不響的女人,心里居然溝壑萬千,慮事如此周詳。

    胤一面想著心事,一面深深施了一禮,道︰“兒臣謹遵皇額娘教誨。額娘今晚說了這許多話,傷神,兒臣看額娘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皇額娘歇著吧。兒臣明日大起前再來給額娘請安。”

    佟皇後擺了擺手,胤便小心的退了出去。回到房中,卻也是思潮洶涌,一夜無眠。

    翌日便是佟皇後的冊封典禮,一清早,天還未見亮,胤便起了身,幾個貼身的太監連忙服侍胤穿上吉服。金黃色蟒四開衩的五爪九蟒袍,石青色四團龍補褂。扣上紅絨結頂藤絲朝冠,內外蒙襯紗羅,上面瓖一圈朱緯,帽子里面加圈系帶。前面正中飾有一只“舍林”(滿語“金佛”),其上嵌有東珠5顆,帽子後面飾有金花一朵,上嵌4顆東珠。這麼一裝扮,倒是添了幾分喜氣。

    但是胤卻高興不起來,由于實在放心不下佟皇後,便先趕去請安。見佟皇後面色尚好,稍稍放下心來,告退之後,便匆匆趕往奉先殿。

    胤到奉先殿時,尚無其他阿哥到場,胤便照著規矩,跪候康熙。

    片刻之後,便見太子慢慢踱了過來,胤見太子臉色不善,知道封後之事必然讓太子如鯁在喉,于是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安。

    太子干笑一聲,不陰不陽地道︰“安,當然安的緊,該給四弟你道聲喜才是啊,今天禮成之後,四弟封王指日可待了。”

    胤心中極其反感,面上卻又不便說什麼,只是輕聲道︰“太子取笑了,倘若皇額娘身子能康復,別說爵位,就算把小弟從玉牒中勾了去,胤也心甘情願。”

    太子當然也听說了佟皇後的病勢,只是心中塊壘不散,借機發作而已,見胤如此,道也有些尷尬,道︰“四弟,別忘心里去,二哥和你說笑的,我這做兒子的,當然也希望皇額娘盡快身子能好起來,以解皇阿瑪心中之憂。”

    胤沖太子一拱手,道了一聲“多承二哥吉言。”

    這是,其他的阿哥也三三兩兩地來到了奉先殿前,大阿哥和八阿哥一處,都陰著臉,給太子請了安之後便按照長幼之序跪下,也不理睬胤。

    其他的一些阿哥也都按照禮數給太子見了禮之後,又和胤打了個招呼,見胤臉色沉重,也都不干多說什麼。

    眾阿哥跪候了片刻,就見康熙法駕駕臨奉先殿。康熙隨後率眾阿哥親詣奉先殿告祭,然後又遣裕親王前去祭告天地、太廟後殿。

    祭告典禮完畢之後,眾人一起來到太和殿,這里早已經是皇室宗親,文武百官濟濟一堂,並設節案于太和殿中,東,西,南,北肆;左右各設一案。

    在眾人的山呼萬歲聲中,康熙緩步走上殿,在正中龍椅上坐下,翻閱由禮部官員呈上的冊寶,正、副冊封使立于丹陛上,宣制官立殿中。

    康熙點頭示意。宣制官便大聲道︰“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十日,冊立皇貴妃佟佳氏為皇後,命卿等持節行禮。”胤偷眼看看站在前排的佟國維,發現老爺子的臉因為興奮漲的通紅。

    正、副使于是持節前行,身旁校尉捧冊寶,出協和門,至景運門,以冊寶節授內監,奉至鐘淬宮宮門口。因佟皇後病重,無法親自迎受,便由六宮都總管李德全捧至其內授予佟佳氏。行禮畢,李德全出,代佟皇後叩謝聖恩,還節于使者,使者復命,算是禮成。

    康熙分外掛念佟皇後的病情,想為她祈福增壽,便當眾宣布︰冊分皇後乃國家大典,朕當大赦天下以為佟皇後賀,所有當年處刑之人,除十惡之罪外,一律降刑兩等。今年之內,處死刑之人,緩決一年。”眾臣紛紛附和,滿朝一片歡欣景象。

    胤聞言大喜,因為如此一來,戴梓就算是有救了,活動一下,頂多也就是奪職的處分罷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09:38
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 誰言寸草心 (三)
作者︰四貝勒
    禮畢後,諸王大臣紛紛告退。康熙卻興致勃勃,吩咐傳膳太和殿,特命賜佟國維,佟國綱,隆科多以及鄂倫岱等在朝的佟皇後親族宴,並邀宗室,內大臣、侍衛及公以下、群臣二品以上一同入筵,以示對佟家的恩寵。宴席之中,康熙要太子和胤代自己向佟國維,佟國綱兩兄弟進酒,並當席頒布恩旨加封佟氏兩兄弟為二等公,佟國綱子鄂倫岱進一等侍衛,加三等伯爵,佟國維子,佟皇後幼弟隆科多為一等子爵。四人大喜,連忙叩謝天恩。

    太子盡管一腦門子的官司,但是面上卻做的滴水不漏,雖然自己有著儲君的身份,卻對兩位新封的公爺是執禮甚恭,弄得佟氏兩兄弟倒是慌了手腳,胤雖和佟皇後親近,卻對佟氏家族走動不多,除了上次行獵之時與隆科多有過短暫之交,卻也稱不得關系密切,因此也就只是恬然有度,外表讓不知底細的人看上去,倒會以為太子才是佟皇後一手帶大的。然而,胤並不以為然,心中也有些暗笑太子,佟皇後很早之前就曾經一再告誡胤,對朝廷重臣,尤其親貴把持朝政之輩,都要敬而遠之,其中也包括佟氏家族,對此佟皇後雖然沒有明講其中的緣由,胤卻如明鏡一般,並籍此深深體察佟皇後關愛自己之意。

    康熙在年少時經歷鰲拜及其黨羽亂政之事,所以對于王權看得很重,心里多多少少忌憚窺視君權之舉,雖然早立太子,然而卻在近些年里一再處分索額圖,就是不希望太子與大權在握的上書房大臣索額圖有所瓜葛,以至于威脅到皇帝自己。做這樣的帝王的兒子,若是想有所作為,卻又不至于威脅到皇帝的地位,就只有做一個孤臣,為皇帝之命是從。與大臣之間交情,既不能太好,否則皇帝疑心你是收買人心,要結黨圖謀;又不能太僵,否則皇帝又會擔心你行為有差,致使人緣不佳,君子遠離。把握的度,就在于平淡似水,如此一來,既能顯示你只有公心,而無私意,又能證明你自信磊落,畢竟,只有弱者才需要拉攏別人。

    所以,胤權當是看太子表演,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暗自留心康熙的反應,果然,康熙看到太子如此低聲下氣,眉頭略略皺了一下。

    宴席正在高潮,就見李德全匆匆走上前來,低聲夫在康熙耳邊說了幾句,康熙臉色大變,伸手叫停了宴,道︰“胤,胤,你們兩個即刻隨朕去鐘粹宮。”說完,想了一想,又補充道︰“佟國維,隆科多,你們兩個也隨朕一同前往。”

    胤馬上意識到,一定是佟皇後出了事,當下也是臉變得煞白,腳底都打晃,還是三阿哥看情形不對,稍稍扶了一下胤。佟國維兩父子也少許知道一些佟佳氏的病況,此刻也都慌了神,佟國維更是平地里絆了一跤。與宴的其他王公大臣也都覺察到了氣氛的一樣,頓時之間,整個太和殿上鴉雀無聲,但是,沒有康熙的旨意,誰都不敢動窩,還是裕親王機警,大聲道︰“請皇上旨,宴席就到這里散了吧。”

    康熙這才回過神來,道︰“諸臣工,宴到這里,便都散了吧,裕親王,你也跟朕來。”

    群臣這才紛紛跪地謝恩,康熙也不多理睬,自顧自領著一行人等,匆匆趕往鐘粹宮而去。

    一路之上,胤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插翅飛將過去,看著身邊的隆科多,也是把拳頭攥得緊緊地,顯然也是緊張之至。

    來到鐘粹宮門口,就見一群太醫都已守在門前,見康熙到來,紛紛跪地請安,康熙極不耐煩,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請什麼安,林國康呢?”

    一名五品服色的太醫戰戰兢兢,跪著挪了兩步,到康熙身前,回道︰“林大人正在屋內給皇後娘娘行針。”

    康熙一把推開他,拔腳就進了屋,胤也顧不得什麼禮儀,搶在太子身前,就急忙也跟了進去。佟國維,隆科多雖然也著急,但是顧著宮中規矩,外臣非奉命不得進入內室,既便他們兩個是皇後家人也不能例外,只能在外面團團轉。裕親王瞧著他們的樣子,便招手叫來了李德全,吩咐了兩句,李德全點了點頭,進了屋,片刻之後,便又出來,道︰“皇上口諭,非常時刻,不必顧忌,著裕親王,佟國維,隆科多即刻覲見。”

    一進去,就見康熙,太子,胤三人圍在佟皇後榻前,胤臉上已是一臉的淚痕,康熙更是抓著佟皇後的手。旁邊林國康見佟家父子倆還愣在當間,便低聲提醒道︰“皇後主子就在這一時半刻了,公爺,您有什麼話,快去和主子說說吧。”

    佟國維像是人已經完全懵了,剛在太和殿上的觥籌交錯,同僚們紛紛道喜的場面和現在看到的自己女兒奄奄一息躺在榻上的情形紛至出現在他腦海之中,讓他無所適從。隆科多倒是比他阿瑪更沉著些,急步來到榻前,跪下,道︰“二姐,二姐,小多子來看您了。”

    佟佳氏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接著又被一層水氣蒙住,喉頭“  ”有聲,卻已說不出話來。隆科多此時再也忍不住,不由得放出悲聲。

    這時,本來一直垂著頭暗自神傷的康熙就感覺自己握著的佟佳氏的手有動靜,連忙望向佟皇後,道︰“月兒,朕就陪在你身邊,朕會一直陪著你。”

    這時,他注意到,佟佳氏的眼楮一直沒有游離在自己和胤身上,于是,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把胤拉到身邊,然後對佟佳氏道︰“月兒,朕知道你不放心胤,朕一定好好照顧他,你放心。”

    太子在一旁听到,臉上一陣不自然。

    佟佳氏听到康熙的承諾,眼楮里的神采竟又多了幾分,居然也輕輕嘆了口氣,嘴唇翕動著,康熙連忙將耳朵湊了上去,好不容易才分辨出來佟皇後所說的話,點了點頭,對胤道︰“你皇額娘要朕當著這里所有人的面,告訴你,你冠禮之前不再封爵,以免開幸進之路。以後要你好好上進,自己給自己掙前程,否則,她也不認你這個兒子。”接著,康熙又望向佟皇後,道︰“朕答應你的事,一定辦到,朕從今日起,就把胤帶在身邊,親自教導,讓他將來一定有所出息。”

    這時,就見佟皇後面上露出了祥和之色,一陣急喘之後,頭便歪在了一邊。林國康急忙來到佟佳氏身邊,摸了摸脈搏,又探了探鼻息,顫聲道︰“皇後主子升天了。”

    此時,屋內所有的人其實也都已經意識到了,只是一時不想接受這個現實,听到這句話,就像是打開了閘門一般,全部慟哭不已,康熙的淚水也已經流滿面頰,胤更是以頭搶地,他知道,佟皇後最後那拼盡全力說出來的話並不是給康熙听得,而是給太子,她要讓太子放心,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息,她想到的還是如何更好的保護自己的孩子,也許,這就是母親吧。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13:04
第二卷 第六十章 何去何從 (一)
作者︰四貝勒
    裕親王也隨眾人痛哭了一刻,終還是覺得尚有許多大事未定,大家都哭也不是法子,便先一個收了聲,哽咽道︰“臣知皇上與皇後情深,但為大清社稷計,臣懇請皇上節哀順變,保重龍體為是。如今皇後不幸薨逝,喪儀等大小事務,還請皇上先定個章程,臣等才能奉旨操辦。”

    康熙雖然心中悲痛萬分,卻也知道福全所慮是實,只得勉力稍稍打起了精神,道︰“二哥所言甚是,但皇後與朕畢竟有二十年的情分,此番事出突然,她就這樣走了,讓朕思好沒有準備,朕現在是心如亂麻,也理不出什麼頭緒,還請二哥多擔待,幫朕籌劃一二。”說著,才剛剛止住的淚水又一次涌出來。

    福全見康熙眼角耷拉著,面色蒼白,仿似一下子老了很多,心中也是一陣難過,可既然康熙已經發話要自己辦這個差,倒也大意不得,當下穩了穩心神,道︰“臣這就召集上書房大臣,大學士一起商議安排皇後娘娘的喪儀。現在臣斗膽,先請皇上,太子,四阿哥和佟公等將頂戴上的朱纓和身上的吉服除了吧。”康熙默默將頭上戴的三層金龍冠摘下,早有李德全走上前來,將素色布罩于其上,太子也是一樣行事,只有胤還是愣愣地跪在當地,仿佛什麼都沒有听到一般,高群見狀,知胤傷心過度,怕是一時半會接受不了佟皇後過世的事實,又怕胤君前失了儀,便快步湊上來,低聲道了聲︰“奴才得罪,為四爺升冠。”這才將胤頭上戴的朝冠取下,也罩了一層白布,所幸當時事奉大變,旁人也未在意。

    福全頓了頓,又道︰“皇後的謚號,臣等不敢妄擬,還請皇上定奪。”康熙卻只是看著榻上的佟皇後,一言不發。裕親王無奈,只得道︰“那臣僭越,擬幾個字供皇上聖斷。”康熙這才點了點頭。福全思忖片刻,道︰“皇後幾十年潛心侍奉孝莊太皇太後和當今皇太後,說文解字雲︰善事父母者,從老省,從子承老,是為孝。皇後堪當一個孝字。”康熙又點了點頭。福全接著道︰“皇後德行有佳,是為懿字,且封後以前居懿貴妃統領六宮,此字也用得。”這時,康熙突然開了口,道︰“再加一個仁字,佟佳氏從來寬與待人,宅心仁厚,為朕,為這些皇阿哥沒有少操勞,這個仁字,天地之生,最貴者也,她當之無愧。”福全忙道︰“皇上聖明,孝懿仁皇後得皇上如此厚評,一生得矣。臣這就告退,去操辦喪儀諸事……。”

    胤在一旁本就一直心神恍惚,此時就覺得眼前突然一黑,摔倒在當地,眾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待胤醒轉來,窗外已是透著些微光了,胤赫然發現康熙竟然守在自己的床邊,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見胤睜開了眼楮,康熙關切地問道︰“可覺得好些了?”胤見康熙發問,馬上要從床上坐起,卻被康熙按住了。康熙嘆了口氣,道︰“你先別動,多歇會,太醫說你昨天太過傷心,氣血郁結,才昏了過去,可真讓皇阿瑪好生緊張了一陣。”

    這又勾起胤心中的傷痛,道︰“兒臣不孝,讓皇阿瑪為兒臣擔心了。”康熙搖搖頭,道︰“你是個孝順孩子,你皇額娘確實沒有白疼你,只是她走得太早了。”康熙頓了一下,兩人同時都是眼圈一紅,半晌,康熙接著道︰“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也必須振作起來,好好地讀書歷練,不要辜負了你皇額娘對你的期望,將來有所成,朕必有大用的。”

    胤不由得又是泫然淚下,低頭道︰“兒臣記下了。”

    康熙點點頭,道︰“即日你身子不爽,守靈便不用去了,且好好將息一日。”胤聞言不由有些急了,忙道︰“兒臣不礙的,求皇阿瑪讓兒臣去守靈,以盡人子應有之分。”康熙見胤一臉緊張,便也不再堅持,道︰“那好吧,你先用些吃食,便隨朕一同去吧,你幾位母妃和兄弟,已經在鐘粹宮守著了。”

    胤匆匆套上素衣素帽,胡亂扒拉了幾口點心就跟著康熙去了鐘粹宮。剛進得殿中,就看到滿殿的白幡白幔,一尊棺槨放于中央,胤頓時悲從中來。見康熙步入,滿堂的人便都嚎了起來。胤默默地環顧了一下,找到自己的位置,便走了過去,經過自己親生的額娘德妃烏雅氏時,他注意到烏雅氏臉上復雜的表情,胤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守靈的時間是漫長的,期間,其他的阿哥都時不時出去借出恭之際活泛一下身子,只有胤一直守在靈堂之中,康熙把這一切也都看在眼中。三日守靈畢,胤便提出要在鐘粹宮內結廬再守三年,康熙沉思了片刻,道︰“你孝心可嘉,可朕卻不忍,這樣吧,你再守孝三月,以月代年便是了,之後,你可想搬去和你額娘德妃一起住?”

    胤雖然一直對德妃恭恭敬敬,談到感情,卻是不深,這項安排他並不想接受,再說,他始終覺得佟皇後如此厚愛他,自己只是守靈三月,遠遠不能報償。

    于是,胤執拗地回道︰“兒臣還是想多陪陪皇額娘,還請皇阿瑪俯允兒臣守靈三年。”

    康熙苦笑了一下,溫言溫語勸道︰“朕答應過孝懿仁皇後,好好栽培你成人,你不能讓皇阿瑪言而無信啊。”

    胤見康熙如此言語,倒也不敢再堅持,只得道︰“兒臣謹遵皇阿瑪旨意,只是十四弟還小,額娘還要照應他,兒臣去額娘處恐怕多有不便,請皇阿瑪許了兒臣,守靈三月之後搬去擷芳殿吧。”

    康熙知道胤心中對佟皇後的感情極深,遠超過對他自己的親生額娘,便道︰“南三所太遠,朕既已說過,以後由朕親自督導你,還是希望你能離朕近些才好,這樣吧,你也與太子一起,住在毓慶宮里,你們兩個也好相互之間有個照應。”

    這一個安排確是胤未曾想到過的,他明白,和太子住在一起,是康熙對自己的關愛,可是照著自己的心性,卻又絕不想和這個心眼狹小的太子二哥共處一地,然而此時也不便再多說什麼,只得跪地謝恩。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13:05
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何去何從 (二)
作者︰四貝勒
    康熙望著胤,緩緩道︰“你皇額娘品行賢良淑德,盡心盡力輔助朕這二十年,朕卻在她臨終前才給了她應得的名分,朕實在對不住她。這樣吧,朕現在給你派個差事,去佟國維府一趟,以皇太後懿旨名義,賞佟國維三眼花翎,賜爵一等公,世襲罔替,隆科多三等伯爵。”

    胤愣了一下,道︰“兒臣尚在熱孝之中,況且由兒臣前去宣旨是否妥當?”胤擔心的是瓜田李下之嫌,如此一來,其他阿哥們,還有朝臣不知會有如何的想法和猜測呢。

    康熙卻不假思索,道︰“你能顧慮周詳,這固然是你的長處,卻也要記得,勇于任事,不避嫌疑,方可謂之‘能’。再者,恩出于朕,不妨事的。”

    胤不再多說什麼,利落地打下馬蹄袖,道︰“兒臣領旨。這就去了。”

    其實康熙固然有示恩于佟家之意,而更多的卻是希望籍著派差事給胤,使他能從悲傷之中振作精神,畢竟,他對這個兒子也寄有深深的希望,更不想辜負了佟皇後的囑托。

    胤辭別康熙,只換了一身黑色朝服,素帽不除,帶著巴特爾和幾名侍衛一路騎馬匆匆奔佟府而去。不多時,便來到位于香餌胡同的公爺府。公爺府門外一片素白,門口確是車水馬龍,一長溜的綠幔絲竹官轎,銀頂紅幔的也不在少數(王室宗親轎制)把原本還算寬敞的胡同擠得水泄不通,那些藍幔轎根本連胡同口都進不去。那些隨著自己的主子來吊唁的下人三五一堆的閑扯著,直把公爺府門口弄得是幾如菜市一般喧鬧。

    胤一見便臉色陰沉,到了門口,巴特爾叫了佟府管事,通報傳旨欽差皇四子雍貝子胤到,要佟府開中門迎接之時,胤實在忍耐不住,臉已經拉了下來,轉過身,對著那些還在聒噪的下人大聲道︰“你們這群狗才,再敢出一聲,爺今天就割了你們的舌頭。不長眼楮的狗東西。”那些人到底也是久跟著達官貴人的,見過不少世面,看到胤身上的黑色四團龍褂,就知道這位主子不好惹,紛紛噤了聲。

    佟府的管事早也就被那些人弄得心煩意亂,只是因著這些人的主子的關系,也不便多說什麼,此時見胤開了口,便也大聲道︰“還請諸位體諒,小聲一些,別傷了和氣。“轉頭又對胤道︰“四爺,別跟那些人計較,不值當的。奴才這就去通稟。”

    不一會,中門大開,就見佟國維,隆科多,身後還有一群朝廷大員,都畢恭畢敬地跪在院內。胤一看,認識的還真不少,親貴如安郡王瑪爾渾(安親王岳樂子)裕貝勒保泰(福全子)等近支宗室來了十之六七,各部尚書,侍郎也大多在列,上書房大臣高士奇赫然也在其中。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這麼多人前來吊唁,固然是為佟皇後不幸身故,可重點還是佟家一門顯赫,聖眷如日中天,而況宮中還有一位佟氏貴妃是已逝孝懿仁皇後的嫡親妹妹,誰知皇上會不會愛屋及烏,轉而又封一名佟氏皇後呢。

    見了胤,眾人都俯身道︰“奴才(臣)恭听聖諭。”胤便面南而立,朗朗宣旨,宣畢,眾人皆唏噓不已,稱皇上對皇後及佟家真是恩深似海,佟國維更是涕淚滿面,道︰“奴才一家深受天恩,縱然犬馬亦無以為報。”像這種五日之內兩次封賞,確實也是罕有之事,不少人嘴上雖然說聖恩浩蕩,心中卻是醋瓶打翻,酸得很。

    胤走上前去,扶起了佟國維,一臉的真誠,道︰“佟大人,皇阿瑪有此厚賜,固然有崇褒皇額娘之意,然佟家自從龍入關,一直與我愛新覺羅休戚與共,佟大人自不用說,位列上書房大臣,功在社稷,隆大人也頗有軍功在身,皇阿瑪的賜爵也是賞功啊,胤此話,雖然有些托大,但確實事實。”

    胤的解釋,其實主要還是說給群臣听的,雖然確實還是有裙帶之故,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而且,胤暗自覺得,康熙不是一個單純的感情用事之人,應該不會只是因為佟皇後的緣故才厚賞佟家,必是另有打算,只是他一時還不是很清楚而已。

    佟國維見胤親自來扶,連稱“不敢”,道︰“勞動四阿哥親自頒旨,奴才真是惶恐,還請四阿哥入內稍歇。”

    胤手一拱,道︰“如此,便打擾佟大人了。”

    眾人見佟國維要和胤詳談,便紛紛告辭,佟國維先是和幾位黃帶子宗室打過招呼,讓隆科多讓他們送出府外,又對著其余的大臣作了一個四方揖,道︰“兄弟要招呼欽差,今日就不留諸位了,諸位的厚意,兄弟心領了,改日一定登門回拜。”那些人便都識趣的自行離開了。只有高士奇看著胤,仿佛想說什麼,只是躊躇了一下,究竟還是沒有開口,也泱泱地離去了。

    佟國維將胤迎入內堂,便請胤坐主位,胤卻不肯就坐,先是將頭上的冠帶取下,然後整了整袍褂,居然對著佟國維倒頭就拜。這一舉動可是讓佟國維大驚失色,連忙道︰“四阿哥何故此舉?真是折殺奴才了。”

    胤卻道︰“剛才胤是欽差,摘了冠帶,去了身份,就不是公事,而是家事了。如果是尋常百姓家,胤原該稱您一聲外公的。”

    佟國維心中別提多興奮了,胤,當今皇四子,跪過誰?只有天地祖宗父母,如今卻對他如此鄭重的一拜,這是何等的榮幸?可是嘴上卻說︰“這奴才怎麼該當,四爺是天皇貴冑啊。”

    胤一臉嚴肅,道︰“可皇額娘對胤有十二年的養育之恩,這個家禮,外公您受得。皇阿瑪有旨意,稱皇子不得結交外臣,今天胤也冒此大不韙,在私下里違反禁令,以示胤感恩之心。”

    佟國維听了非常感動,道︰“四阿哥言重了,孝懿仁皇後在天之靈,也會為四阿哥如此純孝而感動的。”

    胤又拱了拱手,問道︰“適才外公相邀,必是有事要提點胤?”

    佟國維臉上凸現一些神秘之色,問道︰“四爺,您可是要保一個叫戴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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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十二章 何去何從 (三)
作者︰四貝勒
    佟國維這句話讓胤著實嚇了一跳,胤也摸不著佟國維的意圖,只得裝做不在乎的樣子,道︰“好像是有這麼件事吧,只是做個順水人情罷了,佟相,怎麼這種小事還需您上書房大臣過問?”

    因為這樁事情可大可小,胤也不敢怠慢,所以連稱謂上都鄭重起來。佟國維笑笑,也不理會稱謂的由親變殊,道︰“四爺,前兩天奴才在上書房收到一份折子,參四爺您貿然干政,罔顧國法,庇佑奸佞。”

    這時胤倒是反而鎮定了下來,呵呵笑了兩聲,道︰“這罪名不輕啊。佟相,胤捫心自問,不曾有負國法和皇阿瑪。所謂清者自清,拙者自拙,一份參奏而已。皇阿瑪面前,若是覺得胤有罪,胤也是個有擔待的人,若是不然,胤倒也不怕去掰扯一番。”

    佟國維早就听說胤練達,卻沒有想到小小年紀的他面對這種指控卻居然波瀾不驚。佟國維對胤的好感不由得加多了幾分。佟國維小心斟酌著用詞,道︰“四爺應該知道郭此人?”

    胤點點頭,道︰“那位參了明珠,徐乾學的鐵膽御史?胤听過他的名字,據說皇阿瑪也極器重他的風骨。怎麼,是他參我?”胤多少有些詫異,被郭參?郭從來都只是打老虎得狠角色,他斗明珠就是明證。胤雖然是皇阿哥,可是至今不過十二歲,無權無勢。他感覺好像自己還不夠分量。此時,倒是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佟國維像是料到了這種反應,微微一笑,道︰“正是。郭現在已是左都御史了。奴才看到參奏也是吃了一驚。故而奴才先將這份折子壓了下來,想先跟四爺商量一下,再看看怎麼處理。”

    這話透著的玄機就更多了。胤細細地品味著話中的滋味。一種含義是佟國維向胤示好,當然,這可能也是因為胤先前套瓷兒的那一些話的緣故,第二種卻不樂觀,可以是一種有底牌的要挾,佟國維有了這份參奏在手,就算是捏住了胤的軟檔。但是如果真是要挾,胤卻又看不出佟國維的目的何在?

    胤略一沉吟,道︰“多謝佟相美意,只是這件事情,胤確實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違反了哪條章程,弄到郭大人如此大費周章的來參奏。胤路遇戴梓意欲跳水自盡,救了他上來,知道他吃官司,無處棲身,便提供了他一些便利而已,沒有什麼出格的事啊。”

    佟國維道︰“四爺的話,奴才自然是深信不疑,不過郭奏折中稱︰‘皇四子雍貝子胤,以一己之私,置國法于罔顧,刻意維護戴梓奸佞之徒。刑部諸人忌憚皇四子貴冑身份之余,拖延審決其勾結東洋之大罪,以致戴梓以孝懿賢皇後崩殂天下大赦故,僅得革職處分’。此折一旦到了皇上這里,必定是要過問的。戴梓的案子雖說不是重案,卻也是皇上欽定,其中又礙了南懷仁的情面,若是真的皇上覺得四爺參與其中,怕也不妥,四爺就算不吃掛落,也得很費上一番唇舌。”

    胤點點頭,道︰“佟相所言極是。胤沒有干政的心思。救戴梓性命之時,也只不過是想,佛家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沒有和刑部打過什麼招呼。若是刑部是因為胤之故,拖延了戴梓的案子,那胤即刻上折子給皇阿瑪自請處分,也請皇阿瑪定刑部相關官員瀆職之罪。”

    這話當中自然是有水分的,胤自己雖然沒有出馬,但戴鐸確實是打了招呼給刑部,但此刻胤這幾句說出來倒也擲地有聲。

    佟國維擺擺手,道︰“四爺,這件事其實也不用如此處置。若是四爺信的過奴才,不妨就交給奴才可好?”

    胤心中有些猶豫,他還不能確知佟國維的動機,只得虛著應付道︰“若是佟相願意幫胤,自然再好不過。只是這位左都御史,怕是誰的帳都不買。以風聞之事就敢參奏胤,胤只是希望,這件事情,不要連累了佟相才好。”

    佟國維看上去成竹在胸,道︰“四爺,只怕這件事不像四爺想得這般簡單,奴才現在還只是推測。試想,此事絕非什麼大事,郭是如何得知?為什麼還會如此大費周章寫了參折?”

    胤點了點頭,道︰“如此,就煩勞佟相了,胤須得回宮復命去了。”

    佟國維于是親自送了胤出府。胤剛剛上馬,就發現還有一頂綠呢轎子還停在佟府門前,心里也飄過一絲疑問,終究惦記著回去繳旨,沒有再做計較。

    佟國維目送著胤打馬離去,旁邊一名管家馬上走了過來,低聲道︰“主子,高大人還在主子書房之中候著呢。”

    佟國維點了點頭,便隨著管家一路快行,來到書房。一進門,便先告罪︰“讓澹人(高士其字)久等了,真是罪過罪過。佟某剛才送走了四阿哥,便急著趕了過來。老兄今日特地留下來,可是有什麼要事要商討?”

    高士其苦笑了一聲,道︰“平常的事,又豈敢在這個時間打擾佟公,貴府尚在喪期,舉家怕都忙得昏天黑地。只是士其確有要事,只得不識相了,還請公爺見諒。”

    佟國維見高士其一臉的難色,便也凝重了神色,問道︰“究竟何事?連高相您也如此為難?”高士其此人,一貫游走在索額圖和明珠兩派之間,聰明絕頂,又最是滑頭,康熙頗為欣賞他的機智詼諧,所以一直聖眷很隆。兩人雖然同朝為臣,卻交往不甚深,所以,佟國維實在想不出高士其怎麼會在犯難的時候找到自己。

    高士其緊鎖著眉頭,道︰“士其前些日子收到索相邀約,讓士奇過府一敘,士其也是面薄,便去了。索相說了些話,令士奇百思而不得其解。今日借祭奠之際,特來向公爺討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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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十三章 何去何從 (四)
作者︰四貝勒
    佟國維聞言忙道︰“高相言重了。佟某跟高相相比,後輩而已,何談討教啊?”

    高士奇並沒有回應佟國維的客氣,而是自顧自道︰“佟公可知道索相對士奇說了些什麼?”

    佟國維不太自然地笑了笑,道︰“二位大人都是皇上股肱,國之棟梁。見面自然是有公事相商。”

    高士奇有點面露慍色,道︰“如果不是事情緊急,士奇也敬重佟公忠義,又豈會這會子前來自討沒趣?若是佟公只是說這些場面話,士奇告辭便了。”言罷便欲拂袖而去。

    佟國維急忙起身攔道︰“高相誤會佟某了,現在正值孝懿賢皇後喪儀期間,又蒙皇上厚愛賞了國公的爵位。雖說于公,佟某擔著上書房的差事,可佟某畢竟身份有礙,尤其在這個節骨眼上,原是打算避嫌的。既然高相垂詢,佟某又怎能不坦陳相待?”

    高士奇這才又重新落座,苦笑道︰“佟公,實在是這件事只能找您啊,索相和我談了一個時辰,談的都是太子。”

    “太子?”佟國維這時心中一驚,他已明白為什麼高士奇會來找他了。高士奇可能有兩層含義,首先高士奇可能會希望他間接把今天的這次談話告訴康熙,第二層就是探探他這位國丈的口風。

    佟國維面上不露聲色,道︰“索相剛剛從尼布楚回來,詢問一下太子的近況,也沒有什麼啊,人之常情嘛,太子乃國之根本,做臣子的自然應該時時掛在心上。”

    高士奇卻道︰“索相一直在夸獎太子天資聰穎,隱然已有人君之氣度,希望士奇能出面勸說皇上讓太子多多歷練,比如,代皇上出征葛爾丹。”

    佟國維更加心驚肉跳,索額圖分明是在暗示高士奇,要他上太子這條船,而高士奇現在是不是也在試探,想拉自己下水呢?此時太子不過只有十六歲,雖說已經在康熙身邊參與政事,可是卻從未真正獨當一面。索額圖如此建議,是希望歷練太子,為他爭取軍功,抑或是為了太子去培植軍中勢力?更何況索額圖近一兩年中屢屢被康熙派往邊陲操辦與羅剎國的和談事宜,明顯就是康熙借機會把索額圖從太子身邊支開。和談雖說是國之大事,但是朝廷一直視自己為天朝大國,把羅剎視為蠻荒之地,往往在談判時都是降格對待,本是用不著索額圖這樣的重臣出馬。索額圖必也能明白其中利害之處,如此應對,更是有些為太子未雨綢繆的意思。

    他正在為此傷神之時,就听到高士奇道︰“士奇早就存了致仕歸隱的念頭,最近伺候皇上之時,更是常覺精神不濟,來請教佟公,就是希望討個主意,怎麼卸了這差事才好。”

    這一下,佟國維的心里就敞亮了。康熙想洗上書房的牌,從前兩年處理明珠,索額圖的黨爭就可見一斑。當時兩人各貶了數級,雖說後來都官復了原職,卻又讓自己摻沙子,簡拔入上書房。這兩年,準了熊賜履致仕的折子,又是讓張英(張廷玉之父,上書房大臣)回籍調養,還借著郭的嘴徹底讓明珠靠了邊,一下就重手清退了三名重臣。即便榮寵如高士奇,也借了上次明珠的事情,痛罵高士奇無恥,知情不舉,愧為人臣。高士奇因此有了聖心難側的念頭,繼而生了退意便也不足為奇了。只是如此看來,索額圖可會是會錯了聖意,覺得皇上斥退明珠是轉向了自己一黨,繼而要拉攏朝臣,以圖加強本派勢力?

    想到這里,佟國維道︰“高相多慮了,皇上對高相您始終是榮寵有加。您在皇上身邊久了,皇上對越是親近之人,越是責之切矣。明珠一事,皇上固然對高相有所拂拭,但說句大不敬的話,若是皇上真的有心處置高相,就‘無恥’兩字,皇上就能要了您的身家性命。皇上還是要保您的。”

    “唉”高士奇嘆了口氣,道︰“正是因為這個,士奇萬分感念皇上仁德。佟公您知道,士奇不過有些小聰明而已,一日七遷,忝居大臣之列。但士奇親貴不如索相,明珠,明辨不如敬修(熊賜履字),耿直不如敦復(張英字),更不能與佟公這樣的公忠能臣相比。士奇知道自己的份量,不過常常在皇上身邊,搏皇上一笑而已。士奇知道自己的斤兩,也不是不懂進退之人。如今的局勢,說句掉腦袋的話,士奇實在是不敢趟這渾水啊,更是不敢做超越雷池一步之事。”

    這些話已經說的夠透徹了,高士奇不打算上太子和索額圖這條船。高士奇是個絕頂聰明之人,他必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以康熙這樣的聖君,索額圖玩的那點招數,康熙一定洞若觀火,但是他又不想得罪太子他們,說到底,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皇上。以後太子若是登了基,秋後算起帳,高士奇也吃罪不起,所以他就打算來個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佟國維听到高士奇對他的評價,心中不由一喜。“公忠能”三個字,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即便論起親貴來,索額圖和明珠兩人誰也比不過他。盡管他也知道,高士奇不過是因為有事相求,故而說些好听之詞,但是得到高士奇這一評語,也是頗為難得了。而且,高士奇的這一想法讓他有了主意,借此想出了幫助四阿哥解困的招數。

    佟國維略一沉吟,道︰“既然高相如此坦言相告,佟某怎敢不赤誠以待。佟某理解高相現在的難處。若是佟某轉告皇上高相所慮之事,未必是解決之道。索額圖一旦牽涉其中,勢必涉及太子,若是有任何變故,便與高相所求南轅北轍。抽身以退,倒也不失良策。佟某有個主意,也許能幫得了高相。不知高相願意嘗試否?”

    高士奇聞言臉上露出喜色,忙問道︰“佟公有何建議?”

    佟國維道︰“自污。”

    “自污?”高士奇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好主意。士奇原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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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 何去何從 (五)
作者︰四貝勒
    佟國維望著高士奇,問道︰“高相一定熟悉許三禮其人?”

    高士奇在上書房辦差多時,朝中官員的名字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更何況此人與他甚是熟稔,馬上反問道︰“佟公所說的是副左都御史許大人?士奇當然知道,他可是當代理學大家,而且算是朝中的清流領袖,與郭私交甚好。佟公,您是打算讓他出馬參高某一本嗎?”

    佟國維道︰“高相不愧洞鑒卓著,與佟某之意十中八九。佟某知道高相與他也是有往來。那位副都御史大人從來就是眼楮里面容不下沙子,只要是什麼達官權貴,逮著機會就參,和郭兩人就是督察院的哼哈二將,但是,佟某的意思,不是讓他參你,而是讓他放出消息,由著郭來參。”

    高士奇不置可否地笑笑,道︰“佟公,這朝中的事情當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啊。”高士奇與許三禮在朝臣之中都是文采出眾,兩人經常互相有詩作相和,只是怕有朋黨嫌疑,所以兩人平常在公眾場合也就是點頭致意而已,平常人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交情。所以,此刻,當佟國維說了出來,高士奇相當的震驚。

    佟國維道︰“而且,還不能光參您一位,還得參王鴻緒,陳元龍,何楷,王項齡諸人。”

    這一句話,就是驚醒夢中人了。這幾位,都是清流,正牌子翰林出身,算是漢臣之中的翹楚,是平時最喜與高士奇一起飲酒做詩的一群。但是又各有來頭。有些人,明里暗中和太子有些往來,有些人卻剛好相反,和索額圖一黨不對付。這一參就叫把一池水攪渾。高士奇心中暗想︰這位國丈還真是看得透康熙的帝王心術。

    以前,,索額圖和明珠之兩派間的的互相構陷愈演愈烈,這在康熙看來勢必危及朝政,所以康熙急于解決的是黨爭問題。這才有了明珠罷官,索額圖遠派。這也是為什麼當初高士奇和明珠稍微走得近了一點,就被康熙罵得狗血淋頭的原因,高士奇素來在漢臣之中有些威望,如果真的被明珠拉了過去,就會打破一種微妙的均勢,而且康熙還是想要護著太子些的。

    現如今,情況又有所不同了,如果郭參了這些人,康熙大半會認為這是漢臣之間的互相傾軋。康熙一直說,漢臣就是這個習性不好。結果,一定是各打五十大板。在上書房大臣已經開始被大洗牌的格局下,高士奇即便不像熊賜履,張英似的被攆回家,至少也得降級靠邊。這樣一來,索額圖這邊就得避嫌,從而就不會再對高士奇窮追不舍了。

    而且,以康熙的個性,不會真的對高士奇下狠手。康熙念舊,上書房的舊臣,多少還是給點面子的。哪怕像明珠那樣,被參了十幾條大罪的,擱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滅門的結果,到了康熙手里,也不過就是奪職回家讀書。明珠的幾個兒子,一點也沒有受影響,揆敘還升了侍郎。所以,高士奇並不擔心,當下向佟國維拱了拱手道︰“多些佟公指點迷津,改日士奇若能如願,再來相謝,就此告辭了。”

    佟國維一面送著高士奇,一面心中也抒了口氣。四阿哥的事情也可以因為這份郭的參奏而必然不會被康熙追究。這個關節就在陪同高士奇被參的其他幾個人身上。這幾位平時和高士奇走的比較近,但是同時,如王項齡,何楷幾人都是當著皇上侍講學士的差,也都是簡在帝心之人,康熙曾經向自己幾次提到這些清流都是贊不絕口。如果郭參了他們,即便康熙明里不說什麼,暗中也會覺得郭所參有問題。這時再看他對四阿哥的參章,也就會存著一份疑問了。更而況,自己手中還有一張王牌。

    郭有一個手下,叫做張星法的,參了山東巡撫錢玨貪惡穢跡。可是佟國維知道,這份參奏不實。起因是︰郭曾放過一任主考,取過一批舉子,其中有幾人資質確實不錯,凡取中之人都以郭為房師,郭也是愛才心切,便去信囑咐錢玨薦舉他的這幾名學生為知縣或者教諭,卻被錢玨拒絕了,因此便與錢玨交惡,命令手下的御史特別注意山東的事情,凡是有所風聞,就一定要參錢玨。剛好前一陣,錢玨遇到一件牽涉到手下一個知府的案子,這名知府便欲以一千兩銀票行賄錢玨,不知道張星法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由此就參了錢玨一本,上面郭也聯了名。可是,張星法和郭不知道的是,錢玨早已將這份書信連同備案的折子一同呈給了上書房,正是佟國維接的折子。現在這兩份折子都在佟國維的手中。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呈給康熙,郭必定因此得罪,這樣一來,,郭所參的兩件事情都有問題,那麼他參四阿哥之事,還會有多少份量呢?

    高士奇的動作很快。沒有兩天的功夫,郭的參劾就被遞了上去,當然,這份折子,佟國維沒有耽擱,馬上就送到了康熙的手中。康熙一看,果不其然,勃然大怒。

    郭參幾人“植黨營私,表里為奸,招搖納賄。”更是稱高士奇有可誅之罪四︰“言陳高士奇出身微賤,皇上用其書法工整,不拘資格擢用翰林,如南書房供奉。而其不思聖恩,卻只知結納諂附大臣,攬事招搖,以圖分肥,凡大小臣工,無不知有高士奇之名。看了這條,佟國維暗自搖頭,郭真是魯莽,這樣表面是在指責高士奇,其實連帶康熙一起罵了進去。君主聖明如康熙,若是高士奇真的只知道拍馬屁,康熙怎麼會把他留在身邊中用十多年,甚至數日七遷為台閣大臣?這豈不是再說康熙無識人之明?

    其他罪款,又稱︰高士奇羽翼既多,雖自立門戶,勾結王鴻緒,陳元龍,何楷,王項齡,寄以心腹,在外招攬,內結各官,奸貪壞法,全無顧忌。欺君滅法,背公形私。好像高士奇十惡不赦一般。但是這其實又招了康熙的忌諱。這些人都是康熙的近臣,如果他們都是如此不堪,康熙這個皇帝又能聖明到哪里去呢?佟國維透過這份參奏,給郭心中下了三個字的評語︰傻大炮。

    康熙一陣震怒之後,居然沒有什麼動作,又過了幾天,才下了旨意,讓高士奇,王鴻緒,陳元龍賜金休致回藉,剩下兩人留用,什麼處分都沒有加。又過了兩天,看了佟國維二次遞上的張星法郭參錢玨的折子和錢玨的備案折,康熙只是在上面批了幾行字︰所參無形之事,著實可惡,張,郭二人交吏,刑二部,都察院議處。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13:07
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何去何從 (六)
作者︰四貝勒
    佟國維一見批示,即刻意識到目前就是呈上郭第一封參奏的最好時機,此時郭的奏章,只會讓康熙的怒氣火上澆油。于是第二天他就把奏章呈了上去,果然康熙余怒未消,見了參奏就要李德全傳郭進來,也不見他,只是傳了口諭罰他在南書房外跪著思過,不奉聖諭不得起身。照佟國維的經驗,這下郭最輕也是奪職罷官的下場了。

    這一天,胤也被康熙匆匆傳了去見駕,他抑制不住心中忐忑,盡管佟國維承諾會為他周旋,可是這些天來一直沒有什麼音信,他也因為天天要為佟皇後守靈無法外出而消息閉塞,不知道康熙打算怎麼發落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為自己辯解,不過,他倒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想方設法為大清朝留下戴梓這個人才。離著南書房挺遠就瞧見一人直挺挺地跪著,頂戴放在一旁的地上,胤料想一定是哪個倒霉犯了聖顏的朝臣,康熙不是盛怒之下,也不會公然地讓大臣罰跪,盡管可能處罰不重,卻是讓被罰之人顏面掃地。走近一點兒,才看清楚皂色喪議朝服之上赫然卻是仙鶴的補子,就更是吃了一驚。

    見到胤走過去,李德全連忙迎了上來,笑呵呵地請安。胤低聲問道︰“李公公,請教這位正在候駕的大臣是?”胤雖然心知肚明這是大臣挨罰,卻不肯挑明了說,只是含含糊糊地問了一句。

    李德全壓低了聲音,回道︰“四爺,您說話真厚道,那位就是左都御史郭郭大人。今天皇上看了他一份折子,就龍顏大怒,讓奴才叫了他來,命他在這里思過。恕奴才多嘴,四爺今天進去也當心著點,皇上現在心情可不好。”

    胤微笑道︰“胤承情了,這是一點小意思,李公公拿著喝茶。”順勢從袖中掏出一張四方折的銀票,遞了過去。李德全笑意就更濃了,連聲道︰“多謝四爺的賞。”回身展開一看,居然是張百兩的龍頭票,心中不禁對胤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胤倒是不在乎這些個銀子,自從自己領了爵位,又受賞拿了雙份的俸銀,而且以前佟皇後處也經常會拿些自己的體積銀子給胤,告訴他說阿哥身邊不能沒有銀子,賞賜奴才的時候得有個爺的樣子,所以胤對宮中伺候他的下人從來都是出手大方。而戴鐸也高瞻遠矚地以自己的名義幫助胤在京郊置了些產業,每年也有五萬銀子的進項。胤從現代的經驗明白一個道理,要讓別人幫助自己死心塌地地做事,光有口頭的情誼是絕對不夠的,必須有實質的東西,而銀子在這個時代的功用是不可小覷的。

    得知郭被罰,胤心中惶惑稍減,知道一定是佟國維的安排起了作用。于是,正了正衣冠,躬身跪下,朗聲道︰“兒臣胤奉旨候見。”

    就听得康熙在里面答道︰“進來吧。”听上去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風雨欲來的跡象。

    胤剛放下來的心卻突然又提了起來,他知道,按照康熙的性子,越是臨近大事越是有靜氣。進了南書房,看見康熙背著手,站在案旁,一言不發。胤有些戰戰兢兢,打下馬蹄袖,按例請安。康熙沒有叫起,胤也不敢動,只是心中越發有些慌張。

    過了一會兒,康熙嘆了口氣,道︰“胤,你可知道門口跪著的是誰?”

    胤答道︰“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不知。”

    康熙緩緩回過身,深深地看著胤,道︰“他是左都御史郭。你可知道,朕為何罰他?”

    胤被康熙犀利的眼神看得一愣,旋即勉力控制自己的心神平靜下來,回道︰“兒臣不知。”

    康熙冷冷道︰“好一個不知。你自己做的什麼事,你真的不知道嗎?”

    胤這時候不能再說不知道,否則被安個欺君的罪名可就真的麻煩大了。但是沒弄清楚狀況也不能隨便就認了啊,而況他也不認為這件事情他有什麼過錯。于是便急忙低下頭道︰“兒臣愚鈍,必是有什麼事情做的不合皇阿瑪的意,請皇阿瑪教訓。”

    康熙拿過案上的一本奏折,便丟了下來,道︰“你自己看。”

    胤一看之下,正是郭的參折,心中便有數了。匆匆看畢,道︰“兒臣回皇阿瑪的話,兒臣確實救過戴梓的性命,也確實給了他些銀兩,幫助他安頓在了客棧。然而兒臣沒有遞話給刑部,也沒有做有違國法之事。兒臣以為,兒臣救人,與禮與情,沒錯。若是刑部因兒臣于此事有礙,所以未能及時處理,請皇阿瑪追究刑部之責。但兒臣以為,此事上有商榷之處。戴梓獲罪,皆為風聞之事,未嘗有實證。此事又牽涉倭人,兒臣听師傅們講史,知道倭人前明時期一直騷擾浙江海域,燒殺擄掠,無惡不做,兒臣不免存了疑問,會不會是倭人使得離間之計?戴梓曾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且是難得人才,兒臣懇請皇阿瑪三思。”

    一席話說得康熙變了顏色,斥道︰“放肆,你才多大年紀就妄言朝政?你讀過多少書?又知道什麼歷史?戴梓是什麼人,該如何處置,朕難道不知道?”

    胤卻不卑不亢道︰“皇阿瑪曾在數年前圍獵之時教導兒臣們,要多讀書,也要多參習政事。兒臣沒有幾位哥哥學識深厚,慮事周詳,卻也不敢不皇阿瑪的教誨。至于如何處置戴梓,還請皇阿瑪聖斷,只是兒臣既為人子又為臣,便應該對皇阿瑪知無不言。”

    康熙不怒反笑,道︰“這麼說,倒是朕讓你這麼做的?”

    胤感覺到了康熙言外之意,磕頭道︰“兒臣不敢忤逆頂撞皇阿瑪。”

    康熙沉默了很久,道︰“朕也是愛才之人,戴梓卻有其能,只是他潛心奇淫技巧,終究不是正路。再者,此事正是因為牽涉到倭人,朕才不能不慎重。有些事,只可信其有啊。對他,朕已經有了旨意,按律他當發往盛京交盛京將軍看管,大赦之後,算是以奪職論處。朕把他交給裕親王看管,你暫時就不要和他來往了。”

    胤已經是喜出望外了,交給裕親王,和交給他本人沒有任何區別,連忙跪地謝恩道︰“兒臣謝皇阿瑪!”

    康熙沉聲道︰“朕發落郭,不是因為他參你參錯了,朕這麼處置,看得是孝懿賢皇後的面,當然也是因為郭有其他的事。朕答應過皇後好好照顧你。但是朕可不是可欺之君,可瞞之父。你若是真的沒有管過這件事情,又怎麼會對戴梓的案卷如此熟稔?若不是看在你確實有善念救人在前,又為社稷留才在後,就算有孝懿賢皇後的托付,朕也決不饒你。你可听清楚了?”

    胤暗自吐了吐舌頭,心道︰“看來康熙還真不是蓋的,以後還是小心些好。”

    胤于是叩首道︰“皇阿瑪的教訓兒臣記下了。此事兒臣確有過錯,多謝皇阿瑪如此維護兒臣。只是郭素有忠直之名,若是因為兒臣之事,還請皇阿瑪赦了他吧。當罰得是兒臣。”

    康熙道︰“郭之罪,在于他事君不誠。他不論事實如何,只要是貴冑重臣,一律嚴參。這是什麼?這叫做求名。求得是忠直之名,朕深惡之。而且他在另一件案子上也有以公泄私憤之嫌,所以朕必須讓他好好反省一番。”

    胤猶豫了一下,道︰“兒臣還有幾句話,請皇阿瑪許兒臣一吐為快。”
Nineider 發表於 2009-1-30 13:07
第二卷 第六十六章 何去何從 (七)
作者︰四貝勒
    康熙探究地看了胤一眼,道︰“說吧。朕不怪你。”

    胤道︰“兒臣听師傅們教導說,文臣死諫而武將死戰,自古讀聖賢書之人,無一不注重修身,要有諫臣名節。國有諍臣可以為鑒,皇阿瑪用人也一貫以其人清廉之名如何以為考核標準。此次郭參奏兒臣,雖說有些言過其實,但是,兒臣還是佩服他的膽識的,若是事君不誠,斷然不會冒此天下之大不韙而參奏兒臣。皇阿瑪所指的求名,兒臣也不得其解,還請皇阿瑪教誨。”

    康熙聞言有些驚訝,疑道︰“你是在為郭求情?為什麼?”

    胤郝顏道︰“兒臣覺得此人敢言常人所不能言,實在難得,倒不是因為他參了兒臣。”

    “如果以你為帥,擇將才之時,你認為是有膽有識好,還是單有血氣之勇好?”康熙突然問道。

    “自然是有膽有識好。”胤被問得愣了一下,隨即脫口而出。

    “你還是紙上談兵,不僅要多讀些書,還要多多實地歷練才好。”康熙笑道︰“依情景勢不同,選擇當不盡然也。治國如烹小鮮,有時要急火猛攻,有時卻要微火慢熬。情、理、法三者皆不可廢。朕看,你對朕關于郭的論斷並不贊同,可對?”

    胤略一停頓,還是道︰“請皇阿瑪恕兒臣魯鈍,兒臣確有疑惑。”

    “起碼你能對朕說實話。朕說過,不怪你。朕對郭有兩種看法︰一是,單憑一時之勇,不顧及大局。郭身為台閣大臣,就需要從朝局全局出發,而非單看某一層面。以他參明珠為例,明珠固然是結黨營私,罪有應得,然而,在他的參奏之中,羅列明珠罪款十余條,條條幾乎都是當誅之罪。而且,還同折參了明珠一黨幾十人,建議朕將這些人交部議處。明珠一直位居中樞,若是他真的如此不堪,而朕又重用了他這麼長時間,那麼朕成了什麼?這就是于理不合。明珠上書房當差幾十載,也算是功勞頗多,若是真的殺了,朝臣雖不敢言,只怕也會存了帝心難測,人人自危的念頭,與情也不符。明珠經營久已,相與的官員在京的,地方的一大堆,如果朕真的按照郭的建議,把他們都處置了,誰來辦差?空缺又有誰來補?郭受了法家的影響太深,嚴刑治亂世,而如今情景不同了。”康熙既像是對胤又像是對自己說道。

    胤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而且他知道康熙還有一層顧慮,若是真的全部滅了明珠一黨,就會讓索額圖一派獨大,這才是觸動康熙心底最深處敏感神經的。

    康熙接著道︰“其二,你應當听說過︰有容乃大,無欲則剛。目下官員,大多貪圖前程利祿,所以就貪贓枉法,為國之蠹蟲,也為朕所不取。然而也有些官員,貪圖的不是這些可見的利益,而是名聲。有欲,則不正,則不誠。郭,朕也有此顧慮啊。”

    胤道︰“皇阿瑪,皇額娘,師傅都曾經教導兒臣,要懂得事君父以誠的道理。”

    康熙道︰“這就對了,存了這個心思,抱著要做名臣的念頭,就做不到以誠待君父了。朕所不取郭的,也就是這一點。他專撿大員要員,朕身邊之人,甚至皇子阿哥來參,很有些私意在里面了,好像無以不能為朝中第一名臣。再者,若是按照他所說的,朕身邊都是些奸臣佞臣,連兒子都是不法之徒,朕又能夠聖明到哪里去?朕要他這個名臣又有何用??”

    胤心中有些不以為然,覺得康熙武斷了些,但嘴上卻只能“諾諾”陳是。

    康熙又道︰“朕對郭是寄予重望的,所以對他更是要多加磋磨,以導其行入正途。這次事情,他也是德行有虧,他對錢玨偕私報復,豈是磊落君子所為。朕怎能不給他些教訓?”

    胤這下對什麼是帝王心術才算有了一點淺識。不過,照著康熙所言,好像對郭不打算重處,便稍稍放下心來。郭在清流之中名聲相當不錯,若是為了這件事情,挨了處分,胤不免也要被那些清流詬病,所以還不如索性為郭開脫。自己拼著挨康熙的處分,換一個戴梓再加上贏得清流的好感來的合算。戴梓的事情說大也不算大,跟自己的瓜葛也不算太深,孝懿賢皇後剛剛過世,無論如何康熙也不會太對自己下重手。

    胤便道︰“听皇阿瑪言下之意,也只是要對郭略施薄懲,兒臣懇請皇阿瑪免了他罰跪吧。他畢竟是左都御史,跪在階下,其他大臣們見了,面上也不好看,再有些勢利眼的,不免作踐了郭。這件事情,究其源頭,是兒臣見戴梓是個人才,起了愛才之意,雖說干預不多,但是依國法而言,說到底,終究是有錯,還請皇阿瑪降旨處罰。如此,既正了國法,讓郭也不會生了皇阿瑪是因維護兒臣才罰了他的心思,讓他能自己好生反省,這樣才是順了皇阿瑪您的本意。兒臣這點想頭,還請皇阿瑪俯允。”

    考慮了一會,康熙點點頭,道︰“你能這麼想,很好。這件事情你卻有所做不妥之處。這樣吧,朕就摘去你一顆東珠,再罰一年的例銀以為懲戒。還有,從今天開始,你就在結廬之中圈禁三日,也好好反省一下。”

    本來摘去東珠,算是皇子極其沒有面子的事情,但是胤對于這種反而不是很在意,無非一樣飾物而已,有什麼可以計較的?賞與罰本來就在康熙一念之間而已。而且比起胤的實際所得來,算是值得的。罰銀就更不算什麼了,一年才六千兩。倒是圈禁比較難過一些。

    康熙瞧著胤,微微一笑,道︰“如何?朕罰得太重?”

    胤聞言惶恐道︰“兒臣豈敢做如此想。兒臣叩謝皇阿瑪恩典,皇阿瑪已經在盡力保全兒臣了。”

    康熙道︰“你知道就好。你等下傳朕口諭給郭,叫他起來吧。然後去告訴佟國維,郭免交部議處,降五級使用。還有,告訴佟國威,以後不要和朕玩把戲,朕不是可欺之君。”

    听著前面的,胤尚樂滋滋的,不想最好一句,驚出他一身冷汗來。

    他正要領旨辭出,康熙道︰“十三阿哥胤祥也到了進學的年齡。朕看你在所有阿哥之中,算學造詣最好,待圈禁完畢之後,你就多花些心思,教教你十三弟算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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