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瓷王 作者:格魚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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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2009-2-1 21:31: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355390
saigill 發表於 2009-5-7 19:48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九十四章 驚天之變(4)

    孫羽西笑吟吟地起身迎了過來,「夫君,允秀妹妹已經無礙了,只要我再堅持給她下針數日,當可以痊癒了,真是萬幸呀,腸癰之疾病發猛烈,我還是頭一次診治此種病患呢。

    林沐風點了點頭,在床邊坐了下來,淡淡問道,「郡主身子好些了吧?還痛嗎?」

    朱允秀面無表情,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孫羽西遞過一杯茶,柔聲道,「夫君,新婚回門不可在娘家久留,既然妹子的病已經沒有大礙,我們還是回府去吧--妹妹,你忍著點,我讓車馬慢行,回府去我再給你下針止痛。」

    林沐風沉吟了一下,想想也是,就囑咐孫羽西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回府。

    孫氏有些不捨自己的女兒和佷女,在門口送別的時候居然忍不住撲在朱懷裡痛哭起來。孫羽西也有些黯然,紅著眼圈揮了揮手然後才上了車。而車上,早已傳來朱允秀那低低的抽泣聲。

    車駕儀仗緩緩開行。走了盞茶的功夫,一個侍衛來報,「王爺,前面的宏寺大街被錦衣衛封鎖不許通過,王爺看看是不是跟錦衣衛的番子們打個招呼?」

    林沐風一怔,呃,原來從自家到齊王府來回都是要經過宏寺大街的嗎?他搖了搖頭,喝道︰「繞道而行!」門口,柳若梅和朱嫣然、還有沈若蘭和忽蘭早已帶著輕雲和輕霞,迎候在了門口。家裡的下人趕緊用軟榻將朱允秀抬進了府中,一行人說著話往裡走了幾步,林沐風突然想了想,抬頭看了看天色,朗聲道。「若梅,你們先回去。嫣然,隨我去成陽公主府去一趟吧。」

    朱嫣然黯然點了點頭,「夫君,宮裡有話來了,三日後為李景隆發喪。」

    林沐風長出了一口氣,「嫣然,李景隆慘死,我想去看看成陽公主。你陪我。」

    成陽公主府也就是李府,哀聲一片,闔府居喪。林沐風和朱嫣然趕去的時候,正趕上朱元璋的幾個女兒如永嘉公主等人從府中致哀離開。

    滿眼都是懸掛的白綾,外院中搭起了一座靈堂。成陽公主面色陰沉慘淡地坐在一側的椅子上。而李景隆的幾個兒女則跪坐在另一側。

    林沐風與朱嫣然相攜進去,向靈柩深鞠一躬。然後向成陽公主致哀道,「公主殿下請節哀。」

    朱嫣然則上前去盈盈站在成陽地身後,俯身安慰了幾句。成陽慘笑一聲,「多謝誠靖王來弔唁了,本宮家裡這死鬼生前再三請王爺到府裡一聚沒有如願,沒成想死了才得了王爺的駕臨。不易不易呀!」

    對成陽口中的「刺」,林沐風淡淡一笑也不以為意。

    林沐風望著成陽那張蒼白慘淡還帶有一絲陰森的面孔,低低道,「公主殿下,李大人遇害,在下奉旨查辦此案,一定盡快緝拿兇手歸案。」

    成陽冷笑一聲。緩緩站起身來,「還緝拿什麼兇手?這明明是天災降臨,上天有眼啊,這死鬼好色成性,不知道禍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昨夜本宮就知道他又帶著那個浪蹄子去尋歡作樂去了。哼,果然是人作孽有天報應,該死!」

    成陽咬牙切齒地又道,「那個浪蹄子要是還活著,本宮非活剝了她不可……」

    成陽的狠厲讓朱嫣然看了大搖其頭,對她的同情心大大降低了下去。一股子厭惡感又浮起在心頭,她輕輕扯了扯林沐風的衣襟。

    林沐風會意地與她一起行去。走了幾步他猛然回頭來沉聲道。「公主殿下,節哀順變。殿下說的不錯。人做事天在看,人作孽自有天報應!」

    第二天的朝會自然是圍繞太廟異象和宏寺大街爆炸案而展開地。

    其實也沒有多少新意,朝臣們依舊是不厭其煩地排著隊上奏,企圖讓朱允盡快廢止削藩的政令,盡快開始祭天,平息所謂的天怒。

    朱允無助地坐在龍椅上,陰沉著臉耐著性子聽著千篇一律的奏報,心裡漸漸冒出一股子火來。削藩,為什麼削藩,這些臣子們難道不清楚?不削藩,這些大明的藩王能真正消停下來嗎?尤其令他惱火地是,就連方孝孺和徐輝祖也加入到「勸諫」的行列中。

    天怒,天怒,這上天是如此輕易地就發怒嗎?難道,朕為了大明江山,就惹怒了上天?那麼,藩王們造朕的反,讓大明子民生靈塗炭,上天怎麼就不怒?

    朱允沒有意識到,與林沐風相處日久,他已經漸漸感染上林沐風的一些「習性」,行事思維也頗有了幾分「後現代意識」,只是他不自覺罷了。

    否則,天人感應的觀念根深蒂固,他早在群臣的「攻擊」中把持不住淪陷了。

    林沐風冷眼旁觀著眾臣一窩蜂地「嘰嘰喳喳」,心裡隱隱覺得幕後有一隻黑手在默默地推動,但卻摸不著頭緒。

    朱允終於忍不住了,他霍然站起怒吼了一聲,「誠靖

    林沐風心裡哈哈一笑,出列躬身道,「皇上!」

    「查證如何?」朱允幾乎是咬著牙縫蹦出這幾個字。

    「皇上,諸位大人,沐風經過初步查驗,此系人力所為,而並非天災。」林沐風朗聲道。朱允眼中閃過一絲狂喜,但馬上平靜下來,淡淡道,「可有證據?事關上天示警,你不可妄言!」

    林沐風淡淡一笑,「皇上,請恩准沐風傳物證上殿。」

    林沐風手指著地上的一小堆「鐵片」笑了笑,「皇上,諸位大人,這是沐風命錦衣衛從宏寺大街廢墟地深坑裡挖出的鐵地雷殘片,這分明是有人在地下埋設地雷轟炸所致,哪裡是什麼天災?再有,皇上,臣發現,宏寺大街相鄰一座廢宅中有一暗道直通宏寺大街的爆炸點,這足以證明,是有人秘密通過暗道輸運火藥和爆炸物……」

    朱允緩緩坐了回去,心裡安定了幾分。而眾臣大驚,望著殿中這一堆物事,聽著林沐風的侃侃而談,心裡也有了幾分遲疑--莫非不是天災?

    「皇上,前夜太廟之中發現了四具燒成黑炭一般的屍體,是值夜御林軍的屍骸。臣目前已經初步查明,有人夤夜潛入太廟刺殺士卒,然後將其屍體焚燒,再置於了太廟後廟的迴廊之中,壓根就不是天雷擊殺。此刻,錦衣衛正在探查,相信再有幾天,就能查出眉目來。」林沐風頓了頓又道,「如果是天雷擊殺,士卒所在地迴廊必然化為一片廢墟,豈能安然無損?」

    禮部尚書曹鏈冷笑一聲,「那麼,請教誠靖王,那前夜太廟中升騰而起的天火又作何解釋?京師之中,可是有不少百姓都親眼目睹,錯不了的。」

    林沐風微微一笑,「曹大人,你信不信,改天我可以在貴府中弄成一團升騰上天的什麼天火來,只要大人能准許在下入府。」

    曹鏈還要反駁,朱允打斷了他的話,「好了,此事先別議了,一切等誠靖王查出一個結果來再說,好了,朕累了,退朝!」

    林沐風鬆了一口氣。如果曹鏈一味糾纏下去,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其實,直到現在為止,他也沒有搞清楚前夜太廟中升騰起地大火球是何「道理」。但是,他以現代唯物主義無神論者的心態,即便是搞不清楚也直接判定此事與「上天」無關!

    如果這個世界有「天」的存在,想必也容不下他這個利用現代科技穿梭器穿越回歷史時空的穿越者吧,真要有天雷,劈的不是看守太廟的御林軍而是林沐風。

    退了朝,林沐風匆匆趕往錦衣衛衙門,開始聽江德華的「破案匯報」。聽了半天,也沒覺得有什麼線索。確切地說,錦衣衛一天地查驗,基本上沒有太大地進展。

    兵部的消息也傳了回來︰京師各衛軍中地庫存鐵質地雷原封不動,有封存的原始記錄為證。錦衣衛的番子仔細核對了庫存的數量、庫存的時間,都與記錄絲毫不差。看起來,宏寺大街的爆炸案所用的火器地雷,不是從軍中流出的。

    那可這是邪了門了,軍用火器不是從軍中流出,從何而來?難道,這大明的本拉登先生或者女士自己製造火器爆炸品?林沐風憤憤地拍案而起,學著後世將委員長的模樣咒罵了一聲。

    「娘希匹!」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8 20:00
第三卷聲名遠揚 291章驚天之變(5)
    林沐風的一聲“娘希匹”讓錦衣衛衙門的一眾官僚們不禁訝然,想笑又不敢笑,只有都垂下頭去望著別處。

    林沐風沉吟半響,眼前突然浮現出成陽那張陰森森的臉龐來,耳邊又回蕩著她那恨入骨髓的咒罵聲,心里漸漸升騰起一個大膽的念頭︰會不會是成陽妒恨之下鋌而走險對李景隆下的毒手?

    作案動機具備,那所宅院屬于李家所有……成陽是一個瘋狂的女人,她的嫌疑最大,而且,她也有條件和能力操縱這麼一場驚天大爆炸。但是,假如成陽作案成立的話,又有幾個回避不了的疑團︰

    其一,她炸死李景隆或許是為了泄憤,但太廟之事又是何人所為?成陽沒有理由搞出什麼“天怒”的假象來,因為削藩壓根就與她無關。其二,李家舊宅中的暗道顯然是幾年前修建的,難道成陽早在幾年前就對自己的駙馬動了殺心?似乎不會。其三,爆炸所用的火器和火藥她從何而來?火藥是大明朝廷嚴格管制的東西,除了軍方之外,其他人想要搞到火藥比登天還難。

    想來想去,也沒有一個頭緒。但不管如何,成陽算是一條線索。想到這里,他向江德華笑了笑,“江大人,傳我的命令,去查一查前夜爆炸前後成陽公主府中所有人等的動向,記住,上到成陽公主,下到丫鬟僕婦,一個人都不能放過。”

    江德華不敢怠慢。領命而去。

    就在這個時候,兩騎飛奔而至,兩個風塵僕僕地青年錦衣衛翻身下馬,匆匆進了衙門,這是林沐風派去蜀中都江堰探查女刺客孟藺身世地密探,錦衣衛的兩個百戶,薛易和薛連兄弟倆。

    薛易和薛連跪倒在林沐風的案前,朗聲呼道,“王爺,某二人前往蜀中。經查證,孟藺確系孟凡光的遠房妹妹……她14歲出嫁,其夫楊氏乃都江堰一落魄秀才。不久就患病郁郁而終。留下孟藺母子二人孤苦度日……據其鄉鄰所言,孟藺後來攜子遷居成都府投*親戚,從此與鄉間失去了音訊。”

    薛易頓了頓。環顧四周見左右無人,低低道。“王爺,某又趕往成都府,經多方查訪得知,孟藺投*之親戚乃是蜀王府一座別院的廚娘崔氏,是孟藺的表姐……當某二人趕到這崔氏家中時,崔氏全家都已經死于非命。”

    林沐風靜靜地听著,突然沉聲道,“有沒有查到孟藺兒子的下落?”

    薛連搖了搖頭,“王爺。據崔氏家的街坊四鄰說。其子早已經死于非命了。其子死後,孟藺也就不知所蹤。”方孝孺府。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方府的後花園中,涼亭下,朱默研默然而坐低低吟道。

    方雪柔在一旁笑了笑,“姐姐莫非是思念家鄉了?蜀王殿下從此要常駐京師,我看姐姐你也不要再回蜀中去了,留在京師相伴蜀王殿下,而你我姐妹也好時時相聚,吟詩作畫豈不是一件美事?”

    朱默然嘆息一聲,“雪柔妹妹,這京師雖然繁華,但卻比不上蜀中故土。京師之中爭爭斗斗爾虞我詐,哪里有泛舟江上笑看雲淡風輕和傾听山峽猿啼來得愜意?我還是要回去的,但是這錦衣衛地狗賊實在是可恨,居然不許我離京,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方雪柔怔了一怔,低低道,“姐姐就再等些日子吧,听說是京師出了大亂子,誠靖王奉皇上之命正在探查,姐姐在這個時候離京想必也……”

    朱默研冷笑一聲,“那林沐風真是可笑,我一個區區弱女子,這些什麼大亂子與我何干?要不是心急蜀中那些買賣,我就在京師呆上一年又何妨?”

    方雪柔端起茶盞小啜了一口江南秋茶,探手撫了撫被微風吹亂的頭發,柔聲道,“默研姐姐,要不讓家父去跟誠靖王說說?”

    “罷了,默研的小事就不煩勞先生了。我就在京師呆上幾天,看看這位皇上器重地誠靖王能搞出什麼名堂來。”朱默研突然嫣然一笑,那份尋常地姿容因為這一笑而猶如百花盛開,別有一番風韻,看得方雪柔一呆。

    “郡主來京不過數日,就要急著離京嗎?”一個清朗的聲音傳過,朱默研和方雪柔瞥過去,見林沐風一襲青衫,施施然在方孝孺地相伴下從園門口慢慢走了過來。

    朱默研眼中閃出一絲冷厲,臉上掛起濃濃的笑容,站起身來,與方雪柔同時躬身一福,“見過誠靖王爺!”

    方孝孺哈哈一笑,“默研乃是蜀中大才女,老夫地得意門生,沐風乃是大明文魁才名動天下,今日你們二人在老夫這里相聚,為老夫這園子增色不少啊。”

    “先生過獎了,沐風才疏學淺,正要向郡主討教一二。”林沐風笑吟吟地望向了朱默研,飄忽的目光在她地身上打了一個轉轉,又挪到了別處。

    朱默研微笑不語。

    林沐風臉上雖然平靜,但心里卻非常不平靜。種種的跡象證明,那日行刺他的女刺客孟藺與蜀王府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雖然所有的證據都被人有意“抹煞”掉。還有,無論是直覺,還是抽絲剝繭出來的點滴證據都隱隱證明,這行刺之事乃至這兩天京師發生的兩件大事,都與眼前這個姿容平庸的蜀王郡主有關。林沐風有九成地把握判定。她就是那個心狠手辣地大明本拉登。

    但他沒有證據。他已經看到了一個巨大地謎團,而在謎團的背後,這個村姑一般地朱默研冷笑著站在那里,眼中滿是不屑的神色。無論是薛易和薛連兩人在蜀中的查探,還是錦衣衛在京師的暗訪,查到了很多線索,條條線索都指向蜀王府和朱默研,可這條條線索又在蜀王府門外戛然而止。

    值得一提的是,薛易兩人從蜀中帶回來的消息大半是關于這位了不得地蜀王郡主的。據說在蜀中成都一帶,這位郡主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或許蜀中百姓不知道蜀王世子是誰。但沒有人不知道蜀王府有一個鼎鼎大名的玲瓏郡主,掌控著蜀王府遍布蜀境和大江南北諸地、號稱百家店鋪地巨大產業,行事果斷心機深沉不亞須眉。同時還戴著一頂蜀中第一才女地桂冠。

    朱默研有行刺林沐風和導演上天異象的動機。而這樣能掌控一個商業集團的女強人,想必也有謀劃這一切地能力和黑暗實力。這些日子,錦衣衛暗中追查這位女強人。可惜她整日閉門不出,除了呆在蜀王在京師的別院。就是前往方孝孺府中,錦衣衛們跟蹤多日也沒有找到任何足以定罪地證據。

    思之再三,林沐風決定要親自來會一會這位有蜀中女孟嘗之稱的玲瓏郡主。

    見兩人“大眼瞪小眼”默默對視著,方孝孺還以為兩人惺惺相惜互有愛慕之意,只是恨不相逢未娶時。心下不由嘆息一聲,如果林沐風未婚,他絕對會撮合兩人,都是心高氣傲的大才之人,能夫唱婦隨該是何等的美事?

    為兩人無緣可惜著。嗟嘆著。方孝孺不由想起了那早已故去多年的結發妻子歐陽梅,眼圈一紅就要落下淚來。當年夫婦二人琴瑟相和笑看花開花落的一幕幕已成心中的絕響。琴聲好尋,知音難覓,歐陽梅病逝後方孝孺再無另娶,守著一子一女平淡度日。

    方孝孺嘆息一聲,這聲猶如深閨怨婦一般的嘆息“驚醒”了林沐風,林沐風有些奇怪的掃了方孝孺一眼,也沒想太多,只是淡淡道,“先生,沐風想與郡主單獨一敘,可否?”

    方孝孺是大明有名地守禮古板君子,這男女授受不親,能讓林沐風在府中地後園與自家的女兒和學生相見,在他看來已經是有些逾越禮教了,怎能讓兩人單獨相處。盡管他相信林沐風不會做出無禮之事來,但孤男寡女共處園中,一旦傳揚出去,豈不是壞了自家得意女門生地名節?

    但他反對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卻見林沐風已經走出涼亭,向園中遠處的一棵桂花樹下行去。而朱默研居然也毫不遲疑地盈盈跟了上去,仍然是那種悠閑散漫的步伐。

    方孝孺皺了皺眉,方雪柔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小聲道,“爹爹,誠靖王過府來想是找默研姐姐有事要談,我們還是不要打擾的好……哎呀,爹爹你就放心好了,他們只見過一面,哪里會有什麼男女之私來……”

    情不自禁說出這等羞人答答的話,方雪柔面紅耳赤地垂下頭去,生怕爹爹會勃然大怒,狠狠教訓自己一番。

    不料方孝孺卻毫無動靜,人站在這里,眼楮卻死死地跟了過去,恨不能身化狂風吹散那一對神情越來越“曖昧”的青年男女。

    “不知郡主可曾听說那夜太廟中發生了不少異象……”林沐風有意無意地淡淡說道。

    “哦,听說了。據說是上天示警,太廟起天火,而天雷將數名御林軍士卒燒成了黑炭。”朱默研眉梢一跳,笑了笑。順手折起一根細枝,在手中把玩著。

    林沐風微微上前一步,鼻孔邊傳進一股子淡淡的清香,似是朱默研身上的體香,又似是花敗凋零的桂花余香,“呵呵,請教郡主一個問題,你說這天雷長腿嗎?”

    朱默研愕然,目光炯炯地盯著林沐風,毫無普通女子的羞澀之感,冷笑道,“堂堂誠靖王,大明肱骨大臣,居然以此戲言來戲弄本郡主嗎?天雷也無形之物。豈能長腿?”

    林沐風突然朗聲一笑,“太廟之事,人人都說是上天示警,天雷之威。可是,那數名士卒在回廊之中避雨,回廊完好無損他們卻死了。如果那天雷不是長了腿,豈能拐著彎擊殺了他們?”

    朱默研身子一震,但她掩飾得極好,順勢往桂花樹上一*,嘴角一曬。“誠靖王說笑了,那些士卒怎麼死地,是不是天雷擊殺。與小女子何干?王爺對我說這些。是何道理?”

    林沐風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輕輕捶了捶身邊的桂花樹,仿佛自言自語道。“當街行刺我在前,太廟雨夜殺人在後。這幕後操作之人倒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不過,刺殺不成,緊接著搞出一幕上天示警的假象來,試圖讓皇上停止削藩之策,又有些幼稚可笑了。皇上為什麼要削藩,不是在下攛掇,而是為了保住他自己的江山。燕王謀反,周寧二王圖謀已久反意昭昭,而其余藩王也多蠢蠢欲動----皇上不削藩還能如何?”

    朱默研的臉上一片平淡。她默默地望著自說自話的林沐風。只是嘴角不經意的抽搐了一下。“他已經懷疑我了……哼,只是懷疑又怎樣?”朱默研心里暗暗冷笑。

    正思量著。突見林沐風扭頭向來路行去。走了幾步,他緩緩轉過身來,沉聲道,“郡主,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杰,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朝廷削藩已成定局,再過些時日就天下大治……不錯,這一切,我沒有查到證據,似乎也不可能查到證據了---如果郡主能就此收手,我倒不介意不了了之。”

    朱默研神色不變,低低道,“誠靖王這話是什麼意思,默研听不明白。”

    “不明白?”林沐風微微一笑,“其實我也有諸多不明白之處。我直到現在也搞不明白,郡主手中到底掌握著一支什麼樣的力量,而郡主又如何借刀殺人,利用成陽公主通過李家廢宅地暗道在宏寺大街埋設了炸藥,將可憐的駙馬大人給炸成了飛灰……”

    林沐風看了看臉色終于陰沉下來的朱默研,冷笑著,“郡主終于沉不住氣了?我雖然沒有證據,但我卻知道這事一定是郡主所為。因為,後來我又想明白了一件事︰當日我去齊王府,來回都要經過宏寺大街,想必,郡主本來地用意是想要將在下炸成飛灰吧?只是無巧不巧,允秀突患腸癰,半路繞回齊王府,而剛好李景隆與私養地小妾尋歡而回路過宏寺大街,就不幸地成為了我的替罪羊。”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朱默研也就不再掩飾什麼。她冷冷一笑,“可惜你這都是猜測。即便是本郡主所為,你沒有證據,皇上也不會準你動我一根手指頭。本郡主可是天皇貴冑,先皇的親孫女……”

    朱默研當然有恃無恐,所有參與這些事情地人手已經全部離開京師,潛藏于民間。也或許,早已被她手下的孟娘給滅了口了。雖然錦衣衛大獄中還有一個孟藺,但她相信孟藺不會出賣她。原因很簡單,孟藺地兒子掌握在她的手里。

    她之所以安排孟藺行刺林沐風,本來就是一種試探或者說“警告”。她沒指望孟藺能殺掉林沐風,當然能殺掉最好。

    後來見林沐風“不以為意”,便又緊接著安排了太廟和宏寺大街的事情。她自問做事心思縝密,干淨利落,但沒成想還是留下了一些破綻,譬如被燒成黑炭的尸體,如果她不是故弄玄虛讓人放在回廊之中,而是置于雨地之上,恐怕林沐風就無從查起了。

    宏寺大街的大爆炸之前幾天的一個晚上,成陽曾經帶人出了一趟門,目的地就是那座廢宅。而據當時跟隨成陽出行的侍女供認,成陽當晚秘密會見了一個蒙面女子,然後就回府了。侍女猶有余悸地回憶說,當時成陽公主殿下暴跳如雷臉色陰沉得嚇人,一個護衛因為扶她上轎的動作不麻利,她居然讓人杖斃了他。還有一個侍女因為害怕身子顫抖,摔碎了一個茶盞,也被她狠狠地抽了數十鞭,活活抽死。

    接下來,宏寺大街就發生了大爆炸,李景隆就死于非命。令林沐風奇怪就奇怪在這里︰這蒙面女子(朱默研或者其手下)是以什麼理由說動了成陽,居然讓成陽出面為她遮掩,讓她得以順利地利用李家廢宅作為制造恐怖事件地“根據地”。

    得到錦衣衛番子地稟報,林沐風特意帶人去了一趟成陽公主府上,可不管他怎麼“誘導”和“威逼”,成陽愣是一聲不吭。她是先皇的公主,林沐風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拿她入獄嚴刑拷打。當然,即便是他動用雷霆手段,朱允也不會同意。

    為什麼?

    明明真相已明,但種種地疑問還是高懸在林沐風的頭頂,他越想越是憤怒和郁悶。于是就有了今天與朱默研的一番針鋒相對。他當然不是想要就此罷休,放過朱默研,只不過是想“激”她一次,看看她會不會狗急跳牆,只有她繼續瘋狂下去,他或許才能抓住她的把柄。

    朱默研倒背雙手,冷笑著。

    林沐風也是冷笑著,望著她,心里一直在琢磨,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一個遠在蜀中的女子,居然能掌控著京師的風起雲涌,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但她為什麼還是這麼有恃無恐?她難道不怕自己找出證據來置她于死地嗎?

    林沐風定了定神,淡淡道,“你是一個危險的女人,也是一個瘋狂的女人。不過,你不該惹上我。即便是我永遠都找不到你行事的罪證,你也不會脫出我的手掌心。這一點,我毫不懷疑。對了,忘了告訴郡主兩件事︰第一,在下要進宮請旨,我倒是要看看成陽公主為什麼會死扛著不撒口?第二,皇上馬上就會下旨召蜀王的幾個兒子進京來與蜀王殿下團聚,而在下,也會常常請蜀王殿下去錦衣衛衙門喝喝茶。”

    朱默研猛然色變,怒道,“你敢!”

    “沒有什麼不敢的。”林沐風輕飄飄地轉過身去,撂下一句話,“在下低估了郡主,但郡主更是低估了在下。不說別的,單以郡主手下居然豢養刺客這一樁,在下就可以請旨將蜀王一脈查個底朝天了。我就不信邪了,老虎尚有打盹的時候,郡主常在河邊走還能不濕鞋?”

    林沐風大步走到園門口,向茫然不知所措的方孝孺和方雪柔父女笑了笑,躬身一禮,昂然離去。在即將跨出方府大門的瞬間,林沐風回頭向後園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道,“這個瘋狂的女人會不會繼續瘋狂下去呢?”

    林沐風走後,方孝孺見朱默研臉色難看,奇怪地問了一句,“默研,你們在談些什麼?你怎麼臉色這般難看,可是林沐風欺負你了……”

    朱默研幽幽一嘆,突然盈盈在方孝孺面前跪倒,低低道,“先生,默研一向眼高于頂,尋常男子也看不到眼里,故而才蹉跎至今年紀已大未曾婚配。誠靖王文采風流,默研傾慕已久,默研厚顏無恥懇求先生能替默研做主,向皇上請旨賜婚。”

    方孝孺腦袋瓜子轟地一聲,兩眼冒起了金星星。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0 12:19
第三卷聲名遠揚 292章瘋狂的女人
    漠北,哈布爾。

    這座瓦剌人的中央帳幕之城,雖然經過了大明鐵騎的瘋狂“洗禮”,但幾年下來,哈布爾漸漸恢復重建了起來,只是大不如從前了。一來,瓦剌在西域以及漠北戰後,人口銳減,如今的兵力只有昔日鼎盛時期的三成。

    林沐風率神機營鐵騎橫掃漠北草原,給瓦剌人帶來了永遠無法忘記的噩夢。

    在哈布爾的一些角落里,還隱隱殘存著戰火焚燒過的痕跡。城里,帳幕林立,旌旗招展,人聲鼎沸。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味和馬糞燃燒混合後的氣息,洶涌的人流從各個角落向城中的黃金大帳蜂擁而去。

    草原的深秋在陽光的照耀下暖意融融。

    瓦剌新汗帖木兒花,在其父猛哥帖木兒被明軍俘虜去中原之後,相機兵變誅殺了大哥帖木兒牛,牢牢掌控起戰後瓦剌剩余的所有軍隊,毫無疑問地被擁立為汗。猛哥帖木兒一共有23個兒子,帖木兒花是最小的一個,但卻是最有謀略和心機的一個。從西域退回哈布爾之後,他一邊派人聯絡韃靼示好尋求韃靼的支持,一邊用雷霆手段鎮壓了諸多反對他稱汗的幾個部落,甚至,還秘密殺了幾個兄弟。

    經過了將近2年的休養生息,瓦剌開始恢復元氣。好戰嗜血的民族本性,讓瓦剌人開始不安分,開始記起那血淋淋的仇恨。

    帖木兒花無疑是一個頗有膽識和謀略地草原強者,他的雄心壯志絲毫不亞于他的父親猛哥帖木兒。他要西進西域。以西域為跳板,逐步佔領中原地花花世界,讓自己的子民能住進豪華的大城中。有美酒和充足的糧食享用。

    人就是這樣,貪欲總是在“攀比”中產生。對于瓦剌人而言,草原放牧生活風餐露宿饑一頓飽一頓,與之相對大明人的生活那簡直就是在天堂。有華美地房屋宮殿遮擋風雨,有吃不完的糧食……瓦剌人似乎忘記了總重要的一點︰草原游牧民族一旦進了城。離開了馬匹和草原,瓦剌鐵騎還會存在嗎?他拿什麼統治天下?

    帖木兒花顯然是一個目光深遠的人,在跟大明人清算之前,他安分守己,吩咐族人遠離大明的邊境線。但是不惹大明人,不代表瓦剌就變成了一個乖寶寶。老虎受了傷仍然是老虎,不會成為病貓。

    帖木兒花集聚瓦剌全國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其兄弟民族韃靼人發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瓦剌和韃靼是蒙古部族衰落後現存的較為強大的兩支。瓦剌遠遠強盛于韃靼,盡管被明軍削弱了很多力量。

    再加上,韃靼人一半以上的軍隊都駐防在寒冷地北方,那里,大明建文皇帝不久前頒下聖旨,在黑龍江下游的特林成立了奴兒干都司。駐軍近5萬人。為了防止大明吞並掉自己的疆土,韃靼人不得不一邊跟大明朝廷周旋。一邊集重兵防守在這一線。

    瓦剌人在韃靼西部縱橫擄掠,殺人無數。不到半年的時間,帖木兒花就將韃靼與瓦剌接壤的一半疆土劃歸了自己的帳下。從韃靼人哪里擄掠來了大量地牛羊、馬匹和糧食,這讓帖木兒花的野心又膨脹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西域哈密國王貼果兒派人來暗中歸順稱臣,帖木兒花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建文元年夏,察合台人,瓦剌人在貼果兒地居中聯絡下,達成了初步的“協議”︰兩者共進西域南道。剪除大明軍隊。然後平分西域。

    西域諸王進京朝見大明皇帝之後不久,瓦剌人兵發漠北。而察合台人則出兵義利巴里。駐在哈密的大明西域南道都督府和指揮使司衙門,在兩路敵人的重兵進攻下,只好退居吐魯番一帶。

    與西域的劍拔弩張相比,大明京師這兩日籠罩在一片荒誕詭異的氣氛中。

    建文元年初秋,先是當朝重臣林沐風遇刺,之後林沐風被封王與皇帝先後大婚,熱鬧了一陣。喧囂還未散去,緊接著京師又發生了太廟事件和宏寺大街爆炸案,再加上朝廷強硬推行削藩,諸藩王人心惶惶,京師這潭渾水越發的渾了。

    可有人還嫌不夠,又暗暗開始繼續攪渾這潭深水。

    朱默研的“懇求”方孝孺當然沒有答應,在他看來這簡直太荒誕了。自己的得意門生,堂堂蜀王府地郡主,居然不顧廉恥主動提出來要嫁給林沐風做妾。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方孝孺拂袖而去。但就在當天下午,京師里地上流社會中開始流傳這樣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誠靖王林沐風與蜀王郡主朱默研有私,某日酒後,林沐風與朱默研……朱默研失身之後要嫁進林家做小……而據說,朱默研已經承認了這件事,為此,蜀王朱椿大發雷霆,跑到林家大鬧了一場。永嘉公主等多位朱元璋地女兒在得到了朱椿的“許可”和請求之後,匆匆進宮求見皇太後,要為朱默研討個說法。

    在愛好八卦的皇族貴人們不遺余力的推動下,流言很快就傳進了宮里。

    所有人幾乎都相信了,因為不會有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自毀名節,承認與他人有私。尤其是,這還是一個皇族郡主。

    林沐風得到這個消息後,半天沒有說一句話。朱默研的瘋狂讓他瞠目,真是一個瘋子。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馬上進宮,在皇帝得到消息之前,將關于朱默研的所有事情都“匯報”上去。對于這些無稽的流言,他可以不在乎,但朱允卻不能不在乎大明皇室和朝廷的臉面。

    如果讓朱默研先行一步,朱允勢必要插手進來----如若朱默研在皇帝面前“默認”下來,他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當然,也不是洗不清,就是麻煩一些。

    你不要臉,老子還要臉呢。林沐風暗暗咒罵著,急急行走在宮道上。

    可惜,似乎還是晚了一步。前面不遠處,一群盛裝宮裙的女貴人們前呼後擁地從呂後寢宮的方向走來,林沐風隱隱瞥見,朱默研默默地夾在其中,眼圈紅腫,掛著深深的哀傷。

    林沐風咬了咬牙,急忙調轉方向向御書房行去。沒走幾步,就听見永嘉公主怒聲喝道,“誠靖王!林沐風,站住!”

    林沐風腳下一滯,緩緩轉過身來,強行按下自己憤怒中帶有一絲慌亂的心情。

    “永嘉公主殿下,諸位公主殿下,沐風要去見皇上,不知諸位……”

    “你少裝傻。林沐風,本宮來問你,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你已經娶了兩個公主,一個郡主,還有多房嬌妻美妾,可你居然還不知足,酒後無德壞了玲瓏的名節!”永嘉沖過來,怒道。

    “你不用去見皇上了,皇上如今在皇太後宮中,正等著你。”成陽不知在什麼時候也站了出來,冷笑道,“誠靖王爺,沒想到啊,沒想到----來,玲瓏佷女,你不要害怕,有姑姑們為你做主。他敢欺負你,就是目無皇上和皇太後,該死!”

    林沐風默默地站在那里,清冷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垂首哀哀哭泣的朱默研身上,心里越加的凜然︰這個瘋女人的能量太大了,自毀名節出了這麼一損招,讓自己措手不及。

    “永嘉公主,成陽公主,她說什麼便是什麼嗎?她遠在蜀中,我在京師,何來私情?再者,她進京時日並不長,我與她不過見過兩次,又怎麼會暗中私通?簡直就是扯淡嗎!”林沐風沒有發怒,只是淡淡道。

    永嘉冷笑了一聲,“你與齊王府的允秀郡主也不很熟悉,不是也娶進門了?林沐風,做了錯事不要緊,男子漢大丈夫要敢于承當才是。只要你……本宮等作為長輩,可以向皇太後和皇上求情,盡量圓了此事,也免得皇室顏面受損。”

    林沐風嘴角一曬,微微上前一步,沉聲道,“玲瓏郡主,我就不明白了,你這樣不顧廉恥自毀名節,你這一輩子可就完了……”“如果不是為了你,我能不顧女兒家的廉恥嗎?我是不要臉,可這都是為了你。”朱默研沒有抬頭,幽幽道。

    朱默研本是另有所指----意思是說如果不是你咄咄逼人,我會這麼下作嗎?但她故意用這種話當著眾公主的面說出口來,讓永嘉等人听了,只能更加認定兩人有私。

    “我就不明白了,你難道不怕皇上為了保全皇家顏面,將你我二人一起誅殺了?”林沐風倒吸一口涼氣。

    “不怕,如果你死了,我會為你陪葬的。”朱默研抬起頭來,眼中閃出一絲絲嘲諷。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0 12:22
第三卷聲名遠揚 293章成陽的情事
    林沐風搖了搖頭,轉身向呂後的孝慈宮大步行去。

    對于這個瘋女人,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永嘉等女紛紛開始勸慰朱默研,而朱默研雖然臉上抽泣著,但心里卻冷笑連連。

    正如林沐風所料,她未必是一個不要臉的女人,但她一定是一個瘋狂的女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為了保全自己和蜀王一脈,她當機立斷地就使了這麼一招。如此一來,她固然毀了自己的名節,但卻可以得到更大的利益,如果不是她一廂情願的話。

    她幾乎可以斷定,宮里一定會為她做主,只要她被賜婚,林沐風就不能再查她,她犯事就等于是林家犯事,這一點傻子都明白。就算是退一萬步,林沐風再三為自己辯解,而且皇帝和皇太後也相信了他,但為了平息流言,還是要園了此事,保全皇家顏面----如何保全?想必也會罷黜了他,或者將他遠遠地貶出京師。最起碼,也不會讓他再追究行刺和太廟以及爆炸數案,不了了之。

    只要林沐風一走,這京師之中還不是任朱默研“縱橫馳騁”?更重要的是,朱默研一直覬覦的大明瓷行,失去了林沐風的庇佑,八成要落在她的手里。面對這些巨大的利益,些許名節算得了什麼?如果能掌握大明瓷行,蜀王一脈就是失去了封地,也一樣可以在大明呼風喚雨。

    林沐風行走在宮中的小徑上,神情淡然。他不相信,就憑朱默研的一句話。自己就栽進了屎坑里?宮里地皇帝和皇太後就是弱智不長腦子嗎?他不由有些後悔,應該早早進宮將自己所查之事匯報給皇帝。

    他慢慢而行,梳理著自己的心緒,考慮著該如何跟皇上和皇太後“解釋”。朱嫣然卻急急火火地進宮來,她沒有動用自己的公主儀仗。只乘了一定軟轎就進宮來。在宮門口與永嘉等女撞了個對面,她匆匆跟永嘉公主說了幾句,便又追趕林沐風而去。

    朱嫣然當然明白,這是朱默研設下的“名節陷阱”。不過,她也不得不嘆服這個瘋女人的“瘋狂”,居然敢于舍棄自己地名節,活活將自己跟大明皇室的顏面捆綁在了一起。

    “夫君,稍等。”朱嫣然從轎中探出頭來,遠遠地高呼道。

    林沐風心頭一動。站定身形等待著。

    朱嫣然的轎子過來。她沒有下轎,就探出頭來伏在林沐風的耳邊小聲說著。越听林沐風臉上笑容越加的燦爛,果然,果然,好一個朱默研,好一個成陽!

    林沐風邁著輕快的腳步向孝慈宮行去。而朱嫣然則又調轉轎子,回過頭來攆上了永嘉公主一行。

    宮外。朱嫣然緩緩從轎中下來。向一直等待在此處的永嘉等女躬身一福,“南平見過諸位皇姑!”

    緊接著。朱嫣然瞥了一眼四周隱隱將諸公主包圍住的錦衣衛番子們,從懷中掏出林沐風的令牌,扔給了恭恭敬敬侍立在一側地錦衣衛指揮僉事江德華,淡淡道,“江大人,誠靖王有令,暫且請諸位公主郡主在此等候皇上地聖旨。”

    永嘉皺了皺眉,“嫣然,你這是何意?”

    朱嫣然微微一笑。“皇姑。有人不要臉敗壞皇家的聲譽,嫣然或許可以不管;但有人不知廉恥。居然要惡意中傷我家相公的名節,嫣然就不能不管,否則,我家相公這個冤大頭豈不是當定了?”

    頓了頓,她的目光變得冷厲起來,落在成陽的身上,“成陽皇姑,念在皇祖父的情分上,嫣然對你再三忍讓,甚至不惜勸說我家相公將大明瓷行宋瓷店與你一起合作經營,可你卻做了什麼?你當我朱嫣然就是好欺負的嗎?”

    成陽面色一變,“嫣然佷女,你這話陰陽怪氣地是什麼意思?你家相公酒後無德,壞了玲瓏的名節,跟本宮有什麼關系?”

    朱嫣然冷笑一聲,仰起俏臉望著紅彤彤地落日余暉,淡淡道,“成陽皇姑,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里當清楚得緊。本來,如果沒有今天這一出,嫣然是準備將此事爛在腹中的,可是----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跟那些不要臉的人混在一起,構陷我家相公。”

    “不要以為,這世間的男子都如你的丈夫跟兒子一樣。”朱嫣然目光如刀,轉投在朱默研的身上。

    朱默研面不改色,心中卻是激顫起來。

    建文元年深秋初冬的這天下午,林沐風默然站在孝慈宮外,遲遲沒有進宮。此刻,他面臨著他穿越到大明以來最棘手的一件難題。他並不是一個莽撞地人,凡事都會考慮周全。即便是當初抗拒朱元璋地旨意抗婚,那也是他心知朱元璋不會殺他。朱元璋費勁心機為自己的孫子留下了一個可以力挽狂瀾地輔臣和一筆巨大的財富,作出了一系列的安排,他焉能因為這事就放棄了林沐風。後來的事實證明,林沐風賭贏了。

    對于朱默研的“名節陷阱”,他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因為假的就是假的,他擔心的是,宮里就算是知道了朱默研的所作所為,但為了皇家顏面,仍然還是要為她擦屁股,尤其是這還牽扯到成陽的一段秘史。

    如果是那樣的話,據他估計,按照皇太後的性情,八成是要硬壓下此事。而要“壓”,最大的可能便是讓一切不了了之----甚至有可能要讓林沐風作“替罪羊”,默認“與朱默研私通”。然後速速由皇帝賜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這一點,宮外帶著一眾錦衣衛與諸公主們“對峙”的朱嫣然,望著似乎有恃無恐地朱默研猛然醒過神來。難關她這般淡定自若,朱嫣然心里嘆息一聲。轉身向連綿不絕的明黃與大紅兩色交纏莊嚴肅穆的深宮望去。

    落日即將失去最後的霞光,血紅的殘陽即將滑下綿延巍峨地大明宮牆,林沐風長出了一口氣,緩緩向宮里行去。

    老朱家的臉面與老子無關。他在心里暗暗冷笑了一聲,如果……他決定不再苟從和讓步。為了朱允的削藩大計,他已經作出了讓步----朱允秀嫁進林家,就是林沐風最後的底線。如果……那個瘋狂的女人,那是決計不成的!

    他並不在乎再次抗一次皇帝的旨。朱元璋的旨意尚且敢抗,遑論是朱允。除了事關做人的原則之外。還有一個目地︰他越來越疲倦。越來越對朝政和所謂地軍國大事感到厭倦,產生了急流勇退的念頭,想要借機辭官歸隱,帶著自己的嬌妻美眷隱居鄉野,安安靜靜逍遙自在的渡過這一生。

    至于大明,此刻朱允執掌大局已定,朝政和經濟已經走上了發展的正軌。只要他別做那種商紂王之流的昏君,勵精圖治。開創出一個全新的大明盛世來並不是多難地事情。

    人是會變的。從當初地不願意涉足朝堂,到後來的在朱元璋的威逼利誘下慢慢成長為一個絕世輔臣和呼風喚雨的權臣,再到如今意圖歸隱,林沐風的心路歷程,其實也很正常。

    即便他是一個穿越者,但他還是一個人,他的力量是非常非常有限的。他或許可以幫助皇帝開疆闢土,或許可以幫助皇帝肅清吏治發展經濟,但絕不可能將如今的大明社會改良成現代工業社會。廢除皇帝君主制成立民主政權。讓汽車大炮滿街跑。不要說這些,即便是要廢除一夫多妻制。他也做不到。

    在哪山砍哪柴,在什麼時代干什麼時代的事情。這個時代,就是皇帝就是上帝地時代,就是男人可以合法佔有好多女人地時代,沒有人會改變得了。起碼,在林沐風這一代不成。

    一直以來,他都處在風口浪尖上,為了做好為朱允“打頭陣”的權臣和輔臣,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孤臣地道路。某種意義上說,他就是擋箭牌和先行軍,朱允的新政成功他便是功臣,而失敗他就是罪人。這種生活,並非是他所願。

    就如朱默研跟他的較量,他跟朱默研本無仇無怨,之所以走到對立面,還不是因為他的輔臣和權臣地位。今天是朱默研,明天又會是誰?看看滿朝大臣中有不少人對自己背後恨得牙癢癢,林沐風就很是有些煩躁和失落。

    與青年皇帝攜手並肩,開創一番宏偉大業的雄心壯志漸漸淡去,他越來越想過上幸福平淡的生活,遠離這些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權力爭斗和血腥屠殺。察覺到他心思變化的,是沈若蘭。在他的授意下,沈若蘭已經暗暗出面開始做一些準備工作。

    導致他產生卸下手中權力走向平淡念頭的,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跟朱允的良好關系能保持多久,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是經過了無數事實檢驗的真理,朱允會不會這樣做?現在看來似乎不可能,但日後呢?當林沐風的權力越來越大,功績越來越高,當大明社會穩定繁榮不再需要一個權臣和干將的時候,他會不會向他昔日的兄弟伸出他血腥的屠刀呢?

    作為一個現代社會的穿越者,作為一個閱盡歷史滄桑的旁觀者,他對這些有著超常的體會。在他看來,權力就是工具,想做事的時候,用手中的權力為這個社會做些事情,不枉了自己來這一遭;而不想做事的時候,權力還是工具,毫無留戀的扔下就是了。

    進宮了,在向著皇帝和皇太後拜下的瞬間,林沐風拿定了主意。

    朱允不怎麼相信,林沐風會作出這種事情。呂後雖然也存疑,但她雖貴為皇太後。但畢竟也是一個女人,她倒不認為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女人的名節更重要。她不會懷疑,一個皇家郡主寧肯自毀名節,目的是構陷他人。

    呂後望著自己地女婿,皺了皺眉。“林沐風,你難道不想跟本宮解釋些什麼嗎?本宮怎麼就搞不明白,世間男子當真就是這麼風流,連你也不例外?嫣然姿容絕佳,若梅賢淑端莊,齊王府的郡主也是花容月貌,還有那孫羽西和沈若蘭,都是人間絕色,這些嬌妻美眷還是不能收攏住你的心?你為什麼還要去招惹蜀王的郡主?你……讓本宮太失望了。”

    林沐風嘆息一聲。反問道。“皇上,太後娘娘,沐風雖不敢自詡君子,但自問德行還不至于四處好色貪杯,皇上是知道的,臣平日里是不會過量飲酒地……這蜀王府郡主,臣前前後後一共見過兩三次而已。何來的私情、何來的不堪之事?”

    朱允長出一口氣,開口道。“沐風,朕其實是不相信,但……”

    頓了頓,又道,“朕本來要讓宮里的嬤嬤驗一驗玲瓏的身子,但又怕……所以,朕想听听你的說法。”

    “皇上,太後娘娘,臣與朱默研絕無苟且之事。”林沐風淡淡道。“即便朱默研身子有虧。也與我無關……難道皇上就沒有想過,就算是臣與玲瓏郡主有私。她又為何如此不顧顏面自毀名節公之于眾呢?”

    朱允嘆了一口氣,“朕也懷疑,所以才要听你的解釋。”

    “皇上,關于行刺臣一案、太廟異象以及宏寺大街爆炸案,臣基本上都查證了一個大概了,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人。”林沐風從懷中掏出一本卷宗遞了過去,“臣目前可以肯定地是,蜀王府郡主手下掌控著一支秘密地力量,而且,在爆炸的前幾天,她曾經與成陽公主秘密在那所廢宅會面,之後成陽公主就暗中為其遮掩……”

    不顧朱允和呂後的滿面震驚之色,他又緩緩道,“皇上,太後娘娘,原來臣還不明白,成陽公主為什麼會接受朱默研的控制……但就在剛才,臣得到消息----請皇上屏退四周,臣才敢說。”

    成陽公主居然紅杏出牆跟京師一個落魄秀才私通,而且已經有好幾年了。為了她,那名秀才一直未曾娶親。至于成陽是如何識得這樣一個男人,又如何墜入了婚外戀的情網,林沐風不得而知,但想來應該與李景隆在外面的尋歡作樂有關。按照成陽的性子,她為了報復李景隆作出這等事來也不是不可能。

    這事兒雖然隱秘,但還是被外人掌握了。朱默研當然是其中一個,除了她,還有朱嫣然。朱嫣然如何知道了這件宮廷淫穢之事,林沐風還沒顧得上問。如果不是今天事情緊急,朱嫣然斷然不會說出此事,即便是對自己深愛地丈夫。因為,這事要傳揚了出去,大明皇室的臉面算是真正丟盡了。

    這就是朱默研能操控成陽地關鍵。雖然明白了這一節,但還是有一個疑問排解不開︰那座廢宅中的暗道修建于幾年前,這到底是誰人所為?目的何在?

    不過,林沐風對這個答案的探究熱情已經大大降低了,愛干什麼干什麼,與老子何干?

    不管了,不管了,趕緊撇清了這些破事,辭官而去,周游天下享受一些美好的幸福生活比什麼都重要。

    朱允的臉色很難看。他無論如何想不到也接受不了,他的皇姑,朱元璋的親生女兒,居然能作出這等不守婦道的丑事來,還被人抓住了把柄。

    呂後倒吸一口涼氣,沉吟良久,“孩子,事關公主名節,你可不能信口胡言,否則,就是本宮也保不了你。”

    林沐風微微一笑,“臣豈敢妄言?這事兒是嫣然查出來地,而且,那與成陽私通地秀才已經被錦衣衛抓進了大獄中嚴密看管了起來。還有,太後娘娘,成陽公主還有嫣然等,都在宮外等候,娘娘可以傳進宮來……”

    呂後瞥了朱允一眼。朱允面沉似水,趕緊喚過一個太監,速速傳成陽和朱嫣然以及朱默研進宮。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1 20:55
294章不從

    夜如水,風如刀。

    呼嘯的西北風漫卷著這巍峨深宮,裹夾著無盡的寒意和淒涼。時間的年輪已經跨入了建文元年的冬天,冬天既然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林沐風獨自站在孝慈宮外,眼望著這座深宮里的金碧輝煌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想著自己的心事。四周一片無言的寂靜和漆黑,唯有身後這座大明皇太後所生活的寢宮里,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諾大的一個宮苑,此刻沒有一個宮女和太監。絕大多數的宮女和太監都被趕出了宮外,站在夜幕中眼巴巴的看著那一條落寞的身影。

    呂後的寢宮里,朱默研、朱嫣然、成陽以及蜀王朱椿已經在里面與皇帝和皇太後呆了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有消息傳出來。里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林沐風懶得知道。此時此刻,他甚至有些感謝朱默研,是她搞出了這麼一出,給了他一個急流勇退的機會。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他隱退的心念已決,再也沒有任何遲疑。

    成陽神色煞白垂頭走了出來,看也沒看林沐風一眼,在一個宮女的引領下走入了沉沉夜幕。而不久,朱默研也默默地走出了宮苑,跟在朱椿屁股後面向宮外緩緩行去。林沐風掃了一眼,見這瘋狂的女子走路的姿勢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散漫和自由,就知道她業已被打垮了堅硬的心底防線。

    一個太監悄然來到林沐風身後,恭敬地呼了一聲,“誠靖王爺,皇上和皇太後有請。”粗細的紅燭熊熊燃燒著。映照得整個大殿紅彤彤的,在燭光的反襯下,呂後風韻猶存地臉龐上掛著深深的憤怒,而朱允的臉上烏雲密布,站在那里望見林沐風進來。嘴角不由浮起一絲苦笑。

    呂後似是也有些為難,與朱允對視一眼,一起看向了朱嫣然。

    朱嫣然咬了咬牙,盈盈上前突然躬身一福。

    林沐風淡淡一笑,“嫣然,你這是作甚?如果……還是不要說了的好,無論如何,我絕不會答應此事。即便,即便我因此觸怒皇上和太後娘娘!”

    林沐風說完清冷的目光投射在朱允地身上。緩緩向他跟呂後躬身一禮,“絕無可能!”

    朱嫣然幽幽一嘆,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盈盈站在林沐風身邊,微微閉上了眼楮。

    朱允尷尬的起身來,低低道,“沐風,事關皇家尊嚴,成陽……成陽之事就到此為止。朕希望,所有知曉此事的人包括那個秀才,能立即閉上嘴巴,此事萬萬不可透露出半點風聲。”林沐風哦了一聲,“臣遵旨,臣馬上便吩咐下去……”

    “沐風啊,此事牽扯出了皇家丑聞,你幫朕想想辦法,該如何處置玲瓏郡主?”朱允上前來拍了拍林沐風的肩膀。

    林沐風長出了一口氣,“臣遇刺可以不了了之。但太廟之事和爆炸一案卻一定要給京師百姓和滿朝文武一個交代。但想必,皇上已經明白。朱默研雖然是幕後主使,但對她,皇上卻是進退兩難。處置她,論罪當誅甚至蜀王一脈也逃不開去,但此刻朝廷削藩之際如果再生事端,恐怕諸藩王之心會不穩;而更重要的是,如果要處置朱默研,勢必要牽扯出成陽公主……而不處置,朱默研居心叵測手中握有足以動亂的力量……所以。皇上似乎是想要讓臣假戲真做。娶了朱默研然後牢牢將她控制在手里,即可平息流言保全皇室顏面。又可消除無窮後患。皇上,臣猜得可對?”

    “呵呵,沐風,你深知朕意,朕與皇太後正是這麼考慮的。”朱允有些尷尬的笑著。

    “呵呵,不知皇上想過沒有,倘若臣假戲真做,必然坐實了臣不堪的名聲,臣也是駙馬,臣名聲不佳豈不也是皇家地丑聞?”林沐風嘴角不經意地一曬。

    “這?……”

    “其實,皇上真正的用意,恐怕是想要將蜀王一脈的龐大產業借臣之手牢牢掌控下來吧?與其廢黜一個無用的藩王,不如將朱默研手中掌握的巨大財富和力量收歸朝廷……”林沐風玩味地笑了笑,“臣猜得又對否?皇上?”

    朱允臉色微微一紅,上前一步小聲道,“沐風,蜀王產業龐大,用于正途可做多少大事?朕要強兵,朕要擴軍,朕要打造無數艘龐大的戰艦海船,朕要開疆闢土……這些都耗費巨大,蜀王既然願意拱手獻出產業以恕朱默研之罪,朕想了想還是可行的。如果朱默研一死,這些財富必然散落民間,朕……”

    林沐風默然無語。突然撩衣跪倒在地,朗聲道,“皇上,臣不能從命!這女子心狠手辣,幾次三番意欲置臣于死地,臣絕不會娶她過門,請皇上恕罪!”

    朱允呆了一呆。回頭瞥了一臉無奈苦笑的呂後,居然沖著林沐風躬身一禮,“沐風,算是幫朕一次可否?一旦丑聞傳揚出去,勢必會讓天下的子民恥笑皇家。朕……”

    林沐風跪在那里,面色不變,毅然搖頭,“不能從命!”

    殿中地氣氛僵在了那里。朱允臉色越來越難看,在殿中來回地走來走去,煩躁地甩著袖子。他倒不是非要貪圖蜀王的產業,只是這事兒確實很難處理----想想看,朱默研自毀名節,自承與林沐風有私,為林沐風正名就必須要問罪朱默研,天下臣民也不是傻子,好端端的一個蜀王郡主如何要這麼做?如此一來,皇室郡主做下諸多大逆不道之事、成陽公主與民間男子私通的丑聞如何能遮掩的住?

    而在他看來,最容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辦法就是讓林沐風當“替罪羊”,娶了朱默研,將她變相幽禁在林家,然後將蜀王的產業和朱默研掌握的秘密力量暗中掌控為朝廷所用。

    朱允也不是不明白,這事有些強人所難。但他作為皇帝,整個大明皇室的掌舵人,他必須要這麼做。想到這里,他用從來沒用過的強硬口氣對林沐風沉聲道,“誠靖王,朕意已決,朕即刻就下旨,賜婚蜀王郡主于你。此事,朕知道為難了你,但朕也沒有辦法,希望你能體諒朕地苦心----”

    林沐風淡淡一笑,還是那句話,話音中也帶有一絲強硬,“寧死不能從命!”

    朱允沒想到林沐風會再三抗拒他的命令,一時間呆在了那里。而朱嫣然在一旁,隱隱感覺有些不對,今兒個夫君對皇上和皇太後地口氣怎麼這般強硬?即便是抗婚,也不至于這般……

    朱嫣然趕緊跪倒在林沐風的身旁,嘆息道,“皇兄,有沒有其他的折中辦法?讓沐風娶朱默研確實是荒唐了些……當初為了安藩王的心,家里娶進了一個齊王府的郡主,到現在為止還……”

    朱嫣然的話戛然而止。

    朱允見林沐風一點面子也不給他,不由有些惱羞成怒,憤憤道,“林沐風,你敢抗旨?”

    林沐風昂然不懼,默默地跪在那里,無言地抗拒著。

    他很清楚,朱允不是朱元璋,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問罪于自己,更不可能因此就誅殺自己,即便他抗旨不從。但是,經過今日一事,兩人和諧和睦的君臣關系必然會因此產生一些裂痕---而這,卻正是林沐風所刻意做的。

    果然,朱允咬牙切齒半天,見林沐風毫無應旨之意,不由疲倦地擺了擺手,“朕累了,你們出宮吧。”

    林沐風心里一笑,起身來與朱嫣然攜手躬身施禮,“臣(女兒)告退!”

    此事當然還沒有完。但林沐風顯然不給朱允任何機會,他第二天就稱病在府中不上朝。朱允無奈下,只得下了一道讓他安心養病的詔書,暫時擱置了此事。

    養病地日子里,林沐風除了秘密出府安排錦衣衛地人將那與成陽私通的秀才殺之滅口,並將本案所有地卷宗和證據一一銷毀之外,就是呆在府里與幾個妻子談談文做做詩,偶爾還出城去郊外一游,倒也過得不亦樂乎。

    成陽閉門不出,蜀王別院里更是大門緊閉,朱默研被朱椿牢牢幽禁在別院中,寸步不得出。其間,即便是方孝孺的女兒方雪柔來訪,也不得見。

    在林沐風的授意下,錦衣衛很快將所謂太廟異象和京師爆炸案的負面影響抹平,干這些事情,錦衣衛衙門可是輕車熟路。找幾個替罪羊,將一頂圖謀不軌意圖作亂的帽子冠之其上,然後誅殺了事。這種事情,錦衣衛可沒少干。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1 20:56
295章殿辭

    時間一晃就到了建文元年的臘月。隨著氣溫的下降,寒風的襲來,陰冷的南京城里,那些關于太廟異象和宏寺大街爆炸的民間議論聲漸漸淡了下去。而所謂蜀王府郡主與誠靖王的“私事”卻仍然在一些王公大臣中悄然流傳著----倒不是故意要去詆毀兩人的名聲,實在是一個當朝最大的權臣林沐風與號稱蜀中第一才女的蜀王郡主的這些緋聞,滿足了大明權貴們窺私的八卦欲望。

    臘月初一,病怏怏的忽里突然帶著自己的妻子依莎進了京。進了林府之後,忽里發覺,自己帶來的消息並沒有讓林沐風感到驚訝,不由奇道,“妹夫,你好像是……”

    “貼果兒勾結察合台人和瓦剌人的事情,我已知曉。”林沐風笑了笑,“忽里大哥,你受了傷,還是安心在府里住下先養養病再說。”

    林沐風好歹也是錦衣衛的指揮使,掌握著天下的動態,除了錦衣衛之外,他還有兩外一套遍布各地的情報班子,大明瓷行各地的分行其實就是一個個密集存在編織的商業和軍事情報網絡,各地的消息和動態,都隨著商隊的往來和各地分行進京匯報和“組織貨源”被源源不斷地總進京來,統一回報給張風,然後由張風經過梳理再揀重要的報于林沐風。所以,來自西域的消息他知道比兵部還要早。

    忽里眼里幾乎要冒出火來,恨恨道,“貼果兒這狗賊差點要了我的命,要不是在甘涼境內遇到一個神醫。怕是我就不能活著進京了。”

    林沐風嘆息一聲,“忽蘭,帶忽里大哥去休息吧,我再想想這事。”

    西域南道都督府求援的急報在幾天前就傳到了兵部,兵部當然不敢怠慢,趕緊上奏給了皇帝。可皇帝卻不知何故,硬是壓了下來。一拖就是兩天。最終還是徐輝祖和方孝孺著急上火,在臘月初三地朝會上,不顧皇帝的不渝硬是提開了此事。

    青年皇帝也不是不著急,他其實急得上火。如果大明軍隊被瓦剌和察合台人擠出了西域,大好的局面就又葬送了。再想奪回西域。怕就不那麼容易了。他在等待林沐風的上朝,希望讓他去救援西域,可惜這家伙自那日出宮之後就一幅不問朝政的淡然模樣,無論他怎麼通過朱嫣然“暗示”,他仍然是無動于衷。

    朱允搞不明白,一向對他忠誠不二總是為他沖鋒在前、解憂在後的兄弟和親密戰友,如何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難道,是朕那日的賜婚冷了他地心?

    可他一來抹不開面子主動“示好”,他畢竟是皇帝,有皇帝的威嚴;二來。他還是沒有絕了賜婚的念頭,朱默研的事情一朝不解決,他心里就不安穩。

    朱默研是一個危險而瘋狂的女人,既然殺不得,就必須要盡快控制住她。除了林沐風之外,朱允實在是想不出還有誰能完成這項光榮而又艱巨地任務。畢竟。這還要保密保全皇家顏面。

    私下里,無數次,他對朱默研都動了殺念,但一想起呂後的囑咐和宮里那些長輩們哀哀的眼神,他就始終下不了這個狠心。

    方孝孺出列奏道,“皇上,西域告急。臣以為,當速速派大軍支援西域,以免釀成大禍……”

    徐輝祖等一班眾臣附和著,朱允越听越煩躁。

    他定了定神,準備傳旨召林沐風進宮朝見的時候卻見林沐風一襲嶄新的朝服早已悄然站立在殿中。他心中一喜,臉色卻沒有什麼變化,冷冷道,“哦。誠靖王病體好了?今兒個怎麼有空上朝來了?”

    眾臣心頭一愣。這皇帝怎麼用這種口氣說話?方孝孺和徐輝祖奇怪地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里都在猜測道,這一對平日里甚是相得的君臣知己怎麼這些日子看上去有些不太對勁,听皇上這說話的口氣“酸溜溜”地好像兩個小孩鬧別扭了一樣?難道,是林沐風與蜀王府郡主的事情,讓皇帝很不高興,對林沐風冷淡了許多?

    眾臣瞥向了林沐風,卻見林沐風面無表情,徑自出班跪倒在地,朗聲道,“皇上,臣本瓷商,蠅營狗苟于青州一隅,蒙先皇不棄,不嫌臣之鄙薄,賜臣恩科出身,拔臣與商賈之中……臣感皇恩浩蕩,不敢不殫精竭慮為大明江山效力一二……今大明安定繁榮,政通人和百廢俱興……臣以商之體入仕不合禮儀、不符朝制,懇請皇上罷黜臣之爵位,恩準臣辭官回鄉專心為商……”

    眾臣聞言大驚失色,訝然無語----林沐風居然自請削爵、自行辭官回鄉?這,這,這,這是哪門子事情!

    徐輝祖惋惜的嘆了一口氣,他以為林沐風這番殿上辭官,定然是受了皇帝的“授意”,怕多半是因為跟朱默研地私情罷,引起宮里皇太後的不滿。他這番自以為是的“揣測”如果讓林沐風知道了,怕是要氣得吐血。

    方孝孺最近一段時間心情很復雜,一來他沒有料到自己的得意女門生如此不知廉恥,二來他也在懷疑,林沐風莫非真與朱默研有了私情?否則,朱默研怎麼會主動自毀名節?聯想起當日朱默研跪在自己面前懇求他向皇上請旨的一幕,又見今日林沐風辭官,他心里不由有幾分相信了此事。

    西域的求援急報帶來地緊張氣氛,馬上便被林沐風的殿上辭官所引起的喧囂所取代,殿上,眾臣小聲議論著,紛紛用不可思議地望著依舊跪在那里等候皇帝開口說話的林沐風。

    良久,朱允都沒有說話,但他的臉色卻變得煞白,旋即又漲得通紅,不知道是因為震驚還是憤怒。

    良久,他擺了擺手,幾乎是怒吼了一聲︰“退朝!”

    殿中空蕩蕩地,只剩下跪在殿下的林沐風,與坐在龍椅上的朱允,當然,朱允身後還有一個貼身掌令太監。

    朱允緩緩站起,走下皇台,低低道,“你為什麼要棄朕而去?為什麼!”

    “回皇上地話,臣累了,也倦了,想過幾天平靜的生活。這幾日臣想了很多很多,臣雖然位高權重,但臣卻處在風口浪尖之上,時時要防備那發自暗處的口腹密箭,被群臣所猜忌,被皇室仇視……請皇上恩準臣的請求。”林沐風知道他辭官不是那麼好辭的,但他決心已定,故而口氣非常堅定,也很坦誠。

    “你莫非是為了朕的賜婚?”朱允想起林沐風入朝數年來確實在朝堂上孤獨之極又操勞之至,心中一暖,口氣緩了一緩,“如果你不願,朕收回,朕不提此事了,可好?”

    林沐風搖了搖頭,“與這無關……皇上,如今天下太平,諸藩王之事慢慢安定下來,文有方孝孺,武有徐輝祖,皇上只要近賢臣遠小人,必然能做一代明君,延續大明盛世百年。至于臣,在與不在朝堂之上,已經無關緊要了。”

    朱允倒吸一口涼氣,他起初以為林沐風是故作姿態,但听了這番話知道他去意早定,不由越來越失落,越來越憤怒,“你忘記了先皇的遺命了?你是先皇留給朕的輔臣,朕不準,絕對不準!”

    朱允怒吼著在殿中走來走去,袍袖甩著。他地貼身太監孟良還從來沒有見過青年皇帝發過這麼大地火,不由心里暗暗為林沐風捏了一把汗。

    朱允轉了半天,默默又回到林沐風身邊,蹲了下來,小聲道,“沐風,你忍心棄朕而去?朕需要你啊!”

    “皇上隆恩,臣銘記在心,永志不忘。”林沐風心頭也有一些激蕩,匍匐了下去,“懇請皇上恩準。”

    “你!”朱允心頭一冷,憤然起身揚長而去,“好,走吧走吧,遠遠地走開,不要讓朕再看見你!”

    林沐風嘆息一聲,出宮而去。沒有乘轎,慢慢步行向家里走去。

    陰寒的風撲面而來,徜徉在人來人往喧鬧地大街上,看著那古色古香的各式店鋪,觀著身邊來來往往的大明百姓,他心里也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

    辭官歸隱不是心血來潮,早在朱棣謀反之後他便有了這個念頭。只是,朱默研的事情讓他堅定了這個念頭,借機提出想要順勢而退。除了疲倦和厭倦之外,他最擔心的其實是將來會成為一只被拋棄的弓、被烹制的狗。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1 20:57
296章變

    皇家無情。在前世的時候,他從歷史的塵沙中看多了這種兔死狗烹的慘劇。自古以來,千年以降,有多少權臣能得善終?更何況,在並不遙遠的過去,朱允的祖父老朱已經不知道殺掉了多少功臣良將。

    朱允雖然不是一個暴君,這些年,自己沒有虛度。接下來,自己一邊享受生活一邊利用手中的財富為大明的百姓做些事情,不是比站在朝廷上遭受眾人疑忌參與那些勾心斗角的權力斗爭強得多?

    至于----至于大明的朝政,至于青年皇帝的雄心壯志,自有無數名臣良將為他去做,自己還是做一個富家翁來得逍遙。

    他在街上閑逛。青年皇帝卻公然出宮到了他的家里,還帶著懿貴妃如煙。

    柳若梅和朱嫣然等女正在廳中敘話,突聞皇上駕到,大驚。急忙迎駕不提。當听聞林沐風今日在朝堂辭官之事後,除了沈若蘭心里早就有數之外,其余諸女皆訝然說不出話來。尤其是朱允秀。更是張大了嘴感到震驚無比。

    朱允坐在那里,見柳若梅和朱嫣然也是一幅驚訝之色,不由苦笑道,“賢平公主,嫣然妹子。你們倒是說說看,林沐風這是跟朕演了哪一出?好端端的。何以要棄朕而去?”

    柳若梅怔了一怔,沒有說什麼。她雖然吃驚,但夫上的權力爭斗,二來-

    朱允沉吟著,如煙笑了笑,“若蘭姐姐,這二來是什麼呀?”

    沈若蘭猶豫了一下,大膽道,“皇上,自古以來權臣功高震主之類地事情多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可以想想看,不要說本朝,就算是唐宋以及前朝,有幾個權臣能得善終?皇上,夫君這是寧可現在激流而退永遠擁有他跟皇上的君臣情誼,而不願意將來有一天成為被拋棄的韓信。”

    朱允悚然一驚,手心顫抖了幾下。他是皇帝,自幼生長在皇家,自然對這種事情了若指掌。只是他至今也沒有考慮過,將來他跟林沐風之間是不是也有那麼一天?他會猜忌林沐風嗎?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沉吟良久,朱允緩緩起身,真誠地眼神在諸女身上一一閃過,朗聲道,“朕不是漢高祖,朕的皇後也不可能是呂雉,林沐風注定不是韓信。你們轉告沐風,朕絕不會做那種兔死狗烹的事情,他永遠是朕的兄弟,是朕的妹夫,朕永遠不會疑他。”

    “嫣然,朕回宮了,你告訴沐風,朕不會準他辭官地。就是綁,朕也要將他綁在朕的車駕上,這一生他是逃不掉地。另外,他要為朕分憂,朕奉皇太後之懿旨,明日即下旨賜婚蜀王府郡主朱默研----不管他高興還是不高興,他都要為朕分憂。”朱允嘴角浮起一絲古怪的笑容,“他今兒個要是不搞這麼一出,朕這心思或許就絕了,哼,他竟然想要棄朕而去,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朱嫣然眉頭一皺,“皇兄……”

    朱允又擺了擺手,小聲道,“不要說了,朕意已決。這麻煩是他給朕捅出來的,他必須要給朕擺平----嫣然,朕不管你想什麼辦法,如果林沐風再次抗旨,朕也是會殺人滴。”

    第二日,下朝後的眾臣排著隊奉旨來林家做說客,而緊接著,呂後一抬轎子就把柳若梅、朱嫣然還有秋生都接進了宮里,小太監留下皇太後的口諭來︰如果林沐風一定要辭官就辭吧,一定要抗旨就抗吧,皇上和皇太後也不會難為他。但是,皇太後掛念兩個女兒,要她們留在宮里陪伴。

    望著桌案上那擺著的聖旨和一道上刻“永生永信,不離不棄”八個字的金牌,林沐風悠然一聲長嘆,心道,“你這又是何苦?”

    沈若蘭盈盈過來,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幽幽道,“夫君,這宮里使出如此無賴的招數來,你怕是無法拒絕了。不過說起來,這皇上對你還真是情誼深重,居然不惜用如此金牌來安你地心。”

    “心力交瘁,實在是不願再摻和這些破事了。”林沐風又是一聲長嘆。

    建文元年臘月地這一個寒冷的晚上,林沐風呆在書房里守著一面聖旨和一道御賜金牌呆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當沈若蘭過來看地時候,他已經早早地出府而去。

    任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個晚上,林沐風心態發生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不會傻到對一面什麼金牌能確保什麼,但他確實被朱允的誠意所打動。既然退不得,那就進,那就順勢而為----但是與以前不同的是,自今以後,他要為自己、為自己的全家人要多做些打算了。

    既然要做權臣,那就做一個進則兼濟天下、退則保護自己的權臣----當危險來臨的時候,自己又有何所懼?甚至,另一個瘋狂的念頭也在腦海中一閃而逝。他把這些,深深地藏在了心里。

    至于那個什麼蜀王府的郡主朱默研,她又算個什麼?娶了也就娶了,何必再為此去跟宮里硬扛著?反正自己女人也足夠多了,公主郡主不少,也不差這一個。這是一匹瘋狂的母野馬,他要馴服了她,讓她乖乖地讓自己騎乘。

    微服出府,在街上吃了一碗豆腐腦,他回府來在內院門口見到了朱允秀。她帶著幾個侍女,似乎正要出府去。

    連瘋狂的母野馬都敞開心胸要調教,何況是這個日漸溫柔起來的齊王府小郡主,心態的轉變,讓林沐風很自然地上前去牽住朱允秀的手,和聲道,“允秀,要往何處去?”

    這突然的“變化”讓朱允秀多少有些適應不過來,她臉色微紅,抽了抽手沒抽出來,不由低下頭去,幽幽道,“我母妃病了,我要回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林沐風哈哈一笑,居然伸手為她拉了拉厚厚的披風。

    朱允秀呆了一呆,心里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他,他這是……朱允秀的侍女蘭兒見兩人如此親密,心里高興,嘻嘻笑著帶著幾個侍女跑到前面去吩咐管家套車準備去了。

    朱允秀還沒反應過來,只听林沐風輕輕道,“不要坐車了吧,你我二人信步而行,步行去可否?順便也看看熱鬧的街景。”

    沒等朱允秀應下來,他便拉著她的手匆匆向外走去。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1 20:58
297章牽手

    剛走到門口,林沐風突然拉緊還有些茫然的朱允秀的手,指了指她身上的一身盛裝宮裙,笑了笑,“允秀,換身衣服再出門?這身衣服太扎眼。”

    朱允秀從來沒有想過林沐風能用如此柔和還帶有一絲調戲的口氣跟她說話相處,一時間還有些不太適應。不過,見他不喜歡自己的衣裙,她倒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回屋去飛速地換上了一襲樸素的勁裝。她知道,林沐風似乎是想跟她一起在城中散散步什麼的,想來還是穿得簡單一點比較好。

    換衣服的速度很快,可以說在朱允秀不到20歲的生命中,這幾乎是最快的一次。脫掉華貴的裘皮棉披風,朱允秀順手從貼身侍女蘭兒的屋里取了她的一件夾襖穿在了身上,還挺合身。

    這樣一來,朱允秀玲瓏的身子就暴露出來了。衣裙雖然樸素了,但體態卻更迷人了。林沐風瞥著眼看著她盈盈過來,臉上帶著一點點的欣喜,一點點的疑惑,一點點的惶然,以往充斥在身上的高高在上的刁蠻郡主氣質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恬淡的小女子嬌柔,讓林沐風眼前一亮,心頭一動。蠻的小郡主也有如此乖巧的一面?!林沐風嘆了口氣,緊緊自己的衣袍,知道自己以前似乎“一葉障目”了,換個角度看朱允秀,果然也就不同了。

    見她雖然梳著婦人的發髻,但林沐風卻知道她是不折不扣的黃花大閨女,林沐風心里不由有些難堪和愧疚。似乎,似乎,以前的朱允秀對自己除了有些“言辭過激”之外,也沒有做過什麼。與蜀王府那個狠毒的女人相比。朱允秀那簡直就是聖女了。

    其實,接觸的時間長了,林沐風不得不承認,在皇家女子中。朱允秀算是心思比較單純的一個。沒有朱嫣然的心機深沉和善于運用權謀,缺乏朱默研地心狠手辣和萬千手段,更沒有成陽身上那令人惡心的市儈和勢利。

    林沐風又牽起朱允秀的小手,在與她攜手出門的瞬間,伏在她耳邊輕輕道,“我欠你一個洞房花燭夜,今兒個補上吧。”

    朱允秀心里一顫,臉色緋紅起來,掙了掙想要脫開林沐風緊握著自己地手又不得,只好微紅著臉任憑他牽著。慢慢向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行去。

    她感覺有一些驚喜。但同時又感覺怪怪的。她覺得今天的林沐風,跟往日大大不同,說話的語氣。眉眼間的神態,在那原有的灑脫間又多了幾分淡定,幾分頑皮。幾分熱情,少了幾分傲氣,幾分拘謹,幾分嚴肅。與從前相比,她更喜歡現在的林沐風。

    她不想說話,她只想就這樣讓他靜靜地牽著,一直走下去。路的盡頭是哪里,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冬天的南京城仍舊是那樣地喧鬧和繁華。雖然不至于摩肩接踵揮汗如雨。但放眼望去,滿大街都是匆匆地行人。來往的小商小販,以及那高高飄揚的各色商鋪地招牌旗幟。朝廷商部成立鼓勵從商以來,大明社會商業越加的繁榮,大明商人不斷地走出去,越走越遠,據說最遠的大明商隊已經越過蔥嶺去了波斯國地那一頭。而海內外的商人也蜂擁而至,如今這南京城中,形貌怪異的老外們是越來越多。

    貿易通四海,百業皆興盛。商業,就像是一根杠桿,撬動了大明社會各階層、各行業飛速向前發展的腳步。譬如商人多了,飲食業就發達,而飲食業又會帶動種植養殖之類的下游產業,如此類推,等等。

    林沐風慢慢停下腳步,手指著不遠處那一連串的商鋪,笑道,“允秀,你進京師也有幾年來,你可發現京師有什麼變化?”

    “變化?”朱允秀訝然道,向四周瞥了一眼,微微一笑,“似乎人更多了,胡人也多了,商鋪酒樓茶肆遍地都是了。”

    “嗯,還有青樓妓院。不信我帶你去秦淮河畔看看,現在的十里秦淮那非比往日了。”林沐風朗聲笑著,似乎還真要帶她去逛逛窯子。

    朱允秀霞飛雙頰,嗔道,“我怎麼能去那種骯髒的地方。”

    “呵呵。說著玩呢,你還當真了。不過,我可是听說兄長、齊王府的世子殿下在秦淮河上開了一家畫舫哦。”林沐風繼續拉著朱允秀地手向前信步而行,感覺她地手一顫,變得冰涼冰涼的。

    “你……你怎麼知道地……”朱允秀面色一變,皇家中人開妓院,傳揚出去可是要丟盡顏面,要是讓宮里知道了,齊王府怕是又要受拾掇。

    林沐風淡淡一笑,“你不要忘了,我可是錦衣衛的頭頭,這京師里的任何一個藩王的動靜,我都一清二楚,只不過,在很多時候,我就是裝糊涂罷了……畢竟是親王啊,開這種營生有損朝廷形象,我看這樣吧,明兒個你讓世子來找我,我們家在江南還有幾個做絲綢的鋪子,不行的話,我安排分幾成股份給齊王府,也免得齊王府……”

    朱允秀有些驚喜。她可是知道,自己嫁的這個男人不僅是權臣,重臣,寵臣,才子,還是富可敵國的大財主,他隨便放出些油水來,也足夠齊王府花銷用度了。雖然是藩王,但如今即沒有封地,又沒有產業,齊王府的用度皆靠朝廷撥下來那點銀子,哪里能夠呢?

    在街上散步閑逛了大半日,當兩人人手一個糖人吸溜吸溜地吮吸著來到齊王府門口時,齊王府的下人們嚇了一跳。

    笑嘻嘻地進了府去,拜見了朱,又在孫氏的病榻前寒暄了一會。林沐風今天的表現讓朱允秀和齊王府上上下下都很滿意。朱開懷大笑,孫氏也欣慰地拉著女兒的手,心說這才像個姑爺的樣子嗎!

    齊王世子朱允冉听說林沐風要送林家在江南的幾個鋪子的幾成股份給齊王府,喜出望外,急急跑過來拉著林沐風的手“噓寒問暖”,熱乎得不行。年輕的世子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妹子嫁的不僅是一個靠山,還是一個財主。

    當然,以前的齊王府也是大財主,可如今……朱允冉一念及此便有些黯然。

    皇宮,御書房。

    朱允懶散地躺在軟塌上,問了一聲,“朕的旨意下達之後,林沐風有什麼反應?”

    “回皇上的話,誠靖王面色沉靜,沒什麼反應。不過,剛剛奴才接到消息,誠靖王今天跟齊王府的允秀郡主在街上游逛了半天,去了一趟齊王府,然後----現在,似乎又去了蜀王的別院。”朱允的貼身掌令太監孟良小聲回道。

    “哦?他居然主動找上門去了?哈哈!”朱允訝然一笑,緩緩起身,在房內走了一圈,望了望孟良,笑了笑,“傳朕的旨意,要太常寺速速操辦誠靖王與蜀王郡主的婚禮,要快,該省的禮儀就省了吧,西域戰火又起,朕還想讓誠靖王早些領軍出征。”

    “遵旨。”孟良領命而去。

    朱允披著軟袍走出御書房,在沉沉皚皚的落日余暉下向宮外凝望著,目光似是飄飄蕩蕩一直飄到了皇城中蜀王別院的門

    林沐風施施然來到了蜀王府別院,不止是朱允好奇,就連蜀王府別院守門的老蒼頭都驚得合不攏嘴。

    “別看我了,趕緊去通傳一聲,我要見蜀王殿下。”林沐風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生生割斷了老蒼頭那一雙緊盯在自己身上打量的渾濁昏花的老眼。

    蜀王朱椿這些日子在府中閉門不出,心里惶惶然不可終日。朱默研做下的那些大逆不道之事,無論是哪一條都足以讓蜀王府永世不得翻身----雖然朱默研有恃無恐,說林沐風沒有掌握到直接的證據,但朱椿不禁苦笑︰皇帝本來就對藩王不待見,如果想要收拾蜀王一脈,還需要什麼證據?

    自己的女兒自己有數,朱椿怕就怕這個不安分的女兒會搞出事情來,所以他才急匆匆往蜀中寫了一封信,所謂“安心讀書”就是叮囑朱默研不要輕舉妄動。可誰知,這膽大妄為的女兒還是私自進了京,在京城里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一想起當日在孝慈宮,朱允怒火高漲憤怒到顫抖的面孔,朱椿不由有些後怕。

    這幾日宮里傳來消息,說皇上和皇太後要壓下此事,將朱默研賜婚給林沐風,保全皇家的顏面,朱椿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但後來又听說,林沐風抗旨不從,他這心里又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3 22:04
298章交鋒(默哀)

    朱椿絕對沒有想到,林沐風會跑到他這里來。

    聞報,他趕緊迎了出來,現在在他的眼里,林沐風可不僅僅是一個權臣了,那可是蜀王一脈的大救星,活祖宗了。

    “誠靖王爺,請進,請進。”朱椿其實也就是40左右的年紀,面相清秀,論樣貌,起碼比起朱元璋來要強上不止一籌。在老朱家,也算是一個數得上的美男子。

    呃,林沐風想了想,心道,似乎齊王府自己那老丈人長得也不丑。回想起來,朱元璋的這些兒子們都比他們的老子都要漂亮一些。朱椿見林沐風那淡淡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心里有些惶然,如果讓他知道林沐風此刻在對老朱家的男人們進行相貌點評,非氣得背過氣不可。

    “呵呵,王爺,在下冒昧來訪,叨擾了。”林沐風神色變得非常柔和,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跟在朱椿的屁股後面,到了蜀王府別院的客廳中,與朱椿互相很虛偽地客套寒暄了一番,這才慢慢端著茶杯有一搭無一搭地跟朱椿聊著家長里短。

    最後實在沒有什麼可聊的,話題又繞回到蜀中的風情人物上去,繞來繞去,朱椿很是不解---他到底想要做什麼?說什麼?

    見朱椿神色越來越不安,林沐風這才收回了四顧的眼神,慢慢從懷里掏出一道聖旨遞了過去,低低道。“這是皇上給我地聖旨,王爺不妨看看。”

    “這?”朱椿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接過來,打開一看心頭一震︰居然是朱允賜婚的詔書!緊接著他大喜起來,這道詔書一出,起碼說明皇宮里不會再追究朱默研做的那些事情了,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朱椿緩緩起身突然向林沐風躬身一禮,“多謝誠靖王寬宏大量,蜀王一脈感激不盡。”

    一切盡在不言中。

    林沐風起身讓到了一側,淡淡道。“王爺,我們也不需客套了,其實我們都明白,皇上非要逼著在下娶貴府的默研郡主,一來是為了保全皇家的顏面,二來是要收回你們蜀王一脈在大明天下那些龐大的產業----在下希望默研郡主手底下那些力量,能在過門的時候完完全全地交出來,這也是王爺對皇上和太後娘娘的承諾。”

    “那是。那是。”朱椿心神大定。連連賠笑。

    他並沒有因為賜婚,就把林沐風當成了自己的女婿,他很明白,這只是皇上留朱默研和蜀王一脈性命爵位,變相將朱默研幽禁起來的一個權宜之計。可以想見。嫁進林家去地朱默研,將來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自己的女兒連番要將眼前這個大明權臣置于死地,還能指望他善待自己的女兒?

    但。除此之外還能怎樣?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啊!好死不如賴活著,最起碼,表面上蜀王保全了世襲的親王爵位,保全了子孫後代的榮華富貴啊。

    當然,朱椿心里其實還存有一絲僥幸。他非常清楚自己女兒的手段,他覺得說不準自己女兒或許能在林家翻盤,在林家站起來,讓林沐風徹底成為蜀王府操控的棋子。

    看著朱椿閃爍的眼神。林沐風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不由心里冷笑一聲,淡淡又道。“王爺,在下可否見一見我那馬上就要過門地妻子?”紅地殘陽在即將墜落的瞬間,將蜀王別院的後花園映照上了一層薄薄的紅光,而林沐風眼前這張非常尋常的年輕女子臉龐也在紅光地沐浴中發散著若有若無的神采。

    五官端正,但卻不精致,眉眼之間一片淡漠肅殺,就猶如這凜凜的冬天。林沐風打量著眼前這個村姑習氣十足淡定自若地女子,不由奇怪︰她憑什麼這麼沉穩?她不怕死?不顧一切?瘋狂到了極致?未必。如果當真是那種不怕死的人,怕她早就自殺免得拖累蜀王一脈了。

    看重利益之人,善弄權術之人,多半是怕死之人。林沐風念電轉,徑自走到一旁,在亭中的一個石墩上坐下,端起蜀王府下人送來的早已冰冷的茶水,慢條斯理的小啜了一口。

    朱默研默然站在那里,心里自然也不平靜。

    她被朱椿死死地鎖在了別院里,連內院都不讓她出一步,與她手下的力量徹底失去了聯系。她是一個非常看中力量的女子,一向是喜歡操控別人,發號施令慣了,這一下子變成了孤家寡人,心里很不安。至于皇宮里會不會拿她開刀,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她太了解自己的家族了,她幾乎可以斷定,宮里地那些人是不會拋棄她地,要保住老朱家的顏面,她就死不了。

    不但不恐慌,反而,她還隱隱有一絲期待︰期待嫁進林家,去跟林沐風進行新一輪地較量。她當然明白,她嫁進林家的一刻就是被圈禁的一刻,但她有信心能征服眼前這個英俊得像個娘們兒的男人。

    世間男子,哼,還不就那麼回事。朱默研心里冷笑起來。不能不說,她實在是太自信,也不知道她的這種自信從何而來。或許,在她的字典里,力量和手段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皮相容貌,根本就是一幅臭皮囊不值一提。

    林沐風放下手中的茶盞,輕輕問了一句,“請教郡主今年貴庚?”“21歲。”朱默研的回答很低沉很簡短。

    “21?”林沐風不禁苦笑,心道這女子容貌平常,不過至今未嫁想必也不是因為容貌的原因。不管怎麼說,也是堂堂藩王的郡主,盡管長得一般,但想娶她的人還是不少吧?要知道,此女頭上還頂著一個才女的桂冠,手下又掌控著諾大的蜀王府產業。

    “我倒是很納悶,在下與郡主無仇無怨,你何以一定要致我于死地?”

    “無仇無怨?你攛掇皇上削藩,奪我蜀王的封地,我豈能視而不見?”

    “呵呵,削藩不削藩,乃是朝廷大勢所趨,有沒有我建言,皇上定然都會削藩,除非皇上不想做這個皇帝。”林沐風嘴角一曬,“更重要的是,即便是郡主取了在下的性命,朝廷也不會停止削藩。這一點,想必郡主也心知肚明。至于你搞出來的那些花樣,不過是給皇上添些麻煩罷了,根本就左右不了大局。”

    朱默研無語。

    林沐風神色有些激蕩起來,“這些都不說了。皇上已經下旨賜婚,在下估摸著,太常寺這會兒已經在操辦婚禮事宜,頂多再有兩天,你就要嫁進林家,成為我的女人。或許你也知道,一開始,我是抗旨據婚的。”

    朱默研冷笑,“那麼,現在何以又應旨了?怕皇上奪了你的爵位治你的罪?”

    “你錯了。郡主,我早就說過,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對一個不了解的強大敵人下手,你已經犯了致命的錯誤。”林沐風朗聲一笑,“如果在下不允,我就不相信皇上還能硬逼著我跟你洞房?至于什麼權力爵位,我並沒有放在眼里,否則我就不會當殿請辭歸隱了。”

    “你是一個很奇怪的女人,也是一個瘋狂的女人,一個很危險的女人。”林沐風頓了頓又道,“既然皇上不肯殺你,要保全皇家顏面,那麼,我便不可能將你這種危險的女人留在外面時時刻刻準備對我和我的親人們下刀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你控制在我身邊,不要想跟我耍什麼手段,不信咱們就走著瞧。”

    “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咱們數日後洞房再見。我希望在你我洞房的時候,你能好好洗洗你身上的臭氣,很臭很臭,我不喜歡臭烘烘的女人。”林沐風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朱默研臉色變得蒼白起來,一股子熊熊的怒火從她那不大的眼眸里透射而出,她隨意倒背在身後的雙手微微有一些顫抖。

    林沐風心情舒暢地回到了自己的家,多日的郁悶一掃而空。沒錯,今兒個他去蜀王別院,就是為了出口惡氣而去。他就不信邪了,活了兩輩子,他就治不了這個瘋女人。

    見他神色喜悅,進林家來串門的小玉霜默默的走過來,深深一福,幽幽道,“恭喜姐夫,又要大喜了!”

    林沐風一怔,不由探出手想去拍拍小玉霜的頭頂,忽然又覺得她已經是大姑娘了,這樣有些不妥便又悄悄將手收了回來,苦笑道,“玉霜妹子,喜從何來?那個瘋女人……”

    “不要臉的女人。”小玉霜想起那女人居然自毀名節的事情來,不由低頭啐了一口。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3 22:05
299章紅櫻兒

    林沐風望著小玉霜咬牙切齒的小模樣,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向內院走了幾步,又回頭來問道,“玉霜妹妹,你這是要回家嗎?”

    玉霜幽幽嗯了一聲,“嗯,姐夫,娘親還在家里等我吃晚飯呢。”

    正說話間,沈若蘭從內院帶著兩個侍女走出來,見玉霜低眉順眼地站在林沐風身前,神態幽然還有幾分落寞,不由暗嘆一聲,上前來道,“

    幽暗的大獄里,一座單獨的牢房中,紅燭高照,亮如白晝。一個臉色雖然蒼白但不掩嫵媚之色的少婦蜷縮著雙腿盤坐在木板床上。床上還有一床薄薄地被子。江德華冷冷地站在牢門口,眼神復雜地盯著女子。

     當一聲,沉重的大門被打開,呼地一聲吹進一股子陰冷的寒風,裹夾著牢內難聞的臭氣和渾濁的濕氣撲面而來,江德華不禁皺了皺眉。回頭一瞥,見林沐風一行快步奔至。不由上前趕緊躬身見禮,“屬下見過王爺!”

    “免了,孟藺……”林沐風向牢內瞥了一眼。

    “回王爺的話,此女在牢中一切安好,屬下早就吩咐獄卒好好照顧于她。”江德華恭聲回答。

    林沐風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徑自進了那間牢房,然後擺了擺手。江德華趕緊帶著一眾番子們掩好牢門,退了出去。整個錦衣衛大獄中沉靜無比,偶爾有沉重的呻吟聲或者喘息聲從臨近地牢房中傳出。

    紅彤彤地燭光搖曳著,頭發散亂的女刺客小寡婦孟藺冷冷地抬起頭來,蒼白的面色在搖曳的燭光中顯得有些陰森和詭異。

    當日雖然拖出了木驢刑具,但林沐風見孟藺仍然是咬牙不松口,最終還是不忍用這種酷刑,一直將她單獨幽禁在這間單獨的牢房中,一日三餐不斷。再也沒有來提審她或者對她用刑。他能看得出。這是一個骨頭很硬的女子,用刑基本上毫無意義了。

    林沐風淡淡一笑。上前一步,“孟老板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孟藺嘴角抽動了幾下,干裂的嘴唇咬了咬,聲音有些嘶啞,“承蒙大人照看,小女子在這里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就不勞大人操心了。”

    林沐風又是笑了笑,“孟藺,我憐你是一個可憐地女子,又頗有氣節,所有不曾對你用刑。但是,你可知道,你當街行刺朝廷命官,已經犯下死罪,即便你不招出主謀,你也難逃一死。”

    “死就死吧,小女子早就該死了,早死早解脫。”孟藺索性就頭垂了下去,避過了林沐風那有些玩味的眼神。

    “你不怕死,我倒是不曾懷疑過。但是,你就不怕你死了之後,你的幼子無人看顧?”林沐風突然冷笑道。

    孟藺猛然抬起頭來,凌亂的頭發一陣飛舞,眼神中一片震驚和驚懼的神色。她直勾勾地望著林沐風,心里顫抖起來----兒子,我地孩兒啊----這狗官怎麼知道我有孩兒,他----面色變幻半天,她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又垂下頭去,“小女子孑然一身,沒有兒子可留戀,大人說笑了。”

    林沐風哈哈一笑,“孟藺,可憐天下父母心。你首先是一個母親,然後才是一個女刺客。不管你承認與否,你的兒子目前就在我的手上,你來看----”

    林沐風從懷里掏出一個紅布肚兜,遞了過去。孟藺瞥眼一看,面色煞白身子抖顫,兩只手深深地扣緊了木板,差點沒暈厥過去。正惶然間,突听林沐風柔和道,“孟藺,你我還有幾面之緣,總是還有幾分香火情。雖然你行刺于我,但你畢竟是受人指使,只要你招供,我可以保你不死,也可以保你跟你兒子團聚。”

    孟藺沉默半響,突然憤怒地向林沐風啐了一口唾沫,“要我背叛主人,休想!”

    林沐風愕然,心道這朱默研倒是有一套啊,孟藺這小娘皮居然寧可舍了自己地兒子不要,也選擇忠于她,不簡單不簡單哪!不過,他今天既然來了,就一定會撬開孟藺的嘴。骨頭硬,就給她活活瞧碎!

    順便說一句,殺人未必要用刀的。摧毀一個人的心志,也不一定要用酷刑。

    林沐風微笑著居然坐在了孟藺的床榻上,鼓了鼓掌,“好忠誠的女子,寧死不屈,寧可舍了親生骨肉也不出賣你的主子,好一個有節氣的女子!我是越來越好奇了,這蜀王府的玲瓏郡主朱默研到底是如何做到地,竟然手下有你這種死心塌地地手下,真是佩服佩服!”

    朱默研這三個字從林沐風嘴里滑出,孟藺的面色陡然一變,身子猛然蜷曲成一團,不可思議地望著林沐風。

    “你猜地不錯,我早已知道你的主子是朱默研。怎麼,不相信?呵呵,孟藺,孟大嫂,你不要忘記了,我是錦衣衛的指揮使,這大明天下的事情我要想查,沒有查不出來的。”

    林沐風陰陰地笑著,從懷里掏出一面聖旨,“來看看,這是皇上賜婚的詔書。你家主子馬上就要嫁入林家……你想想看,她都舍棄了你,你還要為她效忠嗎?”

    這一道聖旨最終還是擊毀了孟藺堅韌的心志,她的最後一道防線被林沐風那一句句冷森森的話一點點滲透進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俯身在床榻上大哭了一陣,接著交代出了一切。

    令林沐風意外的是,孟藺居然是朱默研手下一個名為紅櫻兒殺手集團組織的二頭目。紅櫻兒組織里的全部殺手,都是朱默研從蜀中乃至大明各地圈養起來的孤苦女子,她秘密派人教授她們武藝和殺人的技巧,專門在暗中為蜀王產業掃清一切絆腳石。除了施以恩惠之外,朱默研對她們還有不同的控制手段,譬如孟藺的兒子就被朱默研另外撫養。

    據孟藺招認,紅櫻兒組織受命于孟藺和一個叫孟娘的婦人,而她們兩個則直接听命于朱默研。上百名女子刺客分散在大明各地的蜀王產業中,至于孟藺,則是朱默研事前埋在京師的一顆釘子。

    林沐風不明白的是,既然孟藺在紅櫻兒組織中的地位不低,朱默研何以會讓她親自出馬行刺自己?後來林沐風才知道,這是朱默研有意為之,她想借機除了孟藺然後繼續扶植一個新的頭目。倒不是孟藺的忠心有了什麼問題,而是朱默研從本心里面並不相信任何人,她正是通過這種不斷“換血”的方式來形成她對紅櫻兒的絕對控制力。

    好一個陰冷黑暗的女子!林沐風站在錦衣衛大獄門口,耳邊回蕩著孟藺那有氣無力地“供詞”,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紅櫻兒組織的大多數人手已經隨著朱默研暗暗潛進京師來,就秘密聚集在城外的一座莊園內。而從孟藺的口中,林沐風這才明白,宏寺大街後面那座李家的舊宅,其實最早的主人是潭王朱梓。而府中的地道,以及地道中的火器地雷,都是府中深藏的舊物,怕是李景隆當初也不知道。

    至于朱默研是如何得知這些而又利用了這些,孟藺也是一片茫然。林沐風知道她沒有說謊,也就沒再逼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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