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瓷王 作者:格魚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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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2009-2-1 21:31: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355389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3 22:07
300章蓬門今日為君開

    潭王朱梓是朱元璋第八子,洪武二年九月生,次年被封為潭王。洪武十八年十二月到封地湖廣長沙府。據說他機敏好學,善文章,常召集府中儒臣宴飲,並讓他們即席賦詩,親自品評高下優劣,優者賞以金幣。王妃于氏是都督于顯的女兒。洪武二十三年,于顯之子寧夏指揮于琥被卷入胡惟庸案,旋即被殺。朱梓聞訊後非常緊張,雖然朱元璋派人對他進行安慰,並召其入京,但結果卻使朱梓更加害怕,與王妃于氏一起自焚而死。

    順帶說一下,林沐風如今居住的府第,乃是朱元璋所賜的潭王朱梓在京師的故宅,當然,如今已經經過了大面積的擴建和改造了,早已面目全非。

    林沐風一向認為朱梓的死因有問題。朱元璋對兒子們要求雖然非常苛刻,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再怎麼狠毒,也不至于因為一件所謂的株連而殺害自己的骨肉。即使朱梓岳父一家真的追隨胡惟庸謀反,他受株連的可能性也不大。作為朱元璋的愛子,這一點朱梓應該清楚。他身後的退路依然寬廣,根本沒必要合家自焚。

    如今查出李家舊宅中地道和火器乃是潭王所遺留,林沐風更是對朱梓的死因產生了更大的疑問----難道?

    正思量間,他突然記起前世讀一本野史時看過的一段記載︰朱梓性極淫蕩,在去長沙就國之前就與不少宮女關系曖昧;他就國後,仍經常借朝覲的名義到京城與情人幽會。每次到京城,都要在宮中住上一段時間。

    淫亂後宮?林沐風腦子里一片糨糊。後來又一想,潭王早已是死去多年,他意圖謀反也好,淫亂後宮也罷。與自己何干?想這些屁事純屬浪費時間。

    笑了笑,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他鑽進放置著暖爐的轎子,回府而去。

    路上不知怎麼地,他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張年輕的男子臉龐。當日,他在宮中達妃地宮里,見到了畫像上的朱梓。達妃是朱梓的生母。原是陳友諒之妾。陳友諒失敗後。她被朱元璋搶佔了來。朱元璋在世的時候,達妃可不敢在宮里張掛自己兒子的畫像,可朱元璋一死朱允登位,一切煙消雲散,達妃年老思念兒子便在自己宮苑里掛出來每日傷懷一番。

    林沐風與朱嫣然大婚後曾進宮拜見宮里各位貴人。偶然見了朱梓的畫像,便多看了兩眼。

    朱梓長相非常一般,也就是五官端正而已。但那眉眼間的神態。林沐風如今回想起來總覺跟某一個人很像,但具體是誰,卻又一時間摸不著頭緒。夜深沉。心沉沉。

    朱允秀擁著厚厚地棉被坐在床上,痴痴地盯著房中搖曳地紅燭,耳邊隱隱傳入林沐風今兒個上午那句曖昧的調笑話︰“我欠你一個洞房花燭夜,今晚補上吧。”

    為了他這一句話,朱允秀這一天心里就沒安定下來。拒絕了自己母親的留宿,她急匆匆趕回林家來,卻見林沐風帶著那一對姐妹花揚長而去,心里說不失望、說不幽怨,那是假的。

    就連侍女蘭兒都看出了她的幽怨和憤懣。但蘭兒卻不敢說什麼。只好早早地服侍她洗漱完然後悄悄退了下去。

    寒風呼呼地吹著,院中似乎是有一只野貓竄了進來。無休止地發出發情地喵喵聲。朱允秀有些怒火,又有些惱羞,狠狠地蹬了一下被子,心道這臭貓也來欺負自己……她忍不住怒喊了一聲,“蘭兒,把那只爛貓給本郡主攆走!”

    外間的蘭兒惶然穿衣下床,拿著一根木棍就去院里打貓,回頭見柳若梅朱嫣然等幾個主母的房里早已是一片漆黑,她心里不由幽幽一嘆,見那邊有個黑影,以為是野貓便沒好氣地將棍子扔了過去,還小聲嘟囔了一聲︰“不要臉地死貓,叫什麼叫,這是成靖王府,沒有公貓!”

    林沐風正默默坐在冰涼的石凳上梳理著自己的心緒,腦海中朱梓那張說不出有多麼討厭地面孔始終揮之不去。突然一根黑乎乎的東西砸了過來,他嚇了一跳,趕緊跳了開去。

    “是誰?!”

    林沐風和蘭兒幾乎同時高喊了一聲。

    林沐風笑吟吟地進了朱允秀的屋子,見朱允秀蒙著被子似是熟睡過去,但屋中卻點燃著燭火,不由湊過去,一把拽開她的被子,笑道,“怎麼了這是?我不是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見朱允秀雙手捂住臉,兩行淚水從指縫間流下,身子或許是因為激動或許是因為羞憤而顫抖著。

    林沐風愕然,但稍一想便明白了朱允秀此刻的心情。悄悄地脫掉衣袍,鑽進了朱允秀熱乎乎的被窩,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小聲安慰著。如今的林沐風早已不是之前的情場菜鳥,在他半是安慰半是挑逗地愛撫下,朱允秀很快便淪陷在他精心編織地熱辣辣的情網中,粗澀地回應著這個男人溫柔地進攻。

    生活便是這樣,一旦拉開了序幕就會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而男女之間也更是這樣,一旦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什麼隔閡什麼猜忌都宣告煙消雲散。朱允秀蜷縮在林沐風的懷里,任憑那雙手在自己赤裸的肉體上來回逡巡著,心中升騰著無盡的春情和暖意。

    屋外寒風依舊呼呼作響,屋中燭光雖已熄滅,但她的眼前卻一片敞亮。直到她徹底淪陷的那一刻,她似乎才驀然明白︰原來,自己早就為這一刻做好了準備。

    蓬門今日為君開,蓬門清掃待君啟。

    初冬的西域南道,晝夜溫差極大。雖然夜晚間溫度極低,但正午時分的氣溫卻極高,甚至可以說有些燥熱,尤其是在吐魯番這個地方。如今的吐魯番可不比往日了,之前的吐魯番城已經成為內城,沿著吐魯番綠洲的邊緣處,一圈環繞的高大的城牆修築而起,每隔百米便有一座碉樓。從和田蜿蜒而來的塔里木河從城牆下繞過直向西北的天山,成為吐魯番城天然的防御屏障。

    吐魯番所有的游牧民以及牛羊全部都積聚在寬大的外城中,大明2萬軍隊以及前期移民過來的軍屯戶,以吐魯番為根據地,正在與察合台和瓦剌的聯軍對峙著。

    瓦剌人不善城戰,察合台人也是如此。但聯軍至今還沒有向吐魯番發起正式的進攻,似乎也不是畏懼這並不十分堅固的城牆。

    大明西域南道衛軍指揮使楊凌站在城牆下,眼望著城外不足千米處的聯軍營帳,憂心忡忡地嘆息著。他的身旁,是新任西域南道都督府副都督、前蘭州知府孫子含。孫子含沒有著自己的官袍,而是換上了一身鎧甲,就連楊凌也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文弱不堪的文官居然也有熱血的一面,連日來,他脫去官袍著鎧甲,與將士們一起守護在城牆上,誓與吐魯番共存亡。

    “楊將軍,瓦剌人一路向南劫掠去了……他們似乎是想要全部將西域南道收入囊中之後,然後回過頭來再進攻吐魯番啊。”孫子含一腳踢飛了腳下一顆石子,憤憤地道,“好狡猾的瓦剌狗賊!”

    楊凌嘆息一聲,“孫大人,就是如此。我們如今只有堅守不出,等待朝廷的救援了。急報已經入關多時了,也不知道朝廷的援軍何時才到,如果朝廷的援軍遲遲不能開進西域,我擔心吐魯番根本就守不住!”

    孫子含眼中神光湛然,冷冷道,“你我受朝廷重任,皇上隆恩,唯有與吐魯番共存亡,誓死相報朝廷!”

    楊凌霍然抽出佩劍,惱火地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大聲道,“孫大人,楊某自然與大人共進退,與吐魯番共存亡。只是,你我死不足惜,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千里疆土拱手讓于瓦剌狗賊,朝廷要想再奪回,就難了。”

    孫子含默然無語,向東面的大漠以及浩浩陽關望去,黃沙漫漫黃龍滾滾,何時才能迎來大明軍旗的招展?!

    孫子含回過頭來,手緊緊地攥成了一個拳頭,“楊將軍,那哈密王貼果兒投靠瓦剌,老夫恨不能食其之肉!”

    正說話間,不遠處塵沙滾滾,一支瓦剌騎兵從南面奔涌而至。楊凌高呼一聲,拔出佩劍,“全軍都有,準備迎敵!”

    楊凌身後的傳令兵吹響了牛角軍號。

    嗚嗚!苦澀嗚咽而沉悶的軍號聲響徹吐魯番城,每一座碉樓上都烽火燃起。城上,所有的大明士卒各就各位,凜然的殺氣勃然而出,瞬間又消散在這溫暖如春的綠洲上空。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3 22:08
301章洞房

    三天之後,宮里終于又操辦了一次婚禮。不過,這次婚禮不僅規模很小,很多禮儀也是能簡化則簡化,給人的感覺好像是蜀王府迫不及待地就將玲瓏郡主朱默研嫁進了林家。滿朝文武乃至皇室貴族們前往賀喜的人寥寥無幾,似乎,大伙都明白,這場婚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朱允象征性地下了一道聖旨,隨意賞賜了一些東西,這場婚禮就算是宣告結束。

    冬天的太陽雖然一樣絢爛,但普撒向南京城里的光輝卻冷漠了許多。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爆竹氣息,朱默研剛剛進門,林沐風便吩咐下人們將門口以及府中上下的“披紅掛彩”收拾了一個干干淨淨。

    柳若梅站在院中,望著正指揮著下人忙活的林沐風不由皺了皺眉,盈盈過去小聲道,沒有溫情脈脈。沒有春風撲面,甚至連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在這簡陋無比地洞房里,只有那“交鋒”的眼神在空氣中糾纏著。林沐風地眼神咄咄逼人,但朱默研的目光也毫不退縮。

    林沐風坐了下來。

    “蜀王地產業你該交出來了。自跨進林家的一刻起,你就已經不再是蜀王產業地掌舵人了。我的郡主殿下。”

    朱默研嘴角一曬,緩緩從懷里掏出一本賬簿,遞了過去,“都在這里,請你查收。”

    林沐風接過來翻了翻,冷笑著,“65家店鋪?江南的21座貿易行呢?甘孜以及西涼、乃至西康一帶的車馬行呢?還有,蜀王在蜀中私設的府庫在何處?”

    朱默研心里一驚,臉上卻還是一片冷漠。“蜀王產業盡在于此。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我手上只有這些,其他的不知。”

    “其實。你不交也無所謂,反正這些早晚都是我的囊中之物。對了,忘了告訴你,皇上為了補償我,蜀王的產業盡歸我林家所有了。”林沐風突然朗聲一笑,“還有一件事,郡主殿下或許會很感興趣。”

    朱默研毫無所動。

    林沐風驀然湊近了過去,低低道,“你手下地紅櫻兒組織,盡落在我手,就在昨天晚間,錦衣衛包圍了城外地一座別院,除有兩人自殺之外,剩余56名女刺客全部被拘禁在錦衣衛大獄里。”

    朱默研陡然一震,麻木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抽搐。

    林沐風繼續大笑著,“如何,我地郡主殿下,我早就說過,你對一個不了解的強大敵人下手,你已經注定了失敗。你並不了解我,但我這些日子卻從頭到腳了解了你。不要跟我說你做事縝密,心思深沉----這世界上就根本沒有絕對的秘密,譬如你左屁股蛋子上的那顆黑痣吧,我都一清二楚。”

    朱默研再也控制不住心神,羞惱地別過頭去,怒啐了一口,“無恥!”

    “無恥?”林沐風冷笑著,“你好像忘記了,我乃是你的丈夫,好了,好了,我累了,過來替我寬衣,我要休息。”

    朱默研緊緊咬住嘴唇,目光如刀,“你敢!”

    “少說廢話,過來,給我寬衣!”林沐風嘴角浮著霸道的笑容。在走進這間屋子之前,他就想得通通透透,對付朱默研這種強勢的女人,需要的是霸道和更加強勢的手段。只有這樣,才能摧毀她的心志,讓她臣服。

    朱默研突然笑了。掀掉被子,下床來老老實實笨手笨腳地為林沐風開始脫衣服。

    林沐風鑽進被窩,不懷好意地掃了她一眼,“你也脫!”

    朱默研再怎麼狠辣,再怎麼強悍,也畢竟是一個未出嫁的女子。要她當著一個“仇人”的面,赤裸相見,實在是比殺了她還難。她的嘴唇顫抖起來,顯然已經到了承受的邊緣。

    不過,她瞬間又平靜下來,居然毫不羞澀地匆匆脫掉了自己的內衣,赤裸著身子站在窗前,麻木地低低道,“看吧,我既然嫁進來,就會承受你所有的羞辱,你還能如何?”

    林沐風微微閉上了眼楮,眼角滑過一絲失望。他等待著朱默研的“爆發”,但她卻忍了,這一忍,就足以說明站在自己身前的這個赤裸的女子不但是一匹野馬,還是一匹很可怕的野馬。

    不過,在眼角的余光中,他奇怪地發現,這女子雖然容貌一般,身材一般,可這肌膚卻是白皙晶瑩光滑似水。在他的女人中,似是無一人可及。

    朱默研徑自上了床,也鑽進了被窩。在裸呈相見肌膚相接的瞬間,林沐風沒有一絲情欲,因為懷里擠進來的不像是一個裸女,而更像是一座冰山。林沐風明白,洞房里的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正式打響了,可似乎,在第一個回合中,他並沒有佔什麼優勢。

    朱默研的雙眼緊閉著,身子雖然滑嫩但卻冰冷僵硬。

    林沐風地雙手在這具冰冷僵硬地肉體上滑過。突然他冷笑一聲。“睜開眼,別跟死人一樣。你既然嫁進林家,就听听我林家的家規。”

    朱默研有些不屑地瞥了林沐風地身子一眼。冷冷道,“你還有什麼花樣?肉體不過是臭皮囊……”

    林沐風哼了一聲。“林家家規第一條……”

    等林沐風將所謂的林家家規一一念完,朱默研忽然一笑。“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了,你如果指望這些東西能控制我,簡直就是痴人說夢了。”

    “這是家規,沒錯,針對你一個人地家規。”林沐風翻身坐起,探出一只手在朱默研滑嫩的身上來回逡巡著,熟練地挑逗著,慢慢等著冰山地融化。

    他極有耐心地、毫無一絲欲望地重復著一次又一次的動作,雙手都沒有閑著。朱默研地肌膚慢慢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臉上更是紅潤得能掐出水來。她的身子有著肉眼幾乎看不到的痙攣和戰栗。一股子淡淡的欲望從她深鎖的心房內萌發,生長。那一根根情欲的藤子和枝葉,逐漸遍布她的四肢。

    她想叫,想呻吟,但卻沒有叫,沒有呻吟。異常漲紅的嘴唇被生生咬破,一絲鮮血順著唇邊流下。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

    林沐風仍然還是披著被子,操動著兩只充滿熱辣地手不厭其煩地在朱默研地身上撫摸著,強忍著內心的一點點厭惡。兩顆蓓蕾更加地堅硬挺拔,在燭光的搖曳下,她白皙粉嫩的身子微微有了一絲絲的扭動,兩條修長的玉腿緊緊夾著,嘴角的鮮血干了又流,在下頜處流下一道深深的血跡,顯得陰森詭異。

    “還是不叫?”林沐風皺了皺眉,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此刻他有些變態,不過,對付一個變態的女人,似乎也只能用這種變態的法子。也或許,他人性深處本有的那一點丑陋的欲望,在遇到朱默研這個瘋狂的女人之後,被她慢慢地刺激了出來。

    林沐風有些羞愧,他居然有一種異樣的快感,並非是情欲的,而是心靈深處的一種釋放和解脫。

    他決定停下,他自問不是禽獸。

    然而,就在他輕輕拿起雙手意欲脫離她“白里透紅與眾不同”的肉體之時,朱默研居然發出了一聲低低地呻吟。這一聲呻吟,猶如九天驚雷,在林沐風的耳朵里鼓蕩著。

    緊接著是一聲聲撕心裂肺的痛哭。

    沒錯,朱默研哭了,她翻過赤裸的肉體,白皙紅潤遍布著一層細密汗珠的光滑後背對著林沐風,淚如雨下,肩膀抽動,哭得歇斯底里。

    從出生到現在,活了21年,這個蜀王府的小郡主一向是高高在上呼風喚雨,從來沒有遭受過如此滲透到骨髓的羞辱。赤裸著身子,被自己仇恨的男人玩弄著,也明知道這個男人是在洗刷她,而自己居然慢慢有了快感,有了欲望的噴薄,她難以自已,終于哭了。

    林沐風嘴角充滿笑容,他沒有一絲憐惜之情,反而是非常暢快。他明白,這幾個時辰的“功夫”總算沒有白費,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朱默研堅韌超人的心志終于被他用這種近乎無恥的法子擠開了一條縫隙。

    有門了,她畢竟還是一個女人,而不是一個魔鬼。林沐風如釋重負躺了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了縫的雞蛋,離臭氣燻天的那一天還遠嗎?

    哭吧哭吧不是罪,會哭的女人才會流淚。

    林沐風一時間覺得神清氣爽,決心將今晚的“變態”進行到底,最後加一把火︰“別哭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在嫁過來的時候好好洗洗你身上的臭氣,看來你沒听我的話啊,真是好臭,臭不可聞!”

    哭聲驟然而止。朱默研猛然坐起身來,光溜溜的胸前一陣波濤洶涌。她雙眼圓睜,似是要噴出火來,當即掄起手下的枕頭,高聲哭喊著向林沐風身上砸去,“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朱默研尖細而高亢的呼喊聲在深夜的林家內院裊裊散去,早已沉沉睡去的朱嫣然和柳若梅霍然驚醒,驚疑交加,不由披衣起床,站在門口向那間仍然亮如白晝的洞房里望去。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4 21:37
302章兵車行

    折騰了大半宿,林沐風疲倦不堪,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朱默研起初抱著被子靠在一側,憤恨地眼神一直在林沐風的臉上“掃描著”,但就在即將破曉傳來黎明前那第一聲清脆的雞鳴時,她終于還是熬不住,側身也睡了過去。

    日上三竿,洞房里的一對妙人兒依然沉睡未起。內院中,柳若梅、朱嫣然,還有沈若蘭、孫羽西、朱允秀,5女各自梳洗完畢,站在院中等候了片刻,見洞房里沒有動靜,不由面面相覷,只得繼續等著。可又等了將近一個時辰,里面仍然是死氣一般的沉靜。

    柳若梅有些沉不住氣了,就要讓輕雲和輕霞上前去叩門,朱嫣然搖了搖頭,“姐姐,不妨事,再等等。”

    林虎匆匆而來,站在拱門處恭謹地垂首道,“各位王妃,有個叫孟藺的姑娘拿著王爺的令牌來求見王爺!”

    柳若梅哦了一聲,沈若蘭上前一步,笑了笑,“林虎,讓她進來。”

    孟藺穿著一襲上青下黑的勁裝短裙,雲鬢梳起,面色沉靜地走到院中,見院中有5個衣著華麗美艷無比氣質高貴不群的少婦,知道是林沐風那幾個出身高貴的夫人,成靖王府的王妃,也不敢怠慢,慢慢跪了下去,朗聲道,“孟藺見過各位王妃!”

    諸女除了沈若蘭之外。都不太清楚孟藺的真正來歷,更不知道這就是當日當街行刺他的女刺客。柳若梅和朱嫣然打量著她,孫羽西和朱允秀站在一旁也不管這邊的事情。依舊在瞅著那間洞房說著悄悄話,只有沈若蘭上前擺了擺手。“你起來吧。”

    沈若蘭是昔日的白蓮教教主,曾經統率數十萬教眾,如今雖然嫁入林家,白蓮教灰飛煙滅,但言談舉止間。曾經的上位者氣勢卻仍然凜凜而發隱隱還是咄咄逼人,孟藺不禁吸了一口涼氣,敬畏地垂下頭去。之前,只有朱默研能帶給她這種感覺。

    孟藺其人其事以及朱默研手下地紅櫻兒組織以及潛藏在幕後的黑暗力量,林沐風只跟沈若蘭講過。而現在,孟藺以及孟藺手下掌握著的那些女刺客們正由沈若蘭以前地鐵桿護衛東方浩帶人秘密看守在城外的一座莊園里,並非如林沐風對朱默研所言關押在錦衣衛大獄中。他之所以沒有告訴其他人,倒也不是不信任她們,而是在他看來,柳若梅幾個人心思相對單純。這些亂七八糟地事情還是不要讓她們操心的好。

    當然,這樣做也自然是另有考慮。

    沈若蘭如今雖然歸了朝廷,嫁進了林家,但她手下還掌握著一支秘密力量。都是效忠于她的鐵桿“粉絲”,由東方浩統領。林家的買賣越做越大,也需要這樣一支暗中的力量來做一些事情,沈若蘭地“保留”林沐風也就默許了。之後就出了朱默研的事情,林沐風心態有了一個巨大的轉變,他感到有必要為自己留下一張底牌,不為別的,只為保護自己以及自己的女人們。

    正因如此。林沐風才有意要將紅櫻兒收編為己有。納入沈若蘭掌控的力量之中。但後來他發現,真要徹底將這支力量納入麾下並不那麼容易。這些女刺客全部是朱默研圈養多年的來自大明各地的孤苦女子。與蜀王府的“糾纏”很深很深,忠于朱默研的意識根深蒂固,沈若蘭要想真正操控她們,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地事情。孟藺的背叛,只是一個偶然。如果不是林沐風掌握了她的命門----她7歲的兒子,想必她也鐵定不會反水。

    更何況,紅櫻兒地存在並不是孤立的,她們都有各自在市井中的不同身份,每一次行動或者潛伏,都有朱默研手下其他力量的配合和支持,離開了這些,紅櫻兒也就是幾個可憐女子的松散團體罷了,沒什麼大用。

    所以,林沐風這才改變了策略,試圖徹底征服朱默研。在他看來,她再強悍,也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20多歲的年輕女子,不是獅子也不是老虎。她好權力,看中利益,看輕天下須眉,善用陰謀詭計,心狠手辣,喜歡掌控別人。這些,都是朱默研的“性格特點”。對此,林沐風早已洞若觀火。要想征服朱默研這種類型的女人,只有讓她感覺你比她更強悍,更強大,更狠毒,更不擇手段。

    沈若蘭淡淡一笑,向柳若梅點頭笑了笑,然後自己走到“洞房”門口,輕輕扣響了門楣。

    啵啵啵!

    里面毫無動靜。

    沈若蘭有些氣惱地加大了叩門地力量,大聲叫了一句︰“夫君,開門了,孟藺求見!”

    孟藺小心翼翼地低頭走進了洞房,門口地侍女趕緊將門關緊,生怕走了房內的春光。門外,朱允秀憤憤地嘟囔著,“若梅姐姐,真是豈有此理,還說怎麼怎麼著,他如今跑到人家房里到現在還不起來……男人都沒有好東西……”

    孫羽西皺了皺眉,扯了扯朱允秀地衣襟,“妹子,別胡說!”

    柳若梅苦笑起來,“也是啊,夫君今天是……居然呆在房里不起身還讓這孟姑娘進去----對了,若蘭,這位孟姑娘是什麼人呀?”

    沈若蘭暗暗瞥了朱嫣然一眼,小聲道,“若梅姐姐,這是錦衣衛的密探!”

    朱嫣然吃了一驚,忍不住訝然道,“錦衣衛什麼時候出了女密探了?”

    沈若蘭微微一笑,“嫣然妹妹,這我就不知道了,等夫君出來,你問他吧。”

    朱嫣然眉頭一皺。望向了一片死寂的“洞房”。沐風越來越不按常理出牌了。她暗暗嘆息一聲,隱隱猜到了什麼。她忍不住回頭向皇宮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里微微起了一絲波瀾。

    朱默研羞憤地赤裸著身子被林沐風緊緊擁抱在懷里。當然覆蓋著厚厚的被子。如果是兩人獨處倒也罷了,不管她願不願意。她總是已經嫁進了林家的大門,成為了他的女人;可,可床榻前卻跪著一個昔日的手下,這讓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孟藺不敢看床榻上那若隱若現的春光,也不敢去想林沐風為什麼會這樣不顧體統、不顧禮節。將她喚進他新婚的洞房里,只是跪在那里低著頭一言不發。

    “孟姑娘,你看看,如今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林沐風慵懶地在被窩里伸了一下腰,瞥了一眼面色鐵青漲紅地朱默研,又道,“我今天叫你來,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兒。小末末聰明可愛,我想收他為義子,養在王府之中。你看如何?”

    小末末便是孟藺的兒子,錦衣衛的番子將他從蜀中帶到了京師,林沐風一直安排在張風那里,讓張風夫妻兩個代為照看。

    孟藺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低頭顫聲道,“王爺……”

    “你不要想太多,我也並非是想借此向你施恩。我確實是喜歡小末末,不信等會我讓人帶你去看他,他這兩天跟我的兒子秋生玩耍得還好。”林沐風淡淡道。

    孟藺知道林沐風認自己兒子為義子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自己地兒子將來有了一個極大的靠山,有了一個光明的前途。不需要像自己一樣。淪落在社會最底層成為被人玩弄主宰的棋子和玩物。

    即便是林沐風試圖通過這種手段來掌控自己。這對自己的兒子來說也是時來運轉地天大好事。孟藺轟然叩頭下去,顫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絲遮掩不住的興奮和欣喜。“妾身感激不盡,妾身願意肝腦涂地回報王爺大恩。”

    林沐風笑了笑,在朱默研圓潤滑嫩的屁股蛋上抹了一把,哈哈一笑,“好了,你去吧,讓林虎帶你去看看你的兒子,明兒個我就收他為義子。”

    孟藺千恩萬謝地走了。林沐風明白,從現在這一刻起,這個小寡婦就徹底投向了自己。就連她自己的前主子都像一只小綿羊一般蜷縮在這個男人的懷里,她還能做什麼?又能做什麼?

    朱默研面上的漲紅已經到了一個極限,她咬了咬牙,試圖從林沐風懷里掙脫而不得,只得恨恨地道,“你好無恥,居然想出這種手段來收買我的人----哼,一個賤民的兒子你居然要收為義子,也不怕失了身份……”

    林沐風猛然一個翻身,將朱默研壓在了身下,冷冷道,“賤民?什麼是賤民?沒有大明天下這些賤民地供養,你們這些藩王府里的貴人們吃什麼喝什麼?”

    朱默研羞憤地別過頭去。

    林沐風的手緩緩在她的細嫩地肉體上滑過,從高聳的雙峰,到平坦的小腹,再到幽密的黑色叢林。她的肌膚瞬間又變得嫣紅起來,昨晚被林沐風種下的欲望的種子又開始萌發生長,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志,當即淪陷了無法遏制或許也不想遏制地欲望地海洋中。

    林沐風還是耐心十足,他像內畫一般熟練細微專注地在朱默研早已萌動的肉體上一點點揮灑著“筆墨”,時而婉轉細膩,時而霸道粗狂,時而峰回路轉,時而一瀉如瀑布,時而如金戈鐵馬,時而如高山流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沐風也不知道他將會繼續多久。雖然他地時間有限,但他認為他的信心無限。

    正午的陽光投射進來,映照在她即將崩潰的肉體上。院中寂寞如水,房中春色無邊。

    朱默研終于忍受不了這種無休止、瘋子一樣的煎熬和折磨,眼角滑出乞求的淚來,顫聲哀求著,“王爺,妾身錯了,你饒了妾身吧。”

    “錯在哪里?”林沐風停下了充滿魔力的手,玩味地輕輕道。

    “妾身願意做你的女人,只要你……”朱默研似是不甘又似是羞憤地咬了咬牙。幽幽道。

    “郡主殿下,我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但不管你怎麼樣做,你終究還是一個女人。如果你老老實實做我的女人。一切都好說。你我合則兩利,斗則兩傷----甚至。為了安全起見,我會將你終身幽禁起來。你不是喜歡權力嗎?我可以將林家的產業以及蜀王的產業都交給你打理,如何?”林沐風拋出了他早已準備好地誘惑夏娃的果子。

    只是這果子雖然充滿誘惑,吃了卻是要付出代價的。

    朱默研強忍住肉體地痙攣,忍不住冷笑一聲。“我要兩成的紅利,支付蜀王府地用度。還有,蜀王一脈……林沐風暗暗搖頭,真是一個怪胎。明明是已經心志徹底崩潰,但她還是在下意識地為自己和蜀王一脈爭取利益,天哪,怎麼會有這種女人!

    他沒有再說什麼。粗野地俯身下去,在這個女人赤裸的肉體上,開始了真槍實彈的征伐。耗費了這麼久的精力,也該取得一點回報了。要征服她的心。還是要走那條老路,從身體開始吧。

    這一場洞房花燭夜一直持續了將近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地傍晚,林沐風才心滿意足地走出朱默研的房門,身後跟著面色蒼白中略微帶著一絲春色的蜀王郡主。一起進了林家內院的小花廳。

    兩人明明靠得很近,但給人的感覺卻是相隔很遠。

    柳若梅諸女早已等候在廳中,見兩人進來,她們復雜的眼神都投射在兩人的身上,一時間,廳中氣氛尷尬無言。

    建文元年的最後一天,青年皇帝終于再次下發了征伐的詔書。左丞相、兵馬大元帥徐輝祖率軍15萬渡過黃河北上又西進,經河西走廊飛速救援西域。而林沐風則率軍5萬(以神機營為主)北上進河間。出北平。直逼韃靼重地。

    數萬神機營騎兵經過了西域和漠北以及平叛的洗禮和錘煉,早已成長為大明赫赫有名地第一雄師。戰斗力之強,裝備之精良,在大明軍隊中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軍”。依舊是那一襲讓人心頭壓抑和沉重的黑色鎧甲,數萬騎兵在三個指揮使郭奎、孟連和夏侯永的帶領下,整裝待發,列隊森嚴。

    隊伍地最後面,還有十幾輛馬車。馬車隊伍正中,是一輛豪華寬大的車轎,這是林沐風的“專車”。而此刻,車簾掀開,朱默研裹著厚厚的裘皮棉裙,露出頭來冷冷地打量著眼前不遠處這一支殺氣騰騰地軍隊,目光中不禁透出淡淡的凜然之色。

    這幾日,她似乎已經完全進入了林家女人的角色,放下了郡主女強人的手段和架子,本分守禮,恭謹無比,甚至還時不時流露出淡淡的幽怨,對柳若梅幾個姐妹更是刻意迎合討好。這讓柳若梅諸女倒是感覺有些過意不去,反過來對她生出一絲好感。

    只有林沐風知道這只是她刻意營造出地假象。這個女人,哪里是一個喜歡抹眼淚屈居人下地尋常女子。不過,他任由她表演,只冷眼旁觀。還是那句話,她仍舊還是一個女人,逃脫不了大明女子從一而終的禮教束縛,她或許想要從林沐風手里索取什麼,但最終只會徒勞無功。對于林沐風和朱允而言,此次出征,已經不再是救援西域那麼簡單了。徐輝祖率軍西進緩西域大明軍隊之急,而林沐風則率軍北上,直搗韃靼和瓦剌腹地,想要斷了瓦剌人地後路和老窩,力爭將大明西北的這兩個心腹大患徹底拔除。而與林沐風和徐輝祖這兩路兵馬形成策應的,還有駙馬梅殷的10萬大軍,梅殷大軍進遼東,加強奴兒干都司的大明守軍力量,牢牢將韃靼為數不多的主力軍隊牽制在黑龍江一線。

    要帶朱默研一同出征,這是林沐風事前就計劃好的安排。蜀王產業中,除了蜀中和江南,其經營的重點就在甘孜一帶,而朱默研甚至還和韃靼人、瓦剌人暗中有貿易往來。她的手下,在河套、大寧、大同一線編織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生意網和情報

    林沐風要借用她手下的力量。因為,在他和青年皇帝還有一項秘密計劃。此行的馬車中,有兩輛馬車上,乘坐著前瓦剌大汗猛哥帖木兒和他的從人。自從林沐風將之從漠北哈布爾作為俘虜和戰利品帶回京師之後,朱元璋就將他安置幽禁在京師。

    冬季即將過去,春天即將到來。

    火紅的太陽高懸在東邊的天際,朱允撇開呼呼拉拉的侍衛和太監的簇擁,大步向騎在馬上的林沐風奔來。身後,一群侍衛、太監和大臣們亂了手腳,忙追了上來。

    林沐風滿身鎧甲,他將長槍輕輕地握了握,又掛在了得勝勾上。然後跳下馬來,單膝向朱允跪倒,朗聲道,“不敢勞皇上親送!”

    朱允哈哈一笑,扶起林沐風,“沐風,朕今日親自為大軍送行,希望在不久之後,朕還能站在這里,率領滿朝文武百官歡迎你們凱旋回京!”

    林沐風微微一笑,“臣當竭盡全力,不負皇上重托!”

    方孝孺也帶著重臣走了過來,一一過來向林沐風作別。待眾臣都與林沐風寒暄完畢,方孝孺瞥了不遠處的豪華車轎一眼,這才走過來拱手相送,低低道,“沐風,看在老夫的面上,善待默研。她雖然有些過火,但總還是一個女子,如今也嫁入你林家成為你的妻子。昨日老夫與其面談一次,已知其頗有悔意……”

    林沐風笑了笑,回頭瞥了一眼車轎,隱隱見朱默研那微微有些蒼白的面孔在朝著這邊張望,“先生放心,只要她不時時刻刻想取我的性命,我自然是拿她當妻子看待。”

    方孝孺尷尬地嘆息一聲,“老夫也震驚莫名,好端端一個才華橫溢的女子,如何就這般……”

    林沐風不再說什麼,只是緊緊地握了握方孝孺有些溫軟的手,又向朱允躬身一禮,向眾臣環環一揖,翻身上馬,揮動了手中的長槍。

    傳令官得令,仰臉吹響了牛角軍號。

    嗚嗚的軍號在空中嗚咽著,隆隆的炮聲從南京城的城樓上傳出,這是大明朝廷在用炮聲為遠征的將士送行。

    軍旗招展,大軍肅然,雷鳴一般的馬蹄聲響起,黑色的鐵甲軍團隊形一變,化為一條長龍,蜿蜒向遠方馳去。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金陵橋。牽衣頓足攔道呼,呼聲直上干雲霄。

    兵車行。青年皇帝籌備已久的遠征終于拉開了序幕,大明帝國這輛龐大的戰車又緩緩開動。騎在馬上,林沐風回過頭來看著巍峨的南京城,心中頗有幾分留戀和感慨。他明白,不管他願不願意,他最終還是又走上了這樣一條征伐的道路。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6 00:04
303章三十鋪

    大明建文2年春2月,依然是春寒料峭的時節。

    這個時節的西域南道,是一個氣候非常干燥風沙特別大的季節。漫天的黃沙一旦狂舞起來,伸手不見五指,一刮就是好幾天。細密的沙粒猛烈地捶打在人的臉部,就像刀子切割皮肉一般生疼。無論是大明還是瓦剌和察合台人的聯軍士卒們,每日一早從營帳中醒來,鼻孔里和嘴邊都會充滿生澀的沙粒。

    這種氣候條件下,並不利于軍隊集團作戰。瓦剌騎兵雖然強悍,但他們一直生活在漠北大草原上,對于沙漠地帶這種干燥風沙的天況也非常不適應。盡管他們在這段時間里已經將整個西域南道拿下佔領,吐魯番已成西域南道的孤島,但還是沒有如願攻入吐魯番。

    大明軍民和吐魯番人的殊死抵抗是一個因素,天氣狀況是一個因素,察合台人和瓦剌人貌合神離軍心不齊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察合台人並不傻,他們明白,一旦讓瓦剌人如願拿下整個西域南道,雖然兩者有戰前的盟約,瓦剌只佔有西域南道,不染指西域北道。但向來狼子野心的瓦剌人會不會撕毀盟約,乘勝攻佔察合台人所在的西域北道,也實在是有些說不準。

    最起碼,在察合台的可汗和臣子們看來是如此。

    察合台人之所以跟瓦剌人聯合,主要是想要借助瓦剌人的力量驅逐大明在西域南道的勢力統治。因為在目前看來,大明對于西域的野心,大明佔有整個西域的實力,遠遠比瓦剌人更加可怕。

    瓦剌人覬覦西域,察合台人還能抗爭一番,誰勝誰敗還是個未知數。但如果大明在西域南道站穩了腳跟,察合台人就距離亡國滅種不遠了。尤其是前不久,大明居然大量地向西域移民,這就是一個強烈的信號。否則,察合台人也不至于冒著觸怒大明的風險,與瓦剌合兵一處。

    所以,哈密王貼果兒自以為聰明,實際上他不過是察合台和瓦剌人操縱地一個棋子罷了。兩者都不會拿一個小國的國王當塊咸菜。而事實上,如今的貼果兒已經嘗到了苦頭了。

    瓦剌人和察合台在西域南道站住腳之後。根本就將哈密棄之在了一旁,答應給貼果兒的牧場和土地,都成了空話。不但如此。還派重兵將哈密包圍起來,一旦貼果兒有異動,瓦剌人絕不會心慈手軟,以瓦剌人的狠毒殘忍手段,總人口不過數萬的哈密人絕對會在一個時辰內亡國滅族。

    後來,林沐風在將貼果兒送上斷頭台的時候,對他說了一句話︰小船是翻不起大浪的。無論你怎麼折騰。

    親自帶兵進入西域南道的瓦剌新汗帖木兒花最近幾天非常急躁,他已經得到消息,大明軍隊業已經河西走廊飛速救援西域而來,目下已到敦煌略做休整。

    帖木兒花心急如焚,如果不在大明軍隊到來之前拿下吐魯番,徹底穩定住西域南道地局面,此次進攻西域。怕多半又會成了鏡中花水中月,弄個灰溜溜逃回漠北的下場。他沒有料到的是,區區2萬多明軍和不到萬地吐魯番軍。居然硬是抗住了10萬聯軍的圍剿,一抗就是數月之久。

    然而,當他從一個西域女子肚皮上爬起來正準備下達總攻命令的時候,大明西征軍已經在中山王徐輝祖的帶領下,用罕見的速度出了陽關,正行進在茫茫的戈壁灘上,據報已到野馬攤,距離哈密不足百里。

    不過,出乎瓦剌人和察合台人的意料。明軍居然在野馬攤就地扎營。沒有繼續前進。

    明軍大帳。

    徐輝祖望著懸掛在帳幕中地羊皮地圖皺眉思考著。瓦剌人已經攻陷了西域南道的所有城郭之國,令徐輝祖惱火的是。這些前不久還臣服于大明匍匐在大明皇帝腳下的西域王們居然毫無氣節地又投向了瓦剌人,簡直是一群禽獸!

    他卻不知,弱肉強食是西域生存的法則,對于這些胡人來說,從來就沒有所謂的忠誠,只有利益、只有生存才是第一位的。瓦剌勢大,他們自然會毫不猶豫地投向瓦剌,換取自己國家和種族地平安;而反過來說,如果大明再次將瓦剌人驅逐出去,他們也會毫不遲疑地再次歸順大明。

    “不要怪他們是牆頭草,因為他們沒有抗拒大風的實力。”這句話是林沐風的原話,但這句話從沈若蘭地嘴里說出來,似乎就有些變了味道。

    徐輝祖沒有明白,也想不明白。他回頭來瞥著與自己女兒徐昭雪盈盈站在一起的,身穿青衣勁裝的沈若蘭,眉頭皺的更緊了,“若蘭佷女,誠靖王這些話我不懂。不過,這些胡人是些反復無常的小人,他日本王平定西域,必將這些鄙薄小人押解往京師,讓皇上統統斬之。”

    林沐風為什麼要堅持讓自己的妻子沈若蘭隨軍而來,起初徐輝祖還非常不滿意、不理解。但後來,他才慢慢明白,如果要是沒有沈若蘭的存在,他的軍隊進入西域後就像聾子和瞎子,摸不著方向。

    前幾天在陽關的時候,沈若蘭就利用林家地“人際網絡”,通過大明瓷行以及林家產業在西域地分號獲得了西域南道的最新情報︰瓦剌人雖然盡佔西域南道諸國,但大明都督府地大旗卻一直飄揚在吐魯番的上空絲毫未倒。

    “王爺,我家夫君說過,胡人善變這是本性,大明要佔據西域,必須要依靠胡人。如果要想讓胡人不背叛,只有大明的實力強大,強大到他們不敢反叛的地步。”沈若蘭上前一步,小聲道,“若蘭得到消息。背叛朝廷的哈密王貼果兒目前帶著百余名侍衛離開哈密城,去了北面的雪山上。若蘭想……”

    沈若蘭想要做什麼,徐輝祖心知肚明。徐輝祖知道沈若蘭具有一身不凡的武藝,也知道她手下有不少厲害的護衛高手,但還是連連搖頭,“不行,瓦剌和察合台大軍10萬當前,賢佷女雖然武藝不凡,但卻不能突入敵後。一旦事有不測,你有個三長兩短,讓本王如何跟皇上、跟誠靖王交代?”

    沈若蘭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她自有她的主意,她想做的事情,除了林沐風之外,沒有人能左右她地心性。何況,在大軍中,她不過是“客卿”的身份,是徐昭雪的“伴當”。完全可以不听徐輝祖的軍令自主行事。

    “河以套名,主形勝也。河流自西而東,至靈州西界之橫城,折而北,謂之出套。北折而東,東復折而南,至府谷之黃甫川。入內地迂回二千余里,環抱河以南之地,故名曰河套。”

    有民諺雲。“黃河百害,唯富一套”。建文2年的春天,林沐風踏上了這一片土地。他驚訝地發現,大明時代的河套地區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荒涼,非但不荒涼,反而生機勃勃土地肥沃民生富裕,是西北一帶難得一見的魚米富庶之地。

    三十鋪是一個小鎮。巍巍大青山下,這是一片背靠大明寧夏屬地面向大草原,與韃靼接壤。韃靼商人與中原漢人貿易往來的集散地。雖是小鎮,但論起繁盛。絲毫不亞于內地一座普通地縣城。歸靈州府管轄的這座城鎮,因鎮上有30座大型商鋪而得名三十鋪。

    正午時分,數十騎護衛著幾輛馬車緩緩來到鎮外。

    數十個身材魁梧的壯漢簇擁著幾個華服男女,還有一個身著胡服地中年肥碩男子,緩緩向鎮內行去。春風送暖,鎮上行人如織,到處可見來自于大明和韃靼的商客,形色匆匆又面帶喜色。

    林沐風慢慢停下腳步,打量著四周的情形,不禁訝然道,“沒想到這邊塞小鎮居然如此繁華,令人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他的身邊,那個雖然面容普通的華服青年女子聞言冷笑道,“有什麼想不到的,這地方是貿易集散之地,商客雲集,本地人都因此得利。你看看,這滿大街都是做買賣的,反而是鎮外那些田地都荒廢了。”

    林沐風淡淡一笑,回頭瞥了她一眼,心里暗暗搖頭。這個操蛋女人,明明是已經認賭服輸了,但時不時還是忘不了在言語上“報復”自己兩句。這自出得京師一路行來,林沐風自問已經牢牢佔據了她地身心,可這個女人仿佛只有在床上才能顯得溫柔乖巧一些。

    另一個黑衣女子皺了皺眉,躬身道,“老爺,孟藺是不是……”

    林沐風沒有說什麼,只是用清冷的目光瞥了朱默研一眼。朱默研嘴唇一咬,猶豫了一會,才從懷里掏出一塊玉牌來交給了孟藺。孟藺凜然拿著玉牌,匆匆進了人群中消失不見。

    三十鋪鎮上最大的一間客棧,夜來香。顧名思義,這是一間供過往商客休閑尋歡的溫柔鄉,並不是單純的客店。一行人走了進去,大廳中亂哄哄的,幾乎每張桌子上都坐滿了商客,不少庸俗的脂粉正搔首弄姿地相伴飲酒取樂,那低俗不堪地黃色笑話不絕于耳。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酒氣,間或夾雜著淡淡的馬糞味道,非常難聞。

    林沐風皺了皺眉,孟藺趕緊上前招呼了一聲。夜來香地掌櫃的畢恭畢敬的將眾人迎上了夜來香的二樓,樓上已經清空,所有的客房都空著,看來是專門為林沐風一行騰空的。便服護衛的錦衣衛番子們則在百戶張小牛的帶領下,飛快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有地守在樓下,有地把持住了樓梯,還有的護衛在客棧之外。

    酒客們雖然粗狂,但也看得出此地似乎是來了大人物,單看看他們這批手下個個雄壯有力,就知道他們不是簡單人物。故而,大廳中地氣氛開始沉悶起來,黃色的笑話段子開始收起。喧鬧的吵鬧聲也慢慢停止,就連野鶯們那淫蕩地撒嬌聲都壓低了下去。

    林沐風到了這間客棧才明白過來,這居然是蜀王產業。坐在樓上寬敞明亮的大廳中,喝著掌櫃娘子親自送上的香茶,他向朱默研翹了翹大拇指,“我家娘子果然強悍,居然將蜀王產業開到了邊塞之地,不簡單呢。”

    朱默研臉色非常難看,冷冷撇過頭去。不再搭理林沐風。

    站在一旁的孟藺心里不由有些奇怪,她搞不懂這位前主人到底是犯了什麼毛病,明明看著這已成夫婦的兩人日間敵意十足。但到了晚間卻又“如膠似漆”,有時候朱默研那亢奮到極致的叫床聲甚至隱隱傳進住在隔壁的孟藺耳朵里。

    林沐風不以為意,緩緩站起身來,向默然坐在一側的前瓦剌大汗猛哥帖木兒笑了笑,“大汗,請稍安,只要瓦剌十三王子的人到了此地。大明與瓦剌結下百年友好之盟約,大汗就可以縱馬草原龍歸漠北了。”

    猛哥帖木兒頭發盡禿,多年在大明京師安逸地幽禁生活似乎已經抹殺了他凶悍的性情,他起身躬身一禮,小聲而恭謹的回道,“在下一切听王爺地安排。”

    猛哥帖木兒此刻就如同案板上的肉,是紅燒還是清炒都任憑大明人了。他原本抱了在大明老死的念頭。沒成想,此番林沐風和大明皇帝居然將他帶了出來。他自然明白,這是明人用的一計。想要利用自己分化瓦剌的勢力,扶植自己回草原復闢,帖木兒花如何能接受?兩者之間肯定要勢成水火。

    不過,猛哥帖木兒作為一代大汗,明知這是明人的陷阱,卻還是抵擋不住對于權力的渴望。在他看來,只要他能回歸漠北,自己那個英武有為地兒子就必須要讓位。畢竟,自己才是真正的瓦剌汗。

    同時。他也感到有些奇怪。時隔這麼多年,想必自己那個頗有手段的兒子帖木兒花早已控制了瓦剌的勢力。大明人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這個光桿司令去與帖木兒花對抗?他雖然是帖木兒花的父親,但他還沒傻到認為帖木兒花會老老實實為自己讓位的程度。

    他保持著恭謹的沉默。

    林沐風走到窗前,往下熙熙攘攘地街道,心里微微有些不滿。這樣一個貿易的重地,居然沒有大明瓷行和林家產業的分支,簡直就是豈有此理。對于柳若長地經營能力,他是越來越懷疑了。

    看來,自己這位內兄確實不具備掌控一個大商業集團的能力和手腕。要是----他一念及此,不由回頭來望著身邊這個神色冰冷的女人,這個白天喜歡跟自己作對晚上在自己身下婉轉承歡的女子。

    朱默研具有這個能力,可她----林沐風暫時還無法全部相信她,將所有的產業交給她打理,如果她再瘋狂起來,那還得了。

    大廳口,一個黑衣勁裝女子輕輕敲了敲門口的柱子。孟藺眼前一亮,擺了擺手,“進來!”

    黑衣勁裝女子也就是20多歲的年紀,面色清麗,胸前繡著一朵鮮艷的牡丹花,非常扎眼。她匆匆走進廳中,向朱默研和林沐風躬身一禮,然後伏在孟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孟藺點了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黑衣女子轉身飛速奔出,走得徹徹底底,毫不拖泥帶水。這是紅櫻兒組織地女刺客之一,名喚孫秀兒。之前是蜀中地一個妓女,被朱默研贖身後就投身于紅櫻

    早在出征之前,林沐風便讓孟藺提前讓紅櫻兒組織的眾多女刺客們化整為零潛伏進了河套一帶,秘密聯絡朱默研手下地其他力量,為他提供各種各樣的情報。

    孟藺躬身一禮,“王爺,郡主,瓦剌十三王子答赤已經到了大草原的邊緣沙兒井,與他一起前來還有瓦剌三千騎兵。”

    林沐風默然點頭,沉吟半響,向侍立在自己身後的一個錦衣衛番子沉聲道,“傳本王的命令,調神機營1萬人出靈州,駐扎在賀蘭山一線。”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6 21:21
正文 304章塞上燕脂凝夜紫
    月上柳梢。塞土有如燕脂凝成,紫色更顯得濃艷。林沐風與眾人一起站在三十鋪鎮外的高坡上,腳踏紫色的泥土地,迎著獵獵的春風,望著不遠處茫茫無際的大草原,隱隱可見浩蕩軍馬在初春的草原盡頭掠過來,神色越來越湛然。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春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寧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林沐風緩緩吟道。

    一旁的朱默研掠了掠被風吹亂的散發,淡淡道,“唐詩人李賀的詩居然被你篡改成這樣,李賀要是泉下有知,非暴跳如雷不可。不過,你當真願意為皇上肝腦涂地赴湯蹈火慷慨就死嗎?”

    林沐風冷哼一聲,沒再解釋什麼,帶著一眾錦衣衛番子們在夜色中揚長而去。撂下朱默研獨自一個人站在月光下,孟藺嘆息一聲,“郡主,回吧,夜深了。”

    整個三十鋪小鎮籠罩在沉沉的夜色中,春乏秋困,春夜里的人們格外的慵懶,睡得格外沉。小鎮的大街小巷一片死寂,唯有那夜來香或者其他幾座歡樂鄉中還隱隱傳出一聲聲纏綿的嬌笑聲呻吟聲。

    轟隆隆!

    如同雷鳴一般壓抑低沉的馬蹄聲,就像是現代社會那戰斗機的轟鳴聲一樣在這沉寂的夜空里炸響,驚醒了一鎮人的春夢。

    人喊馬嘶狗犬吠,毛驢撒歡騾子叫。生活在邊境上的人們,自然是對這種軍馬的奔馳之音熟的不能再熟了。不過,近年來,由于大明軍隊的震懾,韃靼人的馬隊很少在這一帶出現了,偶爾一現地也只是那種小股的馬賊。如今這是?一想起最近朝廷大軍壓向靈州一線,客商或者土著們立即猜到了什麼。心里立刻驚惶起來。

    無數人從客棧或者家里跑出來,站在大街上,透過夜空面色擔憂的望著北方的大草原。有不少裹著內衣的內地客商們甚至口不擇言的罵了起來︰娘的,好好的又要打仗嗎?還讓不讓人做買賣了!

    夜來香的二樓一間豪華地臥房里,朱默研悚然一驚,霍然從林沐風的懷里坐了起來,面色有些惶然。林沐風微微睜開雙眼,淡淡道,“怎麼了。郡主殿下,害怕了嗎?”

    朱默研咬了咬牙,“你不帶軍馬。只帶這數十名錦衣衛的番子到這小鎮來,如果瓦剌人地騎兵殺入小鎮搶奪猛哥帖木兒,我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們不敢。”林沐風呵呵一笑,伸手在朱默研顫動的胸前抓了一把,“睡吧,睡吧,離天亮還早!”“不敢?他們要是知道你留在鎮上。絕對會騎兵突襲殺進來……”朱默研煩躁地反握住林沐風的手,手心里有一絲冷汗,“我們速速撤離此地吧。”

    “你,還是怕了。”林沐風微笑著。

    朱默研垂下頭去,“我不想死。”

    猶豫了一會,她又幽幽道,“我也不想讓你白白送死。瓦剌十三王子知道你會帶猛哥帖木兒來此小鎮與他會盟。如果他一旦探知你不帶軍馬,他肯定會鋌而走險,擄不走你便會殺了你。”

    林沐風不得不承認朱默研判斷得沒錯。如果答赤知道林沐風在小鎮上只有數十人。鐵定會鋌而走險。所謂的與大明會盟,不過是他換回猛哥帖木兒的一種權宜之計罷了。不過,林沐風哪里會這麼弱智,犯這種錯誤。

    他不是怕死之人,但絕對不是魯莽之人。如果不是有絕對的安全把握,他焉能帶幾十人出現在這里。

    不過,朱默研後來追加的那句“我也不想讓你白白送死”讓林沐風听了有些高興,不管怎樣,這個操蛋地女人已經開始慢慢向自己歸心了。盡管她自己可能還沒有意識到。

    “放心吧。我已經派1萬騎兵橫在賀蘭山下,如果瓦剌騎兵敢越雷池一步。我的人馬會將他們生生滅掉,不留一絲後患!”林沐風從被窩里伸出手來,冷厲的揮了揮手。

    朱默研一怔,俯身痴痴地盯著林沐風,不由苦笑了一聲,“你果然是一個比我還心狠手辣的人,我想,你誘騙瓦剌十三王子出來,會盟是假,讓他們充當你剿滅瓦剌的炮灰是真吧。”

    “你很聰明,不過,我不太喜歡太聰明的女人。”林沐風含含糊糊的說了一聲,“睡吧。”

    林沐風口中呼出地熱氣噴在朱默研鮮紅的蓓蕾上,她渾身一陣麻癢,心中又開始泛濫起無盡的情欲。她強行壓制住漫天升騰地情欲,慢慢又躺了下去,咬著牙望著天花頂棚,暗暗為自己的無恥和下賤咒罵著。

    轟隆隆的馬蹄聲越加的震顫,小鎮四周沖天的薄霧塵沙四起。不少客商惶然地收拾起自己的行囊和貨物,喚醒從人們趕著馬車倉皇地向鎮外逃去。一時間,車輪吱呀作響行人奔跑如織喧鬧異常。

    臥房外面,錦衣衛百戶張小牛惶然敲了敲門,低低道,“王爺,瓦剌人來了,我們要不要退去……”

    半響沒有動靜,房內反而傳出微微的酣睡聲。

    張小牛嘆息一聲,沒敢動彈,只好繼續心急如焚的守在門外。紅日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喳喳叫。

    一只麻雀兒在臥房的窗口處嘰嘰喳喳地叫著,林沐風咒罵了一聲,“好一只不要臉地鳥

    朱默研默默地幫林沐風穿著衣袍,然後才喚進孟藺來幫自己梳妝。等到兩人拾掇完畢出得房門,夜來香的老板娘已經親自端著早餐送上樓來。店里地伙計不知這批人是何許人也,但掌櫃的卻心知肚明。幕後大老板是皇家蜀王府的郡主,听說郡主大老板又嫁給了當朝第一權臣誠靖王林沐風,想必這年輕俊逸如同娘們兒一般的年輕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誠靖王了。

    老板娘放下親自做的美味早餐,心道這男人怎麼能長得比女子還俊呢?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林沐風笑吟吟的面孔,臉上抹過一絲羞紅。

    朱默研見狀不由冷哼一聲,喝道,“看什麼看,該死!”

    老板娘嚇得趕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垂首顫聲道,“奴家該死,請郡主饒命!”

    林沐風上前去擺了擺手,“老板娘,麻煩你了,下去吧。”

    老板娘驚惶地狼狽而去。林沐風回過頭來皺了皺眉,“你無端端地發什麼火?”

    朱默研復雜的眼神在林沐風飄逸的臉上掃射著,冷笑了一聲,“小白臉!”

    林沐風哈哈一笑,伸出手去抬起她的臉蛋兒,嘿嘿道,“你居然吃醋了,哈哈,這可是令我實在沒有想到,你這種女人還會吃醋。”

    朱默研惱羞成怒的霍然站起,大聲道,“我吃什麼醋?笑話。我乃大明堂堂郡主,我的夫君是她一個賤民能隨意窺視的嗎?”

    林沐風嘴角閃過一絲玩味,“你終于承認我是你的夫君了嗎?我的郡主殿下。”

    靠近大草原的那一面鎮口,在沸沸揚揚的柳絮中馳來十幾騎胡人。膚色黝黑,長發束向腦後扎成一根根細密的麻花辮子,羊皮襖上扎著黑色的牛皮帶,牛皮帶上栓系著一柄彎刀。當中,是一個身著漢服勁裝的胡人青年,眉眼間少了幾分胡人的粗獷,反而多了幾分漢人的清秀。

    這便是瓦剌十三王子答赤,也就是猛哥帖木兒的第十三個兒子。據說,他是猛哥帖木兒跟一個漢人女子所生,所以算是一個混血兒。

    答赤在猛哥鐵木爾的諸多兒子中,當日曾是比較得寵的一個。猛哥鐵木爾被擄,帖木兒花殺掉帖木兒牛稱汗之後,答赤韜光養晦一直留在自己的部落里閉門不出。在帖木兒花眼里,這個同胞兄弟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的書呆子,平日里只喜歡讀什麼漢人書籍,連牛羊肉都吃不得一斤,酒飲不得半壺便醉倒,實在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草原男子漢。

    帖木兒花率軍進攻西域之後,他便親率他的三千親兵和數千部民悄然轉移到了被帖木兒花侵佔來的韃靼境內,在靠近大明河套的大草原深處駐扎下來。也不知道大明朝廷怎麼派人就找上了他,聲稱要送還猛哥帖木兒,扶植猛哥帖木兒復闢稱汗,與瓦剌建立百年友好盟約。

    于是,答赤就來了。不為別的,他要見一見他被大明人擄走的父汗。

    不能不說,這個漢與瓦剌的混血兒還是遺傳了一些漢人的秉性的,還有幾分孝心。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18:40
305章會盟

    “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

    我手里拿著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麼嘩拉拉拉拉我摔了一身泥……”

    知道沒有兵禍之災,許多昨夜逃離的商客們又回來了,一個伙計驅趕著毛驢車,拉著滿載的貨物,小聲哼哼著不知道是哪里的一曲民謠,端坐車上的商客煩躁地斥責了一聲,“別他娘的叫喚了,叫喚的老子心煩意亂,干!”

    伙計嘴上哼唱停下了,但心里卻很不爽,忍不住回頭看了客商一眼,心說要不是為了這幾兩銀子,老子還不侍候你了,娘的,牛逼什麼,不就一個臭做買賣的,跟老子一樣都是賤民。

    伙計心里咒罵著,手里的鞭子便狠狠的抽向了拉車毛驢肥美的一噘一噘的屁股上。啪!毛驢兒吃痛忍不住慘嘶一聲,撒開四蹄便奔去。車上的商客大驚,大聲罵了起來,“狗日的玩意兒,你要作甚?”

    毛驢車驚了,伙計控制不住韁繩,被拖拽倒地,惶然間撒手撇去。

    幾個胡人正牽著馬緩緩行來,毛驢車從對面奔馳過來,眼看就要撞上他們。一個胡人面色不變,猛然上前探手抓住毛驢車的韁繩,腰身一沉,雙腿用力,拼盡全力斷喝一聲,驚驢希吁吁一聲咆哮,兩只前蹄猛然朝天揚起,毛驢車噶然而止,揚起一圈飛塵。

    答赤面色淡定。擺了擺手,眾胡人牽著馬避過毛驢車繼續向前行去。

    不遠處,方才那個伙計悄然從地上爬起,背過身去,向一側一個挎著籃子的黑衣少婦打了一個神秘的手勢。然後又哭喪著臉。跌跌撞撞地向剛從毛驢車上下來驚魂未定地客商跑去。

    夜來香的二樓。

    幾個胡人緩緩而上,答赤手中居然搖著一把漢人士子的折扇。一幅斯文模樣。站在樓梯口冷眼看著這幾個人的孟藺,不禁暗笑,心道這瓦剌十三王子倒是人模狗樣像個漢人呢。拿把扇子就是文人了?熊瞎子戴花巾,裝彪嗎?領路的錦衣衛百戶張小牛更是在心里啐了一口。

    林沐風坐在廳中地主位上看著答赤搖著折扇一搖三晃地帶著幾個隨從走進來,不由莞爾︰乍一看,這不像是瓦剌地王子而是中原某位縣城中落第的酸秀才。他忍住笑,緩緩起身擺了擺手。“答赤王子請坐,看茶!”

    答赤神色有些焦灼,左右四顧,見廳中只有林沐風跟幾個護衛在。上前躬身一禮,行地是漢人的禮節,居然中規中矩,頗像那麼回事。他行禮完畢才急急道,“請問大明誠靖王殿下,我家父汗何在?”林沐風呵呵一笑,“先坐吧,猛哥大汗一會就到,我已經派人去請了。”

    答赤緩緩坐下。狐疑和不信任的眼神在眼前這個聞名已久的大明權臣身上打量著。懷的是跟夜來香老板娘同樣的訝然︰天底下居然有這等俊秀得跟娘們兒一般的男子?

    林沐風咳咳幾聲,向身後使了一個眼色。張小牛從懷中掏出一道大明皇帝地聖旨。遞了過來。林沐風接過笑了笑,“答赤王子,我大明乃是天朝上邦,一向以教化萬民為己任,賓服四夷為使命,瓦剌雖屢屢進犯我大明疆域,殺戮我天朝百姓,但吾皇是一代仁君,為生靈免受刀兵相加之涂炭,故而欲要與瓦剌結為父子之邦,特遣本王親往邊塞,送猛哥大汗歸國。”

    答赤心里冷笑,嘴上卻連連道,“大明皇上聖恩,小王感激不盡,瓦剌感激不盡。”

    林沐風慢慢起身,“今帖木兒花舉重兵進犯我大明西域南道都督府,在西域擄掠犯下無邊殺孽,吾皇的旨意是,希望王子能與猛哥大汗戮力同心,消弭這一場戰事,還瓦剌和西域胡民以安寧,不知王子意下如何?”

    答赤再也忍不住,冷笑道,“王爺說得容易。帖木兒花已經成為瓦剌共主,手下擁有所有瓦剌鐵騎十余萬,而我不過只有親兵三千,如何能與帖木兒花對抗?恐怕只要我父汗一回瓦剌,帖木兒花得知消息,我等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林沐風從張小牛手中接過茶盞,小啜了一口,淡淡道,“王子不要擔心,吾皇正是因此,才讓本王舉大兵前來助賢父子一統瓦剌。王子可能也知道,大明集大軍在漠河一線,隨時準備殲滅韃靼余部。只要大明攻陷韃靼,整個大草原以及漠北一帶的廣闊疆域,必將是賢父子的天下了。”

    答赤倒吸一口涼氣,緩緩道,“王爺怕是要借此吞並我瓦剌和韃靼人地屬地吧?”

    “非也。大明不是好戰之國,我們漢人也不是嗜血民族……王子也清楚,明人無法在草原上生存,這片廣袤的地域仍然還是你們的疆土,這一點,絕不會有任何變化。”林沐風哈哈一笑。

    答赤沉吟著,突然道,“我就不信,大明出兵幫助我父汗一統瓦剌和韃靼,難道就一無所圖?”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更不會掉餡餅。大明出兵相助你們一統草原和漠北,然後瓦剌人要世世代代臣服于大明朝廷,這是第一個條件。第二,大明要在漠北和草原設立漠北都督府駐兵。不過,你們放心,大明只是駐軍,除了接受朝貢之外,不會干擾你們的游牧和國政,你們擁有完完全全的獨立統治權,大明絕不干涉。”林沐風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他知道,答赤會接受的,因為他沒得選擇。

    不借助大明之力,他就無法迎回猛哥。迎了猛哥回去,即便是他們對瓦剌汗位沒有覬覦之心,帖木兒花也不會讓他們繼續活下去。為了生存,為了日後更大的權力,他只有選擇與大明合作,向大明朝廷臣服。

    這一點,在來之前他應該想的比較透徹了,如果無意他也不會來。

    答赤暗暗嘆息一聲,果然如此。大明人設了一個圈套和陷阱,等著自己主動往里跳,但可恨地是,他還不得不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對于瓦剌和韃靼人地處置,林沐風與朱允也是經過了多日的“研討”,才定下了這麼一套具體地策略。漢人很難真正在草原上站住腳,如果想要完全擁有這片廣袤的土地,只有一個辦法︰殺光所有的瓦剌和韃靼平民,一個不留,將之滅族。但那樣一來,草原和漠北就成了荒漠,得來又何益?再者說了,這種滅絕人性的種族大屠殺,朱允是不會做的,林沐風更加不會。

    作為一個現代人,他明白,任何種族都有生存繁衍的權利,這種生存權誰也無法剝奪。只是,瓦剌人生性凶殘冷血好戰,如果不徹底將之控制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內,將來受害的還是無數大明邊塞的老百姓。

    舉重兵扶猛哥復闢,然後將帖木兒花的勢力拔除,這就等于是消滅了瓦剌大部分的有生力量,起碼在數十年之內瓦剌人是再也無法恢復到往日的盛況了。一個弱小的民族再強悍,也不會對一個大國構成威脅。

    至于韃靼人,已經是大明奴兒干都司數十萬大軍的囊中之物。只要瓦剌這邊戰事一開,梅殷便會舉兵西進,一舉滅了韃靼。

    答赤面色變幻著,半響才沉吟道,“請問王爺,如果小王不答應你便如何?”

    “王子真想知道嗎?”林沐風沉聲道,眼中的厲芒一閃而逝,“不瞞王子說,如果大汗和王子拒絕跟大明合作。大明大軍將從一路殺進韃靼故地,另一路也就是本王的5萬大軍,也將由此奔襲漠北草原,然後一路殺將進去,將漠北和大草原變成血流成河的修羅場。既然無法收服你們的心,大明無奈之下,為了大明子民的安危,只能將一個強大的敵人全部消滅,即便滅族也在所不惜!”

    答赤聞言一陣抖顫。

    “呵呵,王子不必害怕,不到萬不得已,大明是不會這麼做的。吾皇更希望看到,我們永為父子之邦,而不是輕起戰爭!”林沐風聲音柔和了起來。

    答赤黯然點頭,“小王答應了。”林沐風大喜,拍了拍手,面色黯然的猛哥帖木兒從廳外走進,肥碩的身子有些踉蹌和蒼老無力。答赤淚盈滿眶,噗通一聲跪倒在猛哥跟前,顫聲呼道,“父汗!”

    父子兩個抱頭痛哭一番,大明與瓦剌的會盟初步達成。立起來一塊巨大的石碑,石碑上書著數十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大明與瓦剌永為父子之邦,會盟處。大明建文二年春二月十五。

    旋即,猛哥帖木兒歸瓦剌,被大明皇帝冊封為仁德大汗,瓦剌十三王子答赤被大明皇帝封為睿明王的消息,迅速在大草原上傳播開去,一直向大草原深處以及漠北。這一消息震動了整個瓦剌和韃靼所部。相信用不了多久,傾巢而出進攻西域的帖木兒花就會坐不住了。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18:41
306章逼反而殺之

    建文2年三月初一。大明誠靖王率軍5萬,緩緩從賀蘭山一線進入大草原,護衛著猛哥和答赤的數千騎兵和子民,一路浩浩蕩蕩向漠北挺進。沿路所有瓦剌或者韃靼小部落無不聞風歸降,一來是因為大明勢大無法抗拒,二來猛哥畢竟是正統的瓦剌大汗,如今歸國,不少部民聞訊來投。

    在大草原上行了數日,猛哥的支持者便上升到了5000余眾。如今瓦剌的人口經過了數年前的一戰,早已銳減,每一個小部落只有數百人,能擁有5000余眾對于今日的猛哥來說,已經是不小的一股勢力了。

    如果不出意外,大軍將要一路直抵哈布爾。漠北如今已經基本是空巢,帖木兒花傾巢而出進攻西域,哈布爾只有不到1萬的守軍和數萬的子民。倒也不是帖木兒花大意,只是瓦剌人如今人口大降,兵力不足,湊集十萬余眾已經是極限了。為了一舉拿下西域,他不得不鋌而走險,冒著老巢空虛的風險進了西域。

    三月十二日,在一個叫賽因山達的地方,明軍遇到了進入草原以來的第一次正面抗拒。賽因部落的數千人忠于帖木兒花,不肯向猛哥臣服,寧死不降。所有部民放棄牛羊和居住的帳幕群,退居阿魯特山下,試圖與明軍周旋到底。

    阿魯特山是草原中一座丘陵,據林沐風遠遠的目測,也就是海拔數十米的樣子。從明軍駐扎的營地望去,阿魯特山就像是草原上驀然凸起的一個蒙古包,光禿禿的,沒有一星半點的綠色。

    5萬由神機營騎兵為主組成地明軍列陣整齊,等待著主帥的進攻號令。只要林沐風手中的令旗揮下,黑盔黑甲殺氣騰騰的神機營鐵騎就會潮水一般奔涌而出,手持長槍,輔以威力無敵的瓷火器,將數千賽因部民屠殺殆盡。

    草原上升起了紅彤彤的太陽。絢爛的陽光照射下來,在霞光燁燁中,大草原上黑壓壓的神機營騎兵排成一個巨大的大字型方陣,手中地長槍反射著凜然的寒光,手搭在馬韁繩上。雙腿夾緊馬腹,隨時準備沖出。

    林沐風嘆息一聲,回頭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猛哥和答赤父子一眼,居然有些幽怨地道,“大汗,睿明王,賽因部民誓死不降,如何?”

    猛哥冷冷一笑,“王爺不必婦人之仁,凡不歸順本汗者。殺無赦!”

    他擺了擺手,“答赤,你親自去,率2000我瓦剌兒郎作為先鋒。將這些逆賊殺之!”

    答赤應了一聲,回身上馬聚集起他自己的親兵,沖到了大明騎兵的前面。猛哥望著答赤率軍遠去的背影,不由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但他回頭瞥見黑壓壓一片威風凜凜的大明鐵騎,不由又倒吸一口涼氣。心里絕了最後一絲反抗的念頭,大明軍力如此強悍,即便是舉瓦剌全國之力也無異于螳臂當車蚍蜉撼樹了。

    林沐風又是一嘆,擺了擺手。揮下了手中的紅色令旗。郭奎聞令,當即率5000神機營騎兵轟然啟動,吶喊著向阿魯特山沖去。馬蹄聲雷鳴轟動,在這春天的大草原上驚起無數地鳥兒以及野生動物,揚起漫天的塵沙。

    戰斗沒有任何懸念,大明神機營騎兵5000人加上答赤的2000瓦剌騎兵,屠殺賽因部落的部民,那還不是手到擒來。賽因部落全軍覆沒,除了老人父女和孩子之外。所有地成年男子都被屠殺殆盡。在草原上稱雄一時的賽因部落至此除名。

    林沐風懶懶散散的騎在馬上,親眼目睹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朱默研在一旁不禁冷笑,“你少裝仁義了,屠殺瓦剌人削減他們的人口和兵力,不是你跟皇上地本意嗎?還假仁假義地嘆息作甚?”

    “固所願爾,不忍心也。”林沐風淡淡道。

    朱默研眼中奇光一閃,默然不語。

    烽火連三月。這整個的草原三月,明軍都在不斷的挺進、受降和屠殺中渡過,一路走走停停,肅清了所有不歸順于猛哥和答赤的瓦剌部民,終于在三月末地一天,達到了杭愛河畔的哈布爾,瓦剌人繁衍數十年之久的中央帳幕之城。

    時隔數年之後,林沐風再次抵達了這座當日成就他赫赫威名和千秋功業的瓦剌老巢。遠遠的騎在馬上,他望著哈布爾,心中自是感慨萬千。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駐守哈布爾的守軍瓦剌主將拖布沒有反抗,老老實實的率軍出哈布爾投降,臣服在猛哥和答赤的馬下。

    萬余名瓦剌騎兵彪悍地下得馬來,轟然跪倒在杭愛河畔地平原上。拖布帶領數十位瓦剌貴族高舉彎刀,聲音激動而又顫抖,“末將恭迎大汗歸國,大汗康安!”

    “大汗歸國,瓦剌無敵!”萬余名彪悍的瓦剌漢子們在平原上鼓噪著,吶喊著,狂野地聲浪震天,似乎連杭愛河水都要因此而翻卷起來。

    猛哥和答赤激動地望著腳下這些忠心歸順的子民,心中升騰起一股子早已消散已久的雄心壯志。猛哥雙手扶起拖布,神色凜然,原先的萎靡之色一掃而空,朗聲大笑,“本汗歸來,當與眾位舉杯痛飲三晝夜!”

    身後不遠處,林沐風率大軍遠遠的觀望著,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朱默研幸災樂禍地笑著,“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不戰而拿下哈布爾,一統漠北和大草原,這傳回京師,又將為你的赫赫戰功上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林沐風心里正煩躁著,見她又來撩撥自己,不由怒道,“你給我住嘴!張小牛,將郡主給本王帶下去看管起來。”

    張小牛尷尬的帶著幾個錦衣衛番子圍攏過來。朱默研冷笑著也不反抗,老老實實跟著番子們上了一輛馬車,在錦衣衛的護衛下脫離大軍向後方行去。

    林沐風斷然揮動了手中的令旗,孟連和夏侯永各自領軍迅速出動,兩列騎兵奔馳如電,向杭愛河畔包圍而去,將目下正在狂歡的瓦剌萬余騎兵團團包圍起來。而郭奎手下的兩萬騎兵也跟在林沐風的馬後,緩緩由正面向瓦剌營地逼近著。

    等猛哥和答赤醒過神來的時候,5萬明軍已經將瓦剌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只等一聲令下甕中捉鱉了。

    猛哥和答赤大驚,縱馬奔馳過來,大聲喝問道,“王爺,你這是干什麼?”

    林沐風冷冷一笑,擺了擺手,“郭奎,給本王將大汗和睿明王看護起來。另外,將所有的瓦剌貴族給本王帶過來。”

    數十位瓦剌貴族戰戰兢兢的被帶來,跪倒在林沐風的馬前。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還認得林沐風,知道這個大明權臣手段狠辣,他們隱隱也猜到林沐風要做什麼,不由都匍匐在地連連呼叫饒命。

    林沐風的手哆嗦了一下,咬了咬牙,猛然揮動了手。郭奎喝道,“放箭!”

    箭矢如雨,慘呼驟起。瓦剌貴族們要麼死在箭雨之中,要麼奔逃出來死在明軍的長槍之下,不大一會兒,數十瓦剌貴族全部身亡。猛哥面色煞白騎在馬上差點一頭扎下馬來,答赤惶然大驚,“王爺,手下留人啊!”

    林沐風定了定神,回頭來淡淡道,“大汗,睿明王,本王這也是為你們好。這些人忠于帖木兒花,如果不殺之,日後他們再有反叛豈不釀成大患?”

    猛哥臉上抽動著,使勁抓住韁繩,控制著自己顫抖的身形。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林沐風此舉這是想要逼反拖布手下的一萬騎兵啊,如果他們不反,明軍如何能下手除之?

    他恨恨的怒視著林沐風,知道無論如何也阻擋不住這位大明權臣故意挑釁趁機消滅自己勢力的行動了。或許,這一萬人明軍不會全部殺之,但想必林沐風不願意看到他手下坐擁重兵吧。

    大明人需要的是傀儡,是草原上的兔子,而不是野狼。答赤悲哀地想著,憂郁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父親身上。

    果然。血一般的屠戮,莫名其妙的屠殺,瞬間激起了拖布手下一萬瓦剌鐵騎的血性。拖布憤然上馬,高舉起彎刀,怒吼道,“兒郎們,殺啊,殺死這些大明狗賊,為瓦剌的大人們報仇雪恨!”

    林沐風冷笑一聲,高高舉起令旗。

    5萬大明騎兵手中早已準備好的瓷火器飛射而出,如同暴雨梨花一般帶著耀眼的火花投向瓦剌士卒陣中,冷血無情的新一輪屠殺又拉開了序幕。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8 18:49
307章暗殺

    又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役。5萬裝備有精良瓷火器的大明騎兵對陣一萬措不及防的瓦剌騎兵,如果再勝不了,林沐風干脆單騎逃回大明去算求了。

    日落西山。血腥味十足的杭愛河畔終于化為了一片死寂,1萬瓦剌騎兵除了百余名散兵拼死逃出重圍向大草原深處逃竄而去之外,其他全部戰死。當然,明軍也付出了千余人的傷亡。

    林沐風沒有讓人追趕,區區百余名逃兵能成什麼氣候,逃了也就逃吧,希望他們早早去西域為帖木兒花報個信息----俺林沐風又來了。

    明軍在郭奎的統領下,將哈布爾外圍牢牢包圍住,他們一來要幫助猛哥和答赤順利接管哈布爾,二來還要防止哈布爾的瓦剌人嘩變。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漠北,只有武力才能起到應有的震懾作用。什麼仁義道德,都是屁話。瓦剌人不信這個,只信奉力量。

    林沐風沒有進哈布爾,他帶著數十錦衣衛番子在距離戰場數百米的地方扎下營帳,讓孟藺給自己泡上一杯清茶,悠然自得地躺在帳幕里閉目假寐著。突然,他面色一變,猛然躍起身來,一陣風似地沖出了帳外,翻身上馬,大喝道,“隨我去!”

    錦衣衛番子們雖然茫然不知所措,但他們一向是對林沐風惟命是從,見林沐風上馬向草原深處奔去,也都拿起秀春刀上馬追趕他而去。

    朱默研乘坐的馬車在張小牛等十多個錦衣衛番子地護衛下,緩緩向大草原深處隨意行進著。張小牛知道林沐風的本意是讓朱默研遠離戰場。戰斗打響的時候,張小牛听到杭愛河畔傳來震天的廝殺聲,生怕這位王妃和郡主受到沖擊,便驅趕著馬車向後方退了十余里。

    空曠的大草原上寂寞無聲,偶爾有幾只鷹隼從天空上飛過,發出難听的叫聲。朱默研百無聊賴地下車走在松軟的草地上。眼望著即將墜下的血紅落日,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林沐風這是在行動之前,為了自己的安全讓自己退避在血腥的戰場之外。

    這份若有若無的關心,她心里其實頗有幾分感動的。

    突然,轟然的馬蹄聲響起。張小牛在馬上縱目一看,面色大變,立即疾呼道,“速速保護王妃,向後退!”

    張小牛縱馬馳過來。也顧不得男女之別和主從之防,在馬上彎腰一把摟住朱默研的腰將她撈到馬上,縱馬就要向後方退去。

    然而已經晚了,百余名瓦剌殘兵咆哮而來,旋即將十多個錦衣衛番子和一輛馬車包圍起來。這些彪悍狂野的瓦剌漢子,剛剛從血腥地戰場上突圍出來,見到落單的明人。心里痛恨著揮舞著彎刀從四周沖殺過來。

    張小牛面色慘白,高呼,“兄弟們,殺啊,保護王妃!”

    錦衣衛的番子們手持秀春刀明知寡不敵眾也迎了上去,而張小牛則一手摟住朱默研的腰,一手舞動著刀。伺機要沖出去,他的任務是保護朱默研,如果朱默研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也難逃一死。

    一個瓦剌敗兵手中的彎刀惡狠狠地從背後向張小牛砍過,朱默研惶然瞥見驚呼一聲,張小牛惶急間奮力一夾馬腹,馬匹吃痛橫竄了出去,險之又險地避過了那必殺的一刀。不過即便是這樣,瓦剌人地刀鋒也從他的肩膀上掠過,卷走一片血肉。

    血花噴涌,濺了朱默研一臉。朱默研心志再堅韌,也是一個皇家女子。如何遭遇過如此生死境地。在血花濺上她的臉蛋的瞬間,她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十多個錦衣衛全部身死。淡淡的夜色籠罩下,張小牛滿身血跡,將昏迷的朱默研橫在馬背上,面色慘淡地在瓦剌殘兵的包圍中,絕望地又舉起手中地秀春刀,斬落了一根瓦剌敗兵的手臂。而他,則被另一個瓦剌敗兵手中的彎刀砍中了肋間。

    張小牛慘呼一聲,身子一陣抖顫。哈密西北地巴里坤湖。前面說過,這是一座位于天山山脈中的碩大的高原湖泊,湖水幽深一望無垠,在這西域之中,巴里坤湖周遭算是難得的一片勝景了,氣候涼爽濕潤,林木繁盛。

    明知道被察合台和瓦剌人當成了無關緊要的棋子,甚至是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貼果兒郁悶當然是郁悶,但卻沒有辦法。他甚至,生不出一絲反抗之心。要知道這冷酷的瓦剌人可跟大明人不同,他稍有風吹草動,不但他難逃一死,他的國家他的族民都要一起為他陪葬了。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帶著幾個侍衛躲在這巴里坤湖邊,等待著戰事地結束。

    落日地余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蘆葦深處,時而有不知名地水鳥飛騰而起,帶起嘩嘩的水聲。貼果兒煩躁地坐在湖邊,左右是十多個哈密王侍衛。

    可惡的瓦剌人!他恨恨地想著,心中也隱隱有些奇怪︰西域南道的戰事都已經拖了這麼久了,怎麼大明朝廷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難道,大明朝廷要放棄西域?

    貼果兒一念及此,往湖水中吐了一口唾沫。耳邊驀然回蕩起當初林沐風那句陰森森凌厲的話語︰我能扶你上馬,就能將你拉下馬!

    貼果兒心中一顫。他此刻才算明白,如果大明朝廷不放棄西域,即便是瓦剌和察合台暫時佔據了西域,明軍也會重新反攻進來。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想起林沐風那張俊逸中帶著冷酷肅殺的臉孔,想起那千里奔襲漠北屠殺瓦剌人的壯舉,想起至今還在熊熊燃燒的星星峽大火山,他毛骨悚然地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四周的空氣變得壓抑低沉起來,隱隱還有一絲血腥味。貼果兒環目四顧,見他手下的侍衛幾乎是在同時咽喉中了一支羽箭,連慘叫聲都沒有呼出來就緩緩地倒地而去。

    數十個黑衣漢人武士面色肅殺地逼近過來,一個勁裝艷麗女子笑吟吟地倒背雙手緩緩向湖邊走來。貼果兒陡然色變,心若死灰,報應終于來了。他知道,這個艷麗嫵媚的女子是林沐風的女人,當日在西域也是見過的。

    沈若蘭俯下身子在湖邊洗了洗白淨的手,又抹了一把臉蛋,這才緩緩起身淡淡道,“哈密王,我們終于再見了。”

    貼果兒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他惶然抬起頭來,低低道,“沈姑娘,能不能放過我的族人?”

    “哈密人的死活,目前掌握在瓦剌人和察合台人的手里,我一介女流,怎麼能掌控你的族人生死呢。”沈若蘭似乎不願意再跟他廢話,“東方浩,拿下他!”

    沈若蘭帶人秘密潛進巴里坤湖,深入瓦剌和察合台聯軍的腹地,絕不僅僅是為了誅殺貼果兒而來。第二天的上午,貼果兒的十多個侍衛的頭顱出現在哈密城外的哈密牧民部落里,有一個驚天的消息說,哈密王貼果兒已經被瓦剌人斬殺在巴里坤湖邊了,死無全尸。

    國王被殺,哈密人不安躁動起來。察覺到異動的帖木兒花毫不遲疑地派兵進行鎮壓,在一個時辰中,哈密城里城外血流成河,萬余哈密人無論是戰士還是平民,無論是老弱婦孺,都死在了瓦剌人的屠刀下。

    瓦剌滅掉哈密的消息立即傳播開去,西域南道諸國的國民開始惶恐起來。有一些胡人的貴族們甚至帶領自己的私人武裝,有的試圖翻過蔥嶺逃到大食去,有的也壯著膽子暗中襲殺那些分散在各地的零散瓦剌騎兵分隊。

    沖突,摩擦,騷亂,西域南道諸國陷入了無休止的混亂之中,瓦剌人四顧不暇,頭痛不已。越是血腥的屠殺,越是引起更大的混亂。而這,恰恰正是沈若蘭所希望看到的。朱默研後來知道沈若蘭的此舉,心里不由嘆息︰林沐風的這些女人,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啊!

    沈若蘭的手段絕不會比朱默研差多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兩人的區別是,沈若蘭不看重利益而看重情感,而朱默研看重利益而輕情感。

    當然,人都是會變的,朱默研也不例外。就像是當初的沈若蘭,她也沒有料到,自己會放棄執著多年的復仇計劃,而自願陷入林沐風無意中編織的情網之中。甚至,連白蓮教都等于是毀在了她的手里。如果她的師傅活著,恐怕也會被活活氣死。

    朱元璋苦苦圍剿數十年的白蓮教薪火相傳禁止不絕,反而是因為林沐風與沈若蘭誤打誤撞的情緣煙消雲散化為泡影。雖然白蓮教在民間還有零落的余眾傳播,但絕對已經形不成大氣候了。今後,他們除了更正教義變身為不為統治者忌憚的宗教社團之外,恐怕已經沒有了別的出路。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20 00:37
308章試探

    夜色如水,春天的草原的夜晚仍然充滿著濃濃的涼意。清朗的月光照射下,朱默研默默清醒過來,她的鼻孔抽動了幾下,嗅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慢慢睜開雙眼,她不由尖叫一聲,身子卷曲著,柔嫩的雙手死死扣進了身下的草地。

    草地上到處是斷臂殘肢和斷頭死去的馬匹尸體,張小牛已經成了一個血人,仍然手持秀春刀半跪在地上護衛她的身前,而就在不遠處,林沐風帶著十多個錦衣衛的番子仍然在月光下與瓦剌敗兵廝殺著。

    錦衣衛的番子死去了20多人,但瓦剌殘兵也付出了大多數的生命,目前只有十多人還在拼死反抗。

    “郡主,好了,安全了,王爺帶人來救了。”張小牛嘶啞的聲音中帶著深深的顫抖。如果不是信念的支持,他即便不倒在瓦剌兵的刀口下,也因為失血過多暈厥多時了。

    朱默研定了定神,見身旁的張小牛滿身似是跟血染了一般,尖叫了一聲,“你,你傷得太重了……”

    “屬下受點小傷無礙,只要王妃安全就好。”張小牛舔了舔自己嘴角流出的血跡,眼前一陣暈眩。他終于撐不住了,不過,在他失去知覺倒地的瞬間,他隱隱看見林沐風那同樣是血琳琳的身影正大步向這邊走來。

    朱默研心里顫抖著,拼勁全身力氣才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地向林沐風迎去。

    林沐風全身血跡斑斑,就算是俊秀的臉上也有血色點點,頭盔不知散落何處。手中的寶劍身上還不時有血珠滾落。

    “你受傷了!”朱默研有些惶然道。

    林沐風用手抹了一把臉,喘了口氣道,“無妨,只要你沒事就好。”

    朱默研漸漸定下神來,她不敢再看地上那一具具慘烈的或者是錦衣衛或者是瓦剌人地尸體,知道自己剛剛從鬼門關里走了一圈。如果不是林沐風帶人來得早。此時的她恐怕早成了瓦剌敗兵刀下的亡魂了。甚至,還有可能……

    她面色煞白,幽幽道,“怎麼不多帶些人來……”

    “呵呵。大軍開進哈布爾,我來不及通知軍士,只得帶著這些錦衣衛番子匆匆趕來,好在還不算太晚。來人,張百戶傷得很重,速速帶他下去療傷。”林沐風擺了擺手。

    天色完全黑了下了。

    朱默研驚魂未定。身子還有些站不穩。林沐風嘆息一聲,伸手攬過了她。只听朱默研小聲道,“如果你不來救我,我怕是要死在瓦剌人的手里了。”

    林沐風握住她有些濕漉漉的小手,望著那張尋常的臉龐,淡淡道,“你是我地妻子,我怎麼能見死不救呢。戰事才剛剛開始,瓦剌人生性凶殘。漠北殺機四伏,以後你跟在我的身後,不要再遠離了。”-援朱默研而死去地錦衣衛。尸體都被大明士卒們收斂好,埋葬在杭愛河畔,面向大明疆域的地方。一個方圓數十米的“山包包”突起在這漠北草原上,一千多具大明軍人的尸首從此長埋漠北。

    太陽溫暖的陽光普照在這片草原上,空氣中還有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道。雖然陽光是溫暖地,但5萬大明士卒的心卻是哀傷和冰冷的。遠離中原,無數兄弟同胞葬身于千萬里之外的他鄉,但願他們能魂歸故里!

    林沐風默默地跪倒在地,手中的寶劍狠狠地插入了地面。朱默研一襲勁裝。也黯然地跪在他的身側。

    不知道是誰先哭出了聲。緊接著,夾雜著哀哀的哭聲和落寞的戰馬嘶鳴聲驟然響起。震顫著天宇。這種哀傷憤怒的情感匯聚成一股股強大地聲浪,沖擊著不遠處的哈布爾。瓦剌人遠遠地觀望著這一切,神色復雜,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受。

    和煦的風吹過,吹在那數萬張滿是淚痕的臉上。林沐風拖著沉重地腳步,慢慢向前走了幾步,眼望著從哈布爾往北去的遙遠天際,默然站立著,沐浴在溫暖的陽光里。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明白,在那一端,還有廣袤的大明人所未知的土地,那是一個未知的世界。或許,強大後的大明人會如當年的成吉思汗一樣,將鐵騎的腳步掃過那片未知地世界,將大明人地威名傳得更遠。但是,那需要用多少人的尸骨才能鋪平這一條開疆闢土地道路?

    一將成名萬骨枯。

    他嘆息一聲,回過頭來望著腳下的這片埋葬大明士兵的公墓,又望了望更遠處瓦剌人埋葬自己同胞的萬人坑,心情沉重無比。

    他明白,在西域和漠北草原統一之前,他帶出來的這些大明士卒還會有很多很多將永遠埋在他鄉,不能回歸故土。他沉痛的目光從身旁那一張張樸實凝重的臉上掃過,不禁情懷激蕩。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許我倒下,將不再起來,你是否還要永久的期待?”

    林沐風低低地吟唱著前世那首《血染的風采》,渾然忘卻了這已是幾百年前的歷史時空。身旁的朱默研愕然望著他,听見他嘴里哼唱出一曲曲調古怪但卻異常悲壯的歌謠,心中有些疑惑但卻瞬間消散在這漫天的傷感情緒中。

    對于眼前這個能跟普通士卒稱兄道弟,能與一般百姓嬉笑相處,位居高位的大明權臣,自己的丈夫,她越來越看不懂。就像今天一樣,依林沐風如今的權勢地位。即便是表達哀思又何須向亡靈下跪?但林沐風卻跪了,跪地是那麼自然。

    以前,她以為林沐風是刻意為之拉攏人心。可後來,她驚訝地發現,所謂地階級規則和貴族意識,在林沐風的腦子里幾乎是一片空白。侍女送上一杯茶。他下意識地說聲謝謝,手下送過飲食來,他會呵呵一笑拍拍對方的肩膀。

    林沐風半響才回過身來,擺了擺手。他的身後。數萬士卒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轟然起身,仰起漫天的塵土。

    建文2年4月初十。徐輝祖的西征軍在哈密城外,重創瓦剌和察合台地聯軍,以死傷萬人的代價殲滅聯軍將近10萬人。吐魯番的包圍解除,在明軍的前後夾擊下,察合台殘部退回別失八里。而瓦剌殘部一部分潰逃西域北路,一部分在帖木兒花地帶領下向漠北老巢逃竄而去。

    瓦剌人之所以如此慘敗,除了徐輝祖指揮有方明軍戰斗力極強之外,漠北老巢被端、猛哥復出也是一個重要因素。一個草原國家,一下子出了兩個大汗,老家被明軍佔據,親人子女被明軍殺戮,瓦剌騎兵的軍心還能安定的了?

    幾乎是在同一天,梅殷的大軍也向韃靼人發起了最後的大決戰。數日後。韃靼人最後僅存的數萬軍隊被殲滅,基本上退出了歷史舞台。建文2年四月二十一日,大明皇帝冊封地仁德大汗猛哥帖木兒在哈布爾稱汗,接受瓦剌和韃靼各部落的朝拜。自此。瓦剌和韃靼一統,整個漠北草原實現了自元滅國以來的首次統一。

    5月初二。林沐風率5萬大軍西進西域,先是與瓦剌殘部帖木兒花部決戰于老爺廟。老爺廟一戰,從黎明時分一直到夜幕籠罩,不足2萬的瓦剌殘兵殊死反抗,雖然最終全部被殲,但明軍也因此付出了巨大而沉重的代價。將近1萬的大明騎兵慘烈無比地或死在瓦剌士卒的彎刀下,或與瓦剌人同歸于盡。

    滿地的尸體和斷臂殘肢,充斥著老爺廟方圓數里的戈壁灘上。空氣中地血腥氣息。一連數日都沒有散去。

    哈密城毀于戰火。哈密人幾乎亡國滅族。

    徐輝祖分兵數支深入西域各地,清剿潰逃的瓦剌騎兵。5月二十五。他率明軍進駐吐魯番。與此同時,林沐風也率軍趕到了吐魯番綠洲之外。

    “大元帥,誠靖王率軍已到城外!”大明西域南道指揮使楊凌急匆匆沖進徐輝祖的臨時大元帥府,也就是吐魯番達魯花赤至竺的王府,躬身朗聲道。

    徐輝祖臉上一喜,忍不住回身瞥了自己身後那兩位女扮男裝地侍衛,哈哈大笑,“走,隨本王出城迎接誠靖王大軍到來!”

    紅彤彤的有些火熱的烈日高掛在當空,給硝煙散盡的、城牆有些破敗的吐魯番城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不遠處,林沐風的大軍緩緩奔馳而至,馬蹄聲如雷鳴。

    旌旗招展,黑盔黑甲如同一片黑雲的神機營騎兵轟然而來,殺氣騰騰,秩序井然。徐輝祖站在那里,忍不住贊嘆道,“誠靖王這一支軍隊,威風凜凜,難怪能橫掃大漠和草原,所向無敵!”

    西域南道都督府副都督孫子含臉上掠過一絲驚色,與楊凌對視一眼,心道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林沐風止住大軍,自己帶著數十名錦衣衛番子縱馬馳了過來,下馬向徐輝祖躬身一禮,“沐風見過王爺!”

    徐輝祖笑著挽起林沐風的手,“誠靖王平定漠北,功高蓋世,本王也甚是感佩。”

    “王爺客氣了。要是沒有王爺在西域,要是沒有梅駙馬在東線兩相呼應,沐風在漠北和草原必將一事無成。”林沐風笑著也向楊凌打了個招呼,“楊將軍,別來無恙乎?”

    楊凌恭謹地躬身,“末將拜見王爺,王爺神威不減當年,末將仰慕得緊。”

    孫子含也上前一禮,“下官大明西域南道都督府副都督孫子含拜見大都督!”

    林沐風笑了笑,在孫子含身上掃了一眼,繼續與徐輝祖攜手共行,向城中走去。

    城門大開。至竺率領吐魯番地官僚貴族和百姓也迎了出來,沒有人統一號令,這些吐魯番地子民們自覺地、面帶敬畏地跪伏在地,高呼著“林大都督”。林沐風在西域的威名至今仍然廣為傳播,這個名字早已深入西域胡人地記憶,恐怕再也難以抹去了。

    徐輝祖西域功成。因為他是當朝的左丞相,擔負著朝政大任,不久就被皇帝召回京師而去,整個西域和漠北草原一帶的軍政事務。一概交由林沐風署理。

    在不到一周的時間里,林沐風先後斬殺了被沈若蘭俘虜的哈密王貼果兒,以及被他俘虜的瓦剌大汗帖木兒花。在這件事情地處理上,西域都督府副都督孫子含跟他有不同的意見,孫子含認為應將兩人解往京師等候皇帝旨意處置,可林沐風卻獨斷專行。非殺兩人祭祀死難大明軍士亡靈不可。更讓孫子含不滿的是,林沐風居然不等朝廷意見,就將察合台人派來求和的使者當場斬殺。

    看著孫子含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沈若蘭眉梢微皺,從屏風後面轉出,小聲道,“夫君,此人性情耿直,不畏權貴。你這番強力所為,他必然要向朝廷稟報----如果皇上知道了你擅自做主,恐怕……”

    “書生之見。貼果兒背叛朝廷,勾結瓦剌和察合台導致戰事。死有余辜。而帖木兒花,他一日不死,漠北哈布爾地猛哥帖木兒便一日不安,漠北和草原就存在不安定的隱患。至于察合台人的求和,真是笑話,我奉旨出京,目的便是將瓦剌和察合台人一舉殲滅,將西域整個納入大明版圖,議什麼和?”林沐風淡淡一笑。

    沈若蘭搖了搖頭。向已經露出頭來的徐昭雪笑了笑。“昭雪妹妹,走。我們去吐魯番的葡萄溝里轉一轉,听說那里地葡萄已經開始結果了。”

    徐昭雪盈盈走出,向林沐風躬身一福,“林大哥!”

    林沐風笑著回禮,“若蘭,要照顧好昭雪郡主,多帶些侍衛,免得有危險。”

    沈若蘭與徐昭雪走後,林沐風臉上淡淡的笑容一斂,嘴角浮起一絲古怪的神色。他緩緩坐下,突見一只白皙的手遞過一杯熱茶來。抬頭一看是朱默研,他笑了笑,“我的郡主殿下,你怎麼不跟若蘭和昭雪一起出去玩玩?”

    朱默研默默在他身旁坐下,搖了搖頭,“我身子不舒服,不想去。王爺,你這樣做大概是想試探一下皇上吧?想看看皇上到底對你有幾分信任之心?”

    林沐風一怔,忍不住苦笑起來,“你真是一個太聰明的女人,聰明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只能提醒你,你這樣做,實在是在玩火。雖然皇上對你恩寵有加,但你不報朝廷而誅殺哈密王和瓦剌汗,還斬殺察合台的使者,這可是欺君的大罪。如果朝廷中有人借此來參你一本,怕是皇上也難保你。”朱默研憂心道,“我看,你還是趕緊上個奏呈,免得皇上猜忌。”

    “功高震主,我的功勞越大,我與皇上之間地關系就會越來越難以處理。”林沐風嘆息一聲,“所以,前些日子我上書辭官,試圖歸隱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富家翁。可惜,如今還是又走到了這條路上……你說的不錯,我是要試探一下皇上……”

    “皇上始終是皇上。”朱默研幽幽道,“我比你更了解朱家的人。”

    “但你不了解我。”林沐風哈哈一笑。“……”朱默研欲言又止。

    “不要擔心了,我做事從來都有分寸。再說了,頂多,我辭去這滿身官職還是當我地老百姓,這本來就是我之所願。”林沐風笑了笑,“不過,無論我在朝還是在野,看在我的面上,皇上會善待蜀王一脈的,你無需多慮。”

    朱默研臉色一變,突然神色黯然下來,幽幽道,“難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一個這麼自私的人嗎?不管怎麼說,你已經是我的男人,這一生都不會有什麼改變了,我希望你平安。”

    林沐風一怔,心里慢慢升騰起一絲柔情,他隔著案幾抓過朱默研的手,柔聲道,“我知道。”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20 22:06
309章回應

    吐魯番的葡萄溝早在這大明時代,就已經是西域南道的一道名聞遐邇的風景之地了。在狹長的長約數千米的深谷之中,被吐魯番人密密麻麻栽植著各個品種的葡萄,綠藤成蔭,綿延數里不絕,其中尤以馬奶子為最盛者。名為馬奶子,倒不是說其長得像馬奶子,而是其味甘甜清冽,具有馬奶子之清香。

    當然,葡萄溝里不僅有葡萄,還有大量水果,譬如杏兒和香梨。此刻剛剛進入初夏,葡萄還遠遠未到成熟季節。不過,有一些早熟的杏兒已經可以吃了,雖然味道較酸。可就是這酸澀的杏兒,沈若蘭卻一絲也感覺不到,她與徐昭雪從葡萄溝出來,口中這杏兒的咀嚼就沒斷過。

    徐昭雪嘴角浮起一絲怪笑,取笑道,“若蘭姐姐,你莫不是有喜了吧,如此酸澀的東西我都吃不進,你卻一直沒住口。”

    沈若蘭一怔,馬上便醒悟過來︰自己莫不是真身懷有孕了?難怪那例事許久未來了……

    她不是尋常女子,笑了笑便落落大方地嗔道,“好你個小丫頭片子,敢取笑姐姐……不過,我倒是早就希望有個孩子了。”

    兩人正嬉笑間,那邊的綠地上走過來一行數人。西域南道都督府副都督孫子含身著一襲短袍,穿著馬靴,手里提著一柄胡人耕作使用的工具熱合曼,正帶著幾個手下向城門口走來。看起來。這個勤政廉潔地大明西域行政二把手正從那邊的軍屯之地上參加開荒回來。

    孫子含地名聲甚好,即便是胡人。也對這個每日里與平民和士卒同甘共苦的大明官僚印象甚佳。

    西域距離中原萬里之遙,大明要想真正在西域站住腳,第一要移民,施行漢胡混居,逐步將胡人漢化;第二就是要屯田墾荒,實現糧食的自給自足。否則。單單指望朝廷的運糧。大明最終只能逐步退出西域。

    因此,在徐輝祖走後不久,林沐風就下達了墾荒令。開拓綠洲,開墾土地。興修水利農田設施,甚至加強城市建設。西域南道都督府發布出墾荒令之後,西域南道諸國的軍民無論是胡人還是移民來的漢人,乃至大明士卒,都齊心協力投入到墾荒地“運動”中。西域中大小綠洲無數。但真正被開發利用起來地,只是少數,如果能將所有的綠洲全部開發出來,據林沐風的估計,起碼能養活數百萬軍民。

    沈若蘭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她跟徐昭雪常在吐魯番一帶“進進出出”,孫子含自然識得這是誠靖王的兩位內眷。對林沐風領軍出征還攜帶內眷,他非常不滿,甚至在前些日子地奏折中也參了林沐風一本。

    不過。沈若蘭畢竟是誠靖王妃。是賜婚的林府平妻,身份高貴。他也不能失禮。急急上前躬身一禮,“見過兩位王妃。”

    沈若蘭先是一怔,繼而掩嘴失笑,“孫大人,你認錯人了,這位是中山王府的昭雪郡主,非林家之人。”

    徐昭雪面色嫣紅,羞惱地瞪了孫子含一眼,急急撇過頭去。

    孫子含大驚,他乃是一個古板守禮之人,不由惶然向徐昭雪深深一弓腰,“郡主殿下,下官魯莽,請勿見怪!”

    徐昭雪低低哼了一聲。沈若蘭呵呵一笑,“孫大人不必如此,無心之失算不了什麼。”

    孫子含尷尬地一笑,拱了拱手,帶著自己的隨從向城中行去。

    剛走了兩步,卻听沈若蘭柔和的聲音傳了過來︰“孫大人,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妃請講,下官洗耳恭听。”孫子含耐著性子轉過身來,又是一禮。

    “孫大人,我家夫君是一個穩重之人,對朝廷忠誠不二,與皇上情同手足,他之所為,皆出自皇上之密旨……孫大人為朝廷進言自是職責所在,不過,大人還是適可而止,不要因此而自毀了自己地前程……”沈若蘭低低道。

    她的意思說得很明白了,林沐風與皇上的關系之鐵是你不能想象的,林沐風做事向來穩妥,他絕不會冒著被皇上猜忌的危險做一些蠢事----除非他另有所謀,作為西域南道都督府的副都督,你適當的進言是會獲得皇上的欣賞,但不能太過,太過反而就會讓皇帝認為你居心險惡,遷怒于你。

    沈若蘭這番話也是有所指的︰孫子含前不久,接連向皇上和朝廷上書,歷數林沐風地什麼三大罪狀,強烈要求朝廷處罰林沐風。在一封奏折中,他甚至要皇帝撤換林沐風,另派員前往西域主持西域事務。

    林沐風明知他如此,但根本就不在乎。沈若蘭看在眼里,不由為孫子含擔了幾分心思︰她實在是不願意看到一個忠肝義膽、有所作為地好官因為這種事情被罷官。

    孫子含呆了一呆,原地沉吟起來。他雖然耿直,但卻不是傻子,十多年的宦海沉浮,他焉能不知這官場中地“道道”。半響,他回頭來望向了吐魯番那高大的城牆,心頭略感凝重︰難道,皇上居然對這誠靖王信任到如此程度?還是?

    落日西斜。他站在那里思量著,這個時候,吐魯番綠洲的邊緣處,煙塵四起,雷鳴般的馬蹄聲漸行漸遠。他知道明軍終于開始要向察合台人展開進攻了,或許在不久之後,這西域的萬里疆土就全部劃歸大明版圖了。一念及此,他心中的自豪感和責任感使命感勃然而生,轉瞬間取代了各人的榮辱升遷。

    孫子含地數封急奏幾乎是與徐輝祖同時抵達京城。當徐輝祖回京後的第二日一早上朝參加朝會時。大明朝廷上下為此正嘩然一片。除了少數一些深知林沐風為人品行地文武大臣,保持沉默之外。大多數臣子都義憤填膺地要求朱允嚴懲林沐風的膽大妄為。甚至還有人指出,林沐風居功自傲無視朝廷和皇上,理當罷官免爵。

    君是君,臣是臣,無論功勞再大,也是臣子。要恪守臣子的本分。不請旨擅自誅殺哈密王和瓦剌汗。這種做法已經觸及了大明臣子的忠君底線。即便是徐輝祖和方孝孺,也覺得林沐風所為不妥。

    朱允面色沉靜,坐在龍椅上,听著群臣鼎沸。一無所動。

    良久,他才擺了擺手,起身緩緩道,“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諸位臣工。這個道理你們不知嗎?西域與京師山水路遙,來去萬里,假如事事都要奏請朕批準,貽誤軍機怎麼辦?此事不必再議,誠靖王有功無過---西域一戰定鼎,中山王居功甚偉。來人,傳朕的旨意,賜左丞相、中山王徐輝祖免死金券,冊封中山王府世子徐明旭為當陽郡王。”

    徐輝祖的官爵已經到了人臣地頂峰。無法再封賞了。只好恩及他地兒子。

    徐輝祖陡然一驚,急急跪倒在地。連聲高呼,“臣請皇上收回成命,臣為皇上解憂,為朝廷領軍乃是本分----犬子年幼,不敢當皇上郡王之封。”

    朱允朗聲一笑,“中山王在西域一戰功成,漠北和韃靼草原盡歸我大明所有,這等蓋世功績,朕豈能不褒獎?朕要是不褒獎,豈能對得起為朕、為大明浴血奮戰的三軍將士!來人,再傳朕的旨意,速速遣使趕往西域犒賞大明西征大軍。”

    朝廷的非議雖然在朱允地強力壓制下漸漸平息,但其實每個人心里都還在揣測︰作為一個帝王,皇上難道就真的對此毫無芥蒂?沒有人相信,包括朱允身邊的貼身太監孟良。

    朱允行走在幽靜的宮道上,突然停下腳步,淡淡一笑,“孟良,你以為,誠靖王何以會做出如此罔上行舉?”

    孟良心里一顫,低低道,“皇上,奴才不懂。不過,在奴才看來,誠靖王一向忠君守禮,此次大概是做事有些急躁了……”

    朱允嘴角浮起一絲古怪的笑容,“你不懂,滿朝文武大臣也都不懂。只有朕,知道誠靖王是在做什麼,他,他這是在逼迫朕、試探朕啊……”

    孟良渾身一顫,頭垂得更低了。但突然他又回過神來,這,這皇上似乎毫無惱意?

    呂後憐惜地望著已經身懷有孕地女兒,“孩子,快來母後這里坐下,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再行禮了。”

    朱嫣然面帶一絲羞澀,來到呂後跟前坐了下去,低低道,“母後,才三個月,還早呢。”

    呂後嘆息一聲,“你有喜,可林沐風卻領軍在外,不在你的身邊。對了,母後听說,西域南道都督府副都督上奏林沐風欺君罔上,擅自誅殺哈密王和瓦剌汗,可有此事?”

    朱嫣然淡淡一笑,顧左右而言他,“母後,沐風做事向來穩重,之所以這樣做,想來也有他不得已的理由吧。只是不知皇兄會如此看待此事?”

    “朕明白,朕一切都明白。”朱允接過話茬,大步而入。

    朱嫣然一驚,趕緊起身行禮卻被朱允所阻。朱允見過呂後便笑吟吟地坐了下來,冷笑道,“嫣然,你們兩個倒是串通的好啊,竟然用這種手段來逼迫朕……”

    朱嫣然苦笑一番,從懷里掏出林沐風寫給她的家信,猶豫了一會才道,“皇兄,沐風並沒有擅自誅殺哈密王和瓦剌汗,這兩人正在押解往京師的路上。只是沐風有意要辭去官爵,這一次,是給皇兄一個罷免他的理由,其實也不是什麼試探……”

    朱允接過家信匆匆掃了一眼。面色沉了下來,低低道。“嫣然,你倒是說說,朕哪里做得不妥,沐風非要一門心思棄朕而去?”

    朱嫣然嘆息一聲,“此刻漠北與草原已經盡歸大明所有,而用不了多久。整個西域也將盡入我大明版圖----請問皇兄。沐風又一次立下蓋世功勛,皇兄該如何賞賜于他?”

    朱允面色一變,沉吟了起來。該如何封賞林沐風,地確是他的一大難題。林沐風地官爵已經到了人臣之極。再封---難道還要跟自己這個皇帝平起平坐,學唐太宗李世民一樣,封一個一字並肩王什麼地?

    “所以,皇兄,沐風不想讓皇兄為難……他之所以入朝。是回報皇祖父和皇兄的知遇之恩,也是為了嫣然。既然如今大明四海康寧,大局已定,沐風想要功成身退就順理成章……皇兄,要知道,即便是沐風沒有了任何官爵,但他還是你地妹夫,還是我的駙馬,不是嗎?與其讓朝野猜忌。讓皇兄為難。不如讓沐風退一步……”朱嫣然緩緩說道。

    作為她來說,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大明皇室因為猜忌林沐風而鬧出一些什麼“不愉快”來。所以,她越來越覺得林沐風地“功成身退”之策不失為自保地良策。

    呂後在一旁,也是嘆息一聲,“皇兒,你妹子說得也有道理。沐風這個孩子對你的輔助之功,你記在心里即可,倒也沒有必要非將他留在朝中。”

    朱允搖了搖頭,“母後,嫣然,朕不是昏君,朕絕不會去做那種寒噤天下人之心的兔死狗烹之事。朕要將沐風留在朕的身邊,朕要與他一起攜手開創大明江山不世之基業,朕做明君,他做名臣,千古留名,萬年不朽!”

    朱嫣然還要再說什麼,朱允擺了擺手,“此事就這樣吧,朕自有主張。嫣然,他擺了朕一道,朕就不給他旨意了,你替朕寫一封家信給他,讓他老老實實安下心來為朕將察合台速速拿下……此外,告訴他,朕早已派人在京師造船廠和福建造船廠集全國之力打造大船,待來年,朕要與他兄弟一起揚帆海外,揚我大明地國威,去他說的那些海外蠻夷去看一看。”

    朱嫣然愕然,剛要張口,卻見朱允已經轉了話題,開始詢問起呂後的身體狀況,只得幽幽一嘆,就此作罷。

    如今的察合台汗國其實應該叫東察合台汗國。此刻,東察合台人可謂是內憂外患,四面楚歌。內部,西域北道的胡人反抗不斷,而外面正面臨大明地進攻,還有在帕米爾高原上的杜格拉特王國的虎視眈眈。

    大明十多萬鐵騎已經緩緩逼近了別失八里。而高原的那一端,杜格拉特人似乎也在蠢蠢欲動。

    內憂外患之下,東察合台人內部開始分裂︰一部分貴族擁護大汗黑的兒火者的主張,試圖遷居蔥嶺以北,臣服杜格拉特;而另一部分貴族則擁立黑的兒火者之孫歪思為汗,公開與黑的兒火者叫板,準備臣服大明。

    建文2年6月,出乎林沐風和明軍的意料,在明軍緩緩逼近別失八里一線地時候,東察合台人突然內亂,歪思率軍夜襲汗宮,殺死了黑地兒火者以及他手下的死忠共計數千人,即日起歪思即汗位,改國名為別失八里國,派出使者向大明祈求臣服。

    此刻地察合台人是沒有能力與明軍一戰的。如果反抗,只能是步瓦剌人和韃靼人的老路,這一點,歪思看得很清楚。至于西進歸順杜格拉特,在他看來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杜格拉特地貧民蠻,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十多萬察合台軍民遷居過去,只能淪為人家的奴隸,甚至是待宰的羔羊。

    既然一定要臣服某一勢力來保全種族,歪思寧可選擇大明。最起碼,察合台人能因此留在世代居住的肥美草原和牧場之上,為子孫後代的繁衍留下一條活路。

    當林沐風接到察合台人內亂和乞降的消息後,也著實吃了一驚。此時此刻他才算明白,後世的史家對東察合台人的評價並不算太離譜︰察合台人與瓦剌、韃靼雖然同為蒙古人後裔,但察合台人內部分散不團結,性喜安逸不喜戰。經過了連番與瓦剌的對抗和大明的征戰之後,察合台人的元氣已經大傷,再也無法恢復到往日強勢稱霸西域的局面了。

    不戰而降,保全自身,就成為某種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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