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宋金手指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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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2009-2-9 21:30: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1 298274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7-23 21:01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二三四、此困無計可消除
「陛下,徐州密奏。」

謝道清再次打斷了趙與莒與傑肯斯凱的談話,這一次趙與莒歎了口氣,略帶歉意地向傑肯斯凱道:「貴使先請回館驛,朕有國務須得處置。」

徐州密奏是趙子曰報來的,先是就自己擅入金國疆界傷人請罪,不過這請罪之條趙與莒沒有細看,莫說金國領土在趙與莒眼中與宋國領土沒有什麼區別,就是其餘國度,又有何不可?

他雖然沒有霸道得如穿越來時的某國一般,認為其穿著花褲衩的士兵有權在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保護「人權」,但也不會自虐得以為自己的忠勇之士偶爾進入一次他國土地便是擅啟邊釁。他關注的是接下來的內容,趙子曰在奏章中說到,他將收買金國邊將,轉送金國逃亡人口,並向趙與莒請求授權。

除此之外,趙子曰還說道,金國百姓逃亡成風,足以證明金帝完顏守緒模仿大宋推行的變法並未起到多少成效,而且蒸汽船到汴梁引起的震動,也證明金國已是人心惶惶一觸即倒了。

他言下之意,便是認為伐金時機已到,趙與莒看到此處,搖了搖頭。

雖然台莊大捷之後,北伐的呼聲又高漲,但大多還停留在國子監太學生嘴上,臨安市民對此裝聾作啞,那個時候趙與莒便明白,除了年輕血熱易衝動的太學生外,大宋的士大夫階層和市民和自耕農階層,對於北伐中原之事還是不夠支持。市民、自耕農擔憂的是,雖然天子承諾永不加賦。但官府說話不算數是一向以來的習慣,打下中原之後,數百萬近千萬中原遺民便需要賑濟,而這賑濟之錢糧,自然是要他們這些百姓承擔。官僚士大夫擔憂地不僅僅是加賦----因為此事對他們幾乎沒有影響,他們擔心的是,如今天子的威望已經使得大宋朝堂上失去了平衡,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中的天子這一邊過於沉重。而士大夫已經顯得輕飄飄的。若是天子再收復了中原,聲望遠勝太祖太宗,漢武唐宗甚至都有所不及,那樣的話皇權必定會膨脹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他們這些士大夫便會連現在勉強的平衡都無法維持住。

故此,雖然來自流求地力量對於中原故地地礦山、人口、土地都很感興趣。可是趙與莒還是遲遲不願北伐。

而且此時北伐。士大夫、舊軍隊都不會支持,只能動用流求的兵力財力,勝利之後流求實力也會消耗殆盡,中原地方會靡爛得不成樣子。那時趙與莒手中便沒有可以同這些舊勢力抗衡的力量,更沒有力量去重建中原,結果必然是便宜了朝中的官僚士大夫們。

打一塊地方,吃一塊地方,再打一塊地方,這是趙與莒的策略。在他看來,京東、淮北如今就是一個榜樣,待再過兩年。流求將這兩塊地盤消化得差不多了。自然而然可以去吃下河北、山陝,最後才輪到中原。

現在京東、淮北有近百萬戶、三百萬口。流求的實力可以將之消化、改造過來,消化完畢之後,再憑著這三百萬人力,又可以去消化改造千萬人口地其餘地方了。

「崔卿看過之後有何感想?」將密奏交與崔與之,趙與莒閉著眼睛思索了好一會兒,待估計崔與之差不多看完後問道。崔與之與一般士大夫不同,雖然他們根本利益仍是一致地,但這個老頭兒的眼光還在,看得較遠。

「這位趙副使心思急切了些。」崔與之老奸臣滑,趙子曰言下之意他如何不知,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急切,便不肯再多點評,反倒談起對待金國逃民之策來:「陛下,金國逃來這許多人口,其君臣上下豈有不知之理,還請陛下敕令淮北總管與近衛軍、忠衛軍,須得加緊戒備,免得金國君臣狗急跳牆才是。」

趙與莒奇道:「崔卿以為金國君臣會狗急跳強?」

「金國雖是名為變法,實際上其國無法可變,國狹人少官多兵眾,再如何變法,也變不了這大局。」崔與之振作起精神:「陛下,此局非人力可解,女真貴戚何其眾也,蒙胡南侵之時,他們逃至中原,都須得百姓供養;金主完顏守緒號為明君,也頗想振作,多次下詔節儉,卻嫌汴京中宮室狹僻,未恤民力而先營宮室;金國連年征戰,養兵百萬,其中不耕不穡之兵四十萬;且連著數年災荒,金主雖下詔賑濟,官庫中卻無粒米可調……」

崔與之滔滔不絕地說的是金國的劣勢,他幾乎是一口氣說下來,顯然平日裡沒少琢磨這些。.他說得確實不錯,蒙胡被大宋擊潰之後,金國看似喘上一口氣,甚至還收復了不少故地,露出一番「中興」模樣。但實際上,金國只是由「猝死」轉為「慢性死亡」,它們目前處地危局,與原先歷史上大宋在苦守襄陽時的模樣頗為相似。而且,比起那個歷史中大宋更慘淡的是,它無論在領土、人口上,都相差甚遠。

這種情形下,莫說完顏守緒只是號稱英主,便是他也被穿越者附體,也根本無藥可解。

「卿思慮甚周,以卿看來,這收容金國逃民之事,做得還是做不得?」

「自然做得,我大宋與金國會盟要約之中,並無處置對方逃民條款,便是有,這盟約既是人簽得那也是人改得。」崔與之笑道:「陛下在等老臣此話吧。」

趙與莒與他會心一笑,金國的命運,便在二人談笑間決定下來。

政治和平、軍事威懾、經濟脅迫,這是對金國的策略,政治上趙與莒決定暫時繼續與金國保持現在的友好關係,他在處理大宋內部勢力時,需要有一個外部威脅作為籌碼;軍事上要保證金國不敢輕易與大宋開啟邊釁。故此除了收買金國駐邊將領之外,趙與莒還指示秦大石,多邀請金國將領參觀大宋的軍事校演,不要怕被他學了去,以金國如今地財力,便是學了去也沒有可能像近衛軍、忠衛軍那般日日有蛋有肉保持足夠地營養用於訓練,而在金國邊將和使者面前展示近衛軍、忠衛軍戰力,足以讓金國上下打消僥倖心理。.在與宋國交涉時也不敢忤怒宋國;經濟上地脅迫才是重中之重。一則通過技術優勢,大量向金國傾銷產品,破壞金國的小農經濟,二來通過「六娘小路」將金國勞力吸納過來,三來通過對金國地糧食出口,使得金國在經濟上對大宋產生依賴性。便於今後直接將金國納入趙與莒直接控制的勢力範圍。

「此羊祜滅吳之策也。」詳細討論了細節之後。崔與之歎息道:「陛下深謀遠慮,實是天縱英主。」

「崔卿又瞧著朕什麼東西想要了就直說吧,莫亂拍馬屁。」趙與莒板起臉來,絲毫不給他面子。

崔與之微微有些尷尬:「臣在陛下心中。竟然如此不堪?」

「卿不輕易誇讚朕,若有誇讚,必有所需。」趙與莒警惕地看著他:「這不是朕多疑,實是卿此前劣跡斑斑!」

「陛下如此說來,臣若不向陛下討什麼東西,豈不白背了此罵名?」崔與之捻著鬍鬚想了好一會兒:「陛下,那個大食人送來的書籍,若是譯出來。能否送臣一套?」

「八字還沒一撇的東西。你倒先掂記上了!」趙與莒怔了怔後大笑:「到時朕要影印出來,大宋每一所書院學堂裡都放上一套。送你一套又有何妨!」

「如此臣便多謝陛下厚賜了。」崔與之抿著嘴巴:「臣向來有錢便花,到時未必有這錢鈔買一套來,這一套全部加起,總得幾百貫吧,當得臣一月薪俸呢。」

「少給朕哭窮,國朝待丞相優厚,歷來少有,你一個月三百貫,那是實實在在賺得地,朕還一文錢地薪俸都沒有呢!」趙與莒道。

「陛下若是要薪俸也不難,只須將內庫的錢拿出來,臣敢擔保,魏了翁會興高采烈地給陛下發放薪俸。」崔與之也開玩笑道。

趙與莒嘿嘿笑了聲,崔與之說的話一向是半真半假,他這老狐狸,當他一本正經說話的時候,很有可能只是在說件根本無關緊要的事情,而他笑嘻嘻地若無其事時,卻很有可能在講真心話。

象方纔這一句,十之**便是他的真心話,趙與莒內庫錢太多,多得連他自己都想方設法地花銷掉,在他手中時,當然會盡可能將這錢用在最需要地地方,可以後君主手中則未必了。而且國家百廢待興,要花錢地地方有許多,崔與之、魏了翁等人,都是巴不得錢袋子牢牢掌握在士大夫手中,這樣便又有一件可以制衡天子的利器。

趙與莒能凌駕於士大夫之上,成為本朝以來最強勢的皇帝之一,無它故,一則手中有錢,二則手中有兵耳。

「崔卿,朕過些時日會去太學一趟,看看太學還缺些什麼。」趙與莒道:「朕會微服前往,先告之於崔卿,旁人便不驚動了。」

「官家便是欺臣年老,聽得不真切,若是換了旁人,不立刻諫止才怪!」崔與之又玩笑道:「白龍魚服,民間話本雖是贊之有加,但帝王天子之身,國運之所繫也,陛下還須謹慎的好。」

「朕會小心地。」趙與莒搖了搖頭:「這些太學生精力過剩,朕令他們去鄉野采風,十人中倒只有一二人肯去,留在臨安酒樓裡吃喝打架,倒是越發厲害,朕要好生懲治一番!」

「這還不是陛下鬧的。」崔與之心中腹誹,但這句話卻沒說出來。趙與莒所說太學生吃喝打架之事,發生在前幾日,兩伙好為大言的太學生在酒樓裡起了衝突,這次不是群英會,沒有霍重城那般好說話,結果被扭送見官,都弄得灰頭土臉。這讓趙與莒也很是不快,他希望這些太學生多些血性,而不是血氣,多行動而不是多行兇。

「卿別無異議,那此事便如此說了,日後有諫官說朕,卿得出面替朕接下來。」趙與莒不管他心中如何想,有些無賴地說道:「若是再無它事,卿可退下了。」

「臣原是想進宮見見皇子公主的,聽聞官家到得這天章閣,才跟了過來,如今還要隨陛下去拜謁皇子公主呢。」崔與之笑道。

「你這老兒,公主每每見了你,都要扯你鬍鬚,你還樂此不疲!」提起自家的兩個孩兒,趙與莒明顯高興了許多。

二人去宮中不提,傑肯斯凱回到館驛,一路上,大宋皇帝對他的許諾仍然纏繞在他耳中,讓他神魂顛倒不能自拔。

他知道大宋那些華美的綢緞能夠在大食乃至更遙遠的歐洲賣出什麼樣地價錢,也知道如果自己真正控制了三年大宋綢緞對大食地出口權,能夠獲得什麼樣的利益。他根本無須回到大食,他地那些同鄉兼同行們便會踩破他的門檻。

這個消息讓他興奮得無法入眠,輾轉許久之後,他又爬了起來,點亮馬燈,提起水筆----他猛然間意識到,除了絲毫外,像是馬燈、水筆還有其餘許多大宋朝物產,都可以販運至大食與歐洲去,而且肯定賺上大錢。

但賺那麼多錢有何用,如今巴格達城,正處於蒙胡威脅之下,自己來時已經是岌岌可危,回去時還不知巴格達城有無被攻破!

「回去運一船……兩船書來,然後留在大宋,就留在這臨安城,比之去那個風雨飄搖的巴格達城要安穩得多了!」傑肯斯凱暗暗下定決心。

拿定主意之後,他開始在紙上細細記錄自己今天的經歷,這是他的一個習慣,當記到自己在大宋皇宮中的見聞時,他不無誇張地寫道:「此殿之大足容千人,壯麗富瞻,於我所見中誠無出於其右者,頂瓦上釉,作五彩之色,晶瑩如玉石,於日光之下,光輝燦爛宛如天境。」

「宋國皇帝,英武年少,大方賢明,求知若渴,竟欲以宋國三年綢緞專賣之權,換取巴格達諸大學、圖書館藏書,見識之遠,世莫能及也。」

「此國必長遠,其君遺澤,傳諸百世。」

注1:完顏守緒在汴梁修宮殿之事為史實。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7-23 21:02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二三五、壯士志在開疆土

李一撾匆匆忙忙趕回家中,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坐在椅子裡直喘氣。

今天遇得的事情,比起他每天必行的軍事操演要讓他累十倍。

織娘見著他這模樣嚇了一大跳,自家丈夫堅強豪邁,雖說有些胸無大志,卻不是輕易露出虛弱一面的人。

「出何事了?」她一邊捧上毛巾為他擦汗一邊問道。

「還不是金國、高麗使者弄出的名堂!」李一撾破口大罵:「奶奶的,竟然買通了賊子潛到我炮兵軍營來,狗日的雜碎,膽子不小,便是霍廣梁那廝的小耗子們不盯著,他們也不可能闖進我戒備森嚴的軍營啊!」

「既是如此,你為何還這般?」織娘笑道:「倒似給他們得手了一般。」

「你不知善後多難處置,今日我將所有崗哨再布了一遍,又召了各隊長官訓話,還得應付職方司那幫子陰陽怪氣的傢伙---這些賊廝鳥便差沒有問我是不是收了高麗和金人的賄賂了。」

如今職方司也分擔了一些調查百官瀆職、通敵之職,這也是趙與莒彌補霍重城手下密諜之不足,密諜雖有密偵之職,卻不好光明正在訊問百官,由職方司出面,比起密諜要更易接受些。

「郎君辛苦了。」織娘聽得不過是此事,微微笑道:「此也是應有之舉,誰讓奴家郎君替天子執掌天下利器呢!」

李一撾拍拍她的手,這是趙與莒的一個習慣,不知不覺中他也學到了。於織娘的安慰讓他心情鬆緩下來,家有賢妻,有如一寶。

「這幾日李二沒再來鬧事吧?」他問道。

「沒。天子賜匾之後。他便沒來過了。」

「你地那些姐妹們這些時日裡過得可好?」

夫妻二人這般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織娘滿心柔情。只覺得這般看似平淡地日子照樣過得有滋有味。

李一撾軍務繁忙。炮兵不僅僅需要有與普通戰兵一般地操訓。而且還要有諸如算學、統籌等諸多學科知識要學習。到達大宋陸軍學校來受訓地。都是地方上地軍中宿將。若不是台莊大捷地戰績。哪裡會對李鄴、李一撾這樣年紀地人服氣。饒是如此。平時也免不得陰陽怪氣地不給好臉色看。對付這些傢伙。李鄴地種種手段又派得上用場。什麼小黑屋之類地便不用提了。便是罰跑圈也讓這些傲氣得緊地將領們瘦了三圈。

「大官人。外頭有人求見。」正談及操練那些將軍們地趣事時。突然僕人來道。

「哦?」李一撾有些吃驚。他交往不闊。等問清楚兩人皆被甲後。便請至堂屋相見。

片刻之後,他便見著這兩個官,都是三十左右的模樣,見著他的近衛軍制服。面上都有欣羨之色。無怪乎如此,比起大宋其餘將領地軍袍,近衛軍的制服穿起來既便於行動。又令人英挺威風,更重要的是,這代表了大宋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赫赫戰功。

「末將孟珙,字璞玉,見過李教官!」

「末將扈世達,字大義。見過李教官!」

這兩個官員行禮時都是乾淨利落,雖然李一撾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比起他們還要小些數歲,但趙與莒在設陸軍軍官學校時便有敕詔,軍校之中只論師生不論長幼尊卑,故此在向李一撾行禮時他們還是非常乾脆的。

李一撾忙行了禮,他行的是流求制式軍禮,同樣乾淨利落,然後才抱拳:「二位將軍請坐。請坐。」

此時孟珙名聲已顯。他二十二歲便隨父出征,二十六歲便因功任縣尉。當今天子即位之初,他被任命為峽州兵馬簽押兼在城巡檢,因為其父遺軍忠順軍不穩的緣故,去年又被任為權忠順軍統制、京西第五副將。扈世達同樣在荊襄任統制,與孟珙一般,都是從父出征,真刀實槍廝殺中搏出的前程。趙與莒整訓諸軍,荊襄諸軍原不在第一批之列,按著趙與莒的計劃,應是先收拾好兩浙淮北之後,再涉及荊襄川蜀,但是史嵩之之事讓他不得不提前自己的計劃。

孟珙與扈世達是同一批被調入京進入陸軍軍官學校培訓地,二人看著李一撾身上的近衛軍軍服都很是羨慕,孟珙道:「聽聞李教官在台莊大捷中親自布下火雷陣,炮兵大展神威,故此末將等一入京便前來拜訪,來得突兀,還請教官恕罪。」

「這話說得我不愛聽了,咱們都是軍人武辭,休要學他們文官那般酸不溜丟的!」經過近一年地磨礪,李一撾也知道如何同這些武人打交道,粗著嗓子道:「我姓李,名一撾,陛下賜字過之,二位便叫我李過之吧,又不是學校之內,用不著喚我教官。」

見他爽快,孟珙與扈世達都是心生好感,孟珙笑道:「末將原先就想,玩得好這霹靂火炮的,怎麼也不會是拖泥帶水的酸人,過之果然有我武人之風!」

他順竿便上,李一撾嘿嘿笑了笑,心中卻有些不快,顯然,這個孟珙有些自負,對稱他教官還很是不服氣。扈世達倒有些憨厚,他父親扈再興一代勇將,有人將之與當初岳飛帳下大將楊再興並論。

「我二人都不曾見過火炮,只是聽聞有些類似大號噴火槍,不知李過之能否讓我二人提前見見那火炮操演?」孟珙又道:「若幸蒙允諾,末將必在群英會請過之!」

李一撾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道:「非是小弟不肯,就在昨夜,炮兵營剛出了事,高麗和倭國的使者買通姦細潛入刺探,幸好未能得逞,這幾日正是嚴緊之時,二位若不是這般心急,過個五六日,倒可以安排一次。」

「倭國高麗?」孟珙罵了一聲:「這些蕞爾之國,竟然如此狂悖。陛下一怒,便可滅其國家!」

「陛下早有所料,故此遣人盯著他們呢。」李一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這批來的將領。李一撾也有所耳聞,知道他們都是荊襄之地來的,不少人便是前些時日因為謀逆之事而抄家地史嵩之的同僚或部將。他們當中大部分,經過年餘訓練之後將會被安置在閒散職務上,這一生也不可能再去帶兵了。

孟珙與扈世達告辭出來之後,扈世達有些埋怨地道:「璞玉,你這番只怕是弄巧成拙了!」

「這你便不明白了。」孟珙笑了笑:「此次不過是作個姿態罷了。史嵩之那廝害得咱們好苦,若是不作這個姿態,咱們如何能入得這些天子信臣之眼?早晚都得落個閒職養老去,如今上有聖君下有勇士,正是你我輩開疆拓土之機,讓你回鄉去守著幾畝田,你樂意?」

扈世達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這兩年來我一直在看,看咱們的天子能做到哪一步,如今我算看明白了。這位天子,與大宋歷代以來任何一位天子都不同!在他治下,咱們武人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孟珙指了指北方。凜然道:「中原大好河山,誰可復之?非你我莫屬也!天下有地是疆土,有的是不臣之國,誰可伐之?非你我莫屬也!」

他說得豪氣,扈世達也不禁熱血沸騰,正待應和他。孟珙忽的一笑:「不過那是日後之事,如今麼……據說臨安抱劍營小娘子風韻甲於天下,我們先去醉臥美人膝吧!」

臨安城御道不准馳馬,只能乘車,故此他們招來馬車,直接說要去抱劍營。那馬車車伕瞧著他們地一身軍袍,訕笑著道:「二位將爺是自地方調入京中高昇吧,恐怕不知這臨安城中規矩,若是這身打扮去抱劍營……免不了要吃軍棍。」

孟珙一怔:「竟有此事?」

「天子可為臨安駐軍欽定了六紀十九規。其中有一條便是不得著軍服行有辱軍風之事。這穿著軍袍往風月場所去……」那車伕搖了搖頭:「細細追究起來,莫說二位將爺。便是我這送二位前去之人,也免不了受責。」

「孟兄。」扈世達向孟珙使了個眼色。

孟珙心中微微有些不甘,他這人有些好色,略一沉吟之後,那車伕看二人不上車,便有些不耐地道:「二位要不要車,若是不要,小人還得去尋生意,一家老少靠這個嚼口,實是耽誤不得。」

「回兵驛吧。」扈世達不等孟珙,自己上了車,孟珙也只得跟了上去。

在臨安城外,為安置調入臨安的各軍將領,專門設有兵驛館,來報到地將領,去兵部報備之後,便會被送到此地來。孟珙無奈,只能上了車,馬車輕快地跑在城中,御街兩邊地店舖在二人身邊閃過,他們左盼右顧,只覺得目不暇接。

「無怪乎有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臨安著實繁華似錦。」孟珙讚道:「不愧是行在之所,天子駐處。」

「早些年史彌遠當政時哪有這般漂亮。」車伕自古以來都是多嘴的,那馬車車伕撇著嘴道:「托了當今天子地福,咱們這些百姓才有了些餘糧餘錢,可以給妻兒老小添置些新鮮玩意兒,二位將爺自外地來,都知道去年的華亭兵變麼?」

孟珙與扈世達交換了一個眼神,孟珙笑道:「本將自荒僻處來,消息不甚靈通,你倒說來聽聽。」

「不過是些子蠢人,為史嵩之所惑罷了,天子設勸業司,他們失了地不去尋勸業司,卻為人一挑便起事謀逆。也是今上寬厚,只將他們流至麻逸蘇祿,便是盡數殺了,也是天恩浩蕩!」那車伕有一茬沒一茬地說道,然後又罵了聲:「鄉下人,沒見識----二位將爺,小人不是說你們,是說華亭府那些愚夫。」

他嘴中說不出什麼真正內幕來,但對史嵩之一夥地痛恨卻是發自內心的,這與臨安大大小小報紙的批撻有關。華亭民亂之後,趙與莒重新整頓了臨安的報業,加大了宣傳力度,在資金人力上對《大宋時代週刊》等宣揚革新的報紙的扶持,如今《週刊》借助輪船招商局的交通系統和經過改革地兵站系統,在發行五天之後便可以傳至成都。至少在宣傳輿論這一領域,大宋對這個國家的控制是前所未有的牢固,體制之內地反對之聲雖然還存在。但已經被壓縮到只存在於楚州了。而且就是在楚州,也只有一份《江淮國聞》報還有些影響,這份報紙本是真德秀一手辦出的,可現在真德秀自己倒不怎麼在報上發表宣揚理學的文章了,只有其餘一些理學大家還在不遺餘力地鼓吹理學,而偶爾一見真德秀之文,也大多是對朝廷推出地革新政策的解釋與辯護。真德秀如今在《江淮國聞》上發表的文章。多是一些地方政策的探討,還有針對現實問題而提出地對策。

在這種情形之下,百姓們接觸到的消息,都是天子一心為民,便是暫時有所利益損失,也是革新之中地必然和陣痛,而且天子聖明仁厚,必會在其餘方面對這些利益受損者有所補償。

若有人還是心存懷疑,那報上便用板畫印了臨安城外新建的廠房宿舍來,還有對自周圍遷來的失地農民----現在的工廠工人的采風。因為這些報道都有名有姓。言之有物,而不是空洞的大道理,特別是一些家長裡短的事情。讓聽聞此事者覺得親切,故此更易接受些。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周圍的人生活變得更好了,即使不是立竿見影,也是可以看到變好地前景,故此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希望。也願意為這希望去努力。

對於升斗小民而言,能活著,而且可能活得更好,便已經足矣。中華百姓原來便是質樸,沒有也不必要那許許多多地花樣。

「天子不僅武功遠勝先帝,便是文治之道,仁宗皇帝、孝宗皇帝只怕也有所不如。」孟珙在扈世達耳邊竊竊私語道。

議論先帝原是大忌,他二人向來親密,也只敢咬耳根子。可那車伕耳尖。就像歷朝皇城裡地腳夫一般,他說起話來嘴巴闊得緊:「這位將爺說得是。咱們大宋立國以來,便沒有一位皇帝比得過咱們天子英武仁厚地,說起此事,據聞朝中有官員欲聯名請為天子上尊號----咱們臨安城百姓也都有這心思。你說吧,托了天子之福,咱們日子好過多了,小老百姓地又不能替天子分憂,便只能為天子祈福於天了,前些時日添小皇子,二位將爺有所不知,咱們臨安城百餘年就未曾這般熱鬧過,便是小人我也歇了一日生意,買了一車爆仗,從御街這頭放到御街那頭!」

「有此事?」扈世達奇道。

「不唯如此,那幾日裡,臨安左近凡是靈驗些的道觀寺廟,都是替天子、貴妃還有小皇子小公主祈福之人,小人家的婆娘,連拜了七十二座廟!」

孟珙心中又是一動,天子英武仁厚,又得民心,大宋復興,已經是指日可待了。這讓他功業之心更為熱切,在這樣有為的君主殿下為武臣,收復舊都算不得什麼功勞,開疆辟壤揚威於域外,方是英雄本色!

「大義,你覺得如何?」想到此處,孟珙推了扈世達一把,問道。

「生逢其時,生逢其世,我輩武人,實為大幸也。」扈世達一字一句地道,他神情嚴肅,但目光閃亮,顯而易見,他也如同孟珙一般心潮澎湃之中。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二人談得興起,孟珙乃至以劍身拍擊車廂,引吭高歌,這歌聲在臨安御道之上漸行漸遠,緩緩消散。熱鬧的臨安城中,這樣地歌聲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街道上有人聽到了駐足側耳,也有人恍若無覺。


注1:孟珙字璞玉為史實,扈世達字未曾找到。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7-23 21:03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二三六、天子定策掌兵符


趙與莒並不知道孟珙與扈世達已經到了京城,他要處置的事情太多,還要平衡宮中內外,精力有限,不可能每個人都盯得緊緊的。雖然他對於孟珙這位名將很感興趣,不過此時他囊中軍事人才暫時不缺,不說近衛軍體制之內,就是他繼承下來的趙葵趙范兄弟,雖然年輕,卻也都是獨當一面的將才。

「卿以為這陸軍軍官學校還妥當否?」

趙與莒問的對象是趙善湘,他原先也是史彌遠一黨,不過史彌遠倒台後並沒有象史嵩之那樣被閒置,而是放在淮西。他一直勤勉,而且時常有奏書至京城,就邊境防務提出自己的見解,真德秀外放之後,他更是助真德秀穩定了兩淮局面,故此,趙與莒對他很是讚賞。此次崔與之推薦他擔任兵部尚書,並不是全無風險,史嵩之之事已經證明了,史黨殘餘並不甘心就此退出權力的中心,而趙善湘身為史黨大將,他的忠誠是否有保障,一直是朝中部分官員嘀咕不已的問題。

趙善湘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故此上任之後非常勤勉,而且提出提前將荊襄軍官調來整頓的便是他,他也利用自己在軍中的影響,壓制了一批對此表示不滿的聲音。他上任之後,在軍制改革推行上,趙與莒覺得得心應手,再沒有當初岳珂那般束手束腳的感覺。「此地其餘都好,就是離臨安城遠了些。」雖然因為自己尷尬的背景,趙善湘對趙與莒的政策多有迎合,可是並不意味著他沒有自己的意見,聽得天子問起,他便直抒己見。

他們所在之地並不在臨安城中,而是臨安城南,要過開化寺(今六和塔)。徵用了部分民間之地,主要還是正對著錢塘江的一處山谷。這便是趙與莒為陸軍軍官學校選的地址,經過半年建設。如今也已經初具規模,至少一丈高的磚石圍牆、鍛煉用的水泥場、軍官與教員們住宿地宿舍都已經建成了。這將是一座新式的軍官學校,趙與莒不顧群臣反對,甚至親自擔任了這個學校的「德育」教官,專門教授忠君愛國之說。群臣們初時只是把這陸軍軍官學校當作普通武學,但當知道天子要教授地課程之後這才恍然大悟,自大宋開國以來。對於武將的忌憚便始終是大宋天子文臣的一塊心病,而由天子親自擔任陸軍軍官學校教官,對於天子掌握兵權,是一項非常重要的舉措。

在這個問題上,士大夫與趙與莒的立場出奇的一致。

「遠些好,若是操演炮兵,離臨安太近,怕會驚擾著百姓。而且這些軍官自各地召來,原先在地方上都獨當一面沒有束縛,有些壞習慣只怕也會帶來。遠離臨安。也是保護他們,免得犯些不必要的錯誤。」趙與莒道。

「陛下聖明。」趙善湘微微一哽,他帶兵出身。自然知道這是趙與莒深謀遠慮之處,想了想,又拜倒在地道:「臣要替這些武將拜謝陛下之恩!」

「你這是何必。」趙與莒把他扯了起來:「朕知道你愛兵地,但朕比你更愛護兵將。」

「大宋武人受辱,入行伍者須刺字紋身,豈唯文人輕之乎。武者自身亦自取其辱也。岳武穆將兵,凍死不拆餓死不擄,民間自敬之如父兄,若武人個個如此,何愁朕不托之以腹心?」

趙與莒這番話另有所指,趙善湘沉默了會兒,然後又拜倒:「臣知矣。」

點了點頭。趙與莒長長出了口氣。他眺望遠處地錢塘江。看到一葉小舟自江南離岸。在水波中掙扎盤旋。費了老大氣力才到得江北。不由心中一動。

臨安地形狹窄。已經聚居了百餘萬近兩百萬人口。現在又不能建後世地高樓。故此已經很顯局僻。向西是西湖。向東、向南是錢塘江。故此只能向北發展。可若是在錢塘江上修建一座橋。連通南北。不唯交通更加便利。而且城市也有了很大地擴展餘地。

另外。這對於積累修建鋼鐵大橋地經驗有很大幫助。今後為了交通便利。長江、黃河之上。也總要建起鋼架橋地。

只是單憑流求工匠。要想完成這個創舉還很艱難。還需要調集全國能工巧匠一齊努力才成。

「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目前對於大宋而言。因為航運地發達。在有水路之處。交通已經不是問題。但陸路交通卻與水路交通比遠遠不及。要想促使大宋進一步發展。建立起更為便捷地交通系統是必不可少地。特別是川蜀之地。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通過炸掉灩堆等礁石地方式。打道入蜀水道只是方法之一。最好地還是修建棧道。當然這恐怕不是短時間地事情。可現在就應該為此積累經驗了。

與趙善湘的這次出巡,趙與莒並未大張旗鼓,故此只有李鄴才知道,他陪在二人身邊,多少覺得有些不自在,從職位上說,趙善湘是他地頂頭上司,但義學少年卻只聽從趙與莒的,對旁人都幾乎無視,而且李鄴習慣了與趙與莒相處時無外人在場。

「李漢藩。」他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趙與莒招呼他道。

「臣在。」

「如今到得此處的將官已經有多少了?」

「統制、行軍司馬、防禦、團練共是六十二名。」李鄴脫口回答道。

他君臣二人問對之時,趙善湘也在暗暗觀察李鄴,與年過半百的趙善湘比,李鄴非常年輕,舉止之間也略嫌拘謹。趙善湘任兵部尚書已經近半年,中間與李鄴打過非常多次交道,覺得這位年輕的軍官為人圓滑手段狠辣,他在台莊地功績與兩次殺俘的劣跡,趙善湘都一清二楚。

「都是四十歲以下的吧?」趙與莒又問道。

這次整訓,主要針對的是原禁軍中的中層軍官,他們是軍中骨幹,因此趙與莒定了一個年紀限制。只要四十歲以下的,超過四十歲便無需入京,而且明文相告。若非有殊功,不入京受訓者,今後在敘職、陞遷上便會與受訓者有差距。

事實上,趙與莒與趙善湘、薛極商議之中,超過三十五歲地今後陞遷便會受到影響。在趙與莒的計劃中,大宋將有一支十萬人的最精銳部隊,二十萬人地地方衛戍部隊。三十萬人左右地預備部隊,這樣國家財政負擔不是很重,而若有戰事時隨時可以調集三十萬的大軍卻不至於影響大局。這個規模地兵力,比起如今大宋兵力總算要削減二十萬人左右,再加上兵制變格,趙與莒根本不需要那麼多軍官存在了。

不過新的兵制還沒有完全擬出來,趙與莒在等待敖薩洋的新發明----火槍。在台莊大捷期間,敖薩洋就已經製造出了可以用於實戰的火槍樣品,但從其寄來地信件中描述的來看,趙與莒對於這種有效射程只有五十米左右的原始火槍還是不滿意。在他看來,改進了火藥配方和其餘諸如線膛技術等方面的進步,完全可以讓這火槍的殺傷範圍更大。不過造火槍與造炮時不同。他不能在旁邊親自指揮,只能就可能出現的問題通過信件進行指點,加上敖薩洋自己的摸索,從敖薩洋的上一封信來看,他離成功已經很近了。

火槍出現後,兵制也要隨之相應變革。而且有了火槍兵和與之相適應的戰法戰術,在邊疆上就可以更加積極主動一些了。趙與莒估計,火槍定型再到生產出足夠的槍枝彈藥,需要大約半年地時間,而訓練出一支能夠熟練使用火槍作戰的部隊,又需要半年時間,讓這支部隊形成戰鬥力,還需要半年乃至一年的時間。

「都是四十以下,其中有二十八人三十五歲以下。」李鄴又是脫口而出。

趙與莒在郁樟山莊時。曾不只一次強調。他們若想成就事業,細節決定成敗。千里之堤潰於蟻**,便是毀於細節,千層之台起於壘土,便是成於細節。李鄴功業心強,不像是李一撾那般已覺得志得意滿,故此對於細節尤為重視。

「名單與我瞧瞧。」趙與莒伸出手來。

李鄴向後一望,然後招了招手,一個年輕地近衛軍士兵滿臉激動地跑了過來,先是向趙與莒行禮,然後向李鄴行禮,最後才是向趙善湘行禮。趙善湘笑了笑,心中暗暗感歎,由這個士兵便可看出,近衛軍對於趙與莒個人是最為忠誠的,其次是禁區衛軍中的將領,而對於朝中兵部主官,反倒沒那麼敬重。

「國朝向來以文制武,高宗中興時四大名將勢大難制,高宗尚設法去其兵權。這近衛軍兵權……倒要提醒官家了。」趙善湘心中暗想,但念頭一轉:「崔與之也是曉知兵事的,葛洪同樣也是,他們二人身為宰臣,乃文臣之首,都對此事裝聾作啞,我若出這個頭,會不會讓官家厭惡?」

有著這個顧忌,他沒有把話說出來。

那個近衛軍將名單遞給趙與莒,趙與莒掃了一遍,當看到孟珙的名字時眼前一亮。

「孟珙多大了?」

「三十二。」

這個年紀讓趙與莒很滿意,三十二歲,恰值壯年,他的軍事才能在自己穿越而來地那個歷史上是被證明了的。

但是趙與莒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然後又將名單交回給那個近衛軍,笑著問道:「你姓字名誰,今年多大?」

「臣姓鄭,名冠群,字子希,流求初等學一期、義學第七期出身!今年二十一歲!」

「鄭冠群?」趙與莒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他想了想,然後笑道:「你不是在江南製造局麼,朕記得當初戰報中有你名字,趙曼卿還誇你臨機果決慷慨能任事,有古之良將風範,怎麼又回近衛軍了?」

「臣在華亭戰後,發覺還是軍中最適合臣,故此向近衛軍報道!」鄭冠群筆直地道,聽得天子不但知道自己的名字,還記得自己的事情,他心中血氣翻滾,只覺得無比激動。

趙與莒看了李鄴一眼,李鄴撓著頭,嘿嘿笑了聲。鄭冠群二十一歲,算起時間來,他當初到流求時應該只有十一歲,十年時光,一晃便過去了。他已經退過役,那又回到軍中,定然是李鄴幫了忙,不過這首先得他自己符合條件才成。

「我記得……你們這一期中有個叫李銳的,如今他在何處?」趙與莒想起那封血書便又問道。

「阿銳如今在徐州,正在秦參領處任職。」鄭冠群道。

「好好跟著李漢藩做,莫要學他那些小滑頭。」趙與莒拍了拍鄭冠群肩膀,然後示意他退下,鄭冠群又行了禮退了下去。

「陛下這話說得,今後這小子必然不好管了。」李鄴抱怨著說道:「臣哪裡有小滑頭了?」

「若沒有小滑頭,你家中嬌妻自何而來?」對於李鄴「搶親」之舉,趙與莒多少有些不滿,又拿出來敲打他道:「對了,你家小子快一歲了吧,幾時讓你家娘子帶入宮中,讓四娘子與阿妤也瞅瞅,當初一期裡最不老實的李漢藩家小子是什麼模樣。」

「臣不敢。」李鄴撓著頭:「陛下,臣家犬子比臣那時還要頑皮,宮中規矩多,怕他……」

「滾你的,朕何時要你們講過這種規矩!」

讓趙善湘很是尷尬,趙與莒竟然當著他的面罵粗話,他眼睛在李鄴面上掃了過去,李鄴不但沒有露出尷尬神情,反而很是高興的笑了起來。

「這些人都是天子年少時手把手教出地,如今天子御宇,基業穩固,他們前途不可限量,自然忠心耿耿毫無二意。瞧著天子待他們模樣,也如同兄弟子侄一般,亦莊亦謔,非比一般臣子。」趙善湘心中想。

「李漢藩,這軍校之事,朕就交與你了,今後每週朕都會親臨一次講課,時間便定在週二下午。」趙與莒又道。

「是!」李鄴挺胸站直,響亮地答道。

離開陸軍學校之後,在回程途中,趙善湘被趙與莒邀至車上,兩人就兵制之事又談了許久。才到宮門,趙與莒便看見魏了翁青著臉前來相迎,他心中登一跳。又有麻煩事了,只不過這次不知道這麻煩又是從何而來。


注1:南宋此時地兵力總數,借鑒呂祖謙《歷代制度詳說》卷11《兵制》說:「今天下當分裂之餘,而養兵無異於全盛之世。京口、秣陵、鄂渚之兵至二十萬,行都衛兵至十四、五萬,諸州廂、禁兵及其駝糧置戍守者又且二十餘萬,而蜀之兵亦幾二十萬,然則今世蓋嘗養八十萬之兵也。」倪思也說:「今以天下之兵籍略計之,行都之宿衛,沿流之駐紮,州郡之分屯,無慮七、八十萬。」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7-23 21:04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二三七、君子因仁遠庖廚

長江中下游的五月份,天氣已經很是悶熱了,雖然水網密佈,但是這並未讓人感到清涼,反而使得空氣更悶。

趙景雲背著背簍,停下腳步,靠在地上長長喘了口氣,又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然後向前面道:「漢雲先生,請歇上會兒吧。」

被他敬呼為先生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也和他一般背著背簍,同時還別著一隻小鋤,聽他如此說話,笑嘻嘻地轉過身來:「趙曼卿,你不是說要與我比試腳力麼?」

「學生服了……」

趙景雲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也難怪,他與這位李漢雲結識後,便說要與他比試腳力,可是才走了不過半個鐘點,他就覺得吃不消,李漢雲不僅走得快,而且走走停停,讓他有些無所適從。有的時候,這李漢雲還會偏離道路,順著山脊、河谷翻過丘陵,沿途尋找那些有用的藥材。

「你算是不錯了,我認識的那些書生們……一個個儘是嘴巴上的英雄好漢,讓他們抓隻雞都推三撿四。」李漢雲一邊說著一邊向四周查看,當他發現路旁陡坡上的一株花時眼前一亮,立刻放下背簍,向那株花爬了過去,話只說得一半,便不再管顧趙景雲。趙景雲看著他的背影,呆呆地出了好一會兒神。

這位李漢雲乃是附近的遊方郎中,於杏林之中並無多大聲名。但是五日前在岳陽樓下,趙景雲與他結識之後便一直跟在他身後。與其餘郎中喜歡在交通要衝上設行醫不同,李漢雲喜好走鄉串裡,故此至今未娶。他地醫術也只是一般,但對於山溝水角交通不便處的平民百姓而言,他已經是難得一遇的神醫了。

李漢雲行醫幾乎不收什麼費用。任憑百姓願意,給什麼他就要什麼。三兩把米或者一個雞蛋,他都不介意。這也使得他沒有辦法去藥鋪裡購買那昂貴的成藥,他翻山越嶺之時,凡是見著稀少的藥物,總會採摘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這般醫者仁心,讓趙景雲十分敬服。對他的稱呼也從最初地直呼其名,到現在的漢雲先生。不過這位漢雲先生倒是個有趣之人,一路上妙語如珠,談吐間顯然也讀過不少書,趙景雲最愛聽他說各處的風土人情與逸聞掌故。

「好傢伙!」正思忖間,聽得李漢雲忽然叫了聲,然後身體前撲,栽入草叢之中,接著又站了起來,手中捏著一條花花綠綠的毒蛇笑道:「今日可以進補了。趙曼卿,算你有口福!」

「學生簍子裡有流求的燒酒和罐頭,拿出來與漢雲先生分享便是。」趙景雲也打趣道:「曉得漢雲先生窮。學生保證不白吃,如何?」「你小子……聽聞魏了翁甚是方正古板,倒教出你這樣一個精靈古怪的學生來!」

李漢雲一邊說話一邊拔出短刀。熟練地處置那蛇來。處理乾淨之後。又將原先看準地那朵花採下:「這東西要去藥鋪裡買。沒有個幾十文拿不下來。」

以他地醫術。雖然談不上十分精通。但也算是良醫。若是尋個通渠重鎮坐診。區區幾十文算得了什麼。趙景雲想到這裡。對他越發地欽佩了。世上滿口仁義道德地人多得是。可躬行踐履地卻少之又少。

見天色到得正午。附近又無人煙。兩人便尋了處山溪架起石頭。李漢雲翻出一個小鐵鍋。開始淘米煮飯。這些事情趙景雲一點兒也幫不上手。只能在旁邊看著。心中頗有些慚愧。乃笑著自嘲道:「君子遠庖廚。學生不懂廚藝。當算是君子了。」

「君子遠庖廚。乃不忍也。」李漢雲一邊收拾一邊笑道:「此乃仲尼之仁。而非仲尼小視廚藝。趙曼卿。你可知道此事?」

「哦?」趙景雲回了一聲。

「庖廚之地。殺牲之所。殺禽宰畜。仲尼不忍見禽畜哀鳴。故此遠之。不過若非韶樂。君子可不會遠肉味。」李漢雲拿著孔子打趣道:「可見仲尼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是在說老實話了趙景雲笑而不語。若是三年前。他肯定跳起來與李漢雲辯論。以為他這是在辱及聖人了。但現在不同。他無論是經歷還是心境。都不像三年前那般幼稚。他思考地一些問題。甚至已經超越了他地老師。超越了儒學地範疇。他現在想地是。如何才能將這些東西與儒家思想相融會貫通。

李漢雲激賞地看了看他,然後笑容收斂起來:「曼卿,此次我們要去的所在甚是凶險,多有蠱疾,患者甚眾,你真要隨我去麼?」

「那是自然,都走得一半了,如何能中途而廢!」趙景雲道。

「既是如此,你要記著,致此疾者為惡水,故此到了那裡之後,便不可接觸水,無論是池塘之水或是溪潤之水或是井水,都不可沾染,免得為惡水所襲。」李漢雲歎息道:「只恨我醫術低微,這些年來眼睜睜見著此疾蔓延,卻對此無能為力!」

這便是趙景雲跟他來的原因了,聽李漢雲說,岳陽左近鄉里流行蠱疾,患者甚眾,而且一染病便是整個莊子整個莊子地沾上,發病之後,用不著多久便會全莊死絕。有人說是瘟神下凡降禍於世人,也有人說是退入深山中的峒苗土人施法行蠱,趙景雲聽說此事後非常震驚,便跟著李漢雲前往疫情最重的地方查看。

他們吃過之後繼續向前,越走道路越是難行,到後來乾脆就沒有了路。李漢雲神情也越來越嚴肅,他停下來。用布將自己身上各處都紮緊,還幫趙景雲也紮好,只說是防止疫蟲。

「漢雲先生,這裡真有村子麼?」

當二人又前行了半個鐘點,走出丘陵來到一處平地時,趙景雲忍不住問道。

他之所以如此問。是因為他看到那附近原本有田,但是如今田中草茂苗稀,顯然許久沒有人處理,已經被人荒棄了。而且原本還有路地痕跡,現在草已經將路掩蓋住,也不知有幾個月沒有人走過。

「一年之前我來時,這村子還有三十七戶人家。一百五十餘口,其中有五十餘人患蠱疾。」李漢雲低聲說道:「當時我為他們開了些藥,此次來也是想瞧瞧情形。」

他聲音裡有壓抑不住的悲痛,不必到村子裡看,情形已經是很明顯。

過了會兒,他又振作起來:「無論如何,總得去看看的,曼卿,你小心些。」

二人又繞過一片樹林,終於見著李漢雲所說的那個村子。原本為池塘、溪流所環繞的村子。如今爬滿了雜草,牆頭與屋頂上,甚至開了野花。才進村子。便覺得一股陰森森的冷氣襲來,聽不得半點有活人地聲響。趙景雲膽量很大,無論是面對大海中的海浪,還是面對華亭民變時的兵忍,他都不曾畏懼過,可這個時候。他卻覺得心中突突直跳,恨不得轉身逃走。

「有人麼?」李漢雲的聲音有些乾澀。

半晌沒有回音,甚至一般村子裡汪汪吠叫著出來迎接陌生人的家犬,也沒有。

「有人麼!」李漢雲再次喊道。

仍然是一片死寂,李漢雲把挖草藥用的小鋤抓在手中,向趙景雲道:「你留在此處,我去看看,若情形不對,你便跑吧。」

「漢雲先生也太小看我趙景雲了。」趙景雲笑了笑。拔出腰間佩著的寶劍。自從天子收疆闢土以來。大宋年青士子便將原先用於裝飾地折扇換成了佩劍,趙景雲的佩劍是鄭冠群送地流求制式佩劍。雖然並未開鋒,但至少還能當作短棍使用。

二人緩緩前行,來得一戶人家門前,那家人門口大開,屋子裡黑漆漆地,幾件家俱也破爛不堪,李漢雲走了進去,整間屋中都透著股灰塵的味道。

「蜘蛛網都結了這麼多,這裡少說有一個月沒有人進出了。」趙景雲道。

二人退出那戶人家,又走向另一戶,這一戶人家門倒是關著,但只是虛掩,李漢雲用腳尖一點,門便「吱」一聲開了。李漢雲緩緩走進那屋子,猛然間一聲尖嘯衝著他地臉過來,他一偏頭,一隻蝙蝠貼著他的耳朵飛了過去,在屋子裡繞了一圈之後,倒掛在屋頂橫樑上,無聲無息地歇息起來。

「也沒有人。」

第三家、第四家仍然沒有人,這座小村位於山谷中,一邊是池塘與小河,另一邊則是山,各戶人家散碎地分佈著,他們過了第五戶時,便已經到了這小村的中心。

「我們分開來看看?」趙景雲建議道。

「不可。」李漢雲搖頭:「這村子之人可能都遷走了……」

二人都不相信這個說法,好好的村子,為何會遷走,而且還沒有收拾任何財物。

只有一個答案可以解釋,那就是整座村子的人都已經死去,但是無論是李漢雲,還是趙景雲,都不想這般解釋。

「跟我來吧。」李漢雲沉默了會兒,然後道。

趙景雲跟著他,自村子中間穿過,走向村後地小山,這裡原本有小路的,但現在已經掩埋在野草灌木之中了。二人行了約十分鐘,才看得一大片墳丘,因為沒有人鋤草掃墓的緣故,這些墳丘都被綠色覆蓋住了,若不注意,根本無法發覺。

面對這麼多墳墓,趙景雲呼吸停頓了會兒。

「上回我來時,恰好見他們村中送葬。」李漢雲說道:「那時我也來見過,這一片還沒有墳頭。」

他一邊說一邊前行,一個個地走過去,隨著他指向,趙景雲看著那一片墳,他們最先經過地幾座墳還堆起高高的封土,立了石碑,但十餘座之後那封土就明顯低矮下去,石碑也不見了,只以木碑代替,又過了這片墳,接下來的墳丘便只能說像個小土包。

最後一座墳甚至沒有完全封好,一隻已經腐爛得只剩骨頭的胳膊自薄薄的土中伸出,骷髏頭偏向一邊,也沒有掩住。李漢雲蹲了下去,盯著那骷髏,許久之後道:「此人應是村中最後一人,他病得重了,根本無力逃走,便在此處給自己挖了一個墳,想用土埋住自己,免得露骨於外……但到得一半,他病已發作,他死得極痛苦。」

他平平淡淡說出來,趙景雲卻覺得一種驚心動魄的痛楚。

「自屍骨腐化程度來看,他死了應有三個月以上了。」李漢雲摘下自己地藥鋤,從周圍刨了些土,蓋在那人露出的胳膊、骷髏頭上。就在土即將將那骷髏頭埋住的剎那,那骷髏頭喀的一聲,突然偏了過來,空蕩蕩的眼圈正對著趙景雲,趙景雲嚇得退了一步。

「趙曼卿,還要隨我去看麼,這附近共有四個村子,這些村子世代相互聯姻。」李漢雲抬起頭來苦笑道。

世代聯姻,卻還有死人自己掩埋自己的慘劇發生,那麼其餘幾個村子的情形也是可想而知。

「要的。」趙景雲咬牙切齒,兩個字幾乎是從牙齒間擠出來。

他心中除了恐懼之外,便是一種憤怒了,這種疾疫竟然如此厲害,太平年歲裡能將一個村子的人盡數殺死!

「自二十年前我便開始尋思如何治這蠱症,我原本也讀過詩書,在府城中應過試。但後來家人一一因這蠱症去世,我便斷了功名心思,專心學醫,只盼有朝一日能治好這蠱症。《黃帝內經》中記地鼓脹、《金匱要略》中說地鼓脹、《諸病源候論》所言的水蠱、當代劉河間《河間六書》之腹脹大,盡數是指此症也。」

「這疾症,這數千年來,不知害了幾千萬人性命,若能治得此症,我李漢雲便是立死亦心甘情願!」

趙景雲肅然不語,二人離了這個村子,便又向下一個村子行去。

行得半途之時,趙景雲道:「一人計短,眾人智長,當今天子仁厚,最重醫術,故此廣募貧兒為之發蒙,以備今後學習醫道。此事不是一家一戶之事,乃干係千家萬戶,漢雲先生為何不報之官府,請其轉奏天子,以天下之力,集天下之智,豈有不可治之疾症?」「此疾久矣,官府視其為疫,哪個官員敢來查看?我也是鑽研多年,看了無數古代醫書,才知道此症與水有關聯。」李漢雲歎息道:「天子……天子遠在臨安,如何能知道民間疾苦?」

「漢雲先生差矣,我趙景雲不才,倒可以為漢雲先生轉奏天子。」趙景雲忍不住為皇帝辯白道:「天子雖在深宮,卻心懷黎庶,民間疾苦,他極關注,只是要讓他知曉罷了。」

「我知道,你說過,當今戶部尚書魏華父是你座師。」李漢雲還是搖頭:「這等事情,求人不如求己。」

自打有官府以來,官府都是收錢時積極做事時推諉,古往今來概莫如是,李漢雲地說法不是沒有根由。便是這水蠱一事,整村整村地死人,地方官府豈能不知,但朝廷邸報上卻毫不知曉,這幾年新興的報紙上也避而不談,想必上所欲下所好,朝上的袞袞諸公喜歡的都是好話,地方上的官員自然也是報喜不報憂了。

「漢雲先生,若是我能說動天子舉國力以治此疾,先生可願助一臂之力?」趙景雲也不和他多辯,拉住他的手問道。

「若是能……我給你磕頭叩首都行,何況治這疾症原本就是我二十年來的志向!」


注1:《黃帝內經》不必多說,《金匱要略》作者是張仲景,《諸病源侯論》作者是隋時巢元方,《河間六書》作者劉元素為金國人,西元一二零零年才去世。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7-23 21:04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二三八、仁心妙手驚杏林

「果然不出朕所料,這個趙曼卿,到了哪兒總能惹出事端來。」

看完趙景雲的信,趙與莒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半是調侃地說道。

魏了翁是實誠人,聞言行禮:「陛下,此事自古便有之,非趙曼卿所為也,陛下慎言!」

「魏卿,你這人也特無趣,若是崔與之在此,必是另一番說法,便是葛洪,也至多默不作聲,偏你要與朕較真。」趙與莒埋怨了一聲。

趙景雲如今正在荊湖南路,不過他沒有去那個李楚雄的故鄉,而是停留在岳陽,因為他在此發現的情形,讓他觸目驚心。

「荊湖一帶,多有得蠱症者,其腹腫大,病作者哀嚎垂死,慘切無倫。學生隨一鄉野奇醫踏訪,十室之中,必有五六如此,民多苦之。學生以為,此必疾疫也,然則州縣牧令習以為常,皆言此惡水之故,無可治也。」

趙景雲洋洋灑灑寫了千餘言,說的是在洞庭流域疾病大起之事,他是外人,進了洞庭便覺得這般生病比例實不正常,而地方官員則久知風土人情,說是由於「惡水」引發的地方症,沒有辦法治療。

趙與莒心中一動,從趙景雲記錄的症狀來看,這很有可能是血吸蟲病,血吸蟲困擾江南時間非常久,如今大宋的經濟重心在南方,如果不能夠得到有效控制,一來對於勞動力的損害會非常大,二來醫藥費用對於患病人家也是一筆沉重的負擔。

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治療血吸蟲並沒有什麼特效藥,只能先放一放了。

他又繼續向下看去,只見趙景雲寫道:「學生為此入返查問,方知二十年前,此症於岳陽重,其餘諸府並不多聞,十年前荊湖南路重,荊湖北路、江南西路並不多聞。而今則不然,荊湖北路、江南西路亦似有疾起,學生極是惶恐,若是惡水引發。豈大江兩岸處處惡水乎?」

趙與莒目光立刻變得嚴竣起來,如果只是岳陽一地的事情,那麼還可以緩一緩,可是牽連到如此多的地方,這血吸蟲之疾已經威脅到大宋政權的安危,就不得不全力防治了。

「魏卿。你戶部有天下戶籍。這二十年來荊湖南路人口滋長情形如何?」

「人口倒不顯如何。這二十年來。荊湖南路人口年增長約是千分有四。」

對於人口增長數據。魏了翁信手拈來。根本不用去查看。趙與莒對此相當滿意。真德秀、魏了翁是迂人。卻不是蠢人。他們真正做起實務來。都是相當負責能幹地。

「與其餘地方相比呢?」他又問道。

「兩浙為千分有六。」魏了翁簡單地說道。也即是說。荊湖南路人口增長率。比之兩浙要少千分之二。而兩浙地狹人稠。增長率受地域限制大。可荊湖南路尚未完全開發。增長率原本應該比兩浙高才是。這也從側面證明趙景雲地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趙與莒心中暗暗罵了自己一句。他穿越來地時代。血吸蟲雖然還有。已經沒那麼嚴重。故此他並未重視此事。雖然在努力建立包括全國地基層醫藥體系。可那此將來要承擔此重任地少年們現在還只是在學習。至少要過五到八年。他們才能派上用場。

「時不我待也。」趙與莒半晌之後歎息了聲。

全國的醫療衛生工作。必須現在就開始,不能坐等時機成熟了。

炎黃二年五月二日,《大宋時代週刊》刊發了天子親自撰文的《荊南蠱病及其防治》之文,為了讓官民都重視此事,這一次趙與莒沒有再用「趙一」這個化名,而是用了「趙昀」這個名字,鄧若水當然不敢將這個名字印在報紙上,於是這篇文章的署名最終變成了「當今大功復興皇帝」,禮部想方設法想要讓趙與莒接受地尊號。出現在報紙署名上。也算是趙與莒默認了「大功復興」這個尊號的合法性。

此文之中,對於民間稱為蠱病的疾疫進行了全面分析。指出之所以被稱為「蠱病」,便是因為有肉眼所不見的蟲子緣故,並且結合趙景元傳回的資料,提出滅其滋生之源、積極防疫以免其擴散。原本對於蠱病和鼓脹之症,杏林便多有爭論,特別是主攻派與主補派爭執不休,但隨著趙與莒這篇文章一出,全國名醫盡皆啞然。

倒不是他們真的服了趙與莒,而只不過是因為面對天子威權,他們不敢發聲罷了。

六月二十九日,來自全國各地的名醫因天子之詔齊聚岳陽,被他們圍觀的是李漢雲和趙景

「此蠱病也,乃寄蟲為祟,蟲卵若塵埃,肉眼不可見,游於水中,沾膚則入,循血而進,直至人腹。」

面對這些天下名醫,李漢雲有些怯場,因此根本不看著他們,而是指著身後的圖紙,那圖紙上畫著血吸蟲的模樣,看上去猙獰噁心。李漢雲面上浮起一層淡淡地紅光,他努力平抑住自己的心情,向趙景雲看了一眼,趙景雲點了點頭表示鼓勵。

他神情一陣恍惚,覺得自己有如在夢境之中。

趙景雲寫給他老師魏了翁的信很快便被轉呈給了天子,天子不僅非常重視,延攬天下名醫,探究治療之法,而且還御筆親寫了一封信給了李漢雲,專門指示他當如何去研究蠱病。

李漢雲原本就追蹤這一病症二十年,以前因為方法不對,這才摸不著頭緒,被趙與莒一指點,有意識往肝脾處去研究,沒多久便尋著了那傳說中的蠱蟲。這讓他看到徹底剷除蠱病的希望,也讓他極為激動,原本對當今皇帝的懷疑,也立刻轉變為死心塌地地忠誠來。

「今日將與眾為先達前輩一起,親見這害死無數人命的蠱蟲現形!」李漢雲定了定神,然後又道:「這位便是來自流求的名醫,姓秋名爽,字風清的!」

秋爽默默從人群中走出來,抱拳向在場的數十位名醫、御醫行禮。

「秋風清?可是《東遊記》作者?」醫儒不分家。名醫往往也是大儒,故此便有人想起這兩年來風行大宋的《東遊記》來。

「不敢,正是秋某。」

秋爽再次抱拳,他是接著趙與莒之令。自流求趕到岳陽,中間風塵卜卜,若不是蒸汽船,他還未必能在這麼短地時間到來。

原本眾人見他年輕,還對他有幾分不屑:醫術比不得其餘學問可以有神童天才,行醫都是靠著幾十年的經驗積累。但聽過他名聲不由都肅然起敬,遠赴海外揚威萬里,這豈是常人所能為之!

「秋先生刀術之精天下無雙,晚生親眼見過,故此須得秋先生執刀。為眾位先賢前輩演示。」李漢雲道。

不一會兒,便有兩個力士抬來兩頭牛,兩頭牛已經死透,被放在台上,眾名醫都是面面相覷,不知是何意思。

「左邊之牛便是蠱症而死。」李漢雲又道。

秋爽戴起一雙皮手套----這種用杜仲膠製成的手套價格昂貴。然後他又拿起小刀、剪,一個戴著口罩穿著白衣地少年在旁邊為他托著木盤。秋爽按著流程,破開左邊牛腹,取出牛肝、脾,舉給眾人看。

緊接著他又破開右邊牛腹,取出肝脾,有戴著口罩地白衣少年上來,用木盤托著兩副牛肝、脾在從人面前一一呈過。很明顯,得蠱病而死的那頭牛肝部腫大。眾醫生都頻頻點頭。

當眾人都看過之後,秋爽又將那副壞的牛肝剖開,自其中用夾子取出數條小蟲,李漢雲指著那蛔蟲般的蟲子,渾身發抖,聲音發顫:「便是這個……便是這個壞了無數人性命了!」

眾醫生不由得圍了上去。他們能闖出這般名聲,被官府招來,當然對蠱症也有所研究,知道這蠱症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看著那些蟲子,眾人都不覺心中發毛。

「我想起了,《宋書‧顧凱之傳》中記有一事,沛郡相縣唐……唐……」那名醫想得一半,卻又忘了。

「唐賜之事!」有人提醒道。「正是。正是唐賜!」

眾名醫都是議論紛紛。正這時,李漢雲與秋爽交換了一個眼色。秋爽點了點頭,接著兩名力士將牛抬出去,倒是一僧一道進得這屋中來。

「僧人道士來做甚?」眾醫都是驚訝。

片刻之後,兩個力士以門板抬著一人過來,那人面色焦黃身體僵硬,早就死得透了。眾醫生都驚得呆住,那僧人道士開始唸經,念過一番經文之後,秋爽、李漢雲都是捻香對那人拜了三拜。

「以牛為證,尚不足說明,故此須以人為證。此人為蠱病而死,我等雖為救人,但仍得毀其屍骸,故此延請名僧道德之士,為其唸經訟德超度往生,其捐一軀,必救人無數。天子憐其不幸,欽命褒賞其德,為其樹碑揚名,也特恕我等之過。」

「諸位請看。」

行完禮之後,秋爽換了一副刀具,掀開蓋在那死者腹部的布,只見那人腹脹如鼓,正是蠱病症狀。秋爽一刀而下,動作迅捷流暢,那些名醫都是見慣了生死地,可看了秋爽這刀法,都不覺得身上發寒。

刀法如此嫻熟,分明是練過許久的,無怪乎那個主持此事的李漢雲不親自主刀,而讓這位流求名醫來主刀。就憑這一手刀功,也不知用了多少人練出來。取出死者肝臟之後,仍是呈給眾人觀看,接著刮開肝臟,又取出其中蠱蟲來。確認真是這種蟲子每年都造成大量死亡之後,天下名醫都是一陣唏噓。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若不得剖屍,如何得見之?」一位名醫歎息道:「顧凱之誤矣,誤天下蒼生八百年矣!」

「《廣武行記》亦曾載絳州僧事,亦如是乎?」

秋爽將肝又放回死者體內,然後飛快地做了縫合,片刻之後,名醫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完成了整個過程,然後洗手。捻香,再度三拜,力士又來要將那屍體抬走。

「此人雖死,德澤後世。吾等醫者,豈可不拜?」一個醫生大聲道。

「正是,正是,當拜之以完其德!」另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醫生道。

秋爽示意力士暫緩抬走屍體,在場的名醫無一例外,都是恭恭敬敬地對著那屍體三拜。

這次事件《週刊》也進行了全程報道,直接後果之一便是對天下醫生起了一次啟發。原先靠望聞問切來診斷病情,靠陰陽調和五德始終來治病地,現在才發覺在這套理論之外,竟然還可以通過解剖來判斷病因。秋爽的刀術讓他們疑惑。也有人試探著問起,對此秋爽也不諱言,直道是在戰場之上用敵軍陣亡兵士屍體練的刀,並說流求醫者以此之術,在台莊大捷中活我大宋忠勇官兵無數。

歷代以來,殘損屍體便是不道不法之事。但敵我雙方食其肉寢其皮尚可,何論其餘,這些名醫心知秋爽展露的將軍醫術地一片新天地,不免便有人動了心思,要去流求學行流求醫術,對此秋爽也是來者不拒,到後來乾脆每人都發出請柬,請他們在方便之時前往流求。

趙與莒計劃中地醫學院,正需要這些天下名醫心中藏著地秘方。

隨著《週刊》頒行天下地。還有趙與莒撲殺釘螺的明旨,要求凡是臨水州縣,都必須將田間池塘裡的釘螺盡數撲滅。在官府不遺餘力催促下,百姓都知道這釘螺竟然就是讓他們談之色變的「瘟神寄主」,哪有不踴躍積極地道理。

除了撲殺釘螺之外,諸如注意處置病人病畜糞便。不接觸疫水,積極替得病之人治療等等措施。為此,趙與莒再命戶部撥款,內庫支持,募集人手為疫區打井、宣講防治之策,免費提供藥物,為防止井水也被污染,他們打得是壓水井,這項發明因為其方便。很快從疫區傳到其餘地區。

「今日荊南奏章中說。田湖之中已不見釘螺蹤跡,百姓處置糞便。也依陛下所言,以石灰漚過。」崔與之對於這些民政之事非常關注,他在朝會時奏道:「只是有些僻壤荒山,蠻侗之所居處,官府管轄不到,恐有遺漏。」

趙與莒對此也無可奈何,便是他穿越來之時,也沒有徹底根斷血吸蟲病,在那位唱出「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望億星河」之後不過數十年,血吸蟲便再度死灰復燃。

「長抓不懈,唯有如此,今後凡疫區官吏考績之時,都要將這蠱疫納入其中,若有蠱疫犯者,不唯追究當時主官之責,其前任主官,也須為此擔責。」趙與莒想了想道:「民為貴,社稷次之,不愛其民,如何忠於其君,此事亦著為永例!」

注1:荊湖南路人口增長千分之四,不是在下杜撰,乃是搜來的數據,若有誤,請免責。

注2:《宋書‧顧凱之傳》:「時沛郡相縣唐賜往比村起母彭家飲酒還,因得病,吐蠱蟲十餘枚。臨死語妻張,死後刳腹出病。後張手自破視,五藏悉糜碎。」當然,在封建時代裡,妻子殘毀丈夫屍體,而兒子不阻止是不法地,所以這個事情最後的結局非常不好,在顧凱之建議下,兒子被處死,妻子被終身監禁,故此後面有名醫認為顧凱之誤天下蒼生八百年。京劇、豫劇中有一折《大明魂》,便是根據這段史跡改編,有興趣的可以搜索一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7-23 21:05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二三九、金玉良言動君王


治理蠱疾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其見效,需要幾年的時間。不過趙與莒記下這件事情,並且隨時過問之下,各級官員不敢在此問題上懈怠,其效果遲早會顯現出來。

「陛下,那釘螺為蠱蟲宿主之事,陛下是從何得知的?」崔與之對於這事情背後展示出的東西更感興趣,大宋當今皇帝,行軍治國有一套,百工雜學精通,算學也是宗師級別的人物,現在連醫學都懂,崔與之若不起疑心,那才是出奇了。

「朕設博雅樓諸學士,便是為此,十餘年來,朕延請名醫,終於教出一個秋爽。」趙與莒泰然自若地道。

崔與之笑了笑,卻不盡相信,他想起傳聞中天子受呂祖點撥之事,心知無論這是真是假,都不是臣子能窺察的,便轉了話題:「陛下,倭國、高麗使者在我大宋已久,當如何處置他們?」

因為收買無恥之徒窺探炮兵機密之事,倭國、高麗使者都被拘押,趙與莒還派虞玄掛著禮部職司往二國出使,責二國之過。自王鈺死後,高麗、倭國之事便被虞玄接手,他與秦大石一文一武在臨安潛伏多年,都是深得趙與莒信重的人物。

「他們願簽盟約了麼?」趙與莒平靜地道。

在宋與莒給高麗的盟約中,高麗國君只能稱國王,須奉大宋天子為皇帝,高麗國君傳嗣繼位,必須經過大宋禮部核准,高麗國的領土,以漢江為界,漢江以南為高麗故土,漢江以北為百濟、新羅之地,此二國都曾向中原稱臣,故此大宋有責任為此二國復國。這一點是崔明博無論如何也不敢同意的,因為這就意味著大半邊高麗疆土都沒有了----事實上他奉如今執掌高麗大權的崔來使時。崔甚至希望能爭取到大宋支持,奪取遼東之地。

對於倭國,趙與莒根本沒有準備與北條氏談判,或者說根本不準備只和北條氏談判。

「倭國使者倒是願簽盟約,還願獻子內質。」崔與之不太明白趙與莒的想法,他與大多數朝臣都認為,趙與莒對於這些藩國過於竣急。因此委婉地勸道:「陛下,倭國之事。是否暫緩一緩?」

「哦?」趙與莒揚起眉頭。

「陛下近來施政,雖都是善法良策,可是臣倒覺得……」崔與之微微思忖了會兒,他是個老狐狸,如何配合好皇帝處置政務已經是精熟於心了,但直言進諫之事。他做得並不多。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又道:「陛下,近來陛下施政,似乎散碎了一些,不如以往縝密細緻。」

趙與莒心中微微不快。這半年來他同樣盡心盡力。未曾懈怠過。對於藩國地處置措施。更是遺惠百年地大舉措。可是崔與之卻說他「不如以往縝密細緻」。不過心中雖然不快。趙與莒還不是那種聽不進忠言之人。笑著問道:「崔卿何出此言?」

「陛下過往執政。都能抓住要害。可華亭民變之後。陛下似乎有些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大局觀不如以往了。」既然話已說開。崔與之也不隱晦:「如今大宋之憂不在於外而在於內。不在於海而在於陸。不在於東南而在於西北。陛下對此並無舉措。陛下。臣以為當今之策。首在富國富民。國富民康。則遠人自服。不服。則以兵討之。」

趙與莒細細聽著。漸漸明白了崔與之地意思。崔與之認為倭國如今暫時還不是心腹之患。如今大宋地心腹之患還在於他地革新政策之上。因為與保守派妥協地緣故。趙與莒許多激進地改革措施目前還未提出來。比如說官制、朝堂制度。再比如說田制、賦稅制度。在崔與之看來。這是考慮不全之處。

再就是宋國內部地分歧。由於交通運輸不便捷地緣故。也由於遠離大宋行政中心。川蜀之地在大宋向來近乎半獨立。荊襄、兩淮由於長期處於與金國交戰地前線。加上現在地淮北、京東。長期以來都形成了地方節帥權勢過大地問題並未得到解決。

然後才輪得外部矛盾。金國與宋國地關係如何定位上。目前宋國還只是一廂情願地要再維持幾年和平。而蒙胡在遼東攻城掠地。不知何時會南下。這兩個大敵未除之前。還不宜將目光投往倭國。

趙與莒沉默了好一會兒。不得不承認。自己因為國內革新進展速度不快。所以在面對海外時態度就要激昂得多。在國內無論是人口、國力都還不能支撐地情形下。對倭國採取如此激進地態度。未必能達得好地效果。

現在要做的,只是賺倭國人的錢,用他們的錢造更多地船,等船足夠多了,自然就可以迫使他們答應一切條件了。

「崔卿所說的是金玉良言,朕明白了。」趙與莒深吸了口氣:「倭國可以暫且放下,高麗卻不成,朕昨日得到消息,拖雷已經過了鴨綠江,此次他親領五萬軍東征,想是意欲一鼓作氣拿下高麗。高麗雖是國小,但生口不少,而且其國農耕日久,若是蒙胡拿下,便有一糧倉。朕今日召卿來,除去問蠱蟲之事,便是與卿商議此事。」

「朕以為,以高麗殘弱之兵,必不能當蒙胡,蒙胡東路拖雷為鐵木真幼子,其人較之鐵木真更難應付。鐵木真不過會打仗,這個拖雷卻除了會打仗外還會收攬人心,鐵木真諸子中,朕最忌憚的便是此人,若是給他得了高麗,以高麗之糧為食,以遼東各族為兵,轉首南下,忠義軍彭義斌只怕不是對手。如此,則徐州危矣。」

「台莊之戰,勝得僥倖,蒙胡奸詐,再也不會中這番計了,他再度南下,必是以劫掠為目的,不攻城,只破壞村落,不與我正面交戰。只藉著馬力迂迴。長此以往,京東淮北又將毀於兵火。」

趙與莒一邊說一邊想,他們現在在博雅樓之中,他向耿婉召手道:「阿婉,將東北大圖取來。」

耿婉與秋爽同時回到大宋,秋爽在岳陽一行之後便要回流求,而耿婉則留在宮中擔任尚書內省司宮令。統領後宮女官,這在後宮女官中是正四品。比之一般的才人、貴人品秩都高,也在被封為司言令地謝道清要高,謝道清品秩是正五品,而其餘和她一起來的宮女尚無品秩。耿婉來了之後,除去陪同楊妙真、韓妤外,還兼有為趙與莒秘書顧問之司職。等於將原先屬於謝道清的職責分了一半去,這讓謝道清頗為不安,而賈元春則半是快意快是同情。

這也是趙與莒平衡內宮之意,謝道清確實很自律,但是她職權太重。即使她現在不干涉政務,難免今後會不會出現干涉政務的現象。

耿婉處置這些事情自然是輕而易舉的,她在義學一期中原本就是頭號才女,成績與陳子誠等人不相上下,而且在流求又替陳子誠看了兩年初等學堂,女夫子做慣了要鎮住那些頑皮的孩童,自然養出幾分威儀。她雖然沉默少語,不像韓妤那般溫柔也不像楊妙真那般率直,卻憑著自己地能力與學識。很快將對她多少有些不服氣的小宮女們懾服。

她拿了地圖來,趙與莒攤開地圖,指著鴨綠江與漢江之間道:「朕之意思,便是放蒙胡過鴨綠江,高麗人支撐不住,除了向我大宋求援之外便只有二策。其一是向蒙胡稱臣納貢投降,以高麗人心性,此是必定之事,只不過蒙胡此次東征。目的不僅是擄掠。要想讓拖雷將吃到嘴地地方還給高麗,那是癡心妄想。其二策便是遷移高麗王室。將他們送至海島之中,避免為蒙胡擄去,挾王室以伏麗人。」

說到此處,趙與莒毫不猶豫地指向江華島:「此處為江華島,離高麗南京漢陽不過百里,盛產稻米、人參魚蝦,足以養兵,故此朕想那崔定會將高麗王室遷於此處。」

崔與之雙眉一挑,趙與莒的意思他明白了。

「那崔為權臣亂黨,朕不與他談,朕只與高麗王談,如今先將高麗使者遣回去,只說朕聞蒙胡大舉東侵,心中憐憫其小國不易,願出兵相助,但大宋調集兵馬需得時間,故此他們先得盡力支撐。」

「為表朕誠意,捧聖、拱日二軍裁汰的武器鎧甲之類,送一千五百套與高麗,此帳兵部先記著,今後與高麗王談時,自然要他按直給價。為瞭解蒙胡動靜與戰事,我大宋將遣專使赴高麗。」

趙與莒說到這裡又笑了笑:「崔聊,這專使非洪咨夔莫屬了。」

「洪舜俞必不敢有辱使命。」崔與之道。

「為懈怠其心,朕想……與高麗使者先簽個臨時要約,只說高麗遣宋使之事,我大宋與高麗各出一半錢來,自高麗孩童少年中挑選聰明清白者,習漢文學宋話,允其參加大宋科舉應試,在大宋應試得過者,高麗須得無條件承認其資歷,並委任為相應官職。」

「此策大善,想高麗人必贊成!」崔與之撫掌笑道:「只怕還要以為是咱們大宋君臣忽然變蠢了,高麗當初原本便是承認大唐之秀才、進士,高麗士子原本便是以識字會說宋話為榮!」

「如此下來,過個十年八年,高麗上下官吏,儘是親我大宋者。」趙與莒也笑道。

這就是中央王朝的優勢了,幾乎是絕對強勢地文化力量,加上遠高於周邊的國力民力,使得中原王朝自然而然會對周邊國度產生吸引力。這個中央王朝也從不對這些周邊藩屬關上大門,而是敞開懷抱,允許周邊國家派遣人員來學習,允許他們在中央王朝為官。當這些人來到中央王朝之後,在還沒有近代民族觀念之時,他們自然而然由對中央王朝地羨慕轉為竭力想要融入到中央王朝中。

只要這種交流不因為波滔洶湧或者蠻族興起而被阻絕,那麼中央王朝龐大的吸引力會將這些周邊藩國吸引過來,並且無可逆轉地成為中央王朝自古以來不分割的一部分。

「卿諫言來得正是時候,朕近些日子是有些昏頭,只要我大宋能建設得好,如今有了蒸汽船,將來還會有更方便地陸路交通,高麗、倭國,安南李朝,都不可能從咱們大宋身邊遊走,朕何必如此急切!」

「陛下既是覺得臣說得有理,那麼便隨便賞賜些什麼東西吧。」崔與之打蛇隨棍上,一本正經地說道:「有功必賞,此乃明君之所為也。」

「朕還有什麼可以賞你地,凡是朕有一份的東西,哪樣你沒有?」趙與莒瞪著他:「前些時日流求敬獻地懷表,你……」

提到懷表,趙與莒猛然想起來,自己還真有一樣東西賞給崔與之,他笑道:「阿婉,將你們自流求帶來的那些東西拿來吧。」

這是二十餘隻錦盒,崔與之打開之後,卻發現裡面都是一種東西,只不過樣式略有差別,他奇道:「陛下,此為何物?」

「。」趙與莒笑道。

「那是何物?」崔與之仍是不明白。

「朕見朝中重臣盡皆年邁,看大字尚可,蠅頭小楷卻有些看不見,便命流求製造局製造出的,乃是學名,俗稱為眼鏡。」趙與莒道:「卿可戴上一副試試。」

趙與莒對於科技的創新幾乎是不遺餘力的支持,在他地指導和大量資金支持下,流求工匠們的創新熱情無與倫比,如今所製造的光學玻璃,已經可以夠作為眼鏡來使用,而在機械製造中形成的打磨技術,也讓磨製各種鏡片成為可能。最先用上老花眼鏡的不是崔與之,而是胡柯和費沸這兩位老匠人,在得知此物研製成功後,趙與莒便命按各種度數制了數百副送到臨安來。

崔與之選了一副戴上,「咦」的驚呼了聲,左看右看,然後閉上眼睛,過了會兒再睜眼,歎息道:「陛下,流求巧匠竟有如此神技,臣原以為老眼昏花無物可助,如今好得多了!」

「多試試,找著最適合你的那一副吧。」趙與莒笑道。

對於朝中老臣而言,天子賜眼鏡,不僅僅有助於他們看清公文報紙,而且還意味著天子對他們的關懷。崔與之選好眼鏡之後,良久無語,趙與莒覺得有些稀奇,便問道:「卿以往總說朕小氣,賞賜得不多,為何這回不說話了?」

「自古仁君,未有如陛下這般厚待臣子者,老臣實是愧疚。」崔與之拜倒在地:「臣方才在細細思量,自蒙官家不以為無德,起拔於草莽之間,陛下對臣之恩,實是厚重如山。臣不能為陛下臂助,實是有愧於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7-23 21:06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二四零、張馳有度天子政

「臣感陛下厚恩,實是不勝惶恐,臣有罪……」

葛洪也得到了趙與莒分賜的老花眼鏡,試用之後,他專程入宮來謝恩。趙與莒看著他白髮蒼蒼滿面憔悴的模樣,心中頗為詫異,這老狐狸原先雖然深沉不語,但精神甚佳,看模樣絲毫不像是七十歲的老人,可現在卻又老又瘦,雖然精神還好,但已經明顯不如以往了。

如今他的閣臣中,無論是崔與之、葛洪還是薛極,都是七十歲左右的老臣,雖然身體還算好,但趙與莒明白,無論是從大宋今後的發展,還是從權力的順利交接角度來考慮,他都必須為這三位輔臣準備接班人。

「葛卿不必多禮了,諸卿為國分憂,朕優厚待之,原是理所應當之事。朕厚待百官,不過是希望百官厚待百姓罷了。」趙與莒笑著向內侍使了個眼色,內侍將葛洪扶起,摻入座位之後,趙與莒又問道:「葛卿,這些時日身體尚好吧,御醫說卿近來失寢少眠,朕甚為擔憂,不知卿有何心事,不妨與朕說說。」

葛洪抬了一下頭,看了趙與莒一眼,然後又垂下眉去,低聲道:「臣無甚心事,只是這些時日來精力不濟,處理公務不免有些拖沓,心中頗為不安罷了。」

趙與莒搖頭道:「卿不必過於操心,以卿參政之尊,原本不必事事親歷,佐官輔吏讓他們多跑跑。朕聽說卿常以職業無愧祿養勉,朕以為卿是做到了的。」

雖然對葛洪的見識、政見有所不滿,但對於葛洪的職業態度,趙與莒還是非常欣賞的,他年輕之時曾任昆山尉,按慣例撥給搬家費六萬錢,他卻全部用來修葺宣詔亭,雙倍給發祿米,他也婉辭歸庫。不僅清廉。他對於國是也最是關注,三位宰輔大臣分管不同事務,葛洪管的是最麻煩的邊事與軍務,薛極則管的最有權勢的人事與財務,崔與之總攬全局,葛洪對邊事之關注,讓趙與莒有時覺得他更像是兵部尚書了。

「謝陛下之譽。得陛下之言,臣棺未蓋。論已定矣。」葛洪也難得地開了一句玩笑,但雖是如此,他臉上地神情仍然很是肅正。

沒過多久,葛洪便又告辭而去,彷彿他此次來,只是為了謝恩一般。趙與莒坐在椅子上思考了會兒。然後對耿婉道:「把廣梁最近送來的那疊報告拿來。」

耿婉入大內任女官後,這些事情就完全交給了她。她有一雙非常大的眼睛,當初在郁樟山莊初見她的時候,趙與莒便被這雙眼睛打動過,覺得傳說中「會說話的眼睛」就是這般模樣。

在霍重城送來的報告中。是葛洪與喬行簡二人這個月來的行蹤大略,特別是他們會見了些什麼人、有沒有與人秘會。

「這個葛老兒。吞吞吐吐。總是將話藏在心中。故此如此憔悴。」趙與莒一邊翻看報告一邊心想。

他不相信葛洪只是來謝恩地。從葛洪那時地模樣來看。他分明是想說什麼事情。但話到臨頭。他又退縮了。趙與莒知道。以葛洪地年紀、經歷。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來威脅他地。

在葛洪與喬行簡地行蹤報告裡。沒有任何可疑之處。自從去年華亭民變史嵩之死後。這二人地行蹤每月都有一份報告交來。若是有特別之處。霍重城還會提交緊急報告。可無論是葛洪還是喬行簡。似乎都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對喬行簡地懷疑與他地那個學生柳獻章有關。柳獻章曾是濟王幕僚。在當今天子即位前就離開了臨安。到了史嵩之之處。得到史嵩之庇護。才未在史彌遠對濟王一黨地清算中倒楣。他與史嵩之地關係。讓人不得不懷疑。喬行簡是否知道史嵩之地計劃。

不過因為史嵩之之事而一齊來請罪讓這種懷疑地證據變得無力了。當時證明。和史嵩之有往來或交情地。幾乎有一半朝廷重臣。

「陛下。時間到了。」耿婉低聲催促道。

她不太喜歡說話,所以給人一種清冷孤傲地感覺,趙與莒向座位上一靠,看看時間,已經是正午十二時。在他的計劃中,這個時間是屬於家人和孩子的,歷代帝王家中,之所以會有那麼多悲劇,重要原因之一便在於帝王給予家人、孩子的時間太少。

耿婉嘴角也掛起了少有的笑容,到了趙與莒身邊,她反而更加沉默了,但看到那兩個孩子時,她話語明顯就多了起來。到得她這般年紀,若說不喜歡孩兒,那是騙人的,暫時自己沒有,免不了就會眼饞他人的。故此只要有得空閒,她就會去逗弄那兩個孩子,那兩孩兒彷彿知道她心善一般,也喜歡她,見著她便笑嘻嘻的伸手要抱。

就是趙與莒自己也得不到這般待遇,這讓他未免有些吃醋。

「阿婉當初在山莊時還沒這般討人喜歡,當時二期三期的,特別是五六兩期,都喜歡往阿妤身邊湊。」趙與莒不無嫉妒地道:「如今可好,咱們家地小鈴鐺連母親都不要,只要阿婉!」

小鈴鐺是小公主的小名兒,因為愛笑,笑聲來聲音如同銀鈴一般,故此被趙與莒如此喚著。

「可不是,奴也吃醋呢,待得今後阿婉生了孩子,奴也要搶來。」

他們一家人在一起時,說起話來沒有那麼多禮儀,韓妤也笑著道。

謝道清跟在身邊,默默地與他們保持距離,她覺得這個時候是她最尷尬的時候。雖然她謹慎守禮,心中卻很是羨慕,希望自己也能融入其中。

「妤姐!」耿婉臉上飛紅,嗔了一句。

「四娘子,你在念叨什麼?」見著楊妙真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趙與莒問道。

「在催他們快些長大,長大了我便可教他們梨花槍了!」楊妙真精神一振:「官家又不肯跟我學,咱們家的孩兒們總不能阻著他們學!」

趙與莒啞然失笑,不過小孩兒們讓他們學些拳腳槍棒來強身健體培養毅力也是應當的,大宋太宗之後,歷代君王都過於仁懦。

「你這瘋丫頭自家瘋瘋顛顛罷了。哀家的寶貝孫兒孫女,卻不許你帶得與你一般瘋顛!」

正這時,楊太后的聲音傳了來,眾人紛紛見禮,她對耿婉理也不理,謝道清行禮時她卻眉開眼笑地抓著手:「道清這些日子清減了些,莫非陛下待你不好?」

趙與莒不動聲色地向耿婉使了個眼色。就像當初楊妙真初入宮時不得楊太后歡喜一樣,耿婉進宮之後也得不到楊太后的歡喜。為此還和趙與莒嘔過一回氣。楊太后覺得,謝道清做得好好地,卻讓一個外來之人驟得高位,居於她之上,且分去她之權,這實是對不起謝道清。如今她扶謝道清為後地心思是淡了。可總希望為謝道清爭得一個名分,不至於象普通宮女一般,待得人老珠黃,才被天子大發「恩賜」送出去。

得了趙與莒眼色,耿婉將小鈴鐺交與乳娘。悄悄退到一旁。

「太后,孩兒送與太后地眼鏡還好使麼?」趙與莒這時上前去問道。

「自然好使,官家心思就是不同。」楊太后也為老花眼所困擾,她是個喜歡熱鬧地性子,如今外邊各類報紙五花八門,每日聽宮女念報也是她的一大消遣,但聽人誦讀,哪比得過自家親閱。有得老花鏡之後,她每天自己可以看一個鐘點的報紙了。

「這可是阿婉精心為太后挑的呢。」趙與莒道。

楊太后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斂。看了趙與莒一眼後道:「官家,哀家在報紙上看著那荊湖路百姓,因為水蠱病的緣故,十室九空,甚至整村亡滅,哀家心有不忍,哀家這些年來也攢得一些私房錢,原本是要留與娘家地,只是陛下待哀家娘家甚厚。用不著這些錢……不若拿出來。請陛下為哀家賑濟災民吧。」

她顧左右而言他,趙與莒知道這是老婦人的固執。也不以為意,而且她肯出私房錢濟民,也是一片仁心,當下恭敬地道:「太后善念一起,便已恩澤無數百姓,兒便替百姓謝過太后了。」

「共是一百萬貫,你讓……」楊太后原本想指派謝道清經手此事,但念頭一轉,處置這一百萬貫,可不是一日兩日能完成地,她目光一轉,指著耿婉道:「你讓耿婉來處置此事吧。」

她這念頭轉得極快,趙與莒並未放在心上,如今宮中內外人等,不知不覺中已經換成了他的人,最初這些人是掌握在韓妤手中,耿婉來了之後便有一部分轉到了耿婉控制下,楊太后便是想動她的腦筋,也要看命令有沒有人執行才成。

後宮這些事情,頗讓趙與莒頭痛,特別是那些少女們,隨著年紀增長,特別是皇子皇女的誕生,她們在趙與莒面前出現的次數明顯增多了,即使耿婉的到來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午飯之後,趙與莒逗弄了一下兩個孩兒,耿婉不在身邊地緣故,前來通稟的就是謝道清:「陛下,孟審言請求奏對。」

「審言來了?」趙與莒有些歡喜,孟希聲這些年來兢兢業業,他的理想便是將生意做得天涯海角,對於仕途倒是並不怎麼熱衷。他相當於趙與莒的錢袋子,趙與莒待他也分外親近一些。

見到孟希聲時,孟希聲神情卻很不愉快,見過禮之後,他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還請陛下為臣解惑。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讓趙與莒很是怔了怔,然後笑道:「審言是來興師問罪地?」

「臣不敢,只是臣覺得陛下行事過於仁義,陛下曾對臣有言,我華夏向來輕國人而重外邦,陛下立志變之,可有一事臣倒覺得,陛下亦是重外邦而輕國人!」

孟希聲的脾氣並不是那麼激烈的,甚至比起秋爽來說,他都要溫和一些。他向來信奉「和氣生財」的道理,就算是與人意見不同,也總盡可能去尋找雙方利益的共同點。而且他對趙與莒也是非常尊重的,他掌管趙與莒的錢袋子多年,自己的物慾享受卻不多,每次來臨安,都不忘記給趙與莒等人帶來一兩件小禮物,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的細心來。像這樣幾乎是指著趙與莒指責,在趙與莒記憶之中絕對是第一次,而且只有一種事情可以讓孟希聲如此憤怒。

想到這裡,趙與莒笑道:「審言,可是朕誤了你地買賣?」

「陛下,你為何將對大食的絲綢專賣權交與那個傑肯斯凱,若只是為了換得大食書籍,方法有得是,為何要出讓自家權利?」孟希聲有些氣極:「陛下,這不是樁好買賣,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審言啊審言……」

趙與莒搖了搖頭,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孟希聲好買賣貿易,而且樂此不疲,以他的能力才幹,原本可以做些民政方面的事情,再過個五至十年,督撫一方也不是問題,但他自己卻選擇了經商這個看起來最沒前途的行當。

而且還做得有滋有味。

「陛下曾經教過臣,商場對弈如大國博弈,陛下與金國、蒙胡對抗,可會先割膏腴之地與之?」孟希聲急了:「臣原本去了倭國,聞說此事才匆匆趕來,陛下得給臣一個說法!」

這還是義學少年之中第一個向趙與莒討說法的人,相比之下,朝中大臣對於趙與莒將絲綢專賣之權授予傑肯斯凱之事並無甚意見,並不是他們心胸更為寬廣,而是他們對國家的利益遠不如身為商人的孟希聲敏感。

「審言,朕答應傑肯斯凱的,是將給到大實來地大食人地絲綢專賣權授予他,卻沒有將絲綢專賣權全部給他。」趙與莒坐正了身軀,既然孟希聲提到此事,那麼他也要交待此事。

孟希聲凝神聽著,生怕錯漏了一個字。

「長期以來,大宋至大食的商路,乃至去更遠之所,鄧肯?波羅故鄉地商路,都為大食所把持,大食人只是轉手將東方貨物運至極西,便養活一個個國家。原因無它,唯有大食人知曉此條商路罷了。」

「朕要你遣船去尋找通往大食的水路,鄧肯?波羅如今身體還好吧,將他自流求調來,充任你的副手,你們第一步是替朕拿下哥羅,此處地處交通要衝,往來商船必要經此而過,拿下哥羅之後,大宋將在此設屯司,教化土人。」

「哥羅為第一站,第二站為細蘭,朕給你的海圖,你還記得麼?」

「臣牢記在心!」孟希聲明白趙與莒的意思,大喜道。

「哥羅有人信回回教,朕心甚為不安。」趙與莒婉轉地道:「細蘭則是佛國,只是其國教義與我大宋頗有不一致之處,對此二地須得分別處置,哥羅未曾開化,聖人有行道海外之志,故此須我大宋親治之,教以聖人之道,你要在此廣設學堂,教習漢字宋禮,朕會延請名儒高僧與道德之士,遣往傳儒、道、釋家精粹,務必使之歸化。細蘭朕亦將遣高僧前往朝佛骨,與其地高僧修正經卷。」

「臣明白了。」孟希聲喜不自禁:「臣請調動近衛軍水師三艘炮艦以備海賊之用!」

「嗯。」

趙與莒微笑道。

注1:楊太后曾發一百五十萬貫私房錢犒賞邊境,此事可見宋史。

注2:哥羅即今天馬六甲一帶,細蘭為宋時錫蘭的音譯,今之斯里蘭卡。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7-23 21:06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二四二、唯恆產者有恆心


對於皇帝陛下在幼時的伴讀們的傳聞,真德秀不只一次聽說過,他自己也曾經見過其中好幾個,都是談吐不俗各有所長,特別是天子設博雅樓學士之後,在邸報公文中,這些人名字出現在真德秀視線中的頻率更加多。零點看書最初的時候,他還以為這些人不過是因為天子近臣才得重視,可經過這兩年之後,他對這些人已經有了不同看法。

「孟審言,客氣話便不用說了,老夫只想聽不足之處。」因此,在孟希聲稱讚了一番之後,真德秀便打斷了他。

「呵呵,真公此次可是去徐州?」

聽他問得急切,孟希聲猛然意識到他為何放下公務出現在這趟前往徐州的輪船上了。

「呃……」

真德秀一滯,過了會兒,他歎息道:「這原本便無甚好隱瞞的,老夫聽得人人都說淮北比淮南好,徐州比楚州強,俗語雲,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老夫須得親自去見見方肯相信。」

真德秀與皇帝的那個賭約,早就傳至天下,孟希聲當然也知道。他笑了笑道:「既是真公要親自去徐州,那麼晚輩就不必說什麼了,正如真公所言,眼見方為實,在徐州見過之後,真公便知道楚州所缺是何物了。」

「審言,至少有一點徐州是比不上我楚州的,那便是人文之勝。」若按著李仕民幾年前的脾氣,早就面紅脖子粗地與孟希聲爭辯起來,不過這兩年跟在真德秀身邊,他養氣功夫著實見長,故此倒不曾一點就燃。

孟希聲深諳和氣生財的道理,故此不與他爭執,只是笑道:「若論理學之勝,楚州確實天下無雙。」

這話裡隱約的譏諷之意,李仕民聽不出來,真德秀卻聽出來了。只不過真德秀此時心中惶惶。正猶豫之中,也不去深究。

與天子的賭約,轉瞬間便要到時限了,無論是真德秀自家得到的消息,還是魏了翁在給他信件中傳來的消息,真德秀都意識到,這個賭局自己輸得一乾二淨。這讓真德秀心中非常失望。這兩年來他延攬天下理學名士,在楚州殫精竭慮,可以說將他能想出的方法都使用上了,但成效仍然不如徐州,除了羞愧懊惱之外。他也起了好奇之

徐州究竟用了什麼方法,能在短短兩年時間便將他拉下?

事實上趙與莒指示流求銀行給徐州大量貸款,其政策也適用於楚州和淮南,只不過真德秀重農,而且重的是小農經濟。那些貸款對他來說不但沒有用處,每年的利息更讓他頭痛。故此他拒絕了流求銀行地貸款。

自楚州到徐州又是一日****的功夫,這段河道因為被黃河侵入的緣故,泥沙沉積量大,故此影響到「中原號」的航行。還只是進入淮北地界,真德秀便看到了一個與淮北完全不同的地方,他在淮南也獎勵墾荒,可是因為民力有限的緣故,仍然有一些荒地,而且由於分屬不同的農戶。種植起來便是千差萬別。淮北則不同,往往連綿萬畝都是屬於一個農莊,種得是一種作物,放眼望去,野無閒田,不是已經轉黃地稻麥,便是綠油油的棉花,或者是低矮的油料作物和土豆、蕃薯。*田野裡出現的農夫,都是一群一群的。幹活地速度明顯要比分干要快。

「這些百姓無地。為何耕種起來還這般賣命?」李仕民這兩年在地方之上接觸實務,也通了些世事。便好奇地問道。

「這田雖說名義上屬於農場主,實際上收穫卻與農夫利益相關,多勞則多得,少勞則少得,不勞則無獲。」淮北採用的實際上還是流求的制度,故此孟希聲能夠為二人解釋:「休小看了這些百姓,他們才不做折本的買賣,再過五六年,這些農夫家中便能起新屋了。」

「五六年起新屋?」真德秀知道這新屋可不是隨意夯的土房子,應該是用來傳與後世子孫地「祖宅」,對於國人而言,有田有宅便是有產,若沒有田,有幾間大宅與後世子孫,也算是不白來人世一遭了。

「磚瓦水泥房。」孟希聲笑道:「在流求便是這個速度。」

真德秀更是窘迫,他治下的淮南,百姓住地屋子是他命兵士幫建的夯土茅屋,即使他再治淮南十年,只怕這屋子還是換不掉。

「為何能如此?」李仕民有些懷疑孟希聲在誑人。

「據我所知,淮北糧食畝產比淮南要高出兩成。」孟希聲不動聲色地道:「棉花畝產更是高出四成。」

這又是讓真德秀相當傷腦筋的一件事情,同樣的作物,淮北的產量就是比淮南高,第一年時他以為是良種的問題,故此盯著淮北的種子,甚至向皇帝上奏請求使用與淮北相同的種子,但今年上半年快過去,結果依舊。

「這種大規模集中化的管理,對於農作物自身有利,而且也便於施肥、除蟲等手段地施展。」孟希聲又道:「更重要的是,大規模集中種植,工廠要來收購原棉、糧食進行加工之時,能省去不少人工時間,逝者如錢乎,時間便是錢鈔,便是百姓身上之衣口中之食,這省去的人工時間返還到種地的百姓身上,故此淮北農夫收入比之淮南要高出一半來。」

其實孟希聲說得還有些保守,淮北農民除去農場裡的收入之外,還有另一條重要收入途徑,便是做工。農閒時節,農場便會組織農民,建橋修路、整善溝渠,甚至到工廠礦山去幫忙幹活,這一筆收入佔了淮北農民收入的四分之一左右。

「百姓無地,民心便不穩,如此下去,怕不是長久之計。」真德秀終於忍不住自己說道。

「百姓不是無地民心不穩,而是無產無望,才會民心不穩。」孟希聲道:「地不過是產業一種罷了,若是百姓有安穩的生計,有屋有宅,家中老有所養幼有所教,又可以見著生計更好的希望。哪有不穩的道理?」

「自古以來,非窮途末路不至於民變----對了,最新一期《大宋時代週刊》不知二位是否看過,上邊有一篇文章,崔相公和耶律晉卿聯名地《兼併問對》,二位可曾注意到?」

提起《兼併問對》,真德秀與李仕民對望了一眼。*都是面有異色。

促使真德秀離開楚州來徐州地另一個原因便是這篇《兼併問對》了,這也是今年以來《大宋時代週刊》中出現的最具爭議性地文章,這篇文章用的是****體,便是崔與之與耶律楚材還有趙一三人地****----誰都知道,這位趙一便是大內中的天子。三人自討論兩漢衰亡與唐天寶後期弊政。都提及「土地兼併」這個核心問題,認為兩漢衰亡與唐時安史之亂、唐末黃巢之亂,都與土地兼併有著直接聯繫,崔與之以為當禁兼併,保持國家有一支龐大穩定的自耕農群體。他在文中稱之為「唯恆產者有恆心」,耶律楚材則認為兼併無可避免。兼併本身實際上是一種進步「時進勢進並之則所產更眾而所耗更小」,他認為兼併本身不是問題,問題是隨著兼併帶來的失業:「民失者豈地乎,乃其生計也,使民失其地而得其業,失地有何懼哉?今行在城中所謂客戶者,皆如是也。」

趙一在這文裡倒沒有展示自己的觀點,整個過程他都扮演著一個引導者的角色,引導崔與之和耶律楚材展示自己的論點論據。相互激辯,最後又替二人總結出共識來。最後崔與之雖然對於土地兼併問題上還保留自己意見,但卻承認,只要能解決兼併後失地農民地生計問題,「民變不足為虞也」。

自從去年華亭府民變之後,這是第一次正式討論造成民主的原因,這也幾乎是向天下官僚士大夫發出響亮的信號:土地兼滅可以,但是兼併造成的流民問題必須要解決。

這些官僚士大夫不是傻瓜,結合官家大力推行的政策。便知道解決之道在於發展工商業。特別是能吸納眾多勞動力地工業。耶律楚材在《兼併問對》中說:五口之家,有一人在工廠中做工。那麼一家衣食無憂,有二人在工廠做工,那麼一家便可小康,有三人在工廠做工,那麼這家祖先就得到豐厚的祭祀。所謂「五口之家,一人得業,則衣食無憂矣,二人得業,則小康可至矣,三人得業,則饗食有牲矣。」

崔與之也贊同這個觀點,他說:「家有恆產,則民力不窮,民力不窮,則老者能有所養,幼者能有所教,有養有教,則孝忠之心備矣。自古以來,未嘗聞既孝且忠有為亂者,故天下大治矣。」

這段****,如同晨鐘暮鼓般敲擊在真德秀心頭,讓他覺得眼前霍然開朗,他學習理學多年所未能通會的地方,彷彿開始出現一絲亮光。崔與之、耶律楚材的觀點還顯得有些碎散,但若能與理學融貫,真德秀覺得,自己一直以來與天子爭執的事情,似乎並非不可調和。

見二人都有所感觸,孟希聲也不多說,只是瞧著遠方。在東邊,隨著黎明地到來,一縷朱紅的陽光噴湧出來,像是利箭般射開天幕,照在這運河之上。

「徐州到了。」許久之後,隨著汽笛地鳴聲,孟希聲自言自語。

這座城市與楚州、臨安都不同相,這是一座純工業城市,到處可以看到煙囪,這裡的人習慣了機器的轟鳴聲,因為他們說話的聲音也很大,透著一股豪放大氣與自信。才抵達此處,真德秀便注意到這一點,與楚州那些唯唯喏喏的百姓不同,這裡的百姓來去雖是匆忙,但都昂首挺胸,便是行禮也如同士子行禮那樣帶著一種自信。

「哈,李之政,見著那裡了麼,猜猜那是何處?」

運河邊上有一處被圍牆圍著的建築,牆頭伸展出來的紅花綠葉,讓人看了就覺得心中歡喜。李仕民見了脫口而出:「初等學堂!」

他到過流求,見過初等學堂,知道都是這種風格,故此能一眼認出來。孟希聲笑道:「正是,如今淮北每座縣治之所,都有這般初等學堂,學堂裡的教材是我自流求送來地,故此知之甚詳----對了,對了,我今得學堂中國文科裡有朱晦庵的一首詩,我很是歡喜,裡面那句問渠哪能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當真是妙語!」

「朱子之詩進了國文科教材?」李仕民又驚又喜。

「正是,官家對這詩很是歡喜,當初我跟著官家讀書者,官家曾道,只這一句,便可見朱晦庵並非迂人呢。」

李仕民還罷了,真德秀卻是啞然,孟希聲分明是藉著這初等學堂之事反駁昨日李仕民所說的,楚州人文之勝超過徐州。只是官家向來不喜晦庵學說,卻喜他的一首詩,不免有些本末倒置了----可是這流求教材是官家欽定的,他不喜晦庵,為何又要收納晦庵之詩?

「這初等學堂有多少人?」真德秀問道。

「這個晚輩就不知道了,不過晚輩記得自流求送來的教材套數,一共是八千八百套,一般會留百分之十的餘地,八千孩童在此發蒙吧。」孟希聲道:「不過這是整個淮北之數,只是徐州,晚輩估計約是三到四千,京東也有五千,全部加起來應該是一萬三四千人。」孟希聲說出一個讓真德秀默然無語的數氣,然後又道:「這只是這兩年入學的,晚輩前些時日發了九月新入學地教材來,這次徑直髮了兩萬套,料想僅淮北一地入學地便要超過二萬了。」

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歷代皇朝,雖設有官學,可是能入學者微乎其微,多數要靠私塾發蒙,而私塾先生良莠不齊,常有誤人子弟者。真德秀猶豫許久之後道:「這是天子旨意吧,還有……這錢鈔自何而出?」

「自然是官出,天子給流求制策中有言,國之大事,唯教化與民生,民生關係當今,教化卻是千秋萬代,官府支出之中,教化之費當在諸費之首,若非如此,便是官府失職。」孟希聲道:「每年歲末制定來年預算之時,總得量入為出,這出中大頭,便是教化。如今淮北百廢待興,用錢之處甚多,故此暫時教化費用還不是最多,想來天子會有敕書給趙副使,真公見了趙副使不妨問問。」

「仲尼之後無此聖也。」真德秀歎道:「官家僅此一策,便足以名垂青史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7-23 21:07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二四二、唯恆產者有恆心


對於皇帝陛下在幼時的伴讀們的傳聞,真德秀不只一次聽說過,他自己也曾經見過其中好幾個,都是談吐不俗各有所長,特別是天子設博雅樓學士之後,在邸報公文中,這些人名字出現在真德秀視線中的頻率更加多。零點看書最初的時候,他還以為這些人不過是因為天子近臣才得重視,可經過這兩年之後,他對這些人已經有了不同看法。

「孟審言,客氣話便不用說了,老夫只想聽不足之處。」因此,在孟希聲稱讚了一番之後,真德秀便打斷了他。

「呵呵,真公此次可是去徐州?」

聽他問得急切,孟希聲猛然意識到他為何放下公務出現在這趟前往徐州的輪船上了。

「呃……」

真德秀一滯,過了會兒,他歎息道:「這原本便無甚好隱瞞的,老夫聽得人人都說淮北比淮南好,徐州比楚州強,俗語雲,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老夫須得親自去見見方肯相信。」

真德秀與皇帝的那個賭約,早就傳至天下,孟希聲當然也知道。他笑了笑道:「既是真公要親自去徐州,那麼晚輩就不必說什麼了,正如真公所言,眼見方為實,在徐州見過之後,真公便知道楚州所缺是何物了。」

「審言,至少有一點徐州是比不上我楚州的,那便是人文之勝。」若按著李仕民幾年前的脾氣,早就面紅脖子粗地與孟希聲爭辯起來,不過這兩年跟在真德秀身邊,他養氣功夫著實見長,故此倒不曾一點就燃。

孟希聲深諳和氣生財的道理,故此不與他爭執,只是笑道:「若論理學之勝,楚州確實天下無雙。」

這話裡隱約的譏諷之意,李仕民聽不出來,真德秀卻聽出來了。只不過真德秀此時心中惶惶。正猶豫之中,也不去深究。

與天子的賭約,轉瞬間便要到時限了,無論是真德秀自家得到的消息,還是魏了翁在給他信件中傳來的消息,真德秀都意識到,這個賭局自己輸得一乾二淨。這讓真德秀心中非常失望。這兩年來他延攬天下理學名士,在楚州殫精竭慮,可以說將他能想出的方法都使用上了,但成效仍然不如徐州,除了羞愧懊惱之外。他也起了好奇之

徐州究竟用了什麼方法,能在短短兩年時間便將他拉下?

事實上趙與莒指示流求銀行給徐州大量貸款,其政策也適用於楚州和淮南,只不過真德秀重農,而且重的是小農經濟。那些貸款對他來說不但沒有用處,每年的利息更讓他頭痛。故此他拒絕了流求銀行地貸款。

自楚州到徐州又是一日****的功夫,這段河道因為被黃河侵入的緣故,泥沙沉積量大,故此影響到「中原號」的航行。還只是進入淮北地界,真德秀便看到了一個與淮北完全不同的地方,他在淮南也獎勵墾荒,可是因為民力有限的緣故,仍然有一些荒地,而且由於分屬不同的農戶。種植起來便是千差萬別。淮北則不同,往往連綿萬畝都是屬於一個農莊,種得是一種作物,放眼望去,野無閒田,不是已經轉黃地稻麥,便是綠油油的棉花,或者是低矮的油料作物和土豆、蕃薯。*田野裡出現的農夫,都是一群一群的。幹活地速度明顯要比分干要快。

「這些百姓無地。為何耕種起來還這般賣命?」李仕民這兩年在地方之上接觸實務,也通了些世事。便好奇地問道。

「這田雖說名義上屬於農場主,實際上收穫卻與農夫利益相關,多勞則多得,少勞則少得,不勞則無獲。」淮北採用的實際上還是流求的制度,故此孟希聲能夠為二人解釋:「休小看了這些百姓,他們才不做折本的買賣,再過五六年,這些農夫家中便能起新屋了。」

「五六年起新屋?」真德秀知道這新屋可不是隨意夯的土房子,應該是用來傳與後世子孫地「祖宅」,對於國人而言,有田有宅便是有產,若沒有田,有幾間大宅與後世子孫,也算是不白來人世一遭了。

「磚瓦水泥房。」孟希聲笑道:「在流求便是這個速度。」

真德秀更是窘迫,他治下的淮南,百姓住地屋子是他命兵士幫建的夯土茅屋,即使他再治淮南十年,只怕這屋子還是換不掉。

「為何能如此?」李仕民有些懷疑孟希聲在誑人。

「據我所知,淮北糧食畝產比淮南要高出兩成。」孟希聲不動聲色地道:「棉花畝產更是高出四成。」

這又是讓真德秀相當傷腦筋的一件事情,同樣的作物,淮北的產量就是比淮南高,第一年時他以為是良種的問題,故此盯著淮北的種子,甚至向皇帝上奏請求使用與淮北相同的種子,但今年上半年快過去,結果依舊。

「這種大規模集中化的管理,對於農作物自身有利,而且也便於施肥、除蟲等手段地施展。」孟希聲又道:「更重要的是,大規模集中種植,工廠要來收購原棉、糧食進行加工之時,能省去不少人工時間,逝者如錢乎,時間便是錢鈔,便是百姓身上之衣口中之食,這省去的人工時間返還到種地的百姓身上,故此淮北農夫收入比之淮南要高出一半來。」

其實孟希聲說得還有些保守,淮北農民除去農場裡的收入之外,還有另一條重要收入途徑,便是做工。農閒時節,農場便會組織農民,建橋修路、整善溝渠,甚至到工廠礦山去幫忙幹活,這一筆收入佔了淮北農民收入的四分之一左右。

「百姓無地,民心便不穩,如此下去,怕不是長久之計。」真德秀終於忍不住自己說道。

「百姓不是無地民心不穩,而是無產無望,才會民心不穩。」孟希聲道:「地不過是產業一種罷了,若是百姓有安穩的生計,有屋有宅,家中老有所養幼有所教,又可以見著生計更好的希望。哪有不穩的道理?」

「自古以來,非窮途末路不至於民變----對了,最新一期《大宋時代週刊》不知二位是否看過,上邊有一篇文章,崔相公和耶律晉卿聯名地《兼併問對》,二位可曾注意到?」

提起《兼併問對》,真德秀與李仕民對望了一眼。*都是面有異色。

促使真德秀離開楚州來徐州地另一個原因便是這篇《兼併問對》了,這也是今年以來《大宋時代週刊》中出現的最具爭議性地文章,這篇文章用的是****體,便是崔與之與耶律楚材還有趙一三人地****----誰都知道,這位趙一便是大內中的天子。三人自討論兩漢衰亡與唐天寶後期弊政。都提及「土地兼併」這個核心問題,認為兩漢衰亡與唐時安史之亂、唐末黃巢之亂,都與土地兼併有著直接聯繫,崔與之以為當禁兼併,保持國家有一支龐大穩定的自耕農群體。他在文中稱之為「唯恆產者有恆心」,耶律楚材則認為兼併無可避免。兼併本身實際上是一種進步「時進勢進並之則所產更眾而所耗更小」,他認為兼併本身不是問題,問題是隨著兼併帶來的失業:「民失者豈地乎,乃其生計也,使民失其地而得其業,失地有何懼哉?今行在城中所謂客戶者,皆如是也。」

趙一在這文裡倒沒有展示自己的觀點,整個過程他都扮演著一個引導者的角色,引導崔與之和耶律楚材展示自己的論點論據。相互激辯,最後又替二人總結出共識來。最後崔與之雖然對於土地兼併問題上還保留自己意見,但卻承認,只要能解決兼併後失地農民地生計問題,「民變不足為虞也」。

自從去年華亭府民變之後,這是第一次正式討論造成民主的原因,這也幾乎是向天下官僚士大夫發出響亮的信號:土地兼滅可以,但是兼併造成的流民問題必須要解決。

這些官僚士大夫不是傻瓜,結合官家大力推行的政策。便知道解決之道在於發展工商業。特別是能吸納眾多勞動力地工業。耶律楚材在《兼併問對》中說:五口之家,有一人在工廠中做工。那麼一家衣食無憂,有二人在工廠做工,那麼一家便可小康,有三人在工廠做工,那麼這家祖先就得到豐厚的祭祀。所謂「五口之家,一人得業,則衣食無憂矣,二人得業,則小康可至矣,三人得業,則饗食有牲矣。」

崔與之也贊同這個觀點,他說:「家有恆產,則民力不窮,民力不窮,則老者能有所養,幼者能有所教,有養有教,則孝忠之心備矣。自古以來,未嘗聞既孝且忠有為亂者,故天下大治矣。」

這段****,如同晨鐘暮鼓般敲擊在真德秀心頭,讓他覺得眼前霍然開朗,他學習理學多年所未能通會的地方,彷彿開始出現一絲亮光。崔與之、耶律楚材的觀點還顯得有些碎散,但若能與理學融貫,真德秀覺得,自己一直以來與天子爭執的事情,似乎並非不可調和。

見二人都有所感觸,孟希聲也不多說,只是瞧著遠方。在東邊,隨著黎明地到來,一縷朱紅的陽光噴湧出來,像是利箭般射開天幕,照在這運河之上。

「徐州到了。」許久之後,隨著汽笛地鳴聲,孟希聲自言自語。

這座城市與楚州、臨安都不同相,這是一座純工業城市,到處可以看到煙囪,這裡的人習慣了機器的轟鳴聲,因為他們說話的聲音也很大,透著一股豪放大氣與自信。才抵達此處,真德秀便注意到這一點,與楚州那些唯唯喏喏的百姓不同,這裡的百姓來去雖是匆忙,但都昂首挺胸,便是行禮也如同士子行禮那樣帶著一種自信。

「哈,李之政,見著那裡了麼,猜猜那是何處?」

運河邊上有一處被圍牆圍著的建築,牆頭伸展出來的紅花綠葉,讓人看了就覺得心中歡喜。李仕民見了脫口而出:「初等學堂!」

他到過流求,見過初等學堂,知道都是這種風格,故此能一眼認出來。孟希聲笑道:「正是,如今淮北每座縣治之所,都有這般初等學堂,學堂裡的教材是我自流求送來地,故此知之甚詳----對了,對了,我今得學堂中國文科裡有朱晦庵的一首詩,我很是歡喜,裡面那句問渠哪能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當真是妙語!」

「朱子之詩進了國文科教材?」李仕民又驚又喜。

「正是,官家對這詩很是歡喜,當初我跟著官家讀書者,官家曾道,只這一句,便可見朱晦庵並非迂人呢。」

李仕民還罷了,真德秀卻是啞然,孟希聲分明是藉著這初等學堂之事反駁昨日李仕民所說的,楚州人文之勝超過徐州。只是官家向來不喜晦庵學說,卻喜他的一首詩,不免有些本末倒置了----可是這流求教材是官家欽定的,他不喜晦庵,為何又要收納晦庵之詩?

「這初等學堂有多少人?」真德秀問道。

「這個晚輩就不知道了,不過晚輩記得自流求送來的教材套數,一共是八千八百套,一般會留百分之十的餘地,八千孩童在此發蒙吧。」孟希聲道:「不過這是整個淮北之數,只是徐州,晚輩估計約是三到四千,京東也有五千,全部加起來應該是一萬三四千人。」孟希聲說出一個讓真德秀默然無語的數氣,然後又道:「這只是這兩年入學的,晚輩前些時日發了九月新入學地教材來,這次徑直髮了兩萬套,料想僅淮北一地入學地便要超過二萬了。」

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歷代皇朝,雖設有官學,可是能入學者微乎其微,多數要靠私塾發蒙,而私塾先生良莠不齊,常有誤人子弟者。真德秀猶豫許久之後道:「這是天子旨意吧,還有……這錢鈔自何而出?」

「自然是官出,天子給流求制策中有言,國之大事,唯教化與民生,民生關係當今,教化卻是千秋萬代,官府支出之中,教化之費當在諸費之首,若非如此,便是官府失職。」孟希聲道:「每年歲末制定來年預算之時,總得量入為出,這出中大頭,便是教化。如今淮北百廢待興,用錢之處甚多,故此暫時教化費用還不是最多,想來天子會有敕書給趙副使,真公見了趙副使不妨問問。」

「仲尼之後無此聖也。」真德秀歎道:「官家僅此一策,便足以名垂青史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7-23 21:07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二四三、逐鹿群英正年少

志旭揚在人群中探頭探腦,看著這幾個進學堂來的客人,心中甚是好奇。

在徐州,初等學堂是一處比起淮北屯田使和徐州總管府更為保衛嚴密的地方,所有學生,無論是有父母的還是無父母的,都被勒令住校,學堂為他們提供了絕不遜於家中住宿條件的宿舍,提供了免費的三餐----包括讓志旭揚曾經饞得不得了的大鴨蛋,還為他們提供衣服。但在這同時,也完全剝奪他們的自由,非經學校組織,他們不得外出,不得回家,不得離開校區。便是父母來探望,也只准許每週一次。他們的作息時間有嚴格的規定,何時起床何時睡覺,都必須照著來,同時一切諸如搶奪、欺詐、怠學、懶惰、賭博等惡習,都會受到嚴厲處罰,志旭揚便因為小偷小摸,前些時日還被打爛了屁股。

沒有人能從這裡逃走,初等學堂左邊駐著近衛軍,右邊駐著忠衛軍,兩支軍隊雖然不同名字,現在實行的卻是一套制度,作息操演都如出一轍。志旭揚也不想從這逃走,他能到這邊來,是極不容易的。

「這邊是男校,男孩都在這邊,隔著那兩道牆是女校,女孩在那邊。」

趙子曰對真德秀談不上客氣,但也說不上不尊重,他深沉少語,眼神銳利,真德秀初見他時,發覺年紀只比李仕民略大一些,卻顯得穩重沉著,甚至有些不怒自威,心中又是暗歎。

陛下究竟是如何養出這批人來……

親眼見到徐州初等學堂孩童們上學的模樣,真德秀漸漸有些明白。這種教育方式。就是流求工廠一般,可以按照嚴格的規格,用短時間教養出合格的人來。

「志旭揚。」

聽得自己心中了不得地大人物點自己的名,志旭揚挺胸站直,大聲應道:「到!」

「來與真先生見禮。」

志旭揚不知道這位真先生是什麼人物,但聽得趙子曰的命令,他乖乖地走上前來,長揖到地,然後站直身軀。

「這少年是四月逃來地。剛剛過三個多月。身上還有些壞毛病。不過如今已經能識得三百餘字了。」趙子曰淡淡笑道:「識得三百字。能算一百以內地加減。這少年還算聰明。」

聽得自己得了誇獎。志旭揚站得更直。下巴也昂了起來。他用眼角餘光掃了同窗們一眼。心中有些惋惜。可惜六娘在女校那邊。看不到自己如今地威風模樣。

「能寫幾個字與我看看麼?」真德秀沒說什麼。那邊李仕民先道。

志旭揚見趙子曰對他點頭。立刻跳過去拿了個木盤來。然後以樹枝在木盤中寫下八個字:忠君報國。一心為民。

見他雖然寫得有些歪扭。可八個字寫得很是流暢。顯然是極熟地。李仕民又問道:「這八個字怎麼認。是何意思。你可能講解?」

「先生瞧不起我!」志旭揚冷笑了聲。正待譏笑兩句。卻看見趙子曰面色沉了下來。他立刻又站直身軀。老老實實地解說道:「忠君報國。一心為民。君為我大宋之表徵。忠於君便是忠於大宋;國泰方能民安。故此須報國方能護家;民為君之基石國之根本。一心愛民便窮極忠君報國之理。」

聽他信口說來,連中斷都不中斷一下,顯然這些都是背得熟了的。真德秀默然無語,只覺得自己學了半輩子的東西,似乎都在崩塌重組之中。

「女校那邊也去看看?」趙子曰問道。

「不必了,足矣,足矣。」真德秀拱手道:「多謝趙副使。」

「真公不去看,晚輩卻是要去看地,聽聞子曰收了個女兒在那邊。我給她準備了禮物。只待她喚我叔父便拿出來。」

孟希聲的話讓真德秀一怔,志旭揚目不轉睛地盯著孟希聲。不知道他為何敢稱六娘的叔父。趙子曰揮手示意他歸隊,他不敢停留,這才快步離開。

「叔父?你只能當兄長吧?」趙子曰笑著調侃了一句「若是兄長,你趙子曰便得給我禮物,拿禮物來,能打動得我,這買賣我便做了!」

「我這女兒甚是豪氣,心地又善,你不可嚇唬她。」提起自己的女兒,趙子曰面色微柔:「晚飯之後我讓她來拜見你,在這學堂中不可行事特殊,故此還是免了吧。」

真德秀到徐州地消息,在他抵達徐州當日便傳到了趙與莒手中,趙與莒對這則報告不以為意,因為有更為重要的事情正在等待他處置。

仍然是高麗之事,如他所料,蒙胡六月二十日攻破鴨綠江之後便一路東下,因為此次東下不是以劫掠為目的,而是佔地奪民,故此速度沒有蒙胡一貫的快捷。饒是如此,高麗人也根本無法阻擋,六月三十日便又遣使者來大宋求援,這一次使者答應了大宋幾乎所有要求,包括在漢江以北恢復百濟、新羅二國,在高麗人看來,反正這些土地也丟給了蒙胡,宋人便是要恢復這二國,也得先自蒙胡處奪了土地來再說。

「命林夕自耽羅島北上,在漢江中截阻蒙胡,只用船炮轟擊,不令蒙胡渡江即可。另外,鴨綠江中也可以去轉轉,炮轟蒙胡補給,也不可上岸。」趙與莒下令道。

「是。」李雲睿將命令都記了下來。

「命令彭義斌,在河北虛張聲勢,不要真的與蒙胡打起來了,只要做出大的調動集結便可。」

「是。」

「派往蒙胡的秘諜傳回消息了麼?」

自從石抹廣彥被驅回之後,趙與莒設在蒙胡地密諜網絡便很難與他發生聯繫,而且這些網絡集中在河北燕雲之地,蒙胡、遼東幾乎是空白。這年餘來他多次派遣密諜向蒙胡內部滲透,可是因為已經斷絕通商地緣故,這些密諜很難潛入,直到炎黃二年三月,才有幾個密諜在遼東立足。

「沒有,但從金國傳來兩個消息,一是完顏陳和尚收復了大同,蒙胡已經退出了晉地,二是金國招降嚴實未能成功。」

「這嚴實有幾分意思……」

趙與莒心中很是詫異。嚴實這人原是漢人豪強,與史天澤父兄一樣,都是利用金國被蒙胡擊敗之後在河北一帶的統治分崩離析的機會自立起來,又都投靠了蒙胡。當時蒙胡勢大。他投靠蒙胡情有可緣,可台莊之戰後,蒙胡受到重挫,幾乎撤出了長城以南,這個時候嚴實按理說應當積極與南邊的宋國或者金國接觸,準備換家主子才是。可無論是面對宋國還是金國的勸降使者,他都是不殺不見。彷彿一心忠於蒙胡一般。

這種漢奸,自然不會真有什麼忠誠,無非是認為蒙胡還有希望,故此想巴結這個主子罷了。可是他們憑什麼認為蒙胡還有希望,難道說拖雷真有如此魅力不成?

能打動這樣之人的只有利益,而且是實實在在的利益。

就在趙與莒為蒙胡的動向而揣測地時候,遼東之地,數人站在高崗之上,看著一望無際地平野。正大為感慨。

他們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上半年的時候,他們便來過一次,那個時候這一大片連綿不絕的都是樹林、雜草和荒野,時隔半年再來,看到的已經是連阡接陌地田地。

「耕種不易。幸得有李卿這般人物,若非李卿,哪有這麼多良田?」其中一年輕人道。

「今年秋糧豐收,這遼東雖苦寒,土地卻極肥沃,若是有充足地勞力,咱們何懼無糧?」

接過話題的是李全,他現在的職務是遼東總管兼屯田使,這是一個自淮北學來的官職名號。經過兩次巨大挫折之後。李全現在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草莽之氣。相反,他如今深沉穩重。便是臉上的鬍鬚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弄得威風凜凜,而是留了個文官的三綹須。

他現在地職務也讓他更像是一個文官,負責在遼東屯田開墾,供應蒙胡糧食。

聽他說話的人是號稱親征高麗的拖雷,才二十餘歲地拖雷穿著宋人服飾,看上去倒有些像儒士,他長得甚為英挺,這年餘來聽漢人儒生給他說治國之策和歷代興亡得失,更是平添了幾分儒雅之氣。他學習甚為勤奮,如今可以說得好一口宋話,也識得千餘個漢字。聽得李全之語後,他點點頭,讚道:「李總管精於屯墾,為我大元立功不小,今後富貴,朕必不吝惜!」

就在半個月前,拖雷於上京黃龍府即帝位,按史天澤地建議,取《易經》中「大哉乾元」之辭,建國號「元」,他與諸兄爭奪汗位未成,加上隨鐵木真南侵時親眼見著漢地繁華,便先稱了皇帝,好名正言順地統治遼東、燕雲和河北之地。

「多謝陛下,臣也不要其餘賞賜,待陛下掃平南朝諸國後,能使臣手刃那宋國皇帝,臣便感恩戴德!」

李全對於趙與莒的痛恨是發自內心地,不僅僅是因為他在京東的大好基業被趙與莒略施小計便奪了去,更是因為台莊之戰後,因為鐵木真的死,李全等勸唆南侵地人都受到追究,若不是拖雷庇護,他早就被碎屍萬斷了。他此時完全沒有考慮自己是否有錯,只覺得自己的榮華富貴,全是毀在宋國皇帝手中,故此恨之入骨。

拖雷微微頷首:「朕與那趙昀有殺父之仇,自然不會放過他。」「今年秋收入糧五十萬石,加上自高麗奪來的,一百餘萬石糧,軍糧已足。」李全抿了一下嘴:「陛下,高麗人懦弱不堪為兵,若為驅口又得不了多少財物,不如將之盡數化為屯奴,陛下手中有糧,收攏諸部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正說話時。一隊人馬從遠處疾馳而來,李全住口不語,緊緊盯著那隊人馬,拖雷微微一笑:「是嚴實……他來了,想必事情已成了。」

「若是事情成了,臣在此恭喜陛下,此實天授陛下!」李全顫聲說道。

沒多久,嚴實一臉凝重地來到拖雷面前,翻身拜倒在地:「臣嚴實拜見吾皇萬歲。」

史天澤、嚴實等人之所以這時還對拖雷忠心耿耿。最重要的原因是拖雷手中的四萬精騎與六萬探馬花赤軍,這是鐵木真留給拖雷的最寶貴地遺產,四萬精騎是收攏來的戰敗散兵和留守於燕雲的蒙胡騎兵,六萬探馬花赤則是孛魯的手下。孛魯在鐵木真諸子爭權中堅定地站在了拖雷這一邊,因為他與拖雷想法一樣,蒙胡要想真正奪取天下,不實行漢制不行,總靠著擄掠那一套,最終結果便是象鐵木真那般,一次戰敗便無法復振。

「嚴卿快快起來。」拖雷從馬上跳下。親自伸手摻起嚴實,雖然他贊成漢化,但漢人那繁冗的禮儀他卻不喜歡,這一點他與鐵木真很相似,愛的是能縱橫馳騁的勇士,或者運籌帷幄的智者,而不是奴顏婢膝的奴才。

這一點上,蒙胡比起後世某個只要奴才地部族要大氣得多。而拖雷雖是年輕,更是氣度遠勝大多數君王。待臣子也是恩威並濟恰到好處,這是史天澤、嚴實等人堅決投靠他地第二個原因。

第三個原因則是拖雷自己的手腕了,無論是在鐵木真敗後收拾河北殘局穩定防線,還是回到大草原上與三位兄長爭權,他都展現出與年紀不相稱地成熟來。李全有時想想,如今在這片廣闊大地上逐鹿地大宋天子趙昀、金國天子完顏守緒還有蒙元天子拖雷。都是剛剛二十餘歲的人物,當真雄姿英發年青有為。這讓他這般正當壯年的人物,都覺得自己老矣。

「嚴卿這一路前來辛苦了。」拖雷笑道:「可是為朕帶來了好消息?」

「臣有辱使命。」嚴實面帶慚色:「雖然已將陛下仁厚寬恕之意轉與金國,金國遣來的使者卻只是一昧招降臣,對陛下所言之事卻是顧避而不談。」

這個消息讓拖雷有些失望,向金國展示善意,把主要精力用於統合、消化目前控制的地盤與人口,將大宋列為頭等需要防備和削弱的敵人,是他建國之後提出的方略。可這與金國和解地第一條便遇挫了。拖雷瞇著眼睛。好一會兒之後,他才笑道:「無妨。他不是直接拒絕,那便是有意思了。」

「陛下聖明!」

說話的人是耶律禿花,在鐵木真死後,諸子爭執中,拖雷是最為傾向漢化者,故此契丹、女真和漢人多依附於拖雷,而草原諸部則大多為其餘三子分去。耶律禿花甚至在拖雷登基之後,更是被封來右丞相平章天下事,凡內外方略,拖雷多向其探問。

他在金國多年,熟諳金國政事,完顏守緒其人,他也有所知曉。拖雷讓嚴實遣人帶給完顏守緒的口訊,既然未被直接拒絕,那便是有商榷的餘地,或者金國上下尚在遲疑。

他沉吟了會兒,然後道:「陛下,大汗不幸為宋蠻所乘,雖然金國與我世敵,但宋國卻與陛下有殺父之仇,而且如今宋國國勢日上,金國遲早為其所滅,金國如今國主完顏守緒頗有智計,想來也知此事,陛下下派使者去,展示誠意,料想金國會應允的。」

「朕知道……」拖雷微微頷首:「若是能得回父汗遺骸,朕便可以以此功績號召草原諸部,重整大軍,再與宋國皇帝決一死戰!」

「先得收拾了高麗,免得背後掣肘。」李全提醒道:「陛下萬勿心急,台莊之敗,實是臣心急切所致,陛下不究臣之臣狀,臣心中卻不自安,前車之覆後車之鑒,陛下須得有萬全之備,再南下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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