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十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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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2009-2-25 19:19: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8 429167
bageen 發表於 2009-3-7 17:24
  第二部少年行第九十二章十里秦淮河
  
  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一帶妝樓臨水蓋,娟。夏孔尚任這首小詩道盡了十里秦淮河的千年來的繁華——秦淮河兩岸,歌樓酒肆林立,河房水閣爭奇鬥艷,歌舞昇平,河中舟船穿梭,遊船畫舫***通明,有十里珠簾之稱,成為江南佳麗之地。外來的遊子哪怕再忙也得抽個空到十里秦淮河一趟,否則枉自來到金陵城。
  
  胤祚可是久聞十里秦淮河的大名,既然來到了金陵,怎麼著也得去見識一下朱雀橋、烏衣巷,好生體會一下六朝舊事如流水的傳說。這叫啥來著?嘿,叫與民同樂,那些個畫舫、勾欄之類也得去關顧一下不是?不為嫖,咱怕得病,再說有了蜜桃,誰還想吃爛李,就為見識一下那些個桃花扇之類的風流。左右閒著無事,這大過年的也沒啥子公務,不趁機去逛上一圈,那才真是對不起自個兒。這不,胤祚大半夜才睡,一大早可就起了,急趕著用了早膳,扯上劉耀,拽上林軒毅,外帶那兩個剛還了俗「道士」,匆匆地就奔往夫子廟去了。
  
  嘿,這還真有意思兒,孔老夫子賣文的,那些個姑娘賣肉的,竟然還湊到了一塊兒,不知道老夫子若是地下有靈會作何想頭?該不會老夫子自個兒也好這麼個口子吧?胤祚剛到夫子廟,眼瞅著頗有些歷史滄桑感的夫子廟和不遠處來往穿梭的畫舫,心裡頭不禁覺得這事兒有些滑稽得可笑。
  
  游河,游河。不上畫舫就算不得游河,可該上哪艘畫舫卻有些饒頭,一夥子人中就沒一個懂行情的:清松、清虛,這兩剛還了俗的道士就不必說了,劉耀不懂行,胤祚沒這方面地見識,算來算去也就林軒毅曾來過這金粉之地,不過林軒毅向來不好這口子,偶爾來此也都是應那些個江南才子之邀,他自己卻是不瞭解行情的。。
  
  大夥兒都不懂,那就隨便上吧,一夥子人剛準備下河,就有人高聲打起了招呼:「厲河兄,厲河兄。」
  
  嘿,還真是渴了就有人送梅子。胤祚放眼看去。就見一公子哥兒站一艘大畫舫上滿臉子笑容地跟林軒毅打著招呼。大冷天的,還不忘手持折扇。一身白衫,罩上一件狐裘。面相倒也清逸,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樣。邊上還站著一個其貌不揚、略有些駝背、三十出頭的中年書生。林軒毅笑呵呵地拱著手應承了一句,低聲對胤祚介紹道:「王爺,那個駝子是江寧知府施世倫。聖上口諭的『江南第一清官』,公子哥名叫程天鳴,字希敏,文采出眾,與思道並稱金陵才子。」
  
  程啥?程天鳴?我靠!不會吧,貌似老子前世就叫程天鳴來著,這也太巧了吧?胤祚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不免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那個程天鳴,口裡頭輕輕地念叨了幾句:「不像,跟老子長得不像。」
  
  胤祚的話語很輕,林軒毅沒聽明白,低聲道:「王爺,可有什麼不對嗎?」
  
  「啊,沒有,沒有。」胤祚自顧自地樂了一下道:「既是有熟人,大傢伙就一塊兒樂樂吧。」
  
  施世倫,字文賢,號潯江,晉江縣衙口鄉人,後被編入清朝漢軍鑲黃旗。祖父施大宣。父親施琅,原是鄭成功軍旅中得力部將,後與鄭發生投歸清朝,授靖海候。世綸為其次子。因為父親是靖靖候,所以他沒有經過科學進身之途,直接受朝廷封蔭,出任江蘇泰州知州,是年康熙二十三年,他年僅六歲。康熙八年,皇帝南遊,得知施世綸治跡彰著,深得民望,就開了「金口」,稱他是「江南第一清官」,並準備加以擢升,因督臣挽留,才就地晉授揚州知府。是年三十一歲。康熙三十二年,調任江寧知府。
  
  胤祚昨日剛到,恰逢新春,也就沒讓那些個地方官們前來迎駕,故此兩江地面上的官員只是知道胤祚這個欽差王爺來了,卻沒有見過胤祚本人,施世倫雖說是金陵城的知府也同樣沒見過胤祚,不過跟林軒毅卻是老熟人了,剛見了面就打趣道:「厲河兄,今兒個一大早就上秦淮河,只怕回頭少不得聽河東獅吼了。哈哈哈……」
  
  有大才之人,往往家中有悍婦,古之房玄齡,蘇格拉底莫不如是,林軒毅家中那位雖說不至於強悍到那等地步,可也不是好惹的主,這都是
  
  場上地笑聞了。林軒毅在郭琇府中屬客卿身份,但督府內真正處理政務的卻是林軒毅,故此他跟那些個地方官們早就混得爛熟了,尤其是這個江寧知府施世倫,此刻聽施世倫出口調侃,也不生氣,反唇相譏道:「文賢兄,這一大早地就上了畫舫,小心被參個官員押妓,行為不軌。」
  
  「厲河兄此話差矣,今兒個可是文會,本官可是與民同樂來著,哈哈……」施世倫樂呵呵地回了一句。
  
  「今兒個是小弟做東,請些文友來此一會,以文會友,原想著請厲河兄來著,只是怕厲河兄脫不開身,沒想到這一大早地的,別人還沒到,厲河兄卻先來了,也算是趕巧了。呵呵,這幾位是……」程天鳴微微一笑,搖了搖折扇,客氣地問道。
  
  「在下左義,左右的左,義之所至的義,皇商,來江南採購些事物,這幾位是在下的隨從,今兒個能識得各位,實乃三生有幸。」胤祚搶在林軒毅前頭自我介紹道。
  
  「久仰,久仰。」程天鳴客氣了幾句,也沒放在心上,這時節商人地身份不高,即便是皇商也是如此,時下地讀書人壓根兒就瞧不起商人,若不是胤祚是跟著林軒毅來的,只怕程天鳴連個笑臉都懶得給,趕巧這會兒又來了些文人,程天鳴告了聲罪,迎接其他人去了。
  
  程天鳴不是官場中人,不知道胤祚已經到了金陵,可施世倫卻是地頭蛇,早就接到邸報,知道胤祚已到了金陵城中,這會兒在一旁觀察了許久,就發現不對頭了:林軒毅在兩江雖沒有一官半職,可地位卻高得很,大小政事幾乎都是他一手處理地,別說一般官員,就算是道台、府台的,見了林軒毅都得客客氣氣地問好,可眼下林軒毅面上雖淡定從容,不過明顯是以那個叫左義地年輕人為首;其二,那幾個隨從個個氣宇軒昂,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好惹的主,一個皇商如何能用得起如此出眾地隨從。
  
  施世倫雖不是科班出身,可胸中還是錦繡團花,頗有些文采的,也喜歡舞文弄墨,要不也不是跟那些個江南才子走到一塊兒。這會兒施世倫隱約猜出了胤祚的身份,心裡頭大吃一驚,但胤祚既然不想公開身份,施世倫倒也不敢公然揭破此事,可又不敢不上前見禮,只好挪到胤祚身前,低聲道:「下官江寧知府施世倫見過王爺。」
  
  厄,這麼快就穿幫啦,我靠竟然猜出了咱的身份,唔,還是挺知趣的,沒大聲嚷嚷,有意思。
  
  胤祚微微一笑低聲道:「施府台客氣了,明兒一早本王正好有空。」
  
  聽音知意,施世倫精明得很,立刻就明白過來:胤祚這是要他明日一早遞牌子求見呢。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一拱手退了開去。
  
  多半會,陸陸續續來了十餘個青年才子,個個俊秀不凡,一大夥子人就在畫舫的庭中聽著歌賞著舞,或是高談闊論,吟詩唱賦,或是揮毫速書,潑墨寫畫,倒也文彩飛揚,滿室墨香。林軒毅在兩江地面上可是有名的大才子,自然也免不了獻個丑,賦些詩詞,胤祚卻不想出頭,只是笑呵呵地看著眾才子顯耀,心裡頭對這些才子打著分,看看有沒有什麼可造之材。
  
  唔,程天鳴還行,文采不錯,人也幹練,就衝著跟咱前世同名也得照顧一、二;施世倫怕是知道自己這麼個王爺在船上,有些放不開,不過這人精明,又是咱家老爺子看中的人物,身後的背景也深,能不能用,能用到什麼程度,還得明天見過再定;那個叫李賀的小子不錯,豪爽之人,文筆也過得去,可以見見,其他幾個雖也有些才學,不過稍顯平常了些,中個進士啥的估計沒問題,可看他們滿身的書生氣就知道都不是可堪大用的人物,姑且放過,以後再說。胤祚正盤算著哪些人物可用之時,猛然間聽到有人正談論著思道,不由地豎起了耳朵……
bageen 發表於 2009-3-7 17:24
本帖最後由 bageen 於 2009-3-7 17:41 編輯

  第二部少年行第九十三章白衣鄔思道
  
  天冷得緊,雪後的京城裡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新春剛過,鬧騰了數日的人們都有些乏了,大下午的,街上也沒什麼人氣,儘是些頑童在打雪仗、堆雪人,平日裡原本就有些冷清的小獅子胡同口這會兒更是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了。
  
  小獅子口胡同位於京城的東北角上,地兒不大,也就只有兩、三戶人家,不過住著的卻都是官宦人家,只是官位不算太高,在京城中只不過是尋常官吏而已,京師柴米貴,這幾戶人家也就用不起太多的下人,人氣兒就旺不起來。
  
  一陣風吹過,捲起了些屋頂上的零散雪花,落在臉上倒有些寒的緊,一位身著白祅子、背著個小包裹的書生伸手抹去臉上的雪水,望著小獅子口胡同長出了口氣,心裡頭一陣熱乎——總算是到了,雖說晚了點,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在乎晚那麼一點不是嗎?這位白衣青年書生就是胤祚苦苦追尋的思道。
  
  鄔思道,字王露,祖籍紹興,生於金陵,父母早逝,其父當過一任縣令,生前曾為其定下一門親事——思道的表妹金秀姑。金乘風,思道的姑父,現任禮部主事,五品小京官,就住在這小獅子口胡同裡。
  
  鄔思道雖有才華,怎奈家境貧寒,這麼多年過去了,始終沒敢上門接親,可這次他卻不能不來了——傳聞他的姑丈打算將女兒嫁給別人了。無論此事真與假,於情於理思道都得到京師走上一回,因此儘管考期將至。他也不得不來京師走一趟了。
  
  金家的大門上黑漆斑駁,院牆也是坑坑窪窪,看得出長年沒有修繕了。想來也是,一個五品的小京官原本就沒什麼油水可撈,在京師這麼個權貴聚集之地,日子確實不太好過。思道在大門口站了一陣,鼓足了勇氣,敲響了金家地大門。
  
  半晌之後,門裡頭傳來一陣響動,一位白髮蒼蒼的老門頭晃晃悠悠地拉開了一絲門縫。冒出個頭來,問道:「小伙子,你找誰啊?」
  
  「請問這裡是金乘風,金大人的宅院嗎?晚生思道,是……」思道沉吟了一下,有些難為情地說道:「晚生是金大人的表侄兒。」
  
  「哦。」老門頭點了點頭道:「您等等。我這就給您通報去。」
  
  鄔思道有些心神不寧的在原地踱了幾步。心裡頭尋思著見著了姑姑 姑丈該怎個說話。老門頭去後沒多久,一個中年婦女就衝了出來。雙眼含淚,語帶哽咽地問道:「你是小山。你真的是小山嗎?」
  
  小山是思道的小名,這世界上能知道這個小名的就只剩下姑母這麼一家了。思道毫不懷疑面前這個中年婦女就是自家的姑姑,深深地拜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紅布包兒。解了開來,露出一支鳳頭釵,語帶激動地道:「侄兒見過姑母。」
  
  那支鳳頭釵正是兩家定親的信物,原本就是金家的祖傳之物,這中年婦女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支鳳頭釵地真偽,頓時抱住思道大哭了起來:「小山,小山,你總算來了,可憐你父母走得早,這些年苦了你啊……」
  
  饒是思道一向從容淡定,到了這會兒也哭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兩人好一陣抱頭痛哭之後,姑母領著思道進了房,邊走邊說道:「你姑父今兒個當值,要晚上才能回,小山這一路辛苦了,先好生歇息一下,等你姑父回來,大家再好好聊聊。」
  
  鄔思道敢了一個多月的路,也確實累的慌,雖然很想問問表妹的事情,可這會兒也不好開口,只得跟著那個白髮老僕自行到房中安歇,不過心裡頭卻不免有些奇怪——竟然沒有看見表妹來打招呼,按理說表哥來了,當表妹的總得出來見上一見,避嫌也不是這麼個避法。
  
  天擦黑時分,當值的金乘風總算是回了家。思道跟隨著白髮老僕到了大堂,遠遠地就看見一身官服未除的金乘風正樂呵呵地坐在大堂上,忙急走幾步,上前拜見:「侄兒小山,給姑父見禮了。」
  
  「好、好、好,小山來一趟不容易,就在這多住幾天,咱們爺倆也好生親熱、親熱。。」金乘風伸手扶起了思道,樂呵呵地道:「來、來、來,先用過膳,一會兒再好好敘敘。」
  
  菜不多,也
  
  也就是四葷兩素,酒也一般,人就金乘風與思道兩個,慢慢隨意地聊著天氣之類地廢話。思道心中地疑惑越來越深:都這麼長時間了,還沒見著表妹,而姑父隻字不提婚約的事兒,難道……
  
  鄔思道心裡頭沉重,那飯菜就更用不下去了。好容易熬到飯後,思道尋了個話題地空子,試探性地問了聲:「姑父,怎沒見著表妹?」
  
  「啊,你表妹,嗯,你表妹這兩天到親戚家去走走,過幾天就回來。」金乘風的話裡帶著絲慌亂,思道乃精細到家之人,一聽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蹺,心中猛地一沉,默默了良久道:「姑父,侄兒此來是打算來接親地,侄兒與表妹的年歲都不小了,侄兒想……」
  
  金乘風打斷了思道地話,笑呵呵地道:「好、好、好,成婚是人生大事,好,好,好」
  
  金乘風滿嘴的好,就是不說好在哪兒,也不提啥時讓思道接親。到了這會兒,以思道得精明哪會看不出金乘風早已變了卦,再聯想起這宅子中沒有表妹的身影,甚至連閨房在哪都看不出來,又如何不知這門婚事已經黃了,心裡頭不禁有些許地失落,些許的氣憤,強忍著心中的痛幽幽地道:「侄兒打算近日內回鄉,不知……」
  
  金乘風再次打斷了思道的話:「小山遠來勞累,還是先去歇息吧,有事明天再議可好?」
  
  鄔思道心中既傷心又氣憤,原本打算即刻離開金府,可一來天色已晚,要想找個地方打尖不容易,二來,心中還是存了一絲僥倖的心理,也沒有拒絕金乘風的安排,跟著白髮老僕回了房,只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靜靜地躺在床上想著心思兒。
  
  夜很深了,無法入睡的思道索性起身,漫步走到院子中,散散心。金家的院子本就不大,三進院子裡就只有四、五間房,思道所住的房間是客房,就在主房的對面,剛走出院子就聽到主房內傳來一陣低低的咽泣聲,聽起來像是姑母的哭聲,心裡頭不免有些好奇,左右無人,也就慢慢地踱了過去。
  
  剛走到窗前,就聽見姑母低低地哭著道:「……我哥哥一家就剩下小山一個了,若是陷入牢裡,怎對得起我那苦命的哥哥……」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秀姑都出嫁了,老夫這也是沒辦法啊。」金乘風低低地說了聲。
  
  鄔思道頭腦嗡地一聲炸開了,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心中悲痛不已,搖晃著身子,走到牆角,默默地流著淚。他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唯一的親人要如此對待他,悔婚另嫁也就算了,竟然還想著將他送入大牢,這還有天理嗎?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思道被主房內的一陣桌椅的響動驚醒了,心中一凜,知道金家不可久留,萬一真被金乘風構陷而入獄,那才是天大的冤枉。思道回了自個兒的房,拿起包裹,悄悄出了門,小心地穿過院門,來到大門口,只見門上拴著兩根粗大的橫木,思道擔心拉動橫木的聲響會驚動金家,也不去開門,在牆腳搬了張梯子爬上了牆頭,閉著眼向下一跳。
  
  金家雖不富裕,但畢竟是官宦人家,牆院是破舊了些,可院牆還是很高的,思道也就是一個書生,雖說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可到了底兒也不是那些子武林高手,就這麼一跳不出問題才真是怪了——思道的腳生生地折了,一陣劇烈的疼痛頓時令思道昏厥了過去,沒過多久又再次被痛得醒了過來,:.:|結成了冰渣子。
  
  鄔思道不敢叫,強忍著疼,慢慢的向前爬動,留下一路血水,此刻的他只有一個念頭,離開!走得越遠越好。爬著、爬著,傷痛加上寒冷終於令他抵擋不住了,陷入了昏迷之中,只是在臨昏迷前,隱隱約約地看見前面來了一隊人馬,簇擁著一台大轎……
bageen 發表於 2009-3-7 17:25
  第二部少年行第九十四章風雲初動
  
  是不爭,不爭是爭,這話說起來拗口,做起來更難,絲的活計,沒有絕佳的身手,等待你的絕對是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什麼是爭,當然是要爭奪大位,如果做起事來違背了這一條,那就是在做無用功;何為不爭,也就是別露出你想要爭奪大位的野心,至少不能讓康熙老爺子察覺到你的野心。
  
  沒有功勞,在康熙老爺子眼中就是廢才,壓根兒就沒有上位的可能性。在這個年月手底下沒有足夠的人手,你啥子事情都別想做到,那你也就撈不到功勞,至少是撈不到大的功勞。可問題就出來了:手底下掌握的人多了,勢力大了,那可就要觸犯到康熙老爺子的底線了,一旦如此,等待你的絕對是大號的板子,自古以來功高震主或是權勢過大的權臣往往沒個下場,除非你有本事幹掉皇帝,自個兒上位。
  
  康熙老爺子是強權皇帝,絕對不會允許朝中能有威脅到他的人物或是勢力,即便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行,如此一來,爭與不爭之間這個度就得把握好了,一個不小心就得滿盤皆輸。胤祚原本沒想著爭,表現出來的就是不爭,不在朝臣中拉幫結派,現如今就算是要爭,還是不能在朝臣中拉幫結派,可爭是要有功勞、要有能力的,那你就必須做好老爺子交給你的任何一件事,如此才能令老爺子另眼相看。
  
  這會兒落在胤祚頭上的有兩件事:一是清欠,包括河工、漕運、兩江這三大塊的清欠工作,河工、漕運基本上算是完成了清欠任務。兩江地面清完了一半,剩下地那些過了水災的府、縣,無論如何是完不成清欠任務的,唯一能做的是上奏請求減免當地的稅收,先幫這些府、縣熬過難關。以康熙老爺子的品性而言,減免賦稅的折子不存在被打回票的風險。清欠的事兒大體上是可以算完成了,若是再加上那份火耗歸公的折子,清欠之事就算是得了滿分了。
  
  第二件事就是河工、漕運地整頓。這件事跟海運折子是關聯在一起的,通過海運來代替漕運,除了能節約大量的河工、漕運的費用外。還能順帶整出不少的良田。計劃是美好的,可真要實行起來卻是阻力重重,這就需要造勢,需要拉攏分化那幫子阿哥及朝中重臣;而要達到這個目標,首先要把水攪渾了,才能亂中取勢。憑借手中地籌碼一個一個堡壘地去攻打。這也就是為何胤祚要坑老四一把地原因之所在,雖說是陰謀。但真要算起來還是陽謀多一些:
  
  老四接手了清欠的任務,無論胤祚下不下套。他都得去做這件得罪人地事情,即便是由地方開始清欠。最終還是要面對那起子阿哥、宗室的挑戰,只是時間地早晚而已。胤祚設的局其實也是陽謀,擺明了陣勢讓你學。不但讓你學,還要告訴你如何去做,當然唯一沒有說穿地是該如何面對那些子阿哥的反撲。胤祚這麼做的目地就是要在短時間內將局勢攪亂,以便自己回京時能趕得上趟——回了京,就得著手海運的折子,否則如何談得上解決了河工的難題,如果局勢不亂,也就沒了趁亂取勢的可能。
  
  胤祚早就交待了劉長鄂注意朝廷的動態,尤其是阿哥們的反應,康熙三十五年最後一夜的那場鬧劇發生了不過三天,胤祚就收到了通過飛鴿傳書送來的準確消息,這不,立刻召集郭琇、林軒毅開始商討這件事了。
  
  「先生,以為此事如何?是不是該照計劃行事了?」胤祚將送來的情報交到了林軒毅的手中。
  
  林軒毅看完了手中的那張小紙條,沉思了一下道:「火候還不夠,得再加一把火。」
  
  「加火?」胤祚微微地一愣。
  
  「不錯,可以先將那份火耗歸公的折子先遞上去,把火再燒旺一些。」林軒毅冷靜地分析道:「眼下這個局面,聖上必定會是各打五十大板,清欠的事兒也會因此而停了下來,朝中大臣也會有所調整,局勢雖會亂上一陣,但很快就會穩下來,等我們回到京城,估計朝局已是風平浪靜,不利於我們亂中取勢的計劃。若是這份火耗歸公的折子上了,朝中必然會掀起大浪,亂局至少會持續到我們回到京師的那一刻。」
  
  「不錯,折子是本王上的,那些子朝官無論是反對的,
  
  成的,總得等到本王回到京師才能知曉究竟是怎個道大人立刻六百里加急發出此折。」胤祚笑呵呵地道。
  
  這時代文件傳輸靠得是驛站,一般每隔20里有一個驛站傳遞的公文上註明「馬上飛遞」的字樣,就必須按規定以每天300里的速度傳遞。如果遇到緊急情況,傳送的速度可達到每400、快達到800。傳遞緊急文件時,每個驛站都用快馬,這樣,雖然不是千里馬,但每匹馬都拚命跑,也可以一日千里。
  
  胤祚當然希望手中的那份火耗歸公的折子能盡快趕到京師,至少要在康熙三十六年正月初八開第一次早朝的時候趕到,但此折不是軍情不能用八百里加急來傳送,最多只能用六百里加急,不過算算時間也能在開朝前一天送抵京師,這便足夠了。
  
  春節是過去了,可春天卻還沒真兒個地到來,京師裡昨夜才落了場大雪,天凍得很,這樣的天氣最適合的就是躺在溫暖的被窩裡睡個懶覺,如果身邊再樓上個美嬌娘子暖被窩,那就更是件美事了。不過此等美事在京城裡,只有那些子平頭百姓能享受,朝官們卻沒有這個福氣,得上朝,三更就得起,五更就得進宮候著,天沒大亮就得開朝議事。
  
  別的阿哥、朝臣即便是上朝也就是三更起了,可四阿哥胤禛卻得三更就出發,沒別的原因,只為他的宅子在城外,不得不如此。今兒個是康熙三十六年的第一朝,儘管除夕夜那場風波都已經過去八天了,可胤禛心情依然不好,但也沒個遲到或是不去的理,二更就起了,認真地梳洗了一番,草草地用了些白粥就上轎子出發了。
  
  剛進了城門口沒多遠,就聽見前面護衛群裡發出一陣的騷亂,原本就心情煩悶的胤禛此時更是心中有火,喝令停了轎,怒氣沖沖地問道:「何事喧嘩?」
  
  胤禛冷厲刻薄,御下極嚴,容不得人失誤,但凡有個小錯失,斷沒有饒過的理,手下那幫子奴才、護衛沒少因小事而挨家法的。大夥兒都知道自家主子最近火氣大,都收斂得很,就怕因自個兒不小心得罪了主子,吃排頭、挨鞭子,這會兒聽到胤禛那略帶怒氣的聲音,頓時靜了下來,小半會之後,還是大管家高福兒先醒過神來,靠上了轎子邊,沉著聲道:「主子,前頭有個斷了腿的傷者,擋了道,奴才們這就將他抬走。」
  
  「傷者?」胤禛沉吟了一下道:「是什麼傷者?」
  
  「回主子的話,看打扮像是來京趕考的書生。」高福兒頭前就看過那個倒在路中間的傷者,此刻倒也答得快。
  
  胤禛自幼信佛,滿口子慈悲為懷,當然基本上都是口頭功夫,那手上卻是狠戾得緊,不過偶爾救助些貧苦之人也是做過的,倒也搏了些好名聲。這會兒聽說是個受了傷的書生,一時起了慈悲之心,吩咐了一句:「來人,先將傷者送回府上,好生照料著,待本王下了朝再問。」
  
  此乃些許小事,自然有手下那幫子奴才去忙乎,胤禛吩咐了一聲就令人起轎直奔宮中而去。說到底兒,胤禛也就是當救了頭小雞、小鴨般,壓根兒沒將這件事兒放在心裡頭,別說什麼回頭就問問的話,只怕沒個意外,三、五年他都不會記得此事,更何況今兒個早朝對胤禛來說太重要的,是福是禍立馬就能見分曉,哪還會將心思用在那個來歷不明的受傷書生身上。
  
  胤禛到得早,宮裡頭這會兒還冷清得很,除了幾個在宮裡當值的章京、上書房行走之類的中級官員,其他阿哥、重臣們連個影子都沒有。胤禛這些天心事重,壓根兒就沒休息好,今兒個又起得早了些,這會兒倒有些犯了困,跟那些章京們打了聲招呼,自個兒坐在朝房內靠牆角的椅子上,歪著頭打盹,直到宮裡頭傳來太監們喊「上朝」的聲響才醒過神來,匆忙地整理了一下儀容,隨著朝官們一道向乾清宮大殿走去……
bageen 發表於 2009-3-7 17:25
  第二部少年行第九十五章一石激起千層浪
  
  熙三十六年第一朝終於在眾人不同心思的企盼中開朝完萬歲,山西道御史何龍令率先出列,一頭跪下道:「臣,山西道御史何龍令有本啟奏陛下,臣彈劾戶部尚書陳廷敬罔顧國法,強行追比,導致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魏亞武、禮部主客清吏司主事錢竟鳴等多位官員因無力清欠而被逼自殺身亡,此情此景實有傷朝廷體面,望陛下明察。」
  
  山西道御史何龍令剛說完,京畿道御史郎月明就出了列,同樣是彈劾戶部官員,不過他彈劾的是戶部侍郎濟寧,罪名也是強行追比,導致官員自殺。郎月明話音剛落,僉都御史奎續又冒出來了,彈劾的卻是胤禛,罪名是縱容戶部官員強行追比。這三個御史可不是一個主子的,何龍令是老八的人,郎月明是太子一系,而僉都御史奎續是大阿哥的門下奴才。
  
  這三個御史的背後分別站著一位阿哥,可都不是好惹的主,這麼一帶頭,一大幫子朝官都紛紛出列上奏奏章,全是彈劾戶部官員,若是按彈章來算,幾乎將戶部主事以上的官員都彈劾了一遍,整個戶部幾十名大小官員,連同四阿哥胤禛全都在案,無一漏網。
  
  望著堆滿了御桌的彈章,和跪倒了滿地的大小官吏,康熙老爺子氣得面色鐵青。老爺子一早就預算到今兒個早朝會有一番熱鬧,也知道戶部必然受彈劾,心裡頭原本打算強行將那些彈章壓下去,可沒想到這起風波會鬧得如此之大,竟然會有近一半的朝臣彈劾戶部。如此一來,老爺子原本盤算保戶部的想頭就算是落空。
  
  康熙是強勢皇帝,這沒有錯,可問題是老爺子一向愛面子,容不得自個兒在歷史上留下污點,這會兒如此多的官員彈劾戶部。而且證據確鑿,戶部地追比也確實狠了些,逼出了人命,雖說是出於公心。可卻損了朝廷的臉面,不追究戶部的責任是不可能的了,老爺子可不想在史書上留下個昏君的罵名。
  
  戶部是不能不處分的了,可究竟該處分誰,如何處分,那就有個計較了:胤禛身為主管阿哥。板子是絕對要挨地,撤了差使是難免的。雖說老爺子心裡頭也知道胤禛冤了些,畢竟這麼一追比,國庫充實了不少,可問題是出了人命案子,胤禛這個主管是脫不了關係的。該打的板子也只能打下去了。
  
  陳廷敬老了,雖說是個能吏,可畢竟歲數大了些。正好借此機會讓他致仕回家休養,也算是替罪羊了罷。濟寧、王掞都正值盛年,能力出眾,老爺子可捨不得出重手處罰,屬於得保地對象。戶部被參的幾個追比太狠鬧出人命的小官小吏的,判個流放也就差不離了。就這麼著,老爺子當庭就開了金口:
  
  免去四阿哥胤禛戶部差使,罰上書房讀書半年;免去陳廷敬戶部尚書一職,准其告老還鄉;調戶部侍郎王掞任禮部侍郎一職,調濟寧任大理寺少卿;調兵部尚書李天馥出任戶部尚書……
  
  康熙老爺子雖然沒有宣佈追比之事暫停,可換完了戶部的幾個頭頭腦腦,這追比的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那幾個阿哥各自心裡頭樂呵著呢,若不是這會兒正在上朝,怕是早都放聲大笑起來了,不過他們顯然高興得早了一點——老爺子剛宣佈完對戶部地處罰,立刻調轉搶口,折騰那起子阿哥來了:十阿哥胤鋨行為乖張,行事莽撞,有失體統,著免去貝子爵位,罰俸半年,著上書房讀書一年;遷刑部侍郎向銘山東布政使,遷吏部侍郎阿濟福建布政使……老爺子一傢伙將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手下的那些個干將都外放了出去,狠狠地給了他們一耳光,不過卻沒有動到太子一系地人馬。
  
  老爺子這麼一折騰,快刀斬亂麻,一板子打下去,阿哥們全都被打疼了,大傢伙也沒心思鬧騰了,都盤算著散了朝該好生商議一番得失。可就在這時,司禮太監秦無庸呈上了份剛由票簽處緊急送上了的一份折子,卻是遠在江南的胤祚所上的奏章。老爺子看完了奏章,沉默了半晌,最終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揮手示意秦無庸大聲宣讀。
  
  原本被老爺子霹靂手段打得有些暈頭轉向的眾阿哥、朝臣們聽完了折子,頓時炸開了鍋,滿朝文武議論紛紛,儼然忘了這兒是金鑾殿,康熙
  
  還在上頭坐著呢。一起子官員立場不同,圍繞著這法子當庭就吵了起來,渾然沒有了朝臣的體面。
  
  索額圖、馬齊、國維、李光地這些個上書房大臣個個不動如山,面色沉穩,滿臉子深思狀,這份折子關係太大,在沒有研究透徹之前,這些個老狐狸是不會立刻表態的。而那些個次一級地朝官只是彼此吵著卻也沒人上奏表明自個兒的態度。康熙老爺子瞅了瞅亂哄哄的朝堂,也不生氣,只是下令退朝。
  
  朝是退了,事兒卻沒完,別說那起子朝官們都等著看風向,就連阿哥們也不太摸底兒,鬧不明白這老六搞的啥子名堂,都急著先去分析一下自個兒的得失,這不,幾伙子阿哥分頭各自商議去了。
  
  上書房內,康熙老爺子高坐上首,環視了一下那些個上書房大臣,開口道:「今兒個就議議小六兒的這份折子,眾愛卿有話敞開了說。」
  
  索額圖身為保和殿大學士,在眾大臣中排在首位,這話當然得他先說,這貨可是堅定的太子靠山,跟胤祚卻是死敵,來上書房的路上就想好了對策,這會兒第一個站出來道:「陛下,臣以為毅郡王這份折子實乃誤國之言,朝廷原就有定議,火耗不得高於兩錢,現如今所收火耗實際已達三錢,本就違了規,既然收歸公有,就當充入國庫,斷沒有再分給那些官員的理。為官者當清廉自守,朝廷豈無俸祿哉?」
  
  索額圖這話說得慷慨激昂、冠冕堂皇,宛若自個兒就是大清朝第一清官似的,理由還充分得很,不過馬齊卻有著不同意見,當即出列道:「聖上,臣不同意索大人的觀點,臣以為毅郡王這份折子實乃謀國之道,此法謂之養廉銀,那起子地方官員沒了收火耗的權利,自然斷了盤剝百姓的念頭,臣以為此法可行!」
  
  國維滿臉子沉思狀,默默地不開口,眼瞅著康熙的眼光掃過來了,硬著頭皮出列道:「聖上,臣以為索大人、馬大人的話都有道理,臣恭請聖裁。」
  
  李光地當過地方官兒,深知這份折子的厲害之處,無論是贊成還是反對都會得罪人,索性三緘其口,來個徐庶入曹營一言不發。其他幾個上書房大臣則各抒己見,有的贊同,有的反對,吵得不可開交。康熙老爺子看樣子心裡頭也沒個底,聽了老半會,心裡頭煩,揮手止住一眾大臣吵吵嚷嚷的爭論,令大夥兒分頭上折子,讓他們跪安散去。
  
  接連數日,眾大臣、阿哥們為了胤祚的這份折子忙得不可開交,無論是贊成還是反對,各自忙乎的火熱,大體上來說,沒啥子油水的官絕對是舉雙手贊成,油水足的肥官兒則全力反對。
  
  太子、大阿哥一系的人馬跟胤祚都有些仇怨,自然是全力反對;老三一夥站一旁看熱鬧,打算看清楚哪一頭勢大就幫著哪頭;老八一夥子在朝官中的勢力最大,胤祚這份折子若是真的實行起來,他們所受的打擊最重,只是摸不清胤祚究竟要搞些啥子名堂,也摸不清康熙老爺子究竟是怎個看法,也沒敢急著表個態,緊趕慢趕地商議了幾天,最終準備兩份折子,一份贊同。
  
  一份反對,就等著朝議時看風頭;老四胤禛免了差,心情鬱悶,自個兒在家裡頭生著悶氣,舔著傷口,哪有心思去理會胤祚的那份折子。
  
  大夥兒忙乎了幾天,總算又到了上朝的日子,好傢伙,剛一開朝,滿朝堂的文武百官可就來勁了,各自引經據典爭論不休,反對與贊成的吵得不可開交,若不是顧忌著君前失禮這麼條大罪,只怕流血事件就得演上好幾回。康熙老爺子也被這起子朝臣吵得頭暈,再說他老人家自個兒也真沒拿定主意,這不,大手一揮,下了道旨意——著毅郡王胤祚即刻啟程回京。
  
  胤祚通過自己的渠道,早已得知朝中的變動,這會兒早已做好了回京的準備,這不,剛接到老爺子八百里加急送來的聖旨,心裡頭可是得意極了,立馬打點行裝,安排好人馬,啟程回京去了……
bageen 發表於 2009-3-7 17:26
本帖最後由 bageen 於 2009-3-7 17:48 編輯

  第二部少年行第九十六章縱橫(一)
  
  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停!打住了,說這是沒當過官或是被罷了官的。真要拿著這話來衡量,別說這會兒的官了,即便是歷朝歷代所有的官加起來,能夠不用回家賣地瓜的一隻手就能算得出來,可就這麼些清官裡就真的都是為民做主的?不見得,大體上還是好名聲的。
  
  江上來往兩張帆,不是為名就是為利,當然為利的遠多過為名的,只要有需求那事情就好辦了,為名的咱給,為利的咱也不吝嗇,可只有一條,拿了咱的好處,就得辦事兒,至少是別礙手礙腳地擋著道,真要是拿了咱好處還嘰嘰歪歪地扯淡那也成,這會兒烏蘇裡台正缺人呢,揪你個小辮子,讓你嘗嘗流放的滋味也不是沒有辦法。胤祚這回可是鉚足了勁打算回京大幹一場的,該做的準備可是一件沒少,這不剛接到康熙老爺子八百里加急的聖旨,立馬就發動開了。
  
  乘船?嘿,太慢了,等咱趕到京城,只怕黃花菜都涼了。不過這麼大艘的船也不能空著回去是不?林軒毅一家子外帶李衛那三個小傢伙,總得有人護著,這船還用得上。唔,李衛這臭小子皮得很,整日裡就是上竄下跳沒個安生,好作弄人,鬼主意還損得很,好端端的一個總督府被這小子折騰個夠嗆,也就只有林軒毅家裡那隻母老虎能鎮得住這小子。嘿,說來也好笑,當年咱也就是順水人情,送了個歌女,沒曾想這喬姐兒看起來清秀可人。骨子裡卻是強悍得很,連林軒毅這麼號角色都管得死死地,到了底兒,連個小妾都沒娶,呵有趣得緊。胤祚安排事情,領著一幫子侍衛騎上快馬逕自趕往京城。左右無事,這一路上想東想西地胡思亂想起來。
  
  這一路曉行夜宿地緊趕慢趕,好歹是十天裡趕到了京郊,不過卻回不得王府。
  
  按清制,欽差回京得先完了差使才能回自個兒的家,一時半會完不了差的,就只能先住城外的驛站。胤祚趕路趕得緊,到了京郊都已是日頭偏西,進宮完差也遲了點。再說胤祚也沒打算立刻進宮地,這會兒還有許多事兒要做了。沒把握的仗胤祚根本不想打。
  
  早一步出發的侍衛已將胤祚的奏折遞了上去,康熙老爺子已經知道胤祚即將來京,派了禮部的郎官早早地就候在驛站了,不過有些出乎胤祚意料的是:老三那貨竟然親自出馬,領著禮部侍郎陳汝器並幾個禮部郎官笑呵呵地就站在驛站門口。
  
  得。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老三這貨定是來探消息地。嘿。也好,先將這貨打發了,省得咱還得多跑一趟老三府上。胤祚是郡王,又是欽差,論身份、論地位或是論聖眷都在老三胤之上,不過老三的排行高,胤祚雖說心裡頭不待見這貨,可面子上卻少不得應酬的,滿臉子笑容地滾鞍下馬迎了上去,口裡頭道:「三哥,怎敢勞您的大駕,豈不是愧煞小弟了。」
  
  老三可是演技派,幾個快步迎上前來,一臉子激動地道:「六弟此行辛苦了,瞧,都瘦了,也黑了,真難為六弟了,三哥心疼啊,來、來、來,趕緊進屋歇息、歇息。」
  
  得,老三地演技放後世足夠拿奧斯卡小金人的了,那雙眼還真飽含著淚水,靠!蒙誰啊,嘿,咱也演一回。胤祚趕忙握住老三那早已伸出來的雙手,熱情地搖晃著,口裡頭道:「三哥一向可好,小弟想死您了,這回咱哥倆好好敘敘。」
  
  嘿,是想您死了才對吧,胤祚伸出去的手,熱情是熱情了,不過似乎有些熱情過了頭,手上的勁不免用大了些。老三可是個文弱書生,有點兒吃不住勁了,可這會兒正演戲呢不是?總不能穿幫吧,再說哥倆個這麼親熱著,也不能有些不滿的表示吧,那笑容裡可就有點苦了,也搞不定胤祚是不是故意在整他,畢竟胤祚臉上地笑容是那麼的燦爛,無邪得簡直跟嬰兒有得一比,沒奈何,胤有些子急地抽出了手,笑呵呵地道:「六弟,來,三哥今兒個左右無事,陪你進屋敘敘,好好聽聽六弟地傳奇故事兒。」
  
  不肖說,京師的驛站是這天下最大的,也是最好的,畢竟這兒可是京師,來往的官吏多如牛毛,地方兒小了哪成。胤祚是王爺,自然有王爺地待遇,偌大的三進院子早打掃得乾乾淨淨地,連院牆都重新刷了一番,傢俱也都是新的,當然這些都是老三做地事,禮部管的就是這些個迎來送往的勾當,要討好一下胤祚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哥倆個談話自然是閒人勿近的,這不,剛進了屋,泡好了茶
  
  哥倆個就各自將隨從打發了出去,滿嘴跑火車地聊開個天氣不錯侃到了江南美女如雲,啥子廢話都說了,就是不說正事。胤祚不急,反正今夜也辦不成太多的事兒,老三卻有些急了,廢話說了一筐,口水都耗了不少,正題卻一個字都沒說,有些吃不住勁了,眼珠子一轉,笑咪咪地問道:「六弟,這回算是大展神威了,破白蓮教,清河工、漕運,哪樣都是不世奇功,三哥佩服啊,只是那個折子……」
  
  呵,來了,熬不住了吧,想探底來了吧。嘿嘿,你急咱不急。胤祚裝出一臉子疑惑的樣子道:「三哥過譽了,小弟是上了些折子,不知道三哥究竟指的是哪份折子?」
  
  要想趁亂取勢,就得將水攪渾,而且越渾越好,胤祚頭一份火耗歸公的折子都還沒議出個名堂,立馬加上一顆重磅炸彈——海運折子,這折子雖說是密奏,不過這起子阿哥、重臣個個都是消息靈通之輩,康熙老爺子還沒看見那份折子呢,大傢伙就從票簽處得了信,這不所有的朝臣、阿哥全被炸暈了頭,又急趕著議論胤祚的第二份折子了。可這第二份折子是密折,大夥兒雖都知道個大概,可誰也不知道究竟,這不都急著找胤祚商議來了,也就是老三趁著迎接的便利捷足先登了。
  
  胤祚這麼一裝傻,胤可就有點真傻眼了,那份折子是密奏,雖說大夥兒都知道了,可知道歸知道,卻是不能明著說出來,否則是要挨大板子的。胤吶吶了一陣也沒敢真個兒地問出口來,要是胤祚趁機參他一本洩漏機密之罪,嘿,下場可是不妙。
  
  得,不逗你玩了,雖說您老哥手底下沒啥子人物,翻不起太大的浪,可要搞點破壞卻也是件大麻煩。胤祚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三哥說的可是火耗歸公之事?」
  
  老三這會兒簡直快氣瘋了,滿腦門都是黑線,可臉上還得擠出一絲笑來:「六弟這份折子好啊,三哥深以為然,若是照著去做,何愁天下吏治不平,不過,三哥想問的是另一份折子。」
  
  「啊,是這麼回事啊,唉,三哥還真見外,咱哥倆個有什麼不好說的了,直說就是了。」胤祚樂呵呵地說道。
  
  「那是,那是,咱哥倆一體,不見外,不見外。」胤有點兒哭笑不得地應道。
  
  瞧你個小樣,嘿,當初打老子黑拳時,咋不見你說這話。好生耍了老三一把,胤祚心裡頭樂呵著呢,臉上笑容也格外燦爛了起來。「三哥,這事兒是這樣的……」
  
  胤祚簡單地將海運折子的事兒說了一下,既不提怎麼個運作法,也不提能有多少好處,當然悄悄地指出了一點——漕運變海運,修河渠能額外整出近萬頃的良田,這些田雖說算是歸了朝廷,可也不是全歸了朝廷,畢竟還是要拿出來賣的,怎麼賣,如何賣,胤祚沒有說,只是提了句將會成立個專售局。
  
  專售局,名字雖是怪了些,可用屁股都能想得出這位子上油水可是足得很,稍一趁手,搞它個十萬、八萬的簡直跟玩兒似的。胤來錢的路子小,手頭緊了些,花銷卻大,這會兒聽到有這麼個好職位,那心裡頭可就活絡起來了,陪著胤祚笑了一陣,試探著問了聲:「六弟,這專售局可是個要缺,非得有個可靠的人來擔當不可,否則必然出大亂子的。」
  
  呵,說到點子上了,老三這會兒怕是口水都流到肚子裡去了吧,嘿,小樣!在海運裡頭,這專售局不過只是蠅頭小利罷了,給你又如何,只要你老哥不瞎攪合,啥事都好商量。胤祚微笑著道「三哥說得對,是該有個得力的人看著,三哥可有要薦的人選?」
  
  「巧了,哥哥門下正好有這麼個人,凌思儉,字善和,康熙三十年進士及第,為人老成,現如今就在禮部任事,能信得過,若是六弟急等著用人,三哥倒是可以割愛的。」
  
  「成,這人小弟見見再定如何?」胤祚倒也爽快,雖沒說死,可沒拒絕就是同意了。這哥倆個算是達成了一致,皆大歡喜,又隨意地聊了一陣,胤滿意地告辭而去。
  
  老三算是擺平了,可其他阿哥、朝臣那兒卻不是件簡單的事兒,該如何下手還有個計較,胤祚送走了老三,立刻與林軒毅商量了起來……

  第二部少年行第九十六章縱橫(二)
  
  運的折子要想通過絕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並不是康熙頭就能辦得成的——康熙老爺子是強勢皇帝沒錯,可問題是這老爺子好面子,除非是遇到威脅到他自個兒地位的事兒,否則絕不會不顧朝臣的意見而強行去做某件事。
  
  海運折子牽涉到朝堂各部——人事的調動是吏部的事情;河工的整頓、碼頭的建設、船隻的建造是工部在負責;漕運系統的改革則是戶部該管;海運的護航則是兵部的調遣;碼頭治安離不開刑部的配合;禮部雖說在海運漕糧上沒啥子搞頭,可將來胤祚打算搞海外貿易時就脫不開禮部的幫助,更何況禮部也是六部之一,若是以祖宗之法之類的廢話來阻擾也是件頭疼的事兒;海運官員的監督、稽查又是御史台的勾當;犯事的官員處理離不開大理寺的協助,林林種種繁瑣得很,並不是一份折子上去就能算完事的。
  
  禮部是老三胤的地盤,這貨合著老五、老七,在禮部這一畝三分地耕了多年,那裡頭近半是他的人,只要搞定了老三,禮部基本上就不會跳出來反對,這一部算是基本穩妥了,但也得防著老三變卦反水,儘管這種可能性並不大——老三雖善於打黑拳,可這主兒手頭緊,沒太多路子找錢,尤其是河工上被胤祚砍了手腳,又被老四追比了一番,正忙著找來錢的路子呢,沒理由跟錢過不去。
  
  即便是老三反了水問題也不大,無論是這貨還是禮部本身跟海運的關係都不大,反對的意見基本上沒什麼威力,而這正是老三急急忙忙跑來找胤祚要好處的根由所在。
  
  工部就不必說了。那可是胤祚地後花園,雖說胤祚還沒有正式接手工部的活計,可也沒有誰會傻到跟自個兒的頂頭上司過不去的份上,再說工部侍郎劉思遠可是胤祚一手提拔起來的實力派,其在工部的勢力要超過現任工部尚書沙穆哈,工部這頭可以說是不成什麼問題。即便那起子官員有什麼不同地看法也不會在朝堂上跳出來跟胤祚唱反調,除非他打算過幾日到烏蘇裡台去過下半輩子。
  
  吏部,嘿,吏部的問題最麻煩。那是老二胤礽的地盤兒,儘管這貨平庸得很,手底下儘是些撈錢不要命的貨色,一個好端端地吏部被老二這混球搞得烏煙瘴氣地,不成個體統。可問題是胤祚跟老二之間的仇大了,壓根兒就沒有轉的可能性。想要聽到從老二口裡頭吐出來的「贊成」二字基本上就跟盼著天上掉下塊大餡餅差不多。不過吏部也不見得就是老二說了算,剛調任吏部尚書的馬齊卻是個厲害的角色。頭上頂著領侍衛內大臣、上書房大臣、文華殿大學士一長串地頭銜,並不怎麼聽胤礽指揮,這位爺可是康熙老爺子的寵臣,只要能說服他,吏部即便有人跳出來唱反調也不怕。大不了來場御前辯論,反正胤祚小時候就玩過御前官司了,那口才絕對不會輸給旁人地。
  
  兵部?兵部基本上就是個軍隊後勤處的幹活。所有的調兵大權全都在康熙老爺子手裡拽著呢,大清朝的兵部就是六部裡最沒勢力的一個部,在朝堂之上說話地聲音也最小。現任兵部尚書博濟剛從西安將軍的位置上提拔上來,原就是胤祚西征時的部下,兩人雖說交往不算多,可關係卻不錯,半年前上書請奏讓胤祚管兵部地就有他一個。雖說不知道這位老部下的態度究竟如何,但他即便是反對海運也不會首先跳出來。若是可能的話,胤祚倒是想去他府上拜訪一下,只可惜得防著有人非議,一個私下溝通朝臣的大帽子扣過來可不是好玩的事兒,不過寫封信溝通一下倒也無礙。
  
  刑部,嘿,這兒就是老八的地兒了,老八、老九、老十一夥子都不是省油的燈,那勢力遠不止在刑部,幾乎各部都有他們的人,不將老八搞定了,海運的折子壓根兒就沒戲。老八的心野,眼裡頭只有大位,為了大位,這貨啥事都能整得出來,斷不是光靠好處、銀兩就能對付得了的。對老八隻能是利用,還得利誘、威逼雙管齊下才能奏效。即便是不能將老八拉到自己一邊,也不能讓他挑出來唱反調,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做好各種的準備,好在胤祚此刻手上籌碼足,倒也不怕擺不平老八,若是老八真要搞事兒,那就大家
  
  玩完了事。
  
  戶部,這會兒戶部剛大換血,幾個頭頭腦腦的,都是新人,這其中戶部尚書李天馥可是胤祚的老熟人了,這貨原是兵部尚書,為著花露水的軍需,跟胤祚打過無數的交道,好處可是沒少撈。李天馥就是老狐狸一個,朝堂之上除了附和大多數人的意見外,從不表露自個兒的想法,官兒一直當得很滋潤,是熙朝有名的不倒翁,胤祚也不指望這貨會幫著自己說話,可至少在事情沒有個定論的時候,這貨絕對不會跳出來反對的。
  
  不過戶部的事情複雜,想要真的解決戶部的事兒,絕對繞不開老四胤禛,儘管這主兒已經被免了戶部差使,可畢竟管了戶部幾年,手底下還是有些人馬的。這事兒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只要擺平了老四,戶部也就沒了搞頭。至於其他幾個部、院雖說有些能量,可卻不是決定海運折子命運的關鍵之所在,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上書房大臣這一塊,胤祚就沒太好的溝通辦法了,要防著老爺子起疑心,就不能跟這些個重臣太粘乎,別說是私下拜訪,就連寫封信探討一下都還是免了的好,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朝堂上擺明道理說服他們。
  
  老八的事情不好搞就慢些搞,老四那頭卻得先拿下來,老四這會兒剛受了打擊,上門安慰一下,順帶說服一下老四卻是要的,當然,當初原打算拉上老四一塊上奏折的事那就算了,反正原本也沒跟老四約定一塊兒上奏,只是上了趟門跟老四探討了一下海運之事來著,再說老四的宅子就在城門外,走起來也方便,這不,胤祚送走了老三,又跟林軒毅探討了一下應對之策,就急急忙忙地用了晚膳,領著人也不乘轎子,上了馬直接奔老四府上去了。
  
  天早黑了,老四的府原就偏,他自個兒又孤僻,不大跟人來往,再加上剛倒了霉,這會兒壓根兒就沒人會來老四府上做客,天氣冷,那些個門房早早地都躲耳房裡休息去了,偌大的府門口連個人影都沒有,胤祚一行十幾人都到了門口了,那起子門房才被馬蹄聲驚醒過來,忙不迭地有人去通報,有人上前拉馬侍候。
  
  嘿,看樣子老四這些天過得苦啊,估計連調教奴才的心思都沒了,原本規矩那麼大的府上此刻竟然鬆懈到此等地步,還真是天可憐見的,不過嘛,嘿嘿,老四還是繼續倒霉下去好了。胤祚心裡頭一直把老四當成最大的威脅,畢竟他來的那個時空裡頭,老四可是笑到最後的主兒,這會兒胤祚已經起了心要奪大位,開了弓,可就沒有回頭箭了,無論如何都得走下去,無論誰擋了道都得打倒在地,然後再踩上幾腳,最好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胤祚在門口等了好一陣子,才等到老四胤禛的出現,忙上前一步道:「四哥,小弟來遲了,四哥莫怪。」
  
  胤禛雖說是個冷面人物,可畢竟還是個人不是?自打他倒了霉,那幫子兄弟們笑成了一片,就連平日裡常來串個門子的老十三都不見了蹤影,雖說這會兒正因被免了職而不痛快,但見胤祚剛回京就上門來拜訪,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心裡頭著實有些受用,一向冷峻的面上都擠出了一絲的笑容,客氣地道:「小六回來了,也不先派個人來打個招呼就這麼來了,四哥這會兒可是沒啥子東西好招待的了,也就清茶管夠。」
  
  嘿,老四也學人說起笑話兒來了,不過老四這貨壓根兒就不是講笑話的料,這話咋聽咋彆扭。胤祚心裡頭叨咕,面上卻是堆著笑道:「四哥的茶一準是好茶,小弟今兒個不但要喝個夠,回頭還得順手摟幾大袋子的,哈哈哈……」
  
  胤禛笑罵了聲:「貧嘴,四哥又不是開茶鋪的,哪有那麼些茶葉任你用袋裝。
  
   
  書房裡頭,哥倆個默默地坐了一陣,誰也沒有先開口,老四原本就話不多,這會兒心情不好,也不太想說話,胤祚呢,還在琢磨著怎個開口法,書房裡的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起來……
bageen 發表於 2009-3-7 17:26
  第二部少年行第九十七縱橫(三)
  
  四是個冷人兒,表面上看起來行事果決,其實內裡疑是這貨善於掩飾,能看出此點的人不多,胤祚就是其中一個。要想說服胤禛絕非易事,與其繞著彎子說事兒,沒地引起老四的疑心,倒不如有話直說了的好。老四生性節儉,不好女色,拿好處來收買老四壓根兒就行不通,不過老四心野,好名聲,指望著能通過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博得康熙老爺子的賞識,這便是可以利用的缺口所在。
  
  「四哥,小弟剛遞了份折子上去。」沉默了許久之後,胤祚緩緩地先開了口。
  
  胤禛沒有說話,只是眉頭皺了一下,臉色沉穩地看著胤祚。
  
  「四哥,頭前小弟曾與您探討過海運的折子,此番小弟在河工上走了一遭,也算是見識了河工那塘子水有多臭,故此小弟一回來就上了那道海運的折子。」胤祚同樣是一臉子平靜地說道。
  
  「唔。」胤禛只是輕輕地吭了聲,點了點頭,啥都沒說,不過心裡頭卻是翻江倒海,難受之至——同樣是阿哥,一樣領了差使,眼瞅著小六兒樣樣事兒都辦得漂亮,而他自個兒卻諸事不順,事情沒辦妥,反倒連差使都丟了,嫉妒、傷感怕是難免的,再一聽說胤祚已上了海運折子,心裡頭更是有些失落。
  
  頭前胤祚跟老四探討過這份折子,也給過老四一份簡約版的海運計劃書,原本想拉上老四一道上本,既巴結一下老四,又讓老四分擔些壓力。不過,那時節胤祚還沒起心要奪大位,自然是無所謂得失的,可這會兒不同了,別說老四這會兒沒了差使,即便還有差使在身。胤祚也不會分半絲功勞與老四的,無他,胤祚心裡頭一直將老四當成大敵來看待。雖說歷史早變了樣,可慣性還在。老四依舊是那個老四,能不能成氣候卻是難說的事兒,哪怕有一絲地可能性,胤祚都得想著法子將之滅了。
  
  老四不說話,那咱就繼續說,不信您老哥不上套。胤祚滿臉子沉重地接著道:「四哥。小弟此次出京辦差,倒也走了不少地方。眼之所見,觸目驚心啊,貪官污吏比比皆是,土地兼併日趨嚴重,小弟曾在江南見識過一大地主竟然擁有良田近萬畝之多。此情此景著實令人側目。」
  
  胤祚越說越是激動,滿臉子義憤填膺的樣子,不過所說的倒也是事實。確實有這麼個大地主,不過這大地主並不是那些良田的真實主人,哪些地兒都是老八的,那個地主不過是掛名而已,當然胤祚是不會將底細透露給老四的。
  
  「哦?竟有此事?」一直沉默不語地胤禛猛地眼睛一亮,眉毛一抬,雙眼緊盯著胤祚不放。
  
  土地兼併一向是朝廷的大忌,對於農業社會而言,土地就是朝廷的心病,土地兼併一旦失了控,一旦有個災荒,立馬就是大亂迭起,朝廷不穩的局面。
  
  戶部總地職掌就是管理全國疆土、田地、戶籍、賦稅、俸餉、財政等事宜。胤禛管了戶部幾年卻沒有發現此等跡象,難免有失職的嫌疑,雖說眼下去了差使,可一旦胤祚將事情捅了上去,胤禛還是不免要挨板子,康熙老爺子的板子可不是那麼好挨的,疼起來可是會要人命的。胤禛心裡頭明白,小六兒不會無緣無故來拜訪,也不會無緣無故說起土地兼併的事兒,以他對小六兒地瞭解,土地兼併的事兒必然不假,只是不明白小六兒為何要說起此事,不免有些疑心小六兒是不是打算要挾自個兒。
  
  嘿,激動了吧,咱地好四哥哎,咱若不是還要您老幫忙,也不會跟您說這個了,嘿,咱可以幫你個忙,不過您老也得拿出點誠意來。胤祚滿臉子沉痛地點了點頭道:「四哥當知小弟不是個虛言之人,小弟手裡頭有證據,兩江、閩浙一帶土地兼併已到了非下大力整治不可的地步。」
  
  胤禛坐不住了,霍然起身,在書房內來回地踱著步,臉上滿是憂慮,良久之後,猛地轉過身來,看著胤祚道:「小六,此事開不得玩笑,一句話得有多少人頭落地,你確信此事無誤?」
  
  嘿,急了吧,出了此等事兒,戶部首先要挨板子,要掉腦袋的是您老哥的手下,跟咱有啥子關係,您老急了就好,呵,咱可就等著您發急呢。胤祚心裡頭那
  
  可就沒邊了,面上卻一臉子的平靜,點了點頭道:「向來無虛言,此事確鑿無誤,不過……」
  
  胤祚故意將話說了一半,立刻引來了胤禛地疑問:「嗯?小六有話儘管直說。」
  
  「好,此事雖棘手,卻也不是沒有個解決的法子,只是一來小弟並沒有管著戶部,二來,小弟手頭還有海運的事兒待辦,法子雖有,小弟卻是用不上地,若是四哥不嫌棄的話,小弟可就獻醜了。」胤祚伸手從懷中掏出一份折子遞給了胤禛。
  
  胤禛拿過了那份折子,有些迫不及待地打了開來,就著***仔細地看了起來,臉色不斷地變幻著,良久之後,長出了口氣,口中喃喃地道:「官紳一體納糧、攤丁入畝,這兩法子理應可行,嗯,可行!」
  
  胤禛自個兒念叨了幾句,猛地一抬頭,兩眼緊盯著胤祚,眼中閃過一絲的疑惑、一絲的不解,更多的是嫉妒,緩緩地開口道:「小六兒,打小了起,皇阿瑪就稱道你為千里駒,今日看來這駒字該換成馬了。說罷,要四哥做些什麼?」
  
  嘿,啥千里馬不千里馬的,老子是龍,不是馬,馬是讓人騎的,這千里馬的名號您老還是自個兒留著好了,不過嘛,老四還算上路,知道咱拿出東西來是有條件的,那咱們就來好好談談條件。胤祚臉色一正道:「四哥這是說哪的話,別說咱兄弟原本就是一體,就算是為了朝堂公事,小弟也不會有二話。」
  
  「嘿嘿,小六說的是,四哥受教了。」胤禛搖了搖頭,自失地一笑道。
  
  「四哥,小弟那份海運的折子關係到我大清的命脈,倘若有失,小弟個人得失事小,社稷受損事大,這事兒牽扯眾多,卻也離不得戶部的干係,還望四哥斟酌一、二。」胤祚客氣歸客氣,該提條件時也絕對不會口拙。
  
  胤禛聞言沉默了半晌,皺著眉頭思索了良久,眉頭一楊道:「好,四哥雖說如今沒了差使,不過戶部那塊倒也還能說得上話,能幫著自家兄弟的事,四哥絕不會軟蛋了的。」
  
  「多謝四哥抬愛,小弟感激不盡。這會兒天晚了,小弟就不打攪四哥休息,要不一會兒嫂子該拿小弟是問了,哈哈哈哈……」事情妥了,胤祚也不想多留,立馬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好你個小六兒,取笑起你嫂子來了,小心一會兒你嫂子聽到了,問你個大不敬之罪,哈哈哈……」胤禛拿到了那兩個法子,也看到了東山再起的希望,心情不錯,卻也放開了一回,開起了玩笑。
  
  讓老四東山再起?嘿,胤祚才沒那個想頭呢,能將老四一棍子打死的機會胤祚絕不會放過,那兩個法子看起來美得很,不過這裡頭卻是奧妙無窮,這兩法子真要實行,首先觸犯的就是那些既得利益的官僚階層,這其中就包括老八一夥子。
  
  這兩法子一旦在朝廷上提出,雖會引起爭議,可通過的把握性極大,首先康熙老爺子自個兒就會舉雙手贊成,那些清廉一些的重臣,例如馬齊、李光地之流的也會全力擁護。不過真要想執行起來卻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阻力之大胤祚自個兒想起來就頭疼,再加上康熙老爺子那個好面子的個性,一旦此二法在實施過程中有點兒閃失,嘿,那主事者要挨的可就不是板子而是大棒子了。
  
  胤禛不傻,自然也能看出這兩法子真的要執行必然是困難重重,只是他沒得選擇,要想東山再起,他就必須在短時間內整出些動靜來,否則必然在老爺子心裡頭落下個無能的印象,如此一來,別說什麼爭大位,能不能得到一星半點的差使都難說了。這也是林軒毅早就算計到了的,算準了胤禛明知道那杯酒可能是鴆酒也得硬著頭皮喝下去。
  
  痛快!爽!哈哈,又坑了老四一回,嘿,有意思!剛回到驛站的胤祚樂的滿臉子笑容,不過沒等他高興多久,林軒毅的一句話卻將胤祚的心情打入了谷底……
bageen 發表於 2009-3-7 17:26
本帖最後由 bageen 於 2009-3-7 17:52 編輯

  第二部少年行第九十八章縱橫(四)
  
  無雙至,禍不單行。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頭前胤了老四一把而得意呢,轉過頭來,林軒毅的一句話就險些將胤祚打懵了——「思道現在正在老四府上。」頭前胤祚到老四府上,特意帶著林軒毅一道去的,只是喬裝成了護衛而已——要想奪大位就得先瞭解對手,而連對手的面都沒見過,哪能談得上瞭解。胤祚原本打算回驛站後問問林軒毅對老四的印象,可話都還沒出口呢,就被林軒毅的話嚇了一大跳。
  
  鄔思道何許人,也許別人不清楚,胤祚心裡頭可是明白得很,知道這貨厲害著呢,精明是不肖說的了,更可怕的是陰狠,是那種算計起人來能狠到骨子裡的人物。「這消息可靠?先生如何得知的?」胤祚心裡頭大驚,略有些著急地問道。
  
  「王爺,軒逸剛才在四阿哥府上看到了一幅對聯,那筆跡定是思道無疑,厲河與玉露相交多年,彼此投緣,斷無看錯的理。」林軒毅一臉子平靜地答道。
  
  靠!老子忙乎了半天,思道竟然跑老四府上去了,媽的,這事兒咋整的?有這傢伙在,老四必然有再起的可能,不行,這禍害不能留著。胤祚殺心大起,在室內來回地踱著步,心裡頭焦躁不已。別說什麼沒對手寂寞的屁話,在大位面前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犧牲的,為自己憑空造出個對手來,那不過是小說家言罷了,真要是有人這麼做了,不是傻子就是呆瓜。
  
  「王爺莫急,依軒毅看來玉露並未受到重用。」林軒毅依舊一臉子的平靜。
  
  「哦。此話怎講?」胤祚立刻停步問道。
  
  林軒毅拈了一下胸前的長鬚道:「頭前軒毅見了那幅對聯,曾私下問了陪同的高管家,據高管家所言:半個月前四阿哥上朝時在路上遇到一個斷腿地傷者,一時慈悲救了此人,將其留在府中養傷,就住在下人房裡。到如今半個多月了,四阿哥還不曾問起過此人,那幅對聯是思道閒暇時所寫,高管家看了覺得字不錯。也就隨意地掛了起來。由此可見,思道並未引起四阿哥的注意。」
  
  有眼不識金鑲玉,老四這貨竟然把天麻當地瓜處理了,嘿,有意思,不過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真要是讓老四跟思道會了面,談過話。
  
  那事情可就大條了。媽的,不管怎麼說,人是老子先看中的,斷沒有任憑老四撿了去的道理。先看看能不能趁著老四沒留神,把人搞過來再說。唔。還得有個正當地理由,若是思道硬要報老四的救命之恩,不肯來的話。怎麼著也不能讓他礙了咱的大事。胤祚打定了主意,冷靜地道:「先生既與思道相交莫逆,不如由先生出面,到老四府上接人,就說是接他回鄉養傷,如此可好?」
  
  「唔,玉露生性機警,此話未必瞞得過他,不過試試卻也無妨,事若不諧,就按王爺地意思處理。」胤祚的殺意壓根兒就瞞不過林軒毅,雖說林軒毅跟思道算是老友,但在大業面前,別說是友情,就連親情也算不得什麼,以林軒毅的胸襟雖說不懼怕思道,但也不想為自己留下個大敵。
  
  事情雖多,可也得一件件辦,胤祚心裡頭雖急,可也沒招,總不能半夜裡提把劍就這麼殺到老四府裡吧?再說明日還得進宮見康熙老爺子,那可不是件輕鬆的活計,若是不能說動老爺子,這些日子裡所有的努力全都是白搭,給老爺子留下個辦事不牢靠的印象不說,這些年來投資到海運上地大把銀子可就全砸水裡頭了,沒奈何,胤祚也只好悶著頭歇息去了。  
  剛走入烏雅氏的寢宮——永和宮,胤祚就望見康熙老爺子正含笑坐在榻上,烏雅氏正靜靜地站在康熙老爺子地身邊,同樣是微笑地看著胤祚。胤祚不敢怠慢,忙一頭跪倒在地,請安覲見,「兒臣見過皇阿瑪,見過皇額娘。」只是心裡頭卻有著一絲的疑惑:老爺子召見自個兒談公事理應是在上書房,怎會到額娘的宮裡,不知老爺子究竟搞啥子名堂?
  
  「呵,小六兒回來啦,唔,好!這趟差使辦得不錯,朕心甚慰。」康熙老爺子滿臉是笑地道。
  
  靠!又是這句話,老爺子您就不能拿出點實際的賞賜?這話咱都聽出老繭來了,要不換個說法也成。胤祚心裡頭嘀咕著,面上卻謙遜得緊,口裡道:「謝皇阿瑪誇獎,兒臣不過是秉皇阿瑪的旨意辦事,全仗著皇阿瑪地英明,兒臣不敢居功。」
  
  「哈哈哈……
  
  小六兒,出去溜躂了一趟,馬屁功夫又長了一大塊,些官沒少拍你的馬屁吧?」康熙老爺放聲大笑起來,顯然心裡頭很是滿意胤祚的差使。
  
  嘿,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您老爺子高興就成,只要別沒事就打咱地板子就好。胤祚陪著笑道:「皇阿瑪,頭前兒臣所上的海運折子……」
  
  胤祚的話還沒說完,康熙老爺子就笑著揮手打斷道:「此事改日早朝再議,今兒個叫你來是為了你大婚的事兒,唔,皇阿瑪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孩子都好幾個了,你完了差,也該是辦婚事的時候了。」
  
  怪不得老爺子會在額娘的寢宮裡見咱,原來是為了這個事兒,唔,這些日子裡忙得暈頭轉向地,都忘了還有個蘭月兒在等著咱,嘿,慚愧!慚愧!一想起蘭月兒那美到極致的可人樣兒,胤祚心裡頭頓時一熱,臉上露出溫馨的笑容。
  
  康熙老爺子饒有興致地看著胤祚那張有些呆笑著的臉,頓時又是一通大笑,饒是胤祚臉皮子厚,也不禁有些微微發紅。
  
  「好啦,起來吧。」到了這會兒康熙老爺子才讓胤祚平身,樂呵呵地道:「頭前欽天監算了個良辰吉日,下個月十六就是你的大婚之期了,這事兒朕已經交給簡親王去辦了,小六兒這就去簡親王那兒好生聊聊,別亂了禮數,失了天家的臉面,去吧。」
  
  「是,皇阿瑪,皇額娘,兒臣告退。
  
  」胤祚磕了個頭轉身出了宮門,直奔宗人府而去,見了簡親王,議定了些細節,到了下午時分才有空回王府,這一路上心思卻並沒有放在婚事上,海運折子的事兒始終揪著胤祚的心。
  
  改日早朝再議?老爺子究竟是何意思?連個讓咱開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難不成老爺子並不同意此折?可若是真不同意此折,也不是這麼個說法,一句此事荒謬就足以將咱一棍子打死的;可要說老爺子同意此折,也得先給咱個機會、讓咱把細節都敘述一番,斷沒有改日早朝當堂議事的理,老爺子的葫蘆裡賣的是啥藥?
  
  胤祚想不明白,不代表林軒毅也想不明白,聽完胤祚的介紹,林軒毅微微一笑道:「聖上必然已經跟那起子上書房大臣通過氣了,大體上是贊成的多,反對的少,聖上雖沒有表態,但心裡頭必然是贊成的,只是此事重大,牽涉極廣,斷不是聖上點了頭就能行了,看來聖上還是想多聽一下朝臣們的意見,該做的準備工作還是不能停。」
  
  唔,這話有道理。胤祚點了點頭道:「好,既如此,趁熱打鐵,本王就到老八那兒走上一遭,先生也同去可好?」
  
  林軒毅搖了搖頭道:「王爺自去便成,厲河正好趁著有空到四阿哥府上走一遭,探探思道,看他是怎個想法。」
  
  不錯,這事兒得趕著辦,總不能讓老四得了大便宜去。胤祚想了想道:「既如此,也好,先生還請小心,別露了先生的底兒。」
  
  「厲河心中有數,王爺只管放心便是。」林軒毅行了個禮,退了出去,自個兒忙乎去了,胤祚定了定神,出了房門,上了大轎,領上一幫子護衛直奔老八府上。
  
  老八、老九、老十一夥子人連同幾個智囊這會兒正集聚在一塊兒,商議的正是胤祚的那兩份折子。大傢伙都已經商議了好些天了,始終沒個定論,並不是沒有對策,只是拿不準胤祚究竟要搞啥名堂,大傢伙不敢輕易出手,這會兒聽到門房來報胤祚來訪,老八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揮了揮手道:「快請,不,本貝勒親自去迎,各位都先到後屋避避。」
  
  「六哥,今兒個是啥風把您給吹來了,怪不得今兒一早,院子裡的喜鵲就一直在叫,原來是六哥要來了。」老八胤祀臉笑得像朵菊花,嘴甜的像抹了蜜一般。
  
  靠!老八這貨就他嗎的一個笑面虎,嘿,演起戲來比老三都強三分,咱也演演。胤祚滿臉子笑容地道:「怎麼,老八不歡迎?哈,那六哥可就走了。」
  
  「六哥說哪的話,六哥剛回京就來小弟這,著實令小弟心裡頭感動啊,呵呵呵,六哥裡面請……」
  
  哥倆個邊走邊說笑,各懷心思地向門內走去……
bageen 發表於 2009-3-7 17:26
  第二部少年行第九十九章縱橫(五)
  
  八胤祀是個啥貨色,胤祚心裡頭明白得很,那可是含兒,一個不小心被他給宰了,指不定你還以為他是在幫你呢,要想從這貨的嘴裡頭套出句真話來就跟大海裡頭撈針差不多,不過這號人往往有個通病——想得多做得少,謹慎是謹慎了,可抓不住戰機卻是最大的問題所在。
  
  頭前胤祚沒打算奪大位的時候,一向不理會政事,跟老八沒什麼衝突,平日裡也給了老八不少的好處,哥倆個處得還行,可自打胤祚接手了工部差使起,老八就開始防著胤祚了。那一回河工上的事兒老八也跟其他幾個阿哥一塊兒聯手打算給胤祚來上一道狠的,只是胤祚機警外加運氣好,識破了阿哥們的陰謀,各個擊破,又拿出一省的經銷權跟老八作了回交易才算是逃過了一劫。
  
  老八跟老四不同,那嘴巴可是能說會道地,放後世一準是個最佳推銷員,外帶頭號騙子的幹活,滿口子跑火車地跟胤祚瞎侃著,胡天黑地,沒個實話。胤祚卻也不著急,見招拆招,你來我往,儘是瞎扯,反正從古到今,從天上到地下,亂扯了一通,壓根兒就不提來意,彷彿就像是專程來聊大天、侃大山的樣子。
  
  這哥倆都不著急,躲後屋裡頭的老十卻憋得難受,恨不得衝出來,給胤祚兩下子,好問個明白,不過他也只敢想想而已。老十自幼驕橫,一副大老粗的樣子,誰都不怕,可偏生就怕胤祚。小時候就因跟胤祚搗蛋,被狠狠地痛揍過幾次,打又打不過胤祚,辯論就更不是胤祚的對手,每回見到胤祚都老老實實地不敢放肆,這會兒聽外屋哥倆個屁話連篇。那火爆子脾氣又不敢發作,只好在後屋瞎轉悠,一不小心撞倒了一個擺設用的大花瓶,頓時爆出一聲「乓」地巨響。
  
  以胤祚的武功早就發現後屋裡躲著一幫子人。
  
  算算少說也有七、八個,心裡頭知道那些都是老八的心腹手下,只是胤祚壓根兒就不打算說破,不過這會兒老十整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再裝傻也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胤祚揣著明白裝糊塗地問道:「老八。你咋把狗都養屋子裡頭了?」
  
  胤祚這話毒的,嘿。把滿屋子的人都罵了,話裡還不帶髒字兒。胤祀心裡頭明白定是老十那貨耐不住了,這會兒面對著胤祚那張笑呵呵地臉,只好尷尬地賠笑道:「是貓,嘿嘿。是貓,小弟素來喜歡貓,頭前托人整了只波斯貓。這會兒怕是急著抓老鼠呢,呵呵呵……」
  
  靠!你個死老八,竟敢把老子比成老鼠,娘的,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就不知道馬王爺長了幾隻眼。胤祚樂呵呵地笑道:「哦,波斯貓還能抓老鼠?沒聽說過,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波斯貓,那六哥可得開開眼。」胤祚邊說邊作勢要站起來,一副打算進裡屋去看個究竟的樣子,登時把胤祀嚇了一跳,忙不迭地道:「六哥,裡頭打翻了花瓶,亂著呢,先讓下人們打掃乾淨,回頭小弟讓人把貓給六哥送去可成?」
  
  「成!」胤祚答應得很爽快,畢竟撞破了,大傢伙面子上都不好看,嚇唬嚇唬老八也就算了。不過既然說到了貓和老鼠,胤祚也就挑起了真正地話題:「六哥這次下江南可是開了眼界了,早聽說江南富庶,這回六哥算是信服了,六哥也算是個有錢人,可跟人家一比,嘖嘖,有些慚愧啊。」
  
  胤祚的身家有多少胤祀是不太清楚,可整個大清朝說到有錢,壓根兒就沒幾個能跟他比的,這會兒跑自個兒府上來叫窮,說到天邊胤祀也不相信,尤其是胤祚特意提到了江南,更是令胤祀心裡頭發毛,無他,胤祀的大多數地產可都在江南呢。趕忙轉開話題道:「六哥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吧,小弟得好生整出份好禮來,定不能叫六哥取笑的。」
  
  切,小樣,怕了吧,嘿,你不想說咱還就偏說,不把你給忽悠了,咱就倒立著走回家去。胤祚不理會胤祀地話題,自顧自地道:「嘖嘖,朝廷三令五申不准大肆兼併土地,可有人就是不怕死,嘿,要錢不要命了,有個叫劉一刀的貨色居然整出了萬畝地良田,還有座不小的鎮子,了不得啊,了不得。」
  
  「那是,那是,六哥說得是……」胤祀滿臉的笑容都透著苦澀,那劉一刀原就是他的手下,那些子良田可都是胤祀自個兒的財產,真要是讓胤祚給捅上去了,胤祀雖不至於就此被圈養了,可那些財產也
  
  住了,那可都是胤祀多年來刮地皮整出來地。
  
  胤祚慢悠悠地說完之後,就不再開口了,只是悠哉地看著天花板,就像天花板上有副春宮圖一般。胤祀搞不清楚胤祚究竟想要幹什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會兒他那張能騙死人不賠命的嘴也啞了,吶吶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在這尷尬的時候,後屋裡頭傳來一聲輕咳,胤祀猛地一醒神道:「六哥,咱都是自家兄弟,有啥子話都好說,啥事都好辦不是?但凡有個用場地,六哥儘管吩咐就是了。」
  
  嘿,老八你個死貨,誰要是信了你這套屁話,誰***就是呆子,你小子就是個口是心非的主兒。胤祚也滿臉子真誠地道:「這話說得好,咱兄弟就是一體的,誰要跟咱兄弟過不去,那就是找死,六哥第一個不放過他。」
  
  「嘿嘿,那是,那是……」胤祀陪著笑臉道。
  
  該威脅的已經威脅了,剩下的就該給好處了,老八這貨也不是個好惹的主,真要把他給逼急了,這貨真能跟你玩命兒。胤祚故意裝出剛想起啥重要事情的樣子,一拍後腦勺道:「唉,瞧六哥這記性,光顧著閒聊,連正事都忘了說,慚愧
  
  來了,來了,正題就要上演了。胤祀精神一振,滿臉子熱情地道:「六哥有事儘管開口,小弟火裡來,水裡去,斷無二話。」
  
  老八那副認真而又熱誠的樣子騙騙外人還成,胤祚卻不會上當的,只是笑呵呵地道:「嘿嘿,是這樣的:六哥最近搞了個海運的折子,也就是打算將河工、漕運的事兒好好整整,一次整到位,將來也好偷個懶,小八你是知道的,六哥一向懶得很,不耐政務,可皇阿瑪偏生要把工部這爛攤子塞咱手裡,六哥也是沒法子不是,嘿嘿,趕巧,這回得了個奴才,提出了個可行的法子,六哥也就順勢遞了上去,成不成地,還得靠大傢伙支持對不?」
  
  「對,對,對,啥事兒大傢伙相互幫襯著總能成的,能成,一準能成。」胤祀一副打包票的樣子。
  
  屁!不給你好處這事兒一準不成。胤祚心裡頭明白得很,拿眼瞅瞅胤祀,笑著道:「唉,六哥人懶,又沒那麼多得力的手下,現如今人才難得啊,唔,六哥算了算,海關、船隊、糧道缺的人手可不是一般的多,煩啊,小八你手面廣,要不借六哥些人手?六哥要的也不多,就糧道上三、兩個足矣。」
  
  到了講價錢的時候,胤祀也絕不會客氣,樂呵呵地說道:「成,這事兒包在小弟身上,啊,小弟這裡還有幾個得用的奴才,性子也好,平日裡對海關也很懂得一些,要是六哥急用的話,小弟這就忍痛割愛了,呵呵,大家都是兄弟,沒說的。」
  
  靠死你個老八,你小子還真不是一般的貪心,***,糧道上的肥缺要了,連海關也不想放過,借人給老子用用?媽的,你可是獅子大開口啊!胤祚心裡頭別提多膩味了,煩著呢,可面上卻樂呵呵地道:「呵呵,小八還真是有心了,海關的事六哥不懂,要不到時就借小八一個人用用也成。」講起價錢來胤祚也不含糊,咬死了最多一個。
  
  「也行!若是需要再多兩、三個也不成問題。」胤祀依舊不依不饒地說道。
  
  嘿,兩、三個,媽的,五個海關,你小子就想吃掉一半以上,沒門兒,老爺子那兒要插人,別的重臣,阿哥指不定還要插手,咱自個兒也要安排手下,都給了你,老子豈不是忙乎了半天,全為他人作了嫁衣裝。
  
  胤祚笑呵呵地道:「人也就差那麼一、兩個,有老八這份心意,六哥就很是高興了,得,就借老八一個人使使,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
  
  「也好。」胤祀也沒再堅持。
  
  事情辦得差不多了,胤祚也不想再廢話,又瞎扯了幾句起身告辭而去。
  
  胤祚剛走,老九一幫子人都湧了出來,老十口裡頭瞎嚷嚷地痛罵著胤祚,聽得胤祀不耐煩地喝道:「閉嘴先生,依你看老六究竟在搞什麼鬼?」
  
  溫瑞和的回答令在場的人全都傻了眼……
bageen 發表於 2009-3-7 17:26
本帖最後由 bageen 於 2009-3-7 17:55 編輯

  第二部少年行第一百章抉擇
  
  瑞和在老八胤祀府中乃是第一號謀士,可平日裡的話多,但言而有物,落地有聲,往往能切中要害,這會兒見胤祀問起,並沒有平日裡沉思一番的作態,直截了當地說了兩個字:「勁敵!」
  
  「勁敵、勁敵?」胤祀低聲地念叨了幾遍,緊接著問道:「溫先生,依您看來老六這貨怕是也起了意了吧?」
  
  「看不透。」溫瑞和搖了搖頭,有些不敢肯定地說道。
  
  老十胤鋨急不可耐地叫道:「打什麼啞謎,老六究竟在玩啥子遊戲?」
  
  「老六怕是動心了吧?」老九胤禟陰陰地插了一句。
  
  「***,老六這貨要真是動了心,這回咱們就跟他幹上了,斷不能叫他爽了意。」老十咋咋唬唬地亂嚷嚷起來。
  
  「夠了!」胤祀心裡頭煩著呢,有些氣惱地止住了胤鋨,柔聲地問溫瑞和道:「何解?」
  
  「唯其行事詭異,出於常理,不好揣摩。」溫瑞和搖了搖頭道。
  
  「
  
  「六阿哥若是真的起了意,那就是個可怕的勁敵,但若是無意,還是暫時不要去招惹的好,大阿哥、太子的前車之鑒就擺在那兒。此事尚需慎重,不如靜觀其變,看看再說。」溫瑞和平靜地說道。
  
  溫瑞和的話雖沒有明說,胤祀心裡頭卻是明白得很:老六打小了起就是個狠角色,老大、老二都被其整得灰頭土臉地,沒了脾氣,可這貨懶。向來不參與政事,也不跟朝臣往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見這貨起意,這回突然間勤了起來,著實有些詭異。普橫所說的靜觀其變倒也不失為上策。若是此事成了,自然無話,若是真到了不成的時候,加上一把火。燒他個焦頭爛額的也不遲。胤祀在心中將各種情況都掂量了一番,長出了口氣道:「就依溫先生地意思,這事兒先穩著,看看再說。
  
  」
  
  人生在世總會面臨著各種各樣的選擇,該如何抉擇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胤祀做出了他的抉擇。而就在此時思道也面臨著人生的最大抉擇。
  
  今兒個天氣晴朗,大下午的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地。讓人昏昏欲睡,若不是有差使在身,劉小河也就真地找個地方睡去了,只是他不敢,府裡頭那位主子近來火氣旺。真要是在這節骨眼上違了他的意,怕是不死也得脫層皮,因此劉小河也只能不停地搓揉著眼皮。強打起精神杵在大門口候著,心裡頭卻只犯叨咕:自打主子沒了差使,這府上著實冷清得緊,又沒啥子人上門來,咱杵在這也閒得慌。
  
  劉小河正垂著頭胡思亂想著,冷不丁耳邊傳來一聲問訊:「大兄弟,敢問這裡是四貝勒府上?」
  
  「是啊。」劉小河下意識地應了聲,這才猛地抬起頭來,打量了一番來人:模樣倒也周正,青衣小帽,土裡巴嘰地,一看就是南方來的土包子,沒啥子見識的那一種,劉小河頓時為自個兒剛才答話快了而有些懊惱,鼻子裡哼出聲道:「啥事?沒瞧見這兒是貝勒府嗎?有屁快放,放完了一邊去。」
  
  「唉,是、是、是,老哥說得是,小地打南方來,可可裡聽說小的一位親戚正在貝勒爺府上,就琢磨著來探訪一下。」來人很是客氣地應道。
  
  「哦?是哪位啊?」劉小河也就是個門房聽差,在府上地位低微,任何一個府裡的奴才都能吆喝他,一聽面前這貨竟然在府裡有親戚,立刻換了副笑臉問道。
  
  「小的那位親戚姓,名思道,煩請大兄弟通報一聲,小的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啊。」來人低聲下去地陪著笑臉。
  
  「思道?」劉小河思索了半天,愣是沒搞明白這思道是啥子人物,這府中上上下下百多號人,劉小河全都認得,這裡頭就沒個叫思道的。劉小河心裡頭認定面前這貨必然是昏了頭,亂認親戚來著,心頭火起,罵道:「沒這號人,這裡是貝勒府,不是你小子能忽悠地地兒,趁大爺今兒個心情好,快滾,要不大爺扭你去順天府。」
  
  「別、別、別,大兄弟別動氣,小的聽府上蔡幫辦說地,說是前些日子,貝勒爺救了個人,說是叫思道,趕巧小的那兄弟
  
  思道,聽蔡幫辦描述的樣貌,一準是一個人,小的這看,順便接了人回咱家養傷。」來人點頭哈腰地說道。
  
  蔡幫辦,廚房買菜的幹活,大小算個管事,就是嘴碎,愛絮叨,背地裡下人們都管他叫長舌老蔡。劉小河自然是清楚長舌老蔡地為人,一聽說來人是打老蔡那兒聽來的,倒也沒了疑心,不過要他為個客居府上的瘸子忙乎,心裡頭卻是不樂意地,剛張了嘴,打算轟來人走,一錠一兩多的銀子悄然進了他的手心
  
  行,有眼色,趁著這會兒沒旁人,這銀子就收下了。劉小河嘴角一挑,樂呵呵地道:「好吧,看在你大老遠來的份上,咱就幫你說一聲,能不能接到人,還得聽高管家的吩咐。」
  
  「行、行、行,大兄弟費心了。」來人可著勁地陪笑臉。
  
  劉小河去了好久才轉了回來,滿臉子不高興,想來是被苛了,不耐煩地道:「等著,那死瘸子一會兒就出來。」
  
  「謝大兄弟了。」來人趕緊一鞠躬,閃到路旁候著。沒多久,一陣拐子點地的聲音傳來,一身白衣的思道拄著雙拐艱難地行出了大門,那雙腿上兀自綁著夾板、繃帶之物。來客忙衝上前去,扶住思道,口裡道:「玉露老弟,苦了你了,哥哥直到今日才得知你的下落,來遲了,來遲了。」
  
  「你……」思道楞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來,玉露賢弟,哥哥這就接你回家。」
  
  回家?思道心裡頭一震,一時間百感交集,茫然地呆立了好一陣子,心中猶如翻江倒海般難受,片刻之後,幽幽地說道:「走走吧。」話音一落,架起雙拐,艱難地走向不遠處的一個駐馬亭。
  
  「玉露老弟,為兄來遲了,賢弟受委屈了。」
  
  「厲河兄,小弟如今已是殘疾之身,天下雖大,卻已無處可去,也就打算找個地方度此殘生,其他的事,小弟已無心過問了。」思道幽幽地說道。
  
  這位青衣小帽的來客正是喬裝打扮而來的林軒毅,兩人相交多年,有些話不用明說,各自心裡頭都是有數的,這會兒林軒毅一聽思道的話,就明白思道還念著四阿哥的救命之恩,暫時沒有為胤祚效力的打算。
  
  頭前在金陵之時,林軒毅就曾向思道提出過讓其效力胤祚之事,那會兒思道滿腹心思就想著通過自個兒的努力科舉成名,並不想依附於他人門下,可也沒有拒絕林軒毅的提議,畢竟胤祚的事跡思道可是聽多了,也知道胤祚文武全才,是個了不得的阿哥,可沒親眼見識過,總是不放心,不想輕易地就將自己賣了。
  
  林軒毅默默了良久,歎了口氣道:「玉露老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有些事兒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實不必放在心上,當斷則斷。」
  
  林軒毅這話的意思是救命之恩固然要報,可並不需要投身其麾下,也就是個良禽擇木而犧的意思。思道原就是精到了骨子裡的人物,如何聽不出這話裡頭的意思,要說沒動心那是假話,明擺著胤祚那一方眼下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又求賢若渴,並不計較他的殘疾,派出了首席謀士前來相邀,誠意已是十足。可就這麼投奔了胤祚,且不說將來不免有對上胤禛的那一天,不好面對,即便是眼下胤禛剛救了他的命,一無報答就這麼一走了之也不是思道所能接受的。
  
  人永遠是出於矛盾之中,即便是像思道這等精明到了極處的人物,一邊是救命之恩尚未報答,一邊是誠意相邀,情深意切,如何抉擇實在是令思道為難。
  
  鄔思道行走不便,放下雙拐坐在亭中的石椅子上默默的想著。該說的都已經說完,林軒毅也就不再多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站著,等待思道最後的決定。
  
  抉擇總是艱難的,思道這一坐就是大半天,天都快黑了,思道才抬起頭來,雙眼中厲芒四射,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3:37
第二部少年行 第一百零一章朝堂論戰(上)

    “厲河兄,你我相交多年,小弟的性子,你是清楚的,玉露不敢自比聖人,可恩怨還是分明的,四阿哥于玉露有大恩,玉露實不敢忘,待玉露還清了人情,定當前往兄長處。”思道眼里精光閃爍,緩緩地說道。

    “如此也好,只是……”林軒毅遲疑了一下。

    “兄長但請放心,弟自有分寸,待弟為其謀劃一番,改日即去尋覓兄長。”思道看著林軒毅,滿臉子堅定的表情。

    “好,為兄先告辭了,靜候賢弟佳音。”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林軒毅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送思道回了四阿哥府,自個兒轉身大步離去。

    胤祚今兒個心情不錯,好生戲耍了老八一番,雖說明知道老八根本不可能幫著自個兒說好話,但能令老八投鼠忌器,不至于跳出來跟自己作對也就算是萬事大吉了,算了算六部里頭也就剩吏部與兵部不曾聯絡,可也只能先到這里了,一切的事情等明日早朝再見機行事了。只可惜胤祚的好心情並未保持多久,回了王府剛坐下,茶都還沒喝上一口,就看見林軒毅走了進來,臉上雖平靜可眼神里卻略帶著一絲的遺憾。

    “先生請坐,先喝口茶暖暖身子,上好的西湖龍井,剛砌好,正熱著呢。”胤祚心里頭已經明白事情定是出了岔子,也不急著發問,招呼林軒毅先坐下喝茶。

    林軒毅也沒多客套。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喝著茶,半晌之後,悠悠地將今日見思道的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報恩?謀劃一番?嘿,哄小孩子嗎?這改日又是何日,***。該不會是等到老四上了位,這貨打著抄家的名義來咱這吧?胤祚默不作聲地坐著,心里頭盤算著各種對策,臉色雖平靜。眼中卻已冒出了殺氣。良久之後咧嘴一笑道︰“這麼說來,此人留不得地嘍,嘿,先生以為如何?”

    “不一定。”林軒毅微微地搖了搖頭道︰“厲河與之相交有年,熟知此人個性,若是大恩未報。此人必定不會離開四貝勒府,若是自認為已還清的人情。踐約而來也說不準。”

    胤祚霍然起立,在房中來回地踱了幾步,思索了一番,猛地站住了,嘴角一勾。笑眯眯地道︰“也好,人才難得,本王也不願做那等燃琴煮鶴的煞風景之事。本王就給他個機會,最後再試試他的誠心,若是……嗨,那就別怪本王不通人情了。”

    此事關系重大,林軒毅雖有一絲的不忍,可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只是開口道︰“王爺,玉露的事兒也急不得,暫且先擱在一旁,明日早朝地事兒今兒個還得好好議議。”

    _線可能嗎?要報恩,這很容易,咱就創造個機會讓他一次報個夠,若是報完了恩,還搞七捻八的,那也只好請老同志到閻王爺那兒喝茶去了。胤祚搖了搖頭,將思道之事暫且拋到腦後,與林軒毅探討起明日上朝時可能會受到的詰難。

    “上朝。”隨著太監們一聲聲地上朝聲,朝臣們踏著碎步,排成數列魚貫地急步向乾清宮大殿而去。三呼萬歲已畢,康熙老爺子不等朝臣們上奏章,手略略一抬說道︰“今兒個早朝就議兩件事,頭一件是火耗歸公的折子,頭前眾愛卿都已議過了,今兒個就听听當事人是怎個說法。胤祚。”

    “兒臣在。”胤祚一閃身從大阿哥身後站了出來,一頭跪倒在地。

    康熙老爺子饒有興致地打量了胤祚好一陣子,這才開口道︰“這折子既然是你提出來的,那就給各位大臣們好生敘敘吧。”

    “是,皇阿瑪,兒臣遵命。”胤祚大聲應答,接著一挺身站了起來,環視了一下眾大臣,略一沉吟,緩緩地開口道︰“諸位大人當知官缺有肥、瘦之分,謂之︰沖、繁、疲、難……”

    胤祚朗聲將奏章背了一遍,末了微笑著說道︰“諸位大人可有何疑惑之處,本王可以解釋一、二。”

    京畿道御史郎月明第一個跳了出來,大聲道︰“下官不同意毅郡王的說法,下官以為官缺是有肥瘦,但身為朝廷官員理應奉公守法為先,為民表率其後,朝廷自有定規,火耗不得超過二錢,原本就該如是,毅郡王的做法實乃畫蛇添足之道,下官不敢同。”

    嘿,早就知道你小子會是第一個跳出來的,媽地,老二那貨還真是迫不及待地想

    再次過過招,也好,就先拿這個郎月明開刀好了。道︰“朗大人說得如此激動,想來一定是位清廉自守的好官嘍?”

    “本官一向如此,毅郡王此話何意?”胤祚地話里頭暗指朗明月手腳不干淨,登時把朗明月氣得火冒三丈,只是顧慮到這兒是金鑾殿,才沒敢放肆。

    “哦,本王心里頭有些疑問,煩請朗大人解釋一下可好?”胤祚悠哉地說道。

    “下官無事不可對人言,毅郡王但問無妨。”朗明月那張臉這會兒一點都不像明月,倒有些像黑鍋底。

    “本王沒記錯的話,朗大人歷任過高陽知縣、江寧知府,對吧?不知朗大人當時收的是幾錢的火耗?”胤祚不等朗明月開口接著道︰“朗大人在高陽任知縣收的是兩錢七地火耗,到了江寧任知府,收的火耗就成了三錢,有這事嗎?為何朗大人不按朝廷定制的兩錢收啊?”

    “你血口噴人,我,我……”朗明月猶如被踩了尾巴地老貓般跳了起來,連王爺、本官之類的話都忘了,青著臉,手指著胤祚,全身抖得厲害。

    “哼,本王從不信口開河,要證據嗎?本王這里有。”胤祚伸手從衣袖中取出幾張寫滿了字的紙來,手一楊道︰“朗大人不會不認識高陽城的賀學名、賀班頭吧,這里有賀班頭的證詞,朗大人在江寧的師爺葉成萬也有份證詞在此,可需要本王念念?”

    “我,我……”朗明月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胤祚是如何得到這些供詞的,可眼見無可抵賴,忙蒼白著臉向著康熙老爺子的方向一頭跪下道︰“臣有負聖恩,臣罪該萬死。”

    康熙老爺子連話都懶得說,只是揮了揮手示意朗明月自個兒到一邊跪著去。

    胤祚笑容滿面地道︰“稟皇阿瑪,地方官員來錢的路子不外乎四條︰一是火耗,二是吃官司收黑錢,三是額外加捐,四是多瞞少報從國庫里挖錢。這其中後三者都是有違大清律的違法勾當,若是犯了自然有國法處置,可一般守規矩的官員其收益靠的就是火耗,只是官有肥、瘦,其間相差極大,得了肥缺的自然是心滿意足,得了瘦缺的,心中自然不平,如此一來且鑽營之事就難免了,兒臣以為將火耗全部歸公,然後按官缺下發,形成定制,那起子官員們沒了收火耗的權利,也就少了那些子攀比之心,這法子就叫高薪養廉,若是拿了養廉銀還算計著盤剝百姓,這樣的官就該殺,殺上一批,何愁吏治不清。”

    康熙老爺子點了點頭卻沒有開口表態,正在此時,上書房大臣、吏部尚書馬齊站了出來,口里頭道︰“聖上,微臣也有話想問問毅郡王。”

    “準。”老爺子笑著點頭。

    靠,這馬老倌跳出來湊什麼熱鬧,難不成也想跟咱過過手?胤祚心里頭還真有點不想跟老馬同志過不去,一來老馬同志確實是個清廉自守的能員干吏,二來胤祚也沒算到老馬同志會跳出來,沒啥子準備的,心里頭還真有點犯叨咕,可都到了這會兒了,也只好笑著道︰“馬大人有話請說,本王一一作答便是。”

    “王爺客氣了,下官只有一事不明,這火耗歸公好是好,不過這火耗也是取之于民,用來分給官吏,怕是有些不妥吧?朝廷官員自有朝廷發給的俸祿,這火耗收之國庫豈不是更好?”馬齊那雙小眼楮轉悠的滴溜溜地。

    嘿,你個老馬同志還真是會說話,這話里貌似在幫著咱呢,嘿嘿,這情咱先記著了,有機會還你個人情。胤祚笑呵呵地道︰“官員也是人,也要迎來送往,還要雇請師爺、奴僕,得維持朝廷的體面,若是光靠朝廷的俸祿,怕是不夠的,錢不夠怎麼辦?不是想辦法刮地皮就是想法子從國庫了撈錢;官員也是人,是人就有貪念,只是有的人能控制住自個兒的貪念,有些人則做不到,光靠律法制約是不成的,可養廉銀加上律法卻能有效地遏制官員的貪念,試想一下,稍有良知的官員們即便遵紀守法,每年的收入都已是豐厚,也用不著去盤剝百姓,若是犯了法,不但豐厚的收入沒了,還得去坐牢,又如何不令這些官吏在違法之前三思而後行,而這正是高薪養廉的意義之所在。”

    胤祚暢暢而談談,猛地一轉身面對著康熙老爺子道︰““皇阿瑪,兒臣以為此法不但可行,而且是事在必行,請皇阿瑪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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