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十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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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2009-2-25 19:19: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8 429177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3:37
第二部少年行 第一百零二章朝堂論戰(中)

    胤祚的話言之有理,擲地有聲,再加上火耗歸公的折子朝臣們都已經議過數次了,其中的利弊早都已了然于心,即便是康熙老爺子也明白其中的奧妙,只不過有一件事兒,大家伙都悶在心里,誰也不提,那就是究竟由誰來定官缺。定官缺的事兒牽涉到整個大清朝所有的官員、所有的職位,並不是件簡單的事兒,繁瑣得很,可油水也足得很,大家伙都不吭氣,就只等著老爺子拍板了。

    朝臣們不開口,並不代表阿哥們就沒了響動,太子見自個兒的手下吃了鱉,心里頭歪膩得很,又見胤祚慷慨陳詞,更是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此刻見朝臣們都不說話了,胤自個兒站了出來,口道︰“皇阿瑪,兒臣以為毅郡王這折子听起來是好,只是真兒個執行起來怕是困難重重,先不說可行不可行,就說定官缺的事兒沒個公正嚴明的大臣看著,怕是要出大亂子的,兒臣以為此事還是暫時擱置,將來再議為好。”

    再議?再議你個頭啊!老二你小子不就是擔心這差使落咱手上,怕咱混吏部里攪亂子嗎?嘿,咱不傻,沒事咱何苦找事呢,沒地讓老爺子起疑心。胤祚心思快著呢,立馬就辨明了老二那點子小肚雞腸,微微一笑道︰“皇阿瑪,太子所言有理,兒臣也以為是該有個老成持重而又廉潔自守的重臣來把關,兒臣認為馬齊、馬大人身為上書房滿大臣,又身兼吏部尚書之職。為人廉潔自守,正是擔當此任的不二人選。”

    “準了。”康熙老爺子一錘子定了音,這事兒也就算是定了案,太子雖有心再說些什麼,到了這份上也只好先忍著了。胤祚看老二那副憋屈的樣子,心里頭直樂呵︰老二啊老二。

    說你蠢,你還是真地蠢,竟然看不出咱家老爺子的心里早就投了贊成票,叫咱當眾議事。一來是通過咱的嘴來說出老爺子自個兒不好說出口的話。二來是在考驗咱呢,老爺子就是想看看咱是不是那號子想攬權的人,咱才不上當呢,那些子破事還是歸別人管去,省得老爺子起疑心,又給咱上眼藥。嘿。這回老大這傻冒沒蹦出來,倒是你來吃鱉了。哈哈,爽很!美很!

    胤祚正得意呢,冷不丁又听到老爺子開口了︰“火耗歸公的折子就交由吏部辦理,眾愛卿議議海運地事吧。”

    火耗歸公的事兒牽涉雖大,大家伙有的賺了。有的虧了,可不管怎麼說,都還是有錢可拿地。只是個多少的問題,雖然不少人心里頭不滿,可也還不至于不滿到要跟胤祚對著干的地步,可海運的事兒那就不一樣了,大伙兒都知道有這麼份海運的折子,但大多數人都只知道個大概而已,並不清楚其中的細節,但很清楚地一點就是不少人將因此而丟了實缺。這會兒大家伙一听到要議海運的折子,個個都精神抖擻,注意力高度集中,就等著听個準信了,當然,各自暗地里都憋足了勁,只要是對自個兒不利地,那可就要可著勁地反對了。

    司禮太監秦無庸那尖利的閹人嗓音不緊不慢地在大殿上回響著,胤祚這份折子極長,足足宣讀了近半個時辰才算將折子念一遍,這還是節略,若是加上胤祚附在其後的各種相應的計劃、圖標、說明之類的東西,別說是半個時辰,半天都宣讀不完。胤祚搞這份折子整整花了數年地時間,動用了大量的人手,其中的內容之翔實,計劃之詳盡令那幫子大臣都听傻了眼,直到秦無庸宣完了折子,康熙老爺子都發話要大伙兒議事了,還都沒反應過來。

    這份折子包括了海關、倉儲、碼頭地建設,船隊的建造,水手的招募和訓練,組織架構的設置,人員的搭配,水師的調度、內陸漕運的改革,河渠水利的建設等等諸多方面,眾大臣听得兩眼發直,想要在短時間內議出個名堂來根本就沒有可能性,別說議了,就算是想要領會這份折子的全部都沒法子做到。

    要議事總得讓大家伙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會兒除了幾個上書房大臣見過此折,心中有數外,其他大臣壓根兒就沒明白過來,這事兒哪能議得起來,問題是老爺子已經發了話,不議也不行啊。眼瞅著冷了場,胤祚是不急的,沒人跳出來唱反調更好,還能省些口舌。不過胤祚的願望

    落空了,翰林院學士姚伯昌第一個跳了出來,高聲道微臣有一事不明,想請教毅郡王。”

    姚伯昌,字子毅,山東煙台人,康熙二十七年進士出身,太子胤的東宮侍講,一向就是太子的心腹之人,頭前就在太子那兒研讀過胤祚這份折子的節略本,自以為找到了折子的破綻之處,這會兒第一個跳出來發難了︰“毅郡王的折子所言固然不錯,但下官卻有個疑問,還請毅郡王不吝賜教。”

    嘿,來吧,有什麼招就盡管使出來。胤祚笑容滿面地道︰“姚學士不必客氣,有話但講不妨。”

    “敢問毅郡王所言的大海船從何而來,我朝水師最大的戰艦也不過僅能裝三百余人,用于裝載漕糧,也不過是三百余石而已,如何能有裝載數千石的大船?王爺此折豈不是空談?”姚伯昌毫不客氣地拋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小樣,就知道會有人問這個問題,那是咱故意留著等你們來問的。胤祚樂呵呵地道︰“姚學士所言有理,若是以水師戰艦而論,確實只能裝三百余石漕糧,不過姚學士顯然忘記了前朝三寶太監鄭和下西洋的事兒。”

    “這兩者又有何相干之處?”姚伯昌窮追不舍。

    “三寶大船長十六丈六尺,船底頭至無板處為十丈零二尺六寸,無板虛梢為二丈三尺四寸,頭闊為一丈九尺五寸,頭深為六尺九寸,中闊為二丈四尺三寸,中深為八尺一寸,(表原為三七,當為二七之誤。)梢闊為二丈一尺六寸,梢深為一丈二尺,此為兩千料大船,足以裝載三千、至四千石漕糧。不知姚學士以為然否?”胤祚一口氣將三寶大船的規格尺寸都背了出來,也就是他記憶力過人,別人是比不了的。

    “這……”姚伯昌遲疑了一下道︰“三寶太監的海船圖不是早已失傳了嗎?毅郡王背出此船的規格又有何用處?難不成毅郡王手中有此圖紙?”

    切,小樣,不就是又設了個陷阱讓咱跳嗎?娘的,若老子說沒有,自然是君前戲言之罪,若老子說有,你老哥又可以給咱扣上個私藏海圖,意圖不軌的罪名。嘿,跟老子來這手沒用,早防著你了。胤祚樂呵呵地笑道︰“本王手中是沒有。”故意停了一下,看了眼滿臉子得意的姚伯昌,悠哉地道︰“可工部里有存檔,本王接手工部之時無意中發現了此圖。姚學士可還有疑問?”

    “下官,下官沒有問題了。”姚伯昌滿頭是汗地退了下去。

    還沒等胤祚喘口氣,左都御史董其事又冒了出來,口里頭道︰“聖上,微臣也有疑問想請教一下毅郡王。”

    薰其事,字凱寧,南昌人氏,康熙十八年進士出身,算起來是明珠的門生,一向跟大阿哥走得近,雖不是大阿哥的門下奴才,卻是其心腹,自打明珠到了台,不再插手政務,這貨就成了大阿哥胤的智囊。這會兒也得了老大的暗示,跳了出來,不過他可沒有姚伯昌的運氣,事先並沒有讀過胤祚的那份折子,所知的僅僅是剛才听秦無庸宣讀節略的那一星半點,不過主子有令,硬著頭皮也得出來為難一下胤祚︰“下官想請教毅郡王,漕運改海運,牽涉到數萬漕丁連同其家屬的安置,這十余萬人可不是個小數字,不知毅郡王以為然否?”

    嘿,這貨連折子都沒仔細听就跳出來了,還真是沒頭腦,簡直跟他主子一個德行,還是那句老話說得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王八也就只能陪土鱉。胤祚微微一笑道︰“薰御史剛才一定沒听仔細,折子里說得很清楚了,三萬漕丁可分三步進行安置,在海運沒正式開始前,一切照常,待海運開始後,逐步消減漕丁,人員可以分流到海運、水利建設、墾荒等方面,具體政策,本王另有附錄。董御史還有何疑問之處,本王可詳細解釋。”

    薰其事還沒那個資格提前知道折子的內容,這會兒看著胤祚那張笑臉,頓時有些老臉微紅,吶吶地道︰“沒、沒有了,下官告退。”

    薰其事剛下去,就見索額圖站了出來高聲道︰“老臣也有事請教毅郡王。”

    頭前兩個都是小角色,這回兒大人物終于登場了,胤祚的精神不由地為之一振……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3:38
第二部少年行 第一百零三章朝堂論戰(下)

    胤祚跟索額圖可是“老交情”了,平日里就常打交道,別看見了面都是嘻嘻哈哈地一派和睦,心里頭卻都明白不徹底整倒對手就沒自個兒的好日子過,大家伙隔山打牛地也交過幾次手,索額圖都沒落個好,不過這並不代表索額圖就是一苯蛋,實際上身為上書房大臣中排在第一位的滿大臣,索額圖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要不康熙老爺子也不會讓他當了近三十年的權相。

    戰略上可以藐視對手,戰術上卻得重視對手。老毛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胤祚對索額圖這只老狐狸還是挺重視的,也做足了功課,這會兒一見索額圖跳了出來,心中有著一絲不解——身為首席滿大臣,怎會如此沉不住氣,這麼早就冒了出來,莫非有什麼特殊的制勝法寶?面上卻是笑呵呵地道︰“不知索大人有何疑問,本王勉力解釋便是。”

    “不敢,不敢,毅郡王的折子寫得真好啊,老臣長見識了,不過,有些個疑問不搞明白,老臣的心不安啊。”索額圖滿臉子真誠地說道。

    不敢?你個老狐狸現在不是已經敢了嗎?嘿嘿,長見識?有屁就快放吧。胤祚在心里頭狠狠地臭罵了一通索老狐狸,不過臉上的笑容卻沒有變︰“索大人請講。”

    “唔,好,老臣確實有幾個疑問,這折子上的計劃龐大無比,要動用的銀兩可是不少,現如今國庫的情況想來毅郡王是有數的,不知道毅郡王打算從哪找那麼多銀子來做這麼件大事情?”索額圖拈著胡須,笑眯眯的樣子看起來像只老狐狸。

    靠!老家伙的眼光還真是毒辣,第一個問題就道出了這個折子的致命傷,沒錯,這滿盤子計劃所要動用地資金大得嚇人。光是啟動資金就得有個三、四百兩銀子地。後續的投入更是個天文數字,到整個計劃全部完成,沒有個三、四千萬兩銀子根本辦不到,即便是前幾年國庫充裕的時候操作這個計劃也有一定的難度,更何況這會兒國庫空虛,而老爺子還惦記著再次親征葛爾丹,要想搞出一大筆錢來搞海運著實有難度。

    嘿。這年月商人沒啥子地位。要是提出個啥股份制,吸引商人入股之類的屁話,那絕對是找死——漕糧乃是國之命脈,怎可交于私人之手,一頂嘩眾取寵的大帽子扣將下來,沒地挨老爺子的板子,不過咱換另外一個說法不就成了。

    胤祚樂呵呵地道︰“索大人所言極是,沒錢自然是什麼事都辦不成地,本王算了筆帳。通盤子計劃總共需要三、四千萬兩銀子,即便是啟動計劃少說也得有個四百兩銀子,難是難了點,不過卻也不是沒法子解決地。按計劃將在杭州、上海、青島、天津、金陵各設立一個碼頭,這五個地方原本就有碼頭,雖小但也可用,計劃開始之初稍加修整暫且用著,待日後再行擴建,這部分費用大約需五十萬兩銀子。船隊的組建雖說耗時長了些,但可以邊造船邊投入使用。並不一定要等到組成完整的船隊,如此一來還能順帶訓練水手,這部分的費用高了些,。大約需要投入兩百多萬兩銀子。也就是說計劃的啟動部分只需要兩百五十萬兩即可。”

    “可朝廷一時之間也拿不出如此多的銀子,還有即便是造船圖紙有了。又由誰來建造?難不成毅王爺會變戲法?”索額圖步步緊逼,絲毫沒有放松。

    “索大人無須擔心,本王倒是有個法子——以捐資換鹽引。天下重利莫過于鹽鐵,概因此二物為朝廷專售。若是擅開鹽鐵私售,必將擾亂財政歲入,但本王此法卻無此憂慮︰第一,限定參與者的資格,首先得是皇商。其次,限定參與者的人數,最多不超過五人,參與者須先交保證金為押。

    第三,投標競價,價高者得,第四,限定時間,朝廷售讓鹽引只是權宜之策,時間限定為兩年。第五,規定持有鹽引者不得私下轉讓鹽引,且只能按朝廷劃分的區域各自銷售。

    至于建造船舶更是無須擔憂,工部現有地造船廠子確實不足以承擔此項重任,不過本王前些年偶發興趣,卻也有了個不算小的造船廠,再多招募些人手也足以承擔此項任務的了,朝廷可以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采購船只。具體地

    是朝廷只需先付三成的訂金,船廠即可開工建造;待半時,朝廷再付四成;待船完工之後,驗收合格即付尾款。如此一來,朝廷先期投入造船的銀兩不超過一百萬兩,加上修繕舊碼頭、建造新碼頭之費用大約需投入八十萬兩,至于設立海關、乃至訓練水手、官兵俸祿等等瑣碎開銷加在一起也不超過五十萬兩銀子。索大人可還有疑問?”

    胤祚的這一長篇大論放之後世一點也不稀奇,不過就是那些子分期付款、公開集資之類的把戲,可在這會兒提出來那可就新鮮了,胤祚剛說完,下頭那些個朝廷眾臣立刻議論了起來,嗡嗡之聲大作。

    索額圖听得直皺眉,他可不相信胤祚此舉全是出于公心,但一時之間也找不出胤祚這番話的漏洞之所在,也搞不明白胤祚如此做法的用意何在,楞了好一會兒才接著道︰“這法子能不能行,姑且不論,即便是這一攬子計劃可行,涉及面之廣為我朝前所未有之事,若是稍有不諧,怕是影響甚大,不可不慎,老臣以為此事尚需琢磨,即便真要實施也得由老成持重地朝廷大員掌總為好,不知毅郡王以為如何?”

    靠!這該死的老狐狸終于露出那根大尾巴了,嘿嘿,老成持重之大員?媽的,不就是指你自己嗎?想搶班奪權,沒門兒,難不成老子忙乎了半天,您老小子一句話就把桃子摘了去。不過這話心里想想可以,說是說不得的,索額圖這話听起來冠冕堂皇地,還真不好回答,胤祚眼珠子一轉,樂呵呵地道︰“索大人言之有理,不過本王卻以為誰來掌總此事並不是關鍵,關鍵是此事瑣碎,事務繁雜,掌總之人不但要熟知通盤計劃,還得有旺盛地精力,否則難以承擔此重任,不知索大人以為如何?”

    “呵呵,毅郡王說地是,有理,有理。”索額圖滿臉子笑容,一點都沒有奸計被識破之後的尷尬。

    索額圖剛退了下去,繆彤老爺子又跳了出來,這位老爺子方正得有些過頭了,學問是好,卻不是塊當官地好材料,當了一輩子的翰林,眼里頭容不得有違祖訓的事務,這會兒開始發難了︰“老臣以為毅郡王此折有違祖訓,嘩眾取寵,奇巧淫技,有違聖人治世之道,實非朝廷之福,老臣以為聖上當駁回此折。”

    康熙老爺子笑呵呵地看著胤祚道︰“小六兒對此又有何解釋啊?”

    唉,這繆老夫子跑出來湊什麼熱鬧啊,還真是食古不化,娘的,老古薰一個。胤祚心里頭暗罵,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示,畢竟這位老夫子官兒雖小,卻是所有阿哥的老師,尊師重道還是得講的。胤祚略一沉吟道︰“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繆師的話雖是有理,但兒臣卻另有看法。但凡聖君治世莫不以百姓為重,現如今一石漕糧從產地運至京師,其價為產地的四倍還多,各地為轉嫁漕賦,定額一石,常實征34,甚至高達7至8石。而由此引發的拖欠漕糧、獄訟,以及“鬧倉”事件層出不窮,實為一大弊政。若是依此折而行,一石漕糧從產地運抵京師,其價僅為兩倍,大大降低了漕賦,與民有理。再者,開發河渠水利,不但原有的田地能有灌溉之利,還能額外多得良田數萬畝,既可以安置漕丁,又可以增加國庫收入,此利國利民之事有何不可為之說。”

    到了這會兒,老二、老大兩派都已出了招,不過都被胤祚輕松化解了,老三雖是個打黑拳的高手,可得了好處,這會兒也就樂得悶聲發財,他那一系的人馬都按兵不動地看著熱鬧,老八一伙眼見康熙老爺子早已意動,也不會出來攪亂子,就這麼著,朝堂上下竟然出現了詭異的安靜。

    康熙老爺子雖說意動,但畢竟此事關系不小,並不是朝堂辯論一番就能成事的,再說辯了這許久,早已過了用午膳的時辰,大家伙也都乏了,老爺子傳下旨意,令朝臣們各自上書建議,也就此退了朝。

    成功在望,胤祚心里頭得意得緊,回府的路上,自個兒在大轎子里笑得別提多開心了,不過回到王府之後,胤祚可就笑不出來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3:39
第二部少年行 第一百零四章各念各的經

    海運是扇門,是扇打破閉關鎖國的大門。自打大清立朝以來,為防備盤踞台灣的鄭氏勢力,一直采取的是靖海之策。即便是鄭氏已降,海禁依舊未開,關起門來稱天朝上國,雖說與外界並未完全隔絕,但外貿額度小得可憐。值此西方世界高速發展的時代,泱泱大國的中華卻慢慢有些落伍了,不僅是在技術上,更主要的是在思想上全面落伍了,只有打開海運這扇門,才能展開海外貿易,也才有機會跟上當今世界的大躍進潮流。

    一想起前世那些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之類的慘事兒,胤祚的心總是沉得難受,不管從一個穿越者或是有志于大位的阿哥的角度來說,他都絕不會允許這等事兒再有發生的可能性,可真要想打破閉關鎖國的既定政策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先不說朝臣們的反對——那幫子只懂得之乎者也的儒教徒們,除了會做些毫無用處的狗屁文章外,就只知道天朝上國地大物博,無需外來的奇淫巧技,旁的事兒就一概不知。即便是自認心胸開闊,還跟著利瑪竇、湯若望、南懷仁等來華的傳教士學過幾年外文的康熙老爺子也不會同意開放海禁,無他,老爺子自身從骨子里說也是個儒教徒。

    想要從正面突破閉關鎖國之策基本上是沒有希望的,胤祚也不會傻到直接去撞那堵根本就撞不開的牆,不過迂回前進,在牆上先開個小窗子卻是可能的——這會兒利用辦河工差使的機會,先將海運漕糧之時搞定。海運一旦開始,接下來清剿海盜、與葡萄牙、西班牙這兩海上強國的對話也就再所難免,如此一來,大清弱小的水師挨扁就是難免的事兒,以康熙老爺子好面子的個性。必然無法容忍吃啞巴虧,那就下來可就熱鬧了。

    要建海軍要錢,要技術,這就逼得大清朝不得不向前邁進,不但要搞海外貿易。還要有海外勢力,到那時,一扇小窗就成了大門,而胤祚要地就是這麼個結果,雖說其間凶險重重。困難多多,可胤祚絕對不會放棄的。不但是為了子孫後代。也是為了他自個兒的大業。眼瞅著戰車即將啟動,胤祚的心情著實興奮的很,不過當林軒毅告訴一個消息地時候,胤祚就有些樂不起來了。

    “恭喜王爺要當父親了。”林軒毅滿臉子平靜地說道,話雖說是恭喜。不過林軒毅的臉上一點兒恭喜的意思都沒有。

    “誰?我?當父親?”胤祚立時傻了眼︰這都哪跟哪的事啊,咱都還沒大婚呢,咋跑出個孩子來了?

    “今兒個王爺上早朝之後。劉長鄂來了,說是天津衛那兩個丫頭都有了,讓王爺看該怎麼辦?”林軒毅不緊不慢地說道。

    靠!忙暈了頭,把春蘭、秋菊這兩丫頭都忘到天邊去了,慚愧我要當爹了,哈哈哈,咱還真是神槍手,當爹了,哈哈哈,爽啊!胤祚樂得合不攏嘴,不過林軒毅下一句話就讓胤祚的笑臉呆滯了。

    “王爺就要大婚了。”

    啊,大婚,蘭月兒?胤祚愣住了。這年月阿哥們婚前有幾個侍妾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別說阿哥們,就是那些富有地人家里,這也算是正常之事,不過有一條卻是麻煩的緊——尋常人家侍妾在主人大婚前生了兒女,了不得也就是當了姨娘,可這事兒擱阿哥們身上就有些麻煩了。

    按清制,要想成為阿哥地福晉,哪怕是側福晉都得講究個身份,正福晉就不必說了,那得是上三旗地出身,即便是側福晉也得是旗人,像春蘭、秋菊這般出身賤籍的女子別說是當側福晉了,連阿哥的門都進不得,不過孩子卻還是有地位的,按常規,孩子一出生就得抱回王府,而那兩個丫頭則進不得王府的大門,一輩子都見不著自己地孩子。

    換作是其他阿哥卻也不會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大不了大婚之後再把孩子接回來,那兩丫頭就扔在一邊隨他去了,阿哥們身邊壓根兒就不缺美女,也用不著費什麼精神,可胤祚不同,倒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說頭,只是來自後世的他深知沒有母愛地孩子性格上必然有缺陷,胤祚可不想自個兒的孩子也是那麼號人物。

    真要讓那兩丫頭進門也不是沒有辦法,抬旗——這可是大清朝獨有的玩意兒,所謂“抬”,即由低向高提升之意。抬旗乃是褒獎酬勞之舉,是旗員改變身份地位的一種重要途經,是一種顯赫的榮耀。而獲此殊榮多由皇帝特旨或部議。以胤祚的手段要將這兩丫頭變成旗人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可問題又出來了︰大婚都還沒辦呢,自個兒就有了兩孩子,不管蘭月兒怎麼闊達,總不免有些子難受,她一難受不要緊,那兩丫頭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家務事一旦鬧將起來,胤祚也就沒個安生了,還不說這兩丫頭要真進了門,指不定哪天被其他人戳穿了身份底細參上一本又是件煩心事。

    娘的,這事兒攪的,唉,一時痛快了,麻煩可就跟著來了。胤祚皺著眉頭在室內踱來踱去,最後還是決定先將兩丫頭抬入旗再說,其他的事等大婚後再處理。

    婚事可以先不管,眼下要緊的是海運的折子不能出亂子,胤祚將婚事拋到了腦後,將今日早朝的事兒跟林軒毅描述了一番。林軒毅听完之後,沉思了一下道︰“王爺,海運的折子通過已成定局,不過能不能抓在王爺手上卻還在未定之天,接下來還有得忙的。”

    胤祚心里頭也明白這個道理,雖說折子是自個兒上的,可不見得老爺子就一定會讓自個兒負責此事,真要是被別的阿哥搶了去,那才真是個大笑話,當下與林軒毅就著可能發生的情況討論了起來。

    胤祚在忙著,其他阿哥也沒閑著,這會兒都

    起自個兒的人馬議著呢。老三府上倒也安生,反正祚。只要能撈到好處就成。頭前胤祚答應的土地專售局雖說油水十足,可在整個一攬子計劃里頭就算不上什麼了,老三一伙眼瞅著一大籃子肉,自個兒就只分到一根骨頭,心里頭自然不痛快。這不,召集了老五、老七並著幾個篾片相公商議開了,主旨就一條,能多撈一點是一點,倒也整出了幾份折子。就等著上奏搶好處了。

    眼瞅著胤祚得了勢,太子胤心里頭別提多膩了。可又不敢跟康熙老爺子對著干。這會兒見海運折子通過基本已成了定局,心里頭可就活絡開了,滿心思打著算盤要摘桃子了,這不,毓慶宮里這會兒熱鬧著呢。索額圖、朱天保、陳天遒、凌普等等一大溜太子心腹都在忙著呢。

    如果說老三一伙僅僅是想搶塊肉,太子就是打算連鍋端,除了名聲留給胤祚外。其他的都不想放過。一大伙子人商議了良久,最後整出了個章程,那就是海運的事兒不管落到誰手里都不能叫胤祚得了去,太子自個兒是不能出面爭差使的,可索額圖可以。身為保和殿大學士,排在上書房大臣之首,索額圖出面總攬海運卻也說得過去,不過盡管索額圖權傾一時,門生故吏眾多,可光靠太子一系地人馬要想得到這份差使卻也辦不到,還得聯絡其他幾個阿哥的勢力,大家伙可就忙碌開了,該聯系朝臣的聯絡朝臣,該跟那些子阿哥通氣的也沒拉下,一時間京城官場熱鬧非凡,大小官員們上竄下跳,相互通著聲氣,各自忙乎著寫奏章。

    老大就一傻冒,可也準備了份折子,推薦的卻是他自個兒,也不管老爺子會不會同意,剛下了朝,讓手下人趕緊理了個奏折,第一個就呈了上去,不過康熙老爺子連話都沒回一個,只是讓他候著。

    老八一伙子也在議著這份海運地折子,不過更多的是在議胤祚的心。當老九胤將今兒個早朝的情況介紹完之後,從來都是最後一個發言的溫瑞和此次卻首先開了口︰“六阿哥怕是起心了。”此話一出,頓時將滿屋子地人都打傻了眼,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溫瑞和,不知該說些什麼。

    老十胤鋨火爆地跳了起來︰“他娘的老六,該死,大家伙一起上奏,將海運地事兒給他攪黃了,斷不能讓他得了好去。”

    老九抖了抖肥胖地雙頰,陰陰地道︰“頭前就發現老六不地道,這會兒好了,果然起了意了,要我說,先前河工那次就不能便宜了他,大家伙不信,嘿,這回……”

    老八胤揮了揮手打斷了老九的廢話,冷著臉思索了一陣,雙眼厲芒一閃而過,笑了笑道︰“看樣子,老六怕是真的有心了,唉,本貝勒一向與人為善,斷料不到自家兄弟會如此相待,也罷,先走走看。”停了停又道︰“溫先生意下如何?”

    “毅郡王所圖非小,此人實乃大敵,不過此刻貝勒爺要面對的並不是只有毅郡王一個,別忘了還有個主兒正坐在宮里呢,若是此刻就斗了起來,沒地便宜了那位。”溫瑞和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不錯,是這個理兒,本貝勒料定那位主兒斷不會就此罷手,想來還會有波折,咱們還是坐山觀虎斗也成。”胤幽幽地說道。

    “以普橫想來,宮里那位能出的也就只有一招︰推出索額圖來搶著摘桃子,若普橫料得不差,宮里那位很快就會派人來地,貝勒爺只需先應承著,引而不發,等那兩位斗的狠了,貝勒爺也不見得不能摘到桃子。”溫瑞和一拈胡須,微笑著道出了應對之策。正當大伙兒拍手叫好之際,管家來報︰東宮侍講、翰林院學士陳天遒來訪。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也罷,本貝勒就見見這位使者。大家伙先避避。”胤笑呵呵地道了一聲,讓管家將人迎進書房。

    陳天遒,山西太原人,康熙二十七年進士及第,翰林院學士,東宮侍講,號稱辯才無雙,這會兒見到了胤自然是滔滔不絕地大談了一通,啥子君君臣臣,兄弟友愛,既說到太子念記著八貝勒,又猛夸八貝勒勤于政事,聲明顯著,向來為聖上所倚重等等,接著話音一轉,談起了索額圖、索大人對海運有著頗深的了解雲雲,總而言之就一個意思︰要求胤支持索額圖掌總海運一事,其間也沒忘了許下一堆空口諾言。

    胤何許人,那就是只成了精地狐狸,玩得就是含笑殺人,哪會被陳天遒這通子屁話所蒙騙,不過胤也不開口反對,只是笑呵呵地听著,末了可著勁地拍胸膛打包票,聲明一定會遵從太子的吩咐雲雲,好歹是把打算來忽悠人的陳天遒給忽悠了走了,不過該怎麼做胤還是怎麼做,說穿了也就是打著個莊刺虎的想頭而已。

    這會兒滿京城的大小官吏都動了起來,唯獨只有四阿哥胤府上靜悄悄地沒個響頭,大家伙都知道這位爺剛丟了差使,倒了霉,再加上這主兒性子冷,誰也不願意上門跟他粘乎。胤心里頭也很煩,自個兒丟了差使,而老六卻是風光無限,都是一母同胞,一樣都是阿哥,怎會際遇如此不同。

    心情煩躁的胤在書房里轉悠了一陣,兀自壓不下心頭的悶氣,索性走了出去,也沒個目的,只是在府里頭四下走著,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外院下人們的住所。下人們都知道自家爺最近脾氣大,早早看見胤的身影都躲了出去,偌大的院子中連個人影都沒有,只是院子里一間房中傳出一陣朗朗的誦書聲。

    胤駐足听了一會兒,卻發現此人讀的竟然是《易經》,心頭微微一震,一時好奇心起,漫步向那間房走去……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3:39
第二部少年行 第一百零五章決斷

    伏羲畫八卦、周文王作周易、孔子修易經,自古以來《易經》就有神授之天書的美譽,即便是秦始皇焚書時亦不敢毀傷它。在四書五經中最難精通的就是《周易》,大多數學子都只是知其文,不知其真意,真正能通曉《易經》者寥寥無幾。

    胤也研修過《易經》,不過水平一般得很,別說是通曉了,能背得出來的也不算太多,這會兒竟然在下人的房中听到有人在誦《易經》,如何不讓他大吃一驚——胤府上的下人雖說大多能識得幾個字,可別說是研修《易經》了,即便是通讀都沒幾個人能做到。胤駐足在門側,仔細地听著,以他的功底,很容易就听出此人是真的懂《易經》,句讀無誤——那時節沒有標點符號,所有的字句全是連成一體的,要想看懂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房門沒有關,胤滿臉子好奇地走了進去,想看一看這位神奇的下人究竟是誰,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房里頭竟然是個半躺在床上的書生,年紀不大,估摸著也就是二十三、四,比之胤自己稍大個幾歲,眉清目秀,一雙大眼炯炯有神,只是面色稍有些蒼白

    胤向來規矩大,御下極嚴,那起子下人稍有小錯就是家法侍候,故此別說是擅自收容外人住在府中,即便是私下讓外人入府,那起子下人都沒有那個膽子,這會兒竟然冒出了這麼個怪書生,如何不令胤起疑心,面色生冷地問道︰“你是何人?怎會在本貝勒府中?”

    胤素來就是冷性子,面色冷峻,這會兒板起臉來更是有股子肅殺之氣,若是那起子奴才們見了,還不得嚇得尿褲子。可白面書生竟然連床都沒起,只是放下手中的書,坐直了身子,面色平靜地看著胤道︰“在下思道,腿腳不便。無法起身,尚望貝勒爺贖罪。”

    胤看了眼這書生特意伸出的雙腿,眼瞅著那雙腿上滿是夾板、繃帶,也就沒了怪罪的意思,只是再次問了一聲︰“你怎會在本貝勒府中的?”面上雖依舊寒得很。語氣卻是比剛才稍和緩了些。

    “正月初八,貝勒爺上朝時曾救了個傷者。那傷者正是在下。”想起了那夜的情景。思道的聲音不免略帶了些傷感。

    “哦。”胤這才想起當初確曾救了個書生,原本打算下朝後問問的,可沒想到朝堂之上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這麼些時日過去了,早將此事忘到了腦後。人是自個兒帶入府中地。這會兒卻跑來問人家你是怎麼來的,確實有些過了,饒是胤面冷。到此時自個兒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本貝勒听先生讀《周易》甚是嫻熟,想來先生可是精通此經的了?”胤就這性子,死不認錯兒,一旦他自個兒錯了,必定是王顧左右而言其它,這話純屬沒話找話地亂問一氣。

    |)里卻沒少听下人們說起這位主子,心里頭多少還是有點數的,再加上他原就是精細人,一听就明白面前這主兒正著急著轉換話題呢,心中雖覺有趣,可也不會去揭穿此事,只是笑著說道︰“在下也只是研讀過一段時間而已,談不上精通。

    哦,貝勒爺請坐,在下腿腳不便,不好起身,貝勒爺勿怪。”

    胤心里頭煩悶,可又無人可說,這會兒也沒多客氣,隨意地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隨口問道︰“先生既通周易,不若為本貝勒起一卦如何?”

    “成,不知貝勒爺所算何事?”思道倒也爽快,伸手從懷中取出幾枚制錢,微笑地問道。

    “嗯,就算算本貝勒這段時間的運道好了。”胤原也就是沒話找話說,這會兒隨口就說了一句。

    ||乾上乾下.貝勒爺近來運道雖有小噩,但並無大礙,需自勉不止,而後終有所得,此卦大吉。”

    胤這段日子諸事不順,府中上下都已知曉,眼見這書生隨口說出卦象,心頭也不覺得有什麼稀奇,加之胤自

    ,對道家的那些個算命、算卦之類的東西原本就不大找個樂子而已,這會兒見書生說得認真,也只是一笑了之︰“但願如先生所算,呵呵,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話本貝勒愛听。”

    |r壓根兒就沒往心里去,認真地說道︰“卦由心起,相由心生,只要心正,自然諸事順利,若是心存僥幸,則萬事休矣。”

    胤見思道說得認真,不免有些好奇地問道︰“何謂之心正?”

    “正著,無邪也,任事兢兢業業謂之勤,見難不退謂之勇,師出有名謂之義,見利不忘義謂之仁,事不可為則退謂之智,有此五者即可謂之心正。”思道回答得斬釘截鐵,滿臉子的鄭重。

    胤默默地將這段話念叨了一番,心里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翻滾著,老半天之後豁然起立,對著思道鞠了一躬道︰“多謝先生指教,還望先生能留下來,時常提點一下本貝勒。”

    >|罷。”

    “先生莫非嫌棄本貝勒愚笨?”

    “貝勒爺誤會了,某已是殘疾之身,心灰意冷,只想著歸隱林下,不過某深受貝勒爺大恩,為貝勒爺謀劃一、二原也是該當之事,貝勒爺有事盡管吩咐便是。”思道幽幽地說道。

    胤素來多疑,听聞此言,心里頭有些不爽快,可面上還是很冷靜,略略地將海運地事兒說了一番,問思道究竟該如何自處。胤此舉也有著考校一下思道能力的想頭,若是思道答得有理,胤想盡辦法也得留下此人,若是沒什麼意思,那還是及早將此人送走為好。

    海運折子,思道早在金陵地時候就曾與林軒毅一道商議過,他自個兒也參與到計劃地擬定之中,對這份折子壓根兒就不陌生,但他也不知道胤祚的具體安排和最終的用意,以思道的精明雖不知道胤祚的最終目標,可隱約覺得這份折子地背後另有奧秘,也明白這份折子對胤祚的重要性,無論如何胤祚都不會容忍任何人試圖破壞這份計劃的。

    ||且是必行,並點出康熙老爺子必定會按此折行事,反對此計劃之人下場絕對不妙,話里頭也隱約地指出以胤此時的勢力實不能和其他幾位阿哥相抗衡,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辦差,先從外地差事入手,而後才是朝堂。

    胤自個兒也是個精細人,思道雖說得隱晦,但胤卻听得出其中的奧妙,一時間想得有些入了神,呆呆地站了好久。

    康熙三十六年正月二十八,按理應該是上朝的日子,眾朝官們早早地就抱著奏章候在宮里,等著開朝了,各位阿哥們也都是面色冷峻地站著,偌大的朝房內竟然詭異地沒了往日的喧鬧。可奇怪的是,上朝的時間已經到了,也沒听見太監們呼喝上朝的聲音,大家伙不免有些奇怪——按理說若是不開朝,到了這會兒早該有太監來宣旨意了。

    太陽都已經升得老高了,上朝的時辰都已經過了,大家伙都等得有些心焦了,原本安靜的朝房內頓時嗡嗡聲大作,大家伙都想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可誰也鬧不明白康熙老爺子究竟是在玩啥子把戲。阿哥們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各自聊了幾句,打算一塊兒到後宮去探問個究竟,正在此時,司禮太監秦無庸領著幾個小太監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高聲道︰“聖上口諭︰今日不上朝,眾官有本上奏者呈交簽押房,宣毅郡王胤祚、上書房大臣索額圖、國維、馬奇、李光地……上書房覲見。”

    秦無庸宣旨一畢,朝房內頓時炸開了鍋,朝官門議論紛紛,不明究竟。胤祚心里頭卻是明白得很,到了決定海運折子的關鍵時候了,究竟海運掌總之位落入誰家之手一會兒就能見分曉了。胤祚整了整朝服,邁開步子,在那起子阿哥們嫉妒的眼光中向上書房走去……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3:40
第二部少年行 第一百零六章上書房決議

    朝堂就是個大染缸,能在朝堂上站得住腳的都是些老油條,那些子觀顏察色、揣摩聖意的本事個個都了得著呢,至于像當年郭那般直來直去的大臣基本上就跟恐龍似的早已絕了跡。

    大家伙都明白康熙老爺子心中早已對海運折子點了頭,也沒有人傻到去提出反對的意見,不過嘛,上個奏本發表一下自個兒對海運的觀點,看能不能搞點兒油水出來卻也無妨,這不,胤祚剛走進上書房,就看見康熙老爺子御桌上堆著厚厚的一疊子奏章。

    那疊奏章固然驚人,可更令胤祚吃驚的是這會兒竟然已經有兩個小官兒正垂著手候在了上書房內。這兩小官兒胤祚都識的,一個是前戶部郎官範時捷,一等子爵範承斌之子,漢軍正白旗人,剛因清欠案罷了官;另一個竟然是江寧知府施世倫,這可令胤祚有些驚疑不定了——頭前胤祚離開金陵時,這貨還送行來著,前後也不過二十幾日,竟然在上書房看見此人,還真是見了鬼了。

    吃驚歸吃驚,康熙老爺子還高坐上頭呢,胤祚也只好壓下心中的疑問,一頭跪倒在地高聲道︰“兒臣見過皇阿瑪。”後頭跟進來的那起子上書房大臣也都依次跪倒,三呼萬歲。康熙老爺子臉上滿是微笑,卻沒有讓眾大臣們平身,手指著那疊子奏章道︰“辦苦差找不到人,有了肥缺卻個個搶得厲害,嘿,眾愛卿還真都是公忠體國之輩嘛。”

    康熙老爺子這話可就是誅心之語了,寒得緊,那起子上書房大臣立時額頭冒汗。腿腳打顫,個個埋著頭高聲道︰“臣等不敢。”

    “不敢?你們都已經敢了。”康熙老爺子手一揮,那疊子奏章落了一地。冷著聲道︰“事情還沒辦,搶缺的卻來了不少,哼,索額圖,朕問你︰你可通曉海運?”

    索額圖一听康熙老爺子此話不善,忙爬前一步,磕著頭道︰“聖上息怒,海運之事臣不敢說精通,卻也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竟是哪個是一,哪個是二,朕問你。你可知曉造船、航海、海關,嗯?”康熙老爺子臉上的笑容早已不見了。此刻臉上寒得能掉冰渣子。

    胤祚跪在一邊,斜了眼正哆嗦著的索額圖,心中一動似乎明白了過來︰哈哈哈。索老狐狸這回算是撞到鐵板了。虧你跟了咱家老爺子那麼多年。竟然會不知道老爺子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在朝中拉幫結派搞小***攬大權嗎?您老可好,一串聯就是一大幫子人馬。吆喝著拱你去掌總海運,嘿,明珠就是這麼倒的台,看樣子索額圖也難逃挨刀的下場,呵呵,想摘桃子卻摔折了腿,有趣,有趣得緊。

    索額圖也不是傻子,到了這會兒算是明白過來了,知道犯了康熙老爺子的大忌,顧不得許多,也不敢分辨,只是一味地磕著頭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康熙老爺子看了一眼哆嗦著的索額圖輕描淡寫地說了聲︰“知罪就好,索愛卿跟著朕已是多年,朕不忍加罪于你,不過既然有錯,該罰地還是得罰,就罰愛卿停俸一年罷,嗯,索愛卿身兼數職,也著實有些子忙不過來,內務府的事兒就交給馬齊來管好了。”

    索額圖身兼數職,身上的頭餃多如牛毛,啥子上書房滿大臣、保和殿大學士、領侍衛內大臣、太子太傅、內務府統領等等,這里頭內務府統領地職餃最不起眼,可卻最重要。這官餃兒不大,就一正三品的餃兒,名聲也不顯,不過另外一個名字卻響亮得很——十三衙門,管的就是皇室的安全保衛工作。康熙老爺子@鋁艘淮笸  嬲 餿木褪欽飧瞿諼窀 沉斕鬧啊J碌餃緗瘢 鞫鍆季退閾睦鑀訪靼滓裁徽辛耍 荒艽蚵溲萊鶯脫 蹋 嘧帕晨淖磐沸歡髁聳隆br />
    能當上上書房大臣的哪個不是人精,這會兒都看出來了,索額圖怕是要倒台了,步明珠的後塵只怕是遲早的事了,各自心里頭都盤算著好生整出一份折子,應著景兒拋出來給老索同志來個最後一擊。索額圖倒了霉,那麼太子呢?大家伙都不是傻子,自然都知道索額圖是太子最大地靠山,康熙老爺

    一手明擺著是要抽太子的脊梁骨,難道……

    嗯?老爺子要對老索同志下手了,唔,這也正常,老索同志也太不自愛了,明珠的前車之鑒還擺在那兒呢,這哥們就迫不及待地犯上了同樣地錯誤。唔,老爺子這手借題發揮,摟草打兔子兩不誤,嘿,神得很!胤祚正想著心思呢,康熙老爺子就叫到他了︰“小六兒。”

    得,來了,看老爺子怎個決斷法。胤祚忙大聲道︰“兒臣在。”

    康熙老爺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胤祚,好一陣子才道︰“小六兒出息了,這份折子甚合朕意,不錯,看樣子小六兒很是用了番心思,好,好得很。”

    嘿,要是讓老爺子看出一點居功自傲的樣子,那板子還不得立馬落下來。胤祚趕忙遜謝道︰“皇阿瑪過譽了,兒臣不過是秉承皇阿瑪地旨意辦事,些許小功不足稱道。”

    “唔,有過得罰,有功就得賞,不過折子看起來雖好,卻不知道真兒個執行起來又會如何,小六兒說說看?”康熙老爺面帶笑容地說道。

    有功得賞?嘿,這話咱愛听,可賞在哪里啊,您老爺子總說賞、賞、賞的,可別又是一句朕心甚慰就了了事,總得來點兒實際的吧?不過老爺子這話里地意思卻像是打定了主意將海運掌總之職交給咱了,嘿,爽很!胤祚心里頭嘰嘰歪歪地,可臉上卻滿是堅定地神色,慷慨激昂地道︰“兒臣願立軍令狀,若是不能將海運之事理出個頭緒來,任憑皇阿瑪處置。”

    “好,這話皇阿瑪愛听,有信心、有決心是好事,這樣吧,皇阿瑪再給你兩個人,好生將海運地事兒給朕整出個樣子來。”康熙手輕輕一抬道︰“宣。”侍立在康熙老爺子身邊的司禮太監立刻取出份聖旨,用他那尖細地閹人嗓音大聲地讀了起來︰“奉天承運……”

    靠!就知道老爺子沒那麼好說話,敢情在這兒等著咱呢,唔,這摻沙子的做法還真是帝王之道,給咱個掌總的名號,下頭卻塞了兩根硬骨頭,讓人噎得難受。老爺子這是對咱不放心呢,就怕咱趁機培養勢力來著,切,鄙視一把。

    唔,施世倫,嘿,“江南第一清官”,不過咱原本就打算讓這貨當海關總署衙門的頭來著,老爺子放他過來卻也和咱的意;範時捷?唔,這小子算是連升了好幾級,看樣子是辦清欠時中了咱家老爺子的意,咱跟這貨也就是見過幾次面,沒啥子交情的,不過倒是听說這貨素來耿直,誰的帳都不甩,唔,也好,那些子擋客的事兒就交給他也成。胤祚邊听著聖旨,邊想著心事,正有些走神之時,猛可里听到老爺子發話了︰“今兒個的事就議到這里,眾愛卿跪安吧。”

    得,老爺子下逐客令了,咱也趕緊回府跟林軒毅好生商議一番。胤祚混在眾臣中磕頭,呼萬歲,起了身就向外走,剛出了上書房還沒走幾步,背後就傳來兩個聲音︰“王爺慢走一步,下官等有事想商。”

    嘿,老施、老範這兩哥們還真是勤于公事,剛得了差就急著辦事了,也好,有那麼兩個肯干事的手下,總強過一幫子只會撈錢的主兒。胤祚樂呵呵地看著那兩個忙不迭躬身行禮的小官兒道︰“二位不必多禮,有話盡管說。”

    施世倫跟胤祚算是老熟人了,也沒多客氣,笑容滿面地道︰“王爺,我等二人既然受了皇命,自然得盡心辦事,不過我等到目下為止還不知道王爺究竟是打算怎個動手法,還請王爺擬個章程出來,我等也好照著辦理。”

    “也好,今兒個時辰尚早,二位就跟本王到工部衙門好好議議。”胤祚領著這兩個干勁十足,恨不得一口氣將事情都辦完的小官兒直奔工部衙門,會同著工部尚書沙穆哈、工部侍郎劉思遠幾個人一道忙乎了大半天,總算是擬定出了一個工作程序及各項事務的負責人,直到天都擦黑了才回到王府。

    胤祚剛進書房,就見林軒毅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笑呵呵地道︰“王爺今兒個必定是大獲全勝,可喜可賀,厲河還有件好消息要告知王爺。”

    “好消息,嘿,本王最喜歡的就是好消息,先生請講,本王听著呢。”

    林軒毅一拈胡須,微笑著道︰“思道已經離開了四貝勒府。”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3:40
第二部少年行 第一百零七章隆中對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要想得到頂級謀士則就難上加難,在胤祚看來思道正是那種能憑一己之力改變大局的頂級謀士,這樣的人才即便不能收于麾下,也不能讓他去輔佐別人,此刻一听到思道已經離開四阿哥胤,好不容易才壓住心中的狂喜,笑呵呵地道︰“人在哪?快帶本王去見見。”

    “據劉長鄂來報,今兒個一早,思道已乘馬車離開了四貝勒府,向天津衛去了,估計是打算到天津衛換船回金陵,王爺上朝未歸,厲河已請清松道長追上去沿途加以保護。”林軒毅微笑著答道。

    “為何不……”胤祚愣了一下,原本是打算問為何不將人接到自個兒府上,突地轉念一想,明白了林軒毅的用意︰直接將人接到府上,一旦被老四知道了,卻不是什麼好事兒,再說,對于思道這樣的頂級謀士而言,得到他的忠心原本就是件難事,這會兒人既然已經在清松的保護下,基本上已是安全的了,此時需要的是表現出自個兒的誠意來。

    胤祚眼珠子一轉,樂呵呵地道︰“好,本王即刻前往天津衛,明兒個一早,先生讓劉耀到工部為本王告個假,就說本王偶感風寒,要休息兩天。”

    “王爺但去無妨,厲河知道該如何做。”林軒毅平靜地答道。

    床頭一盞油燈的火苗在屋子里鋪上柔和的光芒,偶爾地發出一陣輕輕的 啪聲,屋子外不時地傳來陣陣酒客們喝到酣處的喧鬧聲,思道獨自靜靜地躺在客棧的房里,默默地看著燈花兒,心里頭卻是波瀾起伏、不能自己。

    身已殘,志未酬,最是英雄傷心處。思道一向自視甚高,可沒想到竟然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而今雙腿已廢,科舉無望,可要他就此沉淪下去卻又心有不甘。胸中才學總得有個施展的地方。四貝勒胤固然有著救命之恩,對思道也甚是器重,若是沒有胤祚這個王爺相邀在先,或許他已留在了四貝勒胤的府上了。

    今兒個一早思道留書一封與四貝勒胤,自己則飄然而去,當然他並不是真地就要走了,以思道的精明自然是清楚那些阿哥們各有各的門道,必然會知道他究竟到了哪兒,思道地走不過是想試探一下雙方的誠意如何。他只是在等,等著看雙方誰會來,來的又是什麼人而已。

    夜很深了。喧鬧了一天的天津衛終于靜了下來,思道依舊沒有一絲的睡意。但也沒有起身,只是靜靜地躺著。思道躺在屋內,卻不知道就在此刻。客棧外面不遠處正上演著一場全武行。交手的雙方都蒙著面。默不作聲地廝殺著,除了兵器的撞擊聲。就只有偶爾有人臨死前發出的悶響。這一場混戰來得突然,也結束得突然,前後不過一刻,其中一方敗退了,另一方將戰場打掃了一番,也快速地隱入黑暗之中,夜依舊很靜,猶如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天終于亮了,早起的小販們在街頭地叫賣聲漸漸響起,一夜未睡的思道嘆了口氣,吹熄了燃了一夜的油燈,伸了個懶腰,架起雙拐,慢慢地踱到了門口,輕輕地卸下門閂,拉開了門。剛打算叫店小二打些水來梳洗一番,冷不丁看見門口站立著一位身材高大地年輕男子,面上掛著淺淺的微笑,身後還跟著兩位臉色沉穩地大漢,思道不由地愣了一下,還沒等他開口,那人已經自報了家門︰“先生,本王胤祚有禮了。”.

    :|由地愣住了,多半會才回禮道︰“草民思道見過王爺,草民腿腳不便,不能全禮,還請王爺恕罪。”

    嘿,好家伙,雖驚卻不亂,看樣子老同志早就算準了會有人來見他,只不過沒想到會是本王親自來罷了,有點意思。胤祚心思動得飛快,笑呵呵地道︰“先生不請本王進去坐坐嗎?”

    n.

    胤祚也沒客氣,大步走入房中,找了張椅子坐下道︰“先生腿腳不便,就請上床躺下好了,本王已經吩咐下人,一會兒自然有人來。”.

    =.“王爺有心了,玉露當不起。”

    “先生大才,本王仰慕已久,頭前本王奉旨下江南就盤算著無論如何要與先生一敘,今兒個算是圓了本王的心願,還請先生不吝賜教,本王虛席以待。”胤祚沒有任何的隱瞞,一開口就將來意道個明白。

    “王爺過獎了,草民胸無才學,又是殘疾之身,實當不得王爺地厚愛。”思道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臉上沒有任何地表情。

    胤祚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彎腰行了個禮道︰“先生過謙了,本王年少,學識粗疏,行止恐有錯漏,還請先生能陪伴左右,隨時提點一、二。”

    “當不得,當不得。”思道沒想到胤祚連考校一下才學都沒有就來上這麼一手,一時間有些慌亂,忙坐直身子,連道不敢。

    “先生之才不在管樂之下,我得先生,如同劉皇叔之得臥龍,還請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演戲嘛,就得演全套,那些個禮賢下士之舉胤祚玩起來也不含糊,沒等思道反應過來,胤祚已單膝點地,一頭拜了下去,嚇得思道慌忙滾下了床,坐在地上伸手去扶胤祚,口里頭道︰“王爺這是要折殺草民啊,草民如何當得起,如何當得起。”

    “先生不答應,本王就不起來。”胤祚耍起賴皮來比之地痞流氓也不差絲毫,生生把思道逼得沒了辦法,只好應承道︰“王爺請起,玉露應了便是。”

    追名士就跟後世追美女一個道理,那就是臉皮一定要厚,胤祚地臉皮雖說不算太厚,但比之城牆怕也是薄不了多少,畢竟是皇宮那大雜院子里練出來的,了得得很。這會兒見思道應承了,心中那個得意就不用說了,客氣地先將思道扶起,待思道坐好後,自個兒才落座。

    “今世之世是何治世?”思道一臉子平靜地問道。

    嘿,老同志出考題了,想來對咱還是不放心,怕自個兒明珠暗投呢。沒說地,咱也得露一小手兒,免得老同志不安心,時不時地想跳槽。

    “聖上英明,當今之治堪比貞觀,只是天下承平已久,暮氣漸生,土地兼並苗頭已現,大小官吏不思進取,唯求太平無事,不過好在並無太大的天災人禍,否則恐有危難。”胤祚也沒有保留,明白無誤地將自己的觀點表露了出來,此話若是傳了出去,被人上了奏本,只怕康熙老爺子的大板子就會猛拍了下來。

    名士所奉行的就是士為知己者死,思道沒想到胤祚竟然說得如此之白,不由地心生感動,但臉上依舊平靜得很,輕輕地又問道︰“既如此,當何解?”

    “先生與厲河所合計的三策——火耗歸公、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原就是治病之良藥,不過依本王看來,火耗歸公可速行,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則時機未到。

    再者,本王以為要增加國庫之收入不當以盤剝百姓為目標,眼光應放遠一些,海外貿易不但能大量增加國庫收入,還能大幅提高平民的生活水平,有宋一代雖政治上腐敗不堪,然其年財政歲入卻遠高于我朝,正是靠著海外貿易之功。今我朝海禁未開,外貿往來極少,本王雖不才,此利民之事,卻願為先驅,請先生助我。”胤祚沒有一絲保留地將自己的想法全都一一道了出來。

    感動,思道此刻除了感動,還是感動,身為名士自當投效名主,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胤祚都在四阿哥胤之上,思道沉默了良久,幽幽地道︰“某殘疾之身,承蒙王爺不棄,敢不效死以報。”

    嘿嘿,成了,總算是把老同志騙到了手,也不枉咱費了那麼多的苦心。胤祚心里頭那個得意可就不用說了,與思道又談論了一陣朝局,讓清松領大隊侍衛送思道回王府,自個兒則奔向他在天津的那個園子,即將當父親了,怎麼著也得趕緊去哄哄春蘭、秋菊那兩丫頭,只不過這一去,卻沒想到又惹出了件大麻煩……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3:41
第二部少年行 第一百零八章咱也成個家

    天津衛東郊冷靜的緊,除了菜地就是農田,只是靠近運河邊有著一座規模不算小的園子,孤零零地立在那兒,高高的院牆將園子與四周的農田擱成了兩個世界。園子內亭台精巧,樓榭金壁輝煌,新春剛至,嫩芽兒冒出了枝頭,點綴出滿園的春色,燕雀在樹木間飛來飛去,忙著磊窩,那一聲聲清脆悅耳的鳥鳴听起來是那麼的悠揚動听。

    春蘭在這園子中住了三個多月,早已習慣了受人服侍的生活,每日里到院子里走走,彈彈琴,寫寫畫畫也愜意的很,不過自打得知有了身孕,人也懶得動了,除了無聊地跟秋菊湊一塊兒做做女紅,談談自家主子外,就是悶在屋里想心事兒。

    今兒個一早,鳥兒叫得歡快,春蘭起得遲,閑來無事,做了會女紅,心里頭覺得悶得慌,索性倒在床上想著心思兒。想著、想著,不免就想起了自家的主子,自打那一夜的瘋狂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那位英俊瀟灑的主子。春蘭心思兒重,不像秋菊整日里樂呵呵地沒個心眼兒,她不甘心就這麼平淡地過一生,好不容易遇見了那麼位主子,無論如何都要抓住,只可惜見不到主子的面,即便春蘭有無限的柔情也沒個表現的地兒。

    背對著門口想著心思兒的春蘭冷不丁覺得有人在自個兒的耳朵邊呵著氣,怪癢癢的,心道又是秋菊那個瘋丫頭,頭也沒回。有些不耐地道︰“菊丫頭,別鬧了,姐乏著呢。”身後之人樂得笑了起來,那聲音卻豪爽得很,壓根兒就不是秋菊。倒像是主子。春蘭忙回頭望了一眼,心里頭滿是喜悅。可可里就要起身見禮。

    “別動,小心閃著孩子了。”胤祚忙一把扶住春蘭,樂呵呵地看著春蘭地肚子。

    “主子怎來了,那些子下人竟沒來通報一聲。春蘭這幅模樣讓主子見笑了。”春蘭就著胤祚的手坐了起來,有些子慌亂地整理著略顯得凌亂的衣裳。

    “呵呵。是本王不讓他們通報的,來坐好。讓本王听听孩子的動靜兒。”胤祚今兒個收了思道,這會兒心里頭正爽得美,一想起自個兒即將當父親,那心里就更是美得像灌滿了蜜一般。

    “王爺,才三個月。哪有動靜啊。”春蘭羞紅了臉。低著頭輕輕地念了一聲。

    “哈哈,本王急了點。不過听听也無妨。”胤祚彎下身子,將腦袋湊了過去,靠在春蘭地肚子上听著,滿臉子幸福的笑臉。正在此時,一貫大大咧咧地秋菊撞了進來,口里頭還嚷嚷著︰“姐,王爺來了……”一眼看見胤祚正俯身在春蘭的懷里,秋菊的大嗓門立刻停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胤祚。

    “你這丫頭跑那麼急做甚,來、來、來,快坐下,也讓本王好好听听。”胤祚樂呵呵地招呼秋菊坐下。

    秋菊今兒個起得早,閑著無聊,見春蘭還睡著,領著兩小丫環跑後院園子里溜達去了,直到下人們來尋,這才著急地往回趕,臉上紅撲撲地還帶著汗水兒,那副小模樣兒看得胤祚有些子心疼,大步走到了門口,摟著秋菊兒進了屋。到了這會兒,秋菊才回過神來,忙張口道︰“爺,您怎麼來了?”

    嘿,瞧這丫頭說的,咱就要當爸了,能不來嗎?胤祚樂呵呵地將秋菊摁在椅子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笑著道︰“你個小丫頭,有了身子還到處亂跑,小心本王打你地小屁股。”秋菊吐了吐舌頭,一臉子的調皮樣子逗得胤祚大笑不已。

    春蘭心細,秋菊爽直,這兩丫頭各自曲意奉承,倒也令胤祚心情大快,不過胤祚畢竟是辦差王爺,身上壓著一大攤子事務,無法久留,跟兩小丫頭樂呵了一陣子,簡要地將對兩人地安排說了一番就急沖沖地趕回京城去了。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再說胤祚也沒有特意去掩蓋春蘭、秋菊有了他地骨肉的事兒,這原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兒,即便是捅到康熙老爺子那兒也無大礙,不過,讓胤祚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還真有人為了此事打上門來了。

    胤祚前腳剛進自家的門,連茶都還沒來得及喝,後腳溫憲格格就殺到了,滿臉子怒氣地跳著腳道︰“六哥哥,你混蛋,你,你,你……”

    啥?混蛋?胤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看著怒氣沖沖的小丫頭片子,老半天才道︰“咋回事?九丫頭,誰惹你了?”

    “就是你,就是你,你怎能這樣,孩子都有了,對得起蘭月兒姐嗎?”溫憲格格跳著腳道。

    我靠!不會吧,這麼點屁事兒連溫憲小丫頭都知道了,娘地,指不定外頭傳成啥樣子呢?奶奶地,咱不過就是打算娶兩個小妾而已,其他哥幾個除了老四,哪個不是大把的侍妾?至于嗎?咋不見這丫頭打上門去,嘿,也就是為蘭月兒抱不平來地。胤祚眼珠子一轉道︰“九丫頭,哪得來的消息?”

    “哼,你還不承認,額娘都知道了,召你進宮呢,你怎能這樣?”溫憲格格不依不饒地說著。

    厄,這事兒咋傳到宮里去了,靠,想必老爺子也知道了,指不定這事兒還是老爺子傳出來的呢,額娘有召,還得趕緊去,但願別惹出啥亂子才好。胤祚顧不得跟溫憲格格拉扯了,笑呵呵地道︰“九丫頭,這往後有人叫你姑姑了,是好事對不?啊,六哥哥廠子里剛研發出一種新的香水,要不回頭讓人給你送去?”

    香水對

    殺傷力永遠是無窮大的,溫憲格格氣鼓鼓的樣子消了是惡狠狠地說道︰“我要十瓶,哼,回頭看蘭月兒姐怎麼收拾你。”

    好、好、好。收拾、收拾,到時還指不定誰收拾誰呢。胤祚哄了好一陣子,總算是將溫憲格格哄上了大轎,兄妹倆各乘轎子往宮里頭去了。

    這會兒,四貝勒胤的正福晉烏拉納拉氏也懷著身孕。都快生了,可身為母妃的烏雅氏卻從來沒過問過。胤祚那兩小妾不過才懷了三個月地孕卻把烏雅氏給樂壞了,一見著胤祚,滿臉子笑容地問個不休,就差沒讓胤祚把人給帶入宮中了。好生賞賜了不少的補藥,又讓胤祚加派人手到天津衛看著。烏雅氏可是等不及要當祖母了,不過末了的一句話卻令胤祚有些別扭——大婚就要到了。趕緊準備去。

    尋常百姓家的婚事都繁瑣得很,更何況是阿哥的婚事,接連十數日,胤祚既要忙著海運之事地安排,又要忙著準備婚事。一時間忙得腳不沾地。累得夠嗆,好容易熬到了成婚的日子。一大早就起了,急急忙忙地趕進宮里,由早等候在宮里頭地簡親王陪著向老丈人家趕去。

    吉時屆,鑾儀衛備采輿,內府大臣率屬二十、護軍四十詣福晉第奉迎。采輿陳堂中,女官告“升輿”,福晉升,父母家人咸送。內校行。女官從,出大門乘馬。至禁城門外,眾步行隨輿入,至皇子宮門降,女官導入宮。屆合時,皇子西鄉,福晉東鄉,行兩拜禮。各就坐,女官酌酒合和以進,皆飲,酒饌三行,起,仍行兩拜禮。于時宮所張幕、結采,設宴,福晉父母、親族暨大臣、命婦咸與,禮成。(摘自《清史稿》)

    忙乎了一整天,又被那起子阿哥們灌了滿肚子酒水的胤祚暈頭轉向地進了洞房,腳步有些虛浮地向著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走去,這會兒重頭戲——揭蓋頭可就要上演了,胤祚心里頭激動著呢︰洞房花燭夜,嘿,咱活了兩世人還是第一次,唔,得悠著點。心里頭哼著《掀起你的蓋頭來》地曲兒,手有些發顫地掀開了紅蓋頭,露出了蘭月兒那張清美到了極點的臉兒。

    蘭月兒羞答答地低著頭,輕輕地叫了聲︰”王爺。”酒不醉人人自醉,更何況胤祚這會兒喝得有些高了,涎著臉湊了過去,賊笑嘻嘻地道了句戲文︰“娘子,相公有禮了。”

    禮?啥禮?嘿,當然是周公之禮,好一陣顛鸞倒鳳,雪白地絹子上落紅片片,俏人嬌喘,吐氣如蘭,輕吟陣陣,激得胤祚氣喘如牛,忙不迭地進進出出,煞是快活無限。好容易雲收雨歇,擁著美人兒的嬌軀,一股子成就感涌上心來,正打算安撫一下新為人婦地嬌妻,沒曾想小美人兒一句話卻險些將胤祚打落凡塵——王爺,奴家也要為你生個孩子。那個“也”字透著一股子酸味兒,讓胤祚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3:42
第二部少年行 第一百零九章京師亂(一)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十八,康熙老爺子再次發兵十萬親征葛爾丹,以費揚古為左路軍統帥,領馬步軍五萬兵出綏遠;寧夏總兵王化行率軍近萬為右路軍;康熙親率四萬大軍出喜峰口,由大阿哥胤為前軍統帥,明珠為行軍總管,國維、李光地等上書房大臣為隨軍參議,留太子胤為監國,索額圖、馬齊為輔政大臣。

    胤祚剛新婚,加之又忙于海運之事,康熙老爺子此次出征並未帶上這位上次親征時的功臣,不過臨出征前卻把胤祚叫進了宮好生叮嚀了一番,大體上就是說些爾要公忠體國,要盡心將海運之事辦好,該管的事管,不該管的就別管,有什麼不合意的事忍忍也就過去了之類地廢話兒,千叮嚀萬囑咐地樣子。胤祚自然是諾諾有聲,滿口子應承,乖得很呢,不過心里頭清楚得很︰

    老爺子這是打預防針來啦,那話听起來順耳,背後的潛台詞就是︰小子,老子不在家,別鬧騰家務,要不老子回來跟你沒完。切,老爺子要打預防針咋不找那哥幾個打去,咱忙著呢,這會兒一攤子事務要整,哪有空搞七捻三地,真要鬧咱也不會挑這會兒鬧,沒地討打不是?不過要是有人給臉不要臉,真要跟咱過不去,該鬧地咱還是得鬧。

    康熙老爺子前腳剛走,那起子阿哥們都跟放了大假似的,松了口氣不說。鬧騰起來也歡快的很,小一些地阿哥們遛鳥的遛鳥,逃學的逃學,哪有熱鬧湊哪去,滿皇宮里撒野還不算。借著機會難得,沒少到那些個繁華所在閑逛。光是到胤祚府上打秋風的阿哥都能算出一大溜來,小阿哥們鬧騰得很,大一些的阿哥們也都沒閑著。

    老三一伙子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一個詩會。明日一個茶話會地鬧騰得紅火,酒喝了不少。狗屁打油詩也滿京城散發著,沒了錢就往國庫里借。愣是將頭前被老四清了去地銀子又整了回來。

    老八一伙也忙得很,忙著開小會呢,整日里琢磨著該如何擴大勢力,該如何干倒其他阿哥,尤其是宮里頭坐著的那個。這不。眼里頭又瞄上了即將到來地大比。趁著老爺子不在京,大家伙還不可著勁搭路子。搞門路,就等著春閨大比了,怎麼著也得將自家的那幫子奴才們拱上去,撈個貢士的資格。

    老四沒了差使,又被胤祚狠整了一把,連到了手的謀士都叫人給撬了去,自個兒在府中舔了陣傷口,這會兒算是緩過了氣來,請了道旨意,說是要到洛陽白馬寺為皇阿瑪祈福。頭前清欠地事

    子自個兒覺得有些虧欠了老四,這會兒看老四心情郁了奏,任他自去散散心,當然,老四究竟是不是真為老爺子祈福去了,那就只有天曉得了,依胤祚看來老四這是拉人馬、立山頭去了。

    老二就一好色之徒,這會兒老爺子不在,毓慶宮里頭可就鬧騰開了,搞啥子無遮大會,樂呵著呢,私下里讓那起子太醫配了不少的春藥,可著勁地干上了,整個毓慶宮里烏煙瘴氣地沒個安生,連馬齊都進不了門,不過索額圖卻是三天兩頭往毓慶宮里跑,誰也不知道他們甥舅倆究竟在搞啥子名堂。

    大家伙都在忙,胤祚更是忙得腳不沾地。萬事開頭難,海運計劃實在是太龐大了些,不但有明面上那些子章程要理順,私底下胤祚地小算盤也得打。雖說有施世倫、範時捷、劉思遠這些能員干吏撐著,府里頭還有兩謀士頂著,可需要胤祚決斷的事情還是多得像牛毛,大會、小會開個沒完。每日里天剛亮就趕工部衙門里去坐班,往往是天都快黑了才回府,回了府也沒法歇著,還得跟一幫子手下研究下一步地事兒。

    一個字“累”,兩個字“很累”,三個字“實在累”,好容易熬到了三月中旬,忙得屁顛屁顛的胤祚總算是將海運的事兒理清楚了,大小事兒都有人在做了,到了這會兒才算有功夫喘口氣,沒事也能泡上壺茶,跟思道、林軒毅敘敘話,暢談番人生理想之類的事兒。不過沒等胤祚歇多久,事兒就又來了︰

    事情說起來也不算太大,也就是京畿九門提督阿赫病了,毓慶宮里傳來話兒由副將額赫納暫署九門提督一職。這事兒原本也算正常,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接下來地事兒就有些蹊蹺了︰內九門里頭德勝門、安定門、西直門、阜城門這四門地參佐幾天里都換了人,加上原本就屬于索額圖門下的崇文門、朝陽門、宣武門三營管帶,這九門里頭握在索額圖手中地就有七門。

    九門提督別看官兒不大,可位置顯要得很,放後世那可是京畿衛戍司令的干活,掌京城守衛、稽查、門禁、巡夜、禁令、保甲、緝捕、審理案件、監禁人犯、發信號炮等要職,手底下那兩萬五千兵馬可是京城里頭最大的武裝力量。這會兒康熙老爺子親征葛爾丹,帶走了豐台大營一半多人馬,剩下的水師、步軍大多是些老弱病殘,還得防衛地方,原本用于制衡九門提督的豐台大營這會兒可是空虛得很,壓根兒就沒了制衡之力。在這節骨眼上大肆調動九門提督衙門的官佐,其動機就有些曖昧了,大家伙都不是傻子,看著發生了如此怪事兒,都猜測上了。

    “二位都談談看,索額圖究竟唱的是哪出戲?”今兒個一早胤祚剛得到消息,立刻召集了思道、林軒毅二人商討對策。

    “這里頭有問題。”林軒毅冷靜地先開了口。

    “不錯,京城里有人盤算著變天呢,玉露猜得不錯的話,這兩日必然有謠言傳出。”思道緊接著開了口。

    “謠言?什麼謠言?”胤祚愣了一下。

    “前線。”林軒毅接口道。

    前線?嗯,難不成老二等不及要黃袍加身了?不對啊,貌似咱的記憶里頭沒這麼出戲啊,不過這會兒的歷史怕是早走了樣。唔,索老狐狸上回狠挨了一板子,內務府統領的職位被摘了,雖說這會兒頭頂上的餃兒還多得是,眼下也還當著輔政大臣,不過這一回咱家老爺子卻留了個馬齊看著,沒像前兩次那樣任由索額圖霸著朝局,明擺著對老索同志有些看不順眼了。

    老二原本就是個貪花的主兒,可也沒到白日宣淫的地步,這會兒突然不理政事,整日里瞎混,一副沉迷酒色的樣子,敢情是裝出來讓大伙兒看的不成?娘的,真要是京里頭鬧騰了起來,不說別的,就算將前線的糧草給掐斷了,老爺子只怕就是凶多吉少的局面,能不能活著回來還在兩可之間。

    索老狐狸當了近三十年的權相,別說是朝堂,就連地方上那起子大員也有不少出自他的門下,真要是謠言一發,登高一呼,指不定還真讓他成了事,嘿,頭前擒鰲拜,老索同志就有過一次擁立之功,這會兒又盤算著再來一次了。真要是讓他成了事,以老二那沒用的本事,這朝局還不全把握在老索同志手上。咱跟老二可謂是苦大仇深的,沒個和解的可能,若是老二登了大位,第一個要開刀的只怕就是咱了。娘的,怎麼著也不能讓這等事兒發生。

    胤祚在屋子里來回踱著步,將整個事情都思索了一番,猛地抬起了頭,看著、林二人道︰“有本王在,斷不能叫賊子得了意,請二位先生教我。”

    一直默默地看著胤祚來回踱步的、林二人相視一笑,林軒毅比了個請的手勢,讓思道先說。思道也沒多客氣,微笑著道︰“此事不難,索額圖之所以敢如此做,不過是趁著聖上不在,打算憑借著手中的人馬強行擁立罷了,一旦聖旨及大軍一到,其勢必如雪遇火般化為烏有。”

    “聖旨?大軍?”胤祚愣了一下才接著道︰“現如今皇上遠在塞外,索額圖雖瞎整一氣,可畢竟反跡未露,此時如何去請旨?若是等其發動,再行請旨似乎也來不及了。還有大軍該從何而來?”林軒毅接口道︰“王爺莫急,只需如此……”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3:42
第二部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章京師亂(二)

    流言往往起自民間,來無隱去無蹤,靠的就是口口相傳,雖然無形,可卻致命,古往今來算不清有多少大事起于流言,也說不明有多少大事毀于流言。流言就像一把雙刃刀,用得好,殺人于無形,用得不好則自傷其身,但凡是陰謀總離不開流言打頭陣。

    “大家伙知道不?”一間無名的小茶館里,一白花蒼蒼,小辮子都快扎不住的老頭兒滿臉子神秘兮兮地對著圍在周圍的眾茶客低聲說道︰“出大事了。”

    “啥事?孫老二,你倒是快說啊,別每回都是吞吞吐吐地賣關子。”人群里有人不耐煩地叫了起來。

    “前面出事了。”孫老二壓低著聲音。

    “前面?啥前面的?”

    “唉,敗了啊,听說皇上都受了重傷,十萬大軍叫人家滅了大半,慘啊。”孫老二一臉子的驚悸,聲音里頭都透著顫抖。

    “不會吧,這怎麼可能呢?”

    “是啊,頭前還打得葛爾丹七零八落地,怎會這回會輸呢。”

    “孫老二盡瞎說,頭前還說劉三兒病死了,可前幾日咱還在街上遇到他呢。這回的是沒準又是孫老二瞎蒙的。”

    ……

    眾茶客各自議論紛紛,滿臉子的不敢相信。

    “大家伙別信孫老二的,我家大佷子就在兵部,昨天還說皇上剛到了寧夏,仗都還沒打呢,哪來的兵敗。”人群里冒出個手提鳥籠子的爺們,看樣子就是個閑散的旗人。

    “那啥?赫二爺都給說說。究竟是咋回事來著?”茶客們都眼巴巴地看著那位赫二爺。

    “成,話說咱家祖上也是有過功地,咱大佷子就是襲了爵,入了兵部,大小也是個五品主事。管的就是軍報,咱跟大家伙這麼說吧……”赫二爺說起來就沒個完。大家伙都听得直樂呵,也沒人注意到孫老二啥時已消失不見了。

    同樣的事情在大小茶樓、酒館里不斷地上演,一時間京城上下謠言四起,說什麼的都有。既有說葛爾丹死了,也有說朝廷大敗了。更有甚者說康熙老爺子重傷不起了,京城里頭該另立主子了。短短的數日時間里。京城上下亂成了一鍋粥,人心惶惶,沒個安生。這麼鬧騰了幾天,有人坐不住了,這不。索額圖傳了話。說是讓京里頭有差使在身地阿哥、馬齊及各部尚書、侍郎都到宮里頭議事。

    議事就議事唄,大家伙平日也都議慣了事。也沒啥子稀奇的,一大早地,各位在京地管事阿哥們、各部尚書、侍郎可都來齊了,不過剛進乾清宮都有些頭腦發暈︰監國太子胤端坐在御台前頭的椅子上,滿臉子的笑容,這也沒啥好奇怪的,監國太子原本就是半君,坐御台前也算是正常,不過那禮儀就有些過了——位置竟然處在正中間,背後隔著御案就是龍椅,一身地明黃服飾也沒什麼,那原本就是太子該著的裝,可邊上立著兩個手持拂塵地太監就有些詭異了,這可是皇帝上朝時的派頭,即便胤是監國太子也不當有。

    大家伙都是明白人,眼見太子行為失當,卻也沒人提出啥反對意見,當然各自在心里頭都記著呢,就等著應景兒參太子一本,可該見禮地還得見禮,該磕的頭也得磕,好容易等見完了禮,胤笑容滿面地道︰“眾卿請起,今兒個本太子請諸位愛卿前來是有一事要議︰這幾日接九門提督衙門來報,民間謠言四起,人心不穩,眾愛卿看如何是好啊?”

    還沒等眾人開口呢,索額圖就跳了出來︰“老臣以為謠言四起必定是有奸人作亂,九門提督衙門理應加以彈壓,老臣建議緊閉九門,對城內加以細查,找出作亂之人。”

    “臣以為索大人所言極是。”吏部侍郎蕭遙前第一個跳了出來,這貨原就是太子的死黨,當初就跟胤祚扳過手腕,被外放了幾年,靠著太子的勢又溜達回來了,這會兒又囂張了起來。

    “臣也統一索大人的看法。”這一次跳出來地是新任兵部侍郎葛藤,同樣是太子門下地奴才。

    “臣以為索大人的建議不妥。”馬齊一看勢頭有些不對立刻站出來反對︰“臣以為此事

    人傳言,按律理當交由順天府或是刑部祥查,封閉九大,不利于平息謠言,反倒會惹出事端。”

    “九門提督衙門本就負有稽查、門禁、、禁令、保甲、緝捕、審理案件之權,為偵破此案行權益之策也未嘗不可。”索額圖冷冷地道了一句。

    “不妥之至,封閉京都九門須得聖旨,非我等所能作主。”馬齊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

    兩輔政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吵成了一團,其他幾個尚書都看傻了眼,鬧不明白這究竟是玩啥把戲,那起子阿哥也都默不作聲地看著這幕鬧劇,心里頭盤算著應對之策。老三胤拿眼看了看激烈爭吵地兩輔政大臣,又看了看含笑不語的太子,眼珠子轉了轉,吞了口唾沫,抬頭看著大殿的天花板,啥話也不說,老五、老七也有樣學樣,這哥三個都做著舉頭望天花板的動作,煞有其事的樣子實在令人忍俊不住。

    老八胤滿臉狐疑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了,再看見胤祚一副無事人的悠閑樣子,不由地皺起了眉頭,思索了好一陣子,卻又不得要義,只好慢慢地挪到胤祚的身邊,輕輕踫了踫胤祚的胳膊,打了個詢問的眼神。

    呵,老八吃不住勁了,套話來了,嘿,咱才沒功夫跟你磨牙呢,一邊涼快去,別影響咱看戲就成。胤祚滿臉子迷茫地攤了下手,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也不再理會老八究竟信不信,自顧自地看著眼前的這場大戲。

    既然是唱戲,那戲總有唱完的時候,兩輔政大臣吵得口干舌燥,誰也說服不了誰,都堵著氣說要上本章彈劾對方。索額圖見無法跟馬齊達成妥協,立刻轉向太子,躬身行禮道︰“此事還需太子殿下做主,臣等遵命行事。”

    馬齊黑著臉道︰“不成,即便是太子殿下下令,臣也不同意封鎖九門。”

    一直笑容滿面的胤一听此言立刻翻了臉,滿面怒容地喝道︰“放肆,有你這麼跟本宮說話的嗎?”

    “臣不敢,臣一心為國,上有亂命,臣不敢從。”馬齊不亢不卑地回道。

    到了這會兒大家伙都看明白了,老索同志之所以要召開這個會議,就是打算用監國太子的身份來壓服大伙兒的,不過眾大臣個個都是老狐狸,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管它誰勝誰負地,只要不干自家烏紗帽的事就不理會,大家伙都眼觀鼻、鼻觀心,沒人出來吱個聲。別人可以不吭聲,那起子身在局中的阿哥卻不行,除了胤祚悠哉地看著熱鬧外,老三、老八一伙眼瞅著胤要發火,都跳了出來,個個都裝好人,狂勸不止,你一言我一語,嘰嘰歪歪個不停,大體上就是說這事兒還是暫緩決定為好,免得大家伙面子上不好看之類的話。

    胤眼見這會開不下去了,冷著臉哼了一聲,自顧自地向後宮走去,連聲交待都沒留下,一幫子阿哥、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無趣,各自搖頭散了去。

    嘿,還真被思道給說中了,老二這小子怕是太子當膩味了,打算換把龍椅坐坐。唔,索老狐狸這一手其實也是被咱家老爺子逼得沒辦法了,他要是倒了台,沒個靠山的太子被廢也不過是遲早的事,也就只有趁著眼前這麼個不算太好的機會搏一把了,唉,可憐的索額圖,咱在心里頭為您老先默哀三分鐘。胤祚正想著心思兒,冷不丁听到老八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六哥今晚可有空?小弟府上新近尋到了一壇子三十年陳的竹葉青,六哥賞個臉,來小弟府上熱鬧一下如何?”

    嘿,你個死老八,蠻精明的嘛,看樣子也知道事情不對頭了,打算跟咱談條件聯手了。嘿,就連這個都沒超出、林二人的妙算,***,這些子謀士還真是七巧玲瓏,啥子狗屁事兒都瞞不過他們,嘿,好在這會兒都在咱麾下,要不咱可有苦頭吃了。胤祚心思動得飛快,樂呵呵地道︰“行,八弟有心了,知道六哥就好這一口,成,六哥晚上一準到。”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3:43
第二部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京師亂(三)

    胤祚並不清楚前世歷史上的那個索額圖具體是怎麼倒的台的,只是依稀有點印象貌似因為試圖擁立太子而被康熙老爺子圈養,最後又被賜死的,可胤祚很清楚的一點是索額圖倒了台,太子胤i依舊活得好好的,甚至沒有因為索額圖而受到牽連,只是後來因另外的事情而下的台。

    歷史是變了,可慣性還在,胤祚心里頭很清楚太子在康熙老爺子心目中的地位,即便康熙老爺子已經對太子有所不滿,可看在他死去的額娘份上,也不見得會廢了太子。太子也不是傻瓜,從今日議事就能看出這一點,從頭到尾胤i就沒有表過態,除了最後假借著馬齊的言語失誤發了頓火外,他啥也沒做,至于逾制是有的,可並不算過分,至少他並沒有真兒個坐到龍椅上。

    太子的算盤也精得很,由著索額圖去整,他卻假借荒淫無度來了個一無所知,真要是索額圖能成事,他就是真命天子,若是不成,頂多是個失察之罪,還不至于就此被轟下了台。胤祚自個兒心里頭也明白想要憑借著此次可能發生的動亂整倒太子不太現實,更何況胤祚自己也沒有做好準備,一旦這會兒太子到了台,那起子阿哥們必然將所有的火力都對準風頭正健的胤祚,如此一來,胤祚就成了眾矢之的,那小日子可就難過了。

    頭前思道與林軒毅就已經將各種可能性都已經推測了一遍,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情況都沒有出乎意料之外。要破壞索額圖的計劃不難,難的是既要整垮索額圖。還不能讓太子倒了台,更不能讓康熙老爺子對自個兒起疑心,那就不能將自己地實力底牌全都暴露出來,而這就需要合縱連橫了。

    老三就一書生,打打黑拳可以。真到了辦大事的時候就不頂用了,除了能搖旗吶喊一下外。手里頭根本就沒有實力,有的都是禮部那群手無縛雞之力的酸丁,不過用來造造聲勢,搞搞輿論卻也不妨。

    但聯絡卻不急于一時,等大事都定了之後。再給老三一伙通個氣就成,早了的話。還得防著這貨轉手將自個兒給賣了。

    老四手頭也有些人,尤其是這貨私下里訓練地一幫子人馬,手底下還是很硬的,頭前胤祚派去暗中保護思道地人手與老四的手下就曾結結實實地干過了一場,雖然是勝了。可損失也是很慘重的。若不是清松的武藝實在是高得出奇,還不見得一定能吃下對手。若是如此,那去見思道地可就不是胤祚了。老四雖有人馬,可惜的是這會兒人不在京中,就算是想拉他一道背黑鍋也找不到人。

    老八一伙在眾阿哥中實力最強,沒被索額圖控制在手地那兩營九門提督衙門的參佐全是老八地門下奴才,手里頭可是掌控著正陽、東直兩門,即便是在其他幾門里頭也有些基層的小軍官是老八的人馬。胤祚想要按預定的計劃行事,老八那一關是繞不過去的,不過胤祚也不擔心老八會不合作,無他,老八心野,別說胤祚,即便是太子心里頭也是有數地,太子真上了位,也絕饒不過胤T一伙子。

    胤T是個好同志,自然是屬于可團結地力量,也是塊背黑鍋的好材料,不過胤T狡猾得很,背後也有高人在,想要讓胤T出來背黑鍋可不是件簡單地事情,一個不小心,就成了胤祚去背黑鍋,那樂子可就大發了。胤祚是答應了晚上要去胤T府上做客,可胤祚卻不著急,他在等,等著消息兒。

    胤祚自個兒手底下也有些人馬,除了暗底下的人手外,還有官面上的人手,例如天津衛的知府秦浩、滄州總兵李柯等等,不過要調動這些兵馬卻不是件簡單的事兒,先不說人馬調不調得動,即便是將人馬調來了,也平了叛,等待胤祚的絕不會是糖果,等來的絕對是老爺子的疑心和板子沒有君命私下調動軍隊,那可是相當于謀反的大罪,即便老爺子一時因為胤祚平叛有功不好處置,可一準記在心里頭,啥時候應景兒拋出來就能治你的罪。

    那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兒胤祚絕對不會去做,不過寫封加急奏章,派些人手往老爺子大營里送的事做做卻也無妨,

    長,也沒有附上胤祚自個兒的任何判斷,只是將京城衙門的將領變動情況說了一遍,以老爺子的精明自然會看出其中的蹊蹺。這會兒胤祚所要做的事就是等,等著老爺子派人送來聖旨,有了這道聖旨,胤祚就有了主動權。

    :地趕到了胤祚的王府,送來了胤祚所需要的聖旨。有了這道聖旨。胤祚可就忙乎開了,一連串的命令傳達了下去,下頭早已等候就緒的人手各自領命飛奔而去。

    胤祚在忙著,別人可也沒閑著。索額圖府中這會兒也是熱鬧非凡,一大群官吏正圍坐在索額圖身邊,听著索額圖那煽情的演說。老索同志不愧是當慣了權相的人物,能說會道地,從三皇五帝說到唐宗宋祖,一會兒又回顧自個兒追隨康熙老爺子擒鰲拜,平三藩的光輝歷史,再又說到當今太子慈愛謙和,就是個真命天子,等會兒又談起當今那起子阿哥心懷不軌,試圖趁皇上受重傷之機,謀奪篡位,要大伙兒誓死保衛太子,擁護太子登基以穩定人心,等等等,說得天花亂墜。

    老索同志空口白牙地許下了一大堆的諾言,言稱大事若成,諸位就是從龍之功,個個有賞,人人得利,哄得那起子官吏個個熱血沸騰,恨不得即刻進宮,對著胤i三呼萬歲,好騙得擁立之功。等把眾人的情緒都調動起來了,老索同志突然臉色一變,滿是神傷的樣子,口口聲聲道有人試圖謀逆,矛頭直指那些在京城中的那些辦差阿哥們,要求大家伙不惜一切代價誓死效忠太子,擒拿叛逆,最要緊的是要團結一心,先封鎖了九門,然後關門打狗之類雲雲……

    老索同志忙著開大會,老八一伙也同樣忙著開小會。胤T一伙子人馬都不是傻子,到了這會兒也都算是看明白了索額圖究竟想要搞啥子名堂,不過該怎麼辦卻沒有準主意兒。

    老十胤鋨跳著腳道︰“娘的,還商量個屁,都商量了一個下午了,再商量下去,就等著索老烏龜上門逮人了,照我說,咱干脆亮明了旗號跟他們干了,來個先下手為強。”

    老九胤嘆了口氣道︰“干也得干得過啊,咱們手里頭就兩營人馬,拿什麼跟人家去干,再說了,即便是干贏了又怎樣,邊上還坐著位爺在盯著呢,別白便宜了別人。”

    “娘的,干不過干脆咱就走,大家伙先離開這兒再說,總不能做家里頭等死啊。”老十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走,往哪走,丟了京師重地,哪還有命可走。”胤有些泄氣地揉了揉肥胖的雙頰。

    “好了,別吵了。”老八輕輕地喝了一聲,心里頭煩悶得很,這一個下午早已將各種形勢都分析了一番,這才恍然發現京城里頭的大勢基本上已被索額圖所掌控,大家伙別說是硬干,就算是逃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向就寡言的溫瑞和此時更是一言不發,自顧自地閉上眼埋頭苦思,都一個下午了也沒見他抬一下頭,老八一伙子商量著,卻也不曾卻打斷溫瑞和的思考,那可是他們最後的憑借。大家伙商議了一下午也都累了,這會兒靜了下來,都眼巴巴地看著沉思中的溫瑞和,就指望他能給大家伙指出條明路來。

    “事猶可為。”沉思中的溫瑞和終于睜開了眼,冷靜地道︰“普橫算計不差得話,毅郡王那兒早已做好了安排。”

    “老六?怎麼可能?”老十一臉子驚奇地搶先問道。

    “不錯,就是毅郡王,今晚他一準會來,來的目的就是要和我們聯手,打的算盤卻是借刀殺人。”溫瑞和的眼楮亮了起來,其中厲芒道道。

    “該死的老六,他敢……”老十的狠話還沒說完就被匆匆走進來的管家的話給打斷了︰“貝勒爺,毅郡王來訪。”

    “貝勒爺只須小心應付,不必急著應承任何事情。”溫瑞和冷靜地吩咐了一句。

    “好。本貝勒親自去迎接。”胤T猛地一合手中的折扇,大步流星地向大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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