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十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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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2009-2-25 19:19: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8 429194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09:30
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零三章釘子(下)

    誠然這世界上確實有不怕死的人,只不過那人絕對不會是胤祚,別看胤祚活了兩世人,可他依舊沒活夠,他還不想這麼快就去跟上帝握手,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話。不想死原本就是人之常情,倒也沒什麼說頭,只不過這會兒死不死卻不是胤祚自個兒說了能算的事兒,還得看那幫子刺客答不答應。

    黑霧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成的,很怪,濃濃的,卻沒什麼特別的氣味,若是說有的話也就是淡淡的焦糊味罷了,可奇怪的是這黑霧散得極慢,都大半會了也沒怎麼見淡,濃濃的霧氣始終籠罩在總督衙門的後院中。聞訊趕來的善撲營軍士、王府校尉、總督府守衛早已將整個院落圍得個水泄不通,只是怕著誤傷了胤祚,既不敢放箭也不敢向黑霧里頭沖,甚至連大聲喲 都不敢,只能老老實實地圍在外頭。賀鐵急得滿頭是汗地在原地轉來轉去,幾次想自個兒沖進去,卻又不敢違了胤祚的命令,沒奈何只能向聞訊趕來坐鎮的搏雯請示︰“搏制軍,王爺還在里頭,現如今該如何是好?”

    搏雯畢竟是見過真陣仗的老行伍了,仔細听了一下院落中的動靜,飛快地下達了一道命令︰“所有人向後退開十丈,善撲營上前撞倒這邊的院牆之後立刻退開,不得令不得進入黑霧。”

    軍隊講求地就是令行禁止。搏雯是在場官吏中職餃最高之人,他一旦下達了命令。各軍立刻依令行事,圍在黑霧之外的軍隊向後退開了一大段距離,數十名善撲營軍士不知跑哪去找來了根粗大地木柱,開始一下、一下地撞擊著院牆,只是那院牆似乎很牢靠,盡管被撞得直打顫,可就是不倒。不過那撞擊院牆的聲音卻給了胤祚莫大的幫助。

    胤祚不是不想退出院子,實際上他已經試過多次了,每次試圖拔起身形沖將出去時,立刻就引來了那幫殺手的攻擊,手無寸鐵,又目不視物,胤祚每次都是依靠著過人的身手險而又險地避過了攻擊。這幫子殺手雖失去了指揮者。可依舊沒有太多的慌亂,圍成陣式各站方位,緩緩地移動,一旦察覺到胤祚的動靜立刻群起圍攻,這令胤祚頭疼萬分,卻又想不出這幫家伙是如何做到不會誤傷自己人地,沒奈何胤祚也只能靜靜地伏在地上不敢輕易動彈,直到善撲營軍士撞擊院牆的聲音響起,那幫子殺手的注意力被分散,胤祚這才等到了機會。借著撞擊聲的掩護,迅捷地時動時停。找準了院牆的所在方位悄悄地移動到了院牆的附近,凝神靜氣地判斷了一下距離,一個縱身沖天而起,如同大鳥一般破空沖出了院牆,一閃身落到了人牆前,那幫子殺手再想阻截已然來不及了。

    “王爺,您受傷了。”賀鐵一見胤祚沖了出來。立刻領著人團團圍了上去。將胤祚護衛在當中。

    真***疼!娘地,好在沒淬毒。胤祚一伸手將嵌在肩頭上的那枚鐵蒺藜拔了下來。一看流出的血是紅色的,這才放下心來,揮了下手道︰“本王沒事,別走了賊人,等霧氣散了,全部給本王抓活的。”

    胤祚活了兩世了,還真沒吃過這麼大的虧,若不是因那個王長山說話間露出了破綻——胤祚是下令將劉雲鶴抓起來,但並沒有吩咐王繼業將人押到總督府衙門,以王繼業的個性不可能自作主張地將人押解進來,若是等那幫子殺手進了院子再突然發動,就算胤祚身手高明,只怕也未必就一定能幸免得了,不在這幫子殺手身上問出點東西來,胤祚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只可惜,胤祚這個希望到了底兒還是落了空——霧是散了,可活口卻沒有留下一個,所有的殺手都已經自盡了,就連那個最早被胤祚用刀背擊暈的王長山也死了,在沖突爆發之時就被那名暗器高手給滅了口,太原同知劉雲鶴也死在亂戰之中。

    忙乎了半天居然落得個兩手空空,這令胤祚怒氣勃發,臉色頓時黑得像鍋底,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看著士兵們打掃戰場,一名醫官急急忙忙地跑來,打算給胤祚包扎一下傷口,也被胤祚揮手趕到了一旁,正當其時,從城外趕回來的清松沖進了後院,一眼瞧到胤祚沒事,這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清松,事情辦得如何?”胤祚沉著臉問道,他實在不想再听到事情又辦砸了地消息。清松喘得上氣不及下氣,只是點了下頭示意事情辦妥了。胤祚眉毛一揚,原本打算讓清松去將人押回來,突地轉念一想此事關系太過重大,總督府衙門人多嘴雜,若是亂傳話導致流言四起卻也不是太妙,眉頭一皺,俯在清松耳邊輕輕地交代了幾句,清松點了點頭,默不作聲地向外而去。

    夜幕降臨了,大雨之後的空氣顯得格外地清新,大水退去的街道依舊泥濘不堪,到處都是雜亂的垃圾,走在這樣的路上簡直是一種受罪,不過胤祚卻不是很在乎,一身便衣的胤祚只領著清松等幾名親衛喬裝成平民百姓,趁著夜色從邊門溜出了總督府,混雜在街道上的人流中向太原城東頭而去,走過了幾條街道,又在小巷子里轉悠了一陣,終于拐進了一個院落中去。

    這里就是一個普通的院落,絲毫沒有什麼太特別地地方,普普通通,算不得高牆大院,也沒什麼華麗地裝修,一切都是簡簡單單,若是硬要說有什麼特別之處的話,那就是這個院子很大,面積比之富貴人家來說一點都不顯小。只是顯得有些破舊罷了,這兒正是“鴻鵠”在四川地一個秘密據點。胤祚要見地人這會兒正關在此處。

    一間陰暗的地下室地牆上斜插著兩支火把,雖給這寬大的地下室帶來了些光明,但更是凸現出陰森森的恐怖,一排排奇形怪狀的刑具依次擺開,黑黝黝地反射著磣人的烏光,胤祚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桌後頭,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被強按著跪在下頭的隋劉氏。良久不發一言。

    “呸!狗賊,要殺便殺,休想從老身口中套出消息。”隋劉氏無力掙脫一號等人地強力壓制,索性破口大罵起來。

    “嘿嘿,殺不殺你,怎麼殺你,是本王說的算。你不怕死也成,本王樂得成全你,不過你那個女兒本王是舍不得馬上殺的,嘖嘖,如花似玉的年齡,就這麼死了,太可惜了。”胤祚冷笑著搖著頭道。

    “你,狗賊,有種就給老娘一個痛快,你不是人!”隋劉氏急得破口大罵起來。

    胤祚搖了搖頭道︰“繼續罵。很精彩,很動听。本王不介意告訴你該怎麼處置你的女兒,嗯,隨營軍妓你總該是听說過吧,以你那女兒年紀當個營妓還能當個十年的,十年後她還能不能活著那可就難說了。本王這樣的處置你沒意見吧?至于你嘛,屢次行刺本王,這等罪過一刀砍了未免太便宜你了。依本王看來。讓你騎木驢也就將就了。”

    隋劉氏只有此女,若不是為了保護女兒。她原本也不致于會落到如此地地步,此刻听完胤祚的話,頓時渾身顫抖,咬牙切齒地罵道︰“狗賊,你不得好死,老身就是變成鬼也饒不了你,狗賊,有種沖著老身來好了,你個大男人拿無辜弱女子威脅人,算什麼本事?你……”

    “啪。”胤祚猛地一拍書桌,斷喝道︰“放屁,無辜?你們母女倆都是白蓮教余孽,原本就是死罪,刺殺本王更是罪責難逃,有何無辜可言!”

    “無道朝廷,人人可反,混君狗王個個可殺!”隋劉氏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譏。

    “哈哈哈……”胤祚放聲大笑起來︰“說得很是動听,怎麼不見爾等去殺你家主子,嘿,他不也是狗王嗎?”

    “哼,你休想從老身口中套話。”隋劉氏冷笑一聲道。

    “很好,去將她女兒帶來。”胤祚揮了一下手,對侍立在身邊的清松吩咐道。清松默不作聲地點了下頭,徑自出了門,不多會,領著幾個手下,押解著隋芳走進了地下室。“娘,娘,娘救救我。”隋芳這些天已經被嚇怕了,一見到隋劉氏立刻哭喊著求救。

    “狗賊,你要怎樣,放了我家閨女,要殺要剮,老身自受了。放開我!”隋劉氏使勁地掙扎著,怎奈全身被枷鎖鎖著,又被一號等幾名高手壓制住,根本無力掙脫開來。

    “要怎樣?唔,讓本王好好想想。”胤祚哈哈一笑道︰“其實本王也不想怎樣,只要你老實交待出背後的主使之人,本王也不會拿你女兒怎樣,若是不然,唔,本王就請你免費看場你女兒的春宮表演好了。”

    “呸,無恥!狗賊!老身就是下了地獄也要拉著你這個狗賊。”隋劉氏急得再次大罵起來。

    胤祚冷笑一聲,連話都懶得回,只是揮了一下手道︰“脫!”幾名“箭頭”走上前去,毫不客氣地開始為隋芳寬衣解帶,隋劉氏再也吃不住勁了,顧不得許多,呼天搶地道︰“不要啊,不要阿,這還有沒有天理啊,老天啊,你睜開眼吧,天底下竟然有此等惡事……”

    眼瞅著隋芳已然只剩下貼身小衣,胤祚揮了下手,示意暫停,笑呵呵地看著哭成了一片的母女倆道︰“本王有好生之德,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還是不說?”

    隋劉氏已然六神無主,只得低頭道︰“老身可以說,不過你得先放了我家閨女,否則老身打死也不說。”

    胤祚搖了下頭道︰“放是不可能的事,爾等已然犯下了滔天罪惡,即便是本王想要法外開恩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胤祚故意說了半截的話,留了個口風,隋劉氏立刻抓住了這根最後的救命稻草,緊趕著說道︰“不過怎地,王爺有何要老身效勞之處,但凡老身能辦得到地一定從命就是了,拼著老身這條老命也就罷了,求王爺放過我家閨女吧。”

    ***,早說這句話不就完了嗎,還得老子費老鼻子勁,演上這麼出丑劇,他媽地,敬酒不吃吃罰酒,晦氣!胤祚冷冷地說道︰“先將隋芳押回去,除清松外其他人都退下。”

    待隋芳被押解出去之後,胤祚看著隋劉氏問道︰“暗中主使的人是不是他?”胤祚用手比了個手勢。

    隋劉氏點了點頭道︰“不錯,是他,我等大多數人的家眷都被他控制在手,也不敢不從。”

    “哦,這麼說來,整個白蓮教都是他的人嘍?”胤祚早已有所猜測,此時得知真相卻也不是特別的吃驚,只是淡淡地又追問了一句。

    “不是。”隋劉氏搖了搖頭道︰“我神教分南北兩大派,各無統屬,其中還有許多獨立的分堂,他能控制的僅僅只是直隸、山東、山西這北三堂罷了,老身就是這北三堂地總堂主。”

    “嗯。”胤祚點了下頭,突地又問道︰“今兒個派來刺殺本王地也是你堂中人?”

    “不是,老身只是配合他們行動罷了。”隋劉氏緊接著又加了一句︰“那些人跟老身也算是同一個門派出來的人,所學地都是刺殺術。”

    刺殺術?胤祚頭皮一陣發麻,默默地想了一陣道︰“你的門派怎麼稱呼?”

    隋劉氏還沒答話,一直默不作聲的清松搶先開了口︰“是魔殺門。”

    嗯?胤祚一臉子奇怪地撇了眼清松,卻沒有接著追問下去,看著隋劉氏道︰“本王可以網開一面,留下你們母女的性命,但有一條,你必須成為本王的釘子。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31 09:31
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零四章冷宮

    “釘子”這玩意兒雖不見得能有大用,但出個奇兵啥的還是能發揮些效果的,至于手段卑鄙不卑鄙卻也無所謂,當然政治這玩意兒本身就是卑鄙無恥至極,假如你認為政治是光明正大的,那麼你不是被人操縱的傀儡就是一政治菜鳥。要想吃政治這碗飯,首先就得將你那所謂的廉恥心先扔到垃圾堆里去,否則下場一定不會太美妙,這一點胤祚還是有著清醒的認識的。

    康熙四十三年七月底,山西田畝丈量事情已畢,“釘子”也埋好了,山西的事兒對于胤祚來說,事情已然辦得七七八八了,是該回京復命了,當然還有些事兒得緊著辦——滅口,老四、老八那幫子被俘的手下自然是不可能讓他們再活著走出山西,名目嘛,也現成——胤祚上表稱白蓮教在山西作亂,行刺欽差王爺,請求聖裁,老爺子回的詔書也很簡單,說白了就一個字︰殺!于是乎,人頭滾滾落地,一日間百余“白蓮教余孽”死得一個不剩。

    按理說胤祚在這次山西之行上殺人不少,該得個不太好的名聲了吧,至少也該戴上個“屠夫王爺”的帽子了罷,不過事實恰恰相反,“鴻鵠”強力的輿論宣傳外加胤祚救助災民的舉動,反倒為胤祚贏得了一個“愛民如子,解民眾于倒懸之苦”的賢王之名,這名也得了,利也得了,是該到了回京陪那幫子阿哥們好好“聊聊”的時候了,這不,志滿意得的胤祚八月初一在萬民相送之下離開太原。八月二十一日抵達京師,一路順暢得很,卻也無甚說頭,可回到京中之後,老爺子卻給了胤祚一個意想不到地“驚喜”。

    啥?去看看胤?有沒搞錯,那個被圈養在冷宮的廢太子有啥可看頭的?老爺子您這不會是打算警告咱吧?厄,貌似咱沒犯那麼大的錯罷。胤祚回宮復命一畢,老爺子突然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去看看你二哥。愣是讓胤祚心里頭直發虛,可當著康熙老爺子的面卻不敢有任何的表示,連問個為什麼都不敢。只能是滿肚子疑惑地應承下來,領了詔書直奔囚禁胤的景祺閣偏殿。

    冷宮,就是冷宮,還真是冷得有些子可怕,盡管是在皇宮里,可這景祺閣偏殿著實是清冷得跟破廟沒啥子區別,如果說有,也就是那處破廟般的建築外站著幾個百無聊賴的宗人府太監,算是起個看管的作用罷了。

    “喲,王爺。您來了,可有要奴才效勞之處。”一個頭兒模樣地小太監一看見胤祚來了,緊趕著上前行禮,那臉上的笑堆得份外可掬。

    “嗯。”胤祚心思重。懶得跟這幫子小太監嘻嘻哈哈,隨手賞了那個小太監百兩銀票子,淡淡地說了一句︰“本王奉旨來看看胤。”隨手將聖旨遞了過去,那名小太監仔細地辨認了一番,笑容滿面地道︰“王爺。按說您來了,奴才們不該攔著,可這是奴才們的職責,這驗旨的耽擱,還請您老多多包涵,您老里面請。”

    “嗯,盡忠職守這是好事,胤最近都在忙些什麼?”胤祚貌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小太監撇了下嘴道︰“他能忙什麼,一個廢了的貨有啥可忙的。混吃等死罷了……”

    “放肆!”胤祚面色一沉,斷喝一聲打斷了小太監那很是不屑的話,劈頭蓋臉地罵道︰“你個混賬行子,安敢如此說道天家子弟,他再不濟也是龍子龍孫,哪有你這等下賤奴才說嘴的份。想必爾等平日定然虧了我二哥。來啊,將這貨拉下去掌嘴五十!”

    胤祚是領侍衛內大臣。又是聖上寵信的親王,宮里的人都精得很,早就都一致看好胤祚地將來,自然是可著意地巴結,即便這個說“錯”話的小太監本意也是想貶低胤來討好胤祚,可沒想到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頓時嚇得跪倒在地,大聲求饒,其他幾個小太監眼瞅著胤祚那張鐵青的臉,卻是不敢怠慢,不由分說地上前架起那個倒了霉的小太監,拖到一旁,可著勁地扇起了耳光,那幫子小太監為了討好胤祚,扇起耳光來可是下了死勁,一時間  啪啪之聲頓時大作起來。胤祚懶得去理會那個哭喊著求饒地小太監,緩步走入了景祺閣偏殿。

    殘破的建築,牆頭半人高的茅草,滿院子的雜草,蒼蠅蚊子四處高歌,入目就是一片的淒涼景象,更令胤祚有些子心酸地是胤早已跪倒在雜草叢,低著頭等候著胤祚的發落,那襤褸的衣衫顯而易見是多日未曾換洗,才三十出頭的人,那頭發都白了大半。

    “二哥,您這是何苦呢?”胤祚慌忙搶上前去,一把扶住胤,溫聲道︰“二哥,小弟看您來了,二哥受苦了。”

    “罪人胤叩見王爺。”胤一絲不苟地強自要磕頭。

    “二哥,您這不是折殺小弟嗎?小弟來遲了,二哥莫怪,小弟不知道二哥過得如此之苦,回頭小弟定會向皇阿瑪進言,斷不能讓二哥再被那幫子下作奴才欺凌的。”胤祚好言好語地勸著,硬是將胤扶了起來。

    “王爺,里面請,里面請。”胤眼中淚光閃動,嘴角哆嗦地說叨著,任由胤祚扶著,向殿內走去。胤是被圈養的罪人,按律不得有人服侍,其妻、子並沒有與其一道被關押,這殿中除了他自己就沒有別人,整個殘破的大殿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是垃圾,唯一算是整潔的就是書房了。說是書房,其實也就是間不大地小屋子,幾塊破木板搭成個書桌,桌上擺著筆墨紙硯,還有幾部經書,再有就是一張搖搖欲墜的破椅子,除此之外啥都沒有了。

    胤苦笑了一下。拖著腳走上前去,搬起那張唯一的椅子道︰“王爺,罪人這里就只有一張椅子,還請王爺將就一、二,罪人站著便是了。”

    胤祚視力極好,一眼就看出胤正在抄寫地是佛經中的《金剛經》,那手瘦金體一絲不苟得很,顯見是很下了一番工夫,心中頗有番感觸,苦笑著道︰“二哥。您這是說哪的話,再怎麼說,您始終是小弟地二哥,哪有小弟坐著,卻讓二哥站著地理,二哥這便坐好就是,小弟身體好,站一會兒沒事的。”

    胤如何敢入座,搓著手,滿臉地不自在。臉色憋得通紅地道︰“王爺,這……”

    胤祚笑了一下道︰“也罷,你我兄弟索性都別客氣來、客氣去了,就都席地而坐罷。”話一說完。自顧自地盤膝坐于地上,胤遲疑了一下也盤腿坐下,眼中淚光閃閃地問道︰“王爺,可是,可是聖上要處置罪人了。罪人自知罪孽深重,原也就是個待死之身,只可惜罪人原打算抄寫千部《金剛經》的,現如今還差一半多,唉,這也是命啊。”

    “二哥誤會了,小弟只是奉旨來看看二哥的,皇阿瑪並不曾有特別的吩咐,皇阿瑪聖心仁厚。二哥怎會如此想法,唉,都怪小弟沒早點來顧看二哥,讓二哥受委屈了,回頭小弟讓人送些被褥來,二哥也好自振作一些。別讓皇阿瑪看了傷心。”胤祚面色平和地說道。

    “聖上。聖上,他。他老人家要來看我了?這,這……”胤有些子激動得語不成調。

    “皇阿瑪雖沒明說,但二哥既已改過自新,皇阿瑪他老人家定會有所寬慰地,二哥須得振作些才好。”胤祚輕聲寬慰道。

    “嗯。”胤眼圈一紅,淚水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只是使勁地點著頭,那副感佩至極的樣子瞧得胤祚心頭不禁也有些子發酸,一想起眼前這位當初是多麼意氣風發的個人,現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雖說從前此人跟自己總是不對勁,也狠斗了許多次,但畢竟是一塊兒長大的兄弟,此情此景讓胤祚也真是感嘆世事之無常,實在不想再多呆下去了,起了身道︰“二哥,小弟先回了,改日再來看望二哥,您自己保重。”胤被關了這麼長的時日,始終沒個說話的人,好不容易來了個胤祚,著實想多聊一陣,可眼見胤祚要走,他也不敢攔,只得苦笑著陪著胤祚走到了殿門口。兄弟倆分手後,胤呆呆地望著胤祚遠去的背影,嘴唇哆嗦著,老淚縱橫,如同痴了一般……

    胤祚心思重重地回了上書房,將見到胤的實際情況一字不漏地向康熙老爺子匯報了一番,末了道︰“皇阿瑪,兒臣沒請旨,已然讓下人們往二哥那送了些新被褥和吃食,兒臣自知違了祖宗家規,不敢奢望皇阿瑪恕罪,請皇阿瑪處罰。”

    康熙老爺子面色淡淡地沒有什麼太多的表示,只是說了一句︰“知道了,朕乏了,你且跪安吧。”

    厄,又是知道了,老爺子您老究竟唱的是哪出戲?胤祚稀里糊涂地磕頭跪安,出了上書房也沒多停留,直接趕回自家地王府而去,茲事重大,胤祚不得不趕緊將兩位謀士召來商議一、二。

    “沒什麼大不了的。”鄔思道輕笑一聲道︰“聖上這是要重新啟用二爺罷了,唔,算算時日,也該是讓二爺出來唱唱戲的時候了。”

    啥?老二這個混球還要復位,不會吧,難不成二廢太子這出戲依然要繼續上演,我靠!這他媽的是咋回事,歷史不是早都變了樣了嗎?這出戲咋還能再上演一回?胤祚頭腦一暈,險些子就說漏了嘴,不過好在靈醒得快,愣是將已然到了嘴邊地話又憋了回去,只是雙眼狐疑地看著鄔思道。

    鄔思道撇了胤祚一眼道︰“王爺急個甚子,二爺是不可能再當上太子的了,聖上將他搬出來不過是當個靶子,聖上這是在保護王爺罷了。聖上聖明啊!”

    “保護本王?這……”胤祚皺著眉頭想了一下,突然眼楮一亮,笑著說道︰“本王知道了,皇阿瑪早就看出來老三、老四、老八會聯起手來整治本王,搬出老二,一副打算重立太子的架勢,讓老四他們找老二的麻煩去,不過,這樣一來,皇阿瑪勢必得給老二不少權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以老二那個性子,一旦權力在手,只怕大家伙的日子又都不好過了,即便是本王只怕也得受池魚之殃,皇阿瑪如此作為,豈不是有點過了?”

    林軒毅笑著道︰“這就是帝王心術,聖上讓王爺去看二爺就已經是在預先提醒王爺了,別地爺現如今都還蒙在鼓里呢,聖上待王爺已然是繼位人的份了,王爺還得善自珍重才是。今兒個王爺不請旨便往二爺那兒送東西,做得實在是妙,此兄弟情深聖上必然看在眼里,記在心中,王爺幾無憂矣。”

    胤祚自嘲地一笑道︰“哪有那麼些想頭,本王不過是看不慣那幫子奴才欺負老二,一時心軟所為罷了,原還擔心著二位先生會怪罪呢。”

    “惟其出自本心,是故聖心期許,王爺所為仁心爾,正是帝位之最佳人選。”鄔思道淡淡地說了一句。也罷,老二這貨雖受了多年的苦,可那性子只怕沒變多少,當初害他的人可是老四、老八,跟咱關系並不大,他要斗也得先從老八他們開始,咱最多是受個牽連罷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著瞧便是了。胤祚默默不語地在室內踱著步,眉頭卻鎖得很深,他在想著一個關鍵性的問題——老爺子究竟還有多少時間?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21:09
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零五章布局(上)

    高手布局往往如羚羊掛角般無跡可尋,毫無疑問康熙老爺子是個玩權術的高手,方苞自然也不會是權謀的庸才,否則也不可能成為康熙老爺子的布衣宰相,這二人聯手布下的局自然是高明的很,若不是鄔、林二人早已明白康熙老爺子的用心只怕也未必能瞧得破其中的關竅,至于胤祚,雖也算是權謀之才,但若不是鄔、林兩大謀士的點破,只怕還是一頭霧水,迷糊不知所以然中,然而即便是鄔、林二人已然推算出了其中的關竅,卻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暗自做了一系列的安排,以應對即將到來的那場政治風暴,誰也不敢保證胤不會先拿胤祚來開刀。

    平淡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就是康熙四十四年四月,自從胤祚奉命去探視胤之後,康熙老爺子始終就沒有再提起過這些事情,宛如啥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唯一的變化就是胤的日子過得舒坦了一些,雖還是宗人府看管下的罪人,但其妻、子已然可以入宮探視順便送些吃食,這等事情原也屬常事,朝臣們也不覺得有什麼出格的地方,畢竟胤還是老爺子的兒子不是?

    剛開始那會兒,老四、老八等人還緊張了一陣子,以為老二可能會重新起復,到了末了見康熙老爺子不聞不問的樣子也就都看淡了,相互間掐著斗得很緊,短時間內暫時還看不出誰勝誰負,不過大體上來說胤卻是落了下風——試行攤丁入畝的九省中六省的定稅制工作早已完成,康熙老爺子也準了施行的辦法,不過到了地方卻亂了套,除了山西、陝西兩省因為搏雯的強大控制力得以順利實施之外,其它省份扯皮的扯皮,推脫的推脫,總之就是不辦事兒。到了收稅的時候,那亂子就更大了——官吏喊收不到稅,富戶聯起手來拒絕納稅,要不就是喊歉收拖著不交稅,而老八門下那幫子大小官吏不但不動用官府地力量去收稅,卻紛紛上本言及此稅制不合理,認為容易激起民變雲雲,鬧得滿朝風雲,老四只能硬著頭皮讓戶部大小官吏到地方忙著督導,那效果也就是差強人意而已。

    老四、老八死掐。胤祚身為上書房親王卻是冷眼旁觀,理都不理,最多是在接見來京述職的官員時,不咸不淡地勸說一番,大道理講了一籮筐,實話沒有半句。面對著官員們的抱怨,胤祚也從不反駁或是火上澆油,最多只是拿老爺子的話來搪塞一、二。老八一方見胤祚不插手,也樂得痛打老四,那股子狠勁還真有點兒氣魄的,愣是整得老四眼圈都發黑了,再加上楊名時不滿胤將戶部人手都調撥出去以致于影響到原本就進展緩慢的幣制改革。更是三天兩頭地在戶部跟老四鬧。按胤祚的估計,到了六月收稅大季時,老四必然是再也頂不住了,除了繳械投降外,只怕也沒別的招了。也許到了那會兒才是老二上場唱戲的最佳時機,不過這也僅僅是胤祚自個兒的猜測罷了,到底是不是這個樣子。胤祚心中其實也沒底。

    康熙四十三年四月十二日,運送正黃、瓖黃兩旗兵丁前往東瀛駐扎地船隊歸來,同時歸來的還有八旗商號的各支船隊,累計獲利高達四千萬兩白銀,扣除關稅之後,依舊有三千余萬兩之多,宗人府發銀子發到手軟。旗人們領銀子領得眉開眼笑。即便是普通的旗人也能一氣領到百把兩的紅利,京師上下大小旗人個個歡欣鼓舞。贊揚聖上英明之聲不絕于耳,老爺子的馬屁都被拍得通紅發亮,聖心大悅之下,下令大赦天下,除謀逆大罪外,所有犯人依例減等,一時間天下稱頌之聲再起,康熙老爺子又過了一把開明君主地癮。

    就在這普天同慶的大好日子里,康熙老爺子沒有召集上書房大臣議事,突地下了道詔書——廢太子胤原就受小人魘魅以致行為乖張,現如今一心向善,能改過自新,準撤其圈養之罰,著進上書房讀書。這道詔書一下,滿朝俱驚,即便是早已有所知的胤祚也嚇了一大跳,他可沒想到老爺子會如此突兀地來上這麼一手,事先竟然沒跟上書房大臣們通個氣。這會兒老四、老八都還沒真兒個地分出勝負,如此時機讓老二跳出來,豈不是亂上加亂,天曉得老爺子究竟在發什麼瘋。

    今兒個並不是早朝的日子,胤祚也沒有當值,正在家中閑著,陪著逸雪郡主玩鬧,突然听到“鴻鵠”送來如此重磅的消息,一時間也有些子亂了手腳,緊趕著打算到書房召集兩大謀士好好議議,門口的宣旨的太監就到了,沒奈何,胤祚也只能匆匆交待了鄔、林二人幾句,忙不迭地更衣出門接旨,只是到了大門外才發現搞錯了,並不是老爺子下地聖旨,而是額娘烏雅氏的懿旨,來宣旨的正是長的太監頭兒秦昌明。

    懿旨很簡單,就一句話——額娘有請。鬧得胤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按理說烏雅氏身為皇貴妃,是有下懿旨的權利,不過大清地祖宗規矩擺在那兒,後宮不得干政,那可是鐵律,任何人都違不得的,自清朝入關到這會兒後宮里發出的懿旨少而又少,也就是孝莊太後發過幾道,其他嬪妃可是沒那個膽地,即便是當初佟娘娘也沒干過這等事兒,再者烏雅氏可是機靈人,從不做出風頭之舉,這道懿旨來得太蹊蹺了,若不是秦昌明是胤祚的熟人,胤祚已然懷疑這道懿旨是不是冒名的了。

    胤祚接了旨,剛一起身,笑呵呵地順手將一張百量銀票子塞入秦昌明的手中,假作隨意地問道︰“秦公公辛苦了,額娘那兒……”

    秦昌明三十不到,精瘦得很,面上總是木納的神情,跟他的前任李德全一般都是沉默寡言之人,素來謹慎,不過跟胤祚卻是例外,大體上早就被胤祚的銀子喂飽了。也從不跟胤祚見外,見胤祚話說了一半,便笑著說了一句︰“聖上剛離開長。”便啥都不說了。

    靠,我說呢,額娘那麼謹慎地人怎會行此出格之事,敢情這道懿旨是奉咱家老爺子地命令發的,老爺子也真是地,有啥子話不能直接說,偏要通過額娘地嘴,搞什麼玄虛嘛?胤祚心中雖是疑惑得緊。可面上卻是笑得很是可掬地道︰“哦,秦公公稍後,待本王回府交待一聲便去如何?”

    “這……”秦昌明遲疑了一下道︰“王爺,不是奴才多嘴,娘娘吩咐過,請王爺接了旨意便進宮。奴才實是難做,還請王爺見諒則個。”

    嗯?這麼趕?搞什麼飛機?不會騙老子進宮搞軟禁吧?***,老爺子唱的是哪出戲?到了這會兒,胤祚的心里頭還真是有些子發虛了,沒奈何只好笑著回身吩咐跟隨在身後听用的周用誠使了個眼色道︰“用誠,回府說一聲,爺今兒個不一定回來用膳。讓府里不用多等。”言罷,笑容滿面地上了大轎子,吩咐起轎,徑自往宮里去了,周用誠跪送胤祚走後。緊趕著跑回書房將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述說了一番,听得鄔、林二人都皺起了眉頭,各自猜測起康熙老爺子的用心來……

    皇宮對胤祚來說沒有任何的陌生感。別說胤祚在這皇宮中長大,就算每日里也得進宮請安定省,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可今兒個進了皇宮卻頗有些不自在的感覺,總覺得似乎有些子不對味,或許是分神的緣故罷,幾次都差點撞上了柱子。若不是武功高強。身手敏捷只怕就得鬧笑話了,好在多半會便到了烏雅氏地寢宮——長。剛進了門,胤祚便見烏雅氏一身整齊的皇貴妃打扮,正襟危坐地坐在榻上,忙搶上前去,一頭跪倒在地︰“兒臣胤祚給皇額娘請安來了。”

    嗯,額娘穿著如此正式,這搞的是啥名堂來著?胤祚來烏雅氏宮里請安多次,從沒見過烏雅氏穿戴得如此整齊過——烏雅氏在宮中地位很高,聖眷也很隆,但她一向為人低調,甚少理會宮里頭的閑事,也從不過問朝政,連自個兒住的寢宮都很少出,更別說依仗聖眷欺橫後宮了,除了幾個特定的大日子,也從來不去穿戴皇貴妃地服飾,胤祚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烏雅氏在自己的寢宮里頭擺出皇貴妃的派頭,再聯想起胤的事情,心里頭不禁有些打鼓,不知道康熙老爺子究竟要烏雅氏轉達個啥話來著。

    烏雅氏並沒有像往日一般起身牽扶胤祚,而是巋然不動地坐著,只是虛虛地一抬手道︰“小六兒,起來吧,額娘有些子話要跟你好好敘叨敘叨。”

    “是,皇額娘有何吩咐,兒臣听著便是。”胤祚磕了個頭,起了身,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小六兒,一晃就是十幾年,現如今你也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不過在額娘的心里頭,你還是那個淘氣地小家伙。唉,歲月不饒人啊,額娘是老了。”烏雅氏很是慈愛地打量著胤祚,笑眯眯地說道。

    胤祚剛來這個朝代時,身體虛得很,一直都是烏雅氏親自照料,胤祚從感情上來說,從來都是將烏雅氏當成自個兒的母親來看待,此時見烏雅氏如此說法,鼻頭不禁有些子泛酸,忙笑著勸解道︰“額娘這是說哪的話,額娘正值春秋鼎盛,看起來啊,就像二十出頭,若是听聲音,一準誤會成豆蔻年華。”

    “你啊,盡說些好听的哄額娘開心,跟老十四一個樣子,到了額娘面前盡是說好話。額娘若是不老,那不成妖怪了。”烏雅氏笑罵了一句,臉上卻是歡喜得很,不過話里頭卻只字不提長子胤。

    “額娘這可是冤枉兒臣了,不信您叫大家伙評評,額娘就是正當年嘛。”胤祚心中雖有事,不過哄騙起烏雅氏來卻甚是用心的。

    “貧嘴。”烏雅氏笑罵了一聲,突地嘆了口氣道︰“六兒,打小了起,你地身子骨就不好,後頭又得了場大病,若不是菩薩保佑,額娘只怕就……,不過好在吉人自有天相,這古書上說得好,大難不死自有後福,小六兒能立下如此多的功勞,也算額娘沒白疼你一場。”

    “孩兒自幼頑劣,叫額娘煩心了,都是兒臣不好,不過兒臣雖有些小功勞,卻全都是皇阿瑪的聖明所致,兒臣左右不過是個辦事人而已,實不敢居功地。”胤祚忙遜謝道。

    “嗯,你知道實心辦事就是好事,額娘這心里頭也能得個安心,你十四弟性子 ,你這當哥哥能勸就勸著點,該辦的事去辦,不該辦的事就看,額娘的話就擱這兒了,你們兄弟倆的事兒原也不是額娘能多嘴的,能見到六兒懂事了,額娘啊,就是即刻去見了佛祖也是開心得很。”烏雅氏突地有些子傷感地說道。

    烏雅氏這話就有些子沉重了,胤祚吃不住勁,忙跪下來道︰“額娘,兒臣等都是明理之人,斷不會有什麼差池的,額娘盡管放心,老十四若是不听話,兒臣踢他地屁股也得踢醒他,自是不會叫人看了笑話去地。“如此就好,額娘也有些子乏了,你這就跪安罷了。”烏雅氏眼楮中亮了一些,嘴里頭卻是淡淡地吩咐道。

    啥?這就完事了?這是咋說的?胤祚心中疑竇叢叢,卻也不敢多留,磕了個頭便出了烏雅氏地寢宮,一頭霧水地向自個兒的王府趕去……滿八十章就加更一章,滿110張兄弟就是熬通宵也要再加更出一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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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零六章布局(中)

    被烏雅氏緊巴巴地叫進宮里頭,卻不咸不淡地扯了通家常,那些話兒平日里烏雅氏也沒少講,非得這節骨眼上說叨這些,這葫蘆里頭賣的究竟是啥藥來著?饒是胤祚機靈過人,到了這個份上也真得是傻了眼了,在回府的路上就想個沒完,直到落了轎子了還傻呆呆地坐著。胤祚御下素來甚嚴,也沒人敢問胤祚為何不下轎,大家伙都傻站在一旁等著胤祚的命令,到了末了還是緊趕著迎出來的周用誠機靈,貼到轎子邊上低聲地提醒了一句︰“主子,兩位先生有請。”

    啊,對啊,媽的,老子在這兒自個兒瞎想個啥子,放著兩聰明的大腦也不懂得用,得,讓老鄔、老林傷腦筋去好了。胤祚自嘲地笑了一下,嘴中淡淡地應道︰“知道了,回頭讓福晉將飯送到書房,嗯,讓弘揚也來听听,去吧。”邊說邊一哈腰出了轎門,低著頭大步向書房而去,周用誠見狀忙一路小跑地去了後院,緊趕著去傳了胤祚的話,待得胤祚到了書房,得到消息的弘揚也跑著來了,見了胤祚忙上前見禮︰“孩兒叩見阿瑪。”胤祚沒吭氣,輕輕地揮了下手,讓弘揚自個兒站到了一旁。

    胤祚將跟烏雅氏會面的情況,連同對話的細節都詳細地述說了一番,末了很是不解地問道︰“二位先生,額娘到底在說些什麼,本王怎麼越想越是不明白了,這話明顯就是皇阿瑪要額娘說的,可問題是都沒什麼實在的東西啊。”

    鄔思道哈哈大笑道︰“王爺這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恭喜王爺了,哈哈哈……”

    嗯,老鄔笑得如此開心,咋整的?胤祚更是糊涂了。想了好一陣子兀自沒想明白,只好老老實實地說道︰“本王還是不明白,這些話兒額娘平時可沒少念叨,這喜究竟從何而來?”

    “王爺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這話里可是藏著不少的玄機啊,若不是貴妃娘娘,換個人來說,只怕還沒那麼得體呢。”林軒毅也笑著說道。

    這都哪跟哪的事啊?兩軍師搞啥子名堂,話也不一次說個明白。胤祚還真是有些子急了,苦笑著道︰“本王這就是不明白才問二位先生。若是本王懂了還問個啥勁,二位先生就別賣關子了成不?”

    “王爺莫急,這話呢,要取頭斷尾地听,若是連成一氣呢,也真就是些家常里短的話兒。”鄔思道瞥了眼胤祚道︰“第一句有用的話是︰大難不死自有後福。王爺已然是親王,位極人臣了,那後福是什麼,還不是和尚頭上地虱子——明擺著的嗎?第二句話是︰該辦的事去辦,不該辦的事就看;這是讓王爺不要胡亂緊張,該干啥就干啥,萬事有聖上為你做主呢。別理會那幫子兄弟們的鬼把戲,聖上這是借貴妃娘娘的嘴在告誡王爺呢。第三句話說起來其實該當是貴妃娘娘自個兒加上去的,這第三句話是︰你十四弟性子 ,你這當哥哥能勸就勸著點;這話是貴妃娘娘心疼幼子,讓王爺這個當哥哥的管好十四爺。別讓他跟其他阿哥們瞎攪合。至于第四句話嘛……”鄔思道說到這里突然打住了,只是笑著不言。

    嗯?這些話兒拆開來听還真是那麼回事兒,額娘平日里不聲不響。但在後宮里卻極為受寵,看起來不是沒有道理的,論相貌、論年紀,額娘在後宮三千佳麗里頭最多就是中人之姿而已,能走到這個份上確實有本事,唔,看起來老爺子要告訴自己的也真有可能就是這些東西。夷。老鄔咋又把第四句話給吃了,神秘兮兮地。整啥妖蛾子?胤祚眉頭一皺,正要發話,突地眼光的余角掃到了侍立在一旁的弘揚,頓時醒悟過來,鄔思道是不想在弘揚面前說這句話,估計是擔心弘揚嘴巴不牢靠,傳將出去會惹出大禍來。胤祚略一猶豫還是沒有將弘揚轟將出去,只是看著弘揚道︰“弘揚,阿瑪說過多次了,這書房里頭任何的東西、任何的話都不許向外傳,即便是你額娘也不例外,今兒個阿瑪就再提醒你一次,若是違了,別怪阿瑪手狠。”

    弘揚恭敬地跪下回道︰“孩兒記住了,斷不敢違了阿瑪的吩咐。”

    “知道就好,你且起來,站一邊好生學著,二位先生都是國之棟梁,平日里若是有什麼不明白地,不必請示,可以直接問二位先生。”胤祚話音一落,虛虛一抬手,讓弘揚站到一旁,看著鄔思道說道︰“先生,那第四句話究竟說的是啥?”

    鄔思道面色雖平靜如昔,可話音卻略帶了一絲的顫抖,一字一字地說道︰“見、佛、祖。”

    什麼?見佛祖!老爺子要死了?這怎麼可能?老爺子怎會讓額娘轉達如此的信息,這……胤祚猛地打了個哆嗦,嘴唇顫抖了幾下,艱難地問道︰“這不是真的吧?什麼時候?”

    “說不準什麼時候,但意思卻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鄔思道搖了下頭道︰“暗箭二號到現在也沒找到頭緒,他又不敢強行亂問,不過從聖上的各種安排來看,時日或許不是太多了,也許三年,也許五年,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胤祚跟康熙老爺子父子多年,說沒有感情絕對是假話,尤其是在康熙老爺子準備全力培養自己地時候,突然听到這麼個消息,心中的震撼還是很巨大的——頭前胤祚對康熙老爺子的身體狀況雖有所猜測,可心中其實並不是很以為然的,畢竟按他前世地記憶,康熙老爺子還能活個十七、八年的時間,胤祚其實並沒有把鄔、林二人的猜測當一回事兒,可現如今猜測正一步步地變成現實,真讓胤祚心中百味雜陳,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仰著頭看了好一陣子天花板,末了嘆了口氣道︰“這或許也只是先生地臆測罷了,不見得一定是真的,額娘信佛。說這話也不過是順口罷了。”

    鄔思道冷笑了一聲道︰“王爺好好醒醒神,此等大事絕不可能是順口之言,不然王爺以為貴妃娘娘穿得如此正式又是為何,要拉家常何時不能拉,王爺每日進宮請安定省之時,那些家常還沒拉夠嗎?值此當口,王爺還得好自為之,別失了平常心,叫人鑽了空子,只怕王爺未必就一定能討得好去。”

    鄔思道這話說得極重。半點面子都沒給胤祚留,不過此話卻如同一盆子涼水澆到頭上般將胤祚從那種患得患失的狀態中驚醒了過來,猛地一個躬身道︰“鄔先生莫怪,本王只是一時間有些子恍惚罷了,事情該如何安排,還得好生議議才是。”

    林軒毅鼓著掌笑道︰“王爺如此說法就對了。欲成大事者,必得心堅如鐵石,斷容不得半點造作,否則到了頭來只怕會是一場空,皇上如今將二爺調入上書房讀書不過是個開始罷了,若是歷河料得不錯的話,聖上下一步還會給二爺個頭餃。讓二爺放手跟四爺、八爺打擂台去,若不是聖上自知時日不久,也不會行此亂了朝局的事

    “頭餃?難不成老二又得當太子?這話從何說起,皇阿瑪早就下了明詔,不再立太子了。這……”胤祚雖知道前世那會兒二廢太子的事兒,可歷史跟原來早就不是一回事了——原本地時空里,胤被廢而後立。其中地時間間隔不過是短短地半年而已,胤那會兒其實並沒有被真兒個地圈養,可現如今胤被關已是整整四年的時間,這其中地差別可就海了去了,若是老二接受了經驗教訓,再次當上太子,而又不犯錯的話。老爺子想要再次廢掉他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說一千道一萬,其實胤祚心里頭還是有些子擔憂的。不為別的,就算為了自己的小命,胤祚也非得爬上那個大位不可——只要不是胤祚自個兒,不管是誰最終登上了大位,斷不可能讓胤祚這麼位強勢王爺活下去地,即便是老十四上位也同樣如此︰臥榻之旁其容他人鼾聲如雷?

    鄔思道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王爺著相了,頭餃歸頭餃,為何一定要是太子呢,只要給二爺權力,何等頭餃其實並不重要,若是不給權,就算是太子不也是一句空話嗎?依玉露看來,給個親王的頭餃,再安上個上書房大臣的名,嗯,若是加個監國親王的名號,那豈不是夠了?”

    “監國親王?”胤祚嘴里頭念叨了幾遍,突地說道︰“聖上會再次南巡,然後讓老二出來攪局,整治一下老四、老八?只是這未免有些像在唱戲?皇阿瑪一世英明,怎麼玩出此等小兒科的把戲?本王倒是有些子不信。”

    林軒毅輕笑一聲,拈著胸前的長須道︰“不錯,這正是一場戲,唱主角地是二爺,不過背後提著繩子的卻是皇上,若是歷河料得不差的話,這法子斷不是出自聖上手筆,而是方靈皋在背後伸著手。”

    方苞?那個老小子終于上路了,***,這會兒不說啥“看聖孫”的話了罷,好端端地又唱出這麼場傀儡戲,還真是毒辣得夠嗆,老二雖是受了多年的苦,不過一旦回到權力中心,只怕立馬會想起自個兒是怎麼倒台的,到時候下起手來一準倍兒凶狠,老四等人一準是有難了,不過咱又會如何?老二回來了之後只怕權力欲重了許多,心中日思夜想地只怕是想要再次當上太子,可如此一來,首當其沖的不就是咱嘍?***,只怕到時候咱不免得吃些苦頭,這個方靈皋教人手足相殘,著實過了些。胤祚想了許久,長嘆了口氣道︰“老二回來之後,只怕未必會先對付老四、老八,倒是有可能跟他們串通一氣先對付本王,若真是如此,皇阿瑪只怕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事情怕沒那麼簡單。”

    鄔思道一副你才知道啊的樣子白了胤祚一眼,毫不客氣地道︰“若不然聖上為何要提前通知王爺,這就是讓王爺自己去趕著做準備,若是王爺連這一關都過不去,還談什麼大位,趁早認輸算了。”

    唔,老鄔話是難听,可卻在理兒,奶奶地,咱若是沒點兒能耐,只怕咱家老爺子就未必能瞧得中咱了,嘿嘿,玩陰的誰怕誰啊,左右不就是個“禍水東引”罷了。胤祚自嘲地笑了一下,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淡淡地說道︰“聖上即便是要讓老二出頭只怕也沒那麼快,嗯,該是先讓老二讀讀書,養養身子股,培養一下老二心中的不平之氣,然後再讓老二進位親王,順便進上書房辦差,左右如今上書房已然有了本王,再加上個親王、前太子也算不得稀罕事,給老二段時間熟悉一下朝政,然後放點批折子地權,這也就差不多了,等老二心中的復仇欲望起來了,皇阿瑪也就到了出游的時機了,嘿,本王推斷得可對?”

    胤祚頭腦一清晰,分析起事情來自然是井井有條,娓娓道來,頓時激起了滿堂子的笑聲,林軒毅哈哈大笑著鼓掌道︰“不錯,這場戲就該是這個唱法,王爺既然瞧破了其中的蹊蹺,也就無甚說頭了,一切照著劇本演就是了。”

    鄔思道也是笑得很開心,不過他卻沒有忘記提醒胤祚道︰“戲是這麼唱倒是沒錯,可問題是看戲的人卻未必肯這麼看下去,四爺、八爺都不是傻子,這看戲的說不定比唱戲地出力還多。”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21:15
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零七章布局(下)

    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那麼的邪門,說曹操曹操就到的事情往往就一準能發生,胤祚等人剛才談起老十四,老十四就來了,當然,自打胤祚回了京,老十四三天兩頭的都會來一趟,有時是有事兒,有時就是無聊了來坐坐,有時胤祚不在府中,老十四就跟逸雪郡主瞎胡鬧,叔佷倆滿後園子里瘋來瘋去。

    胤祚也曾問過鄔思道是否徹底收服了老十四,鄔思道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心里頭還是有些子不穩。胤祚卻也不是很在意——有些子不穩那也屬正常,老十四打小了起就是個心野之人,要他一時便服了原本就難,要想徹底讓他死了心也只能是做水磨功夫,畢竟老十四打起仗來還是有股子狠勁的,胤祚對他也真還有大用。

    “六哥,您應該早就知道了罷?”老十四見了胤祚也沒多瞎扯,徑自奔主題而去︰“六哥,皇阿瑪讓老二出來,這里頭一準有大文章,若是……”老十四頓了一下,咬著牙道︰“若是皇阿瑪真起了換馬之心,小弟定要鬧個痛快,絕不能讓小兒輩看了笑話去。”

    “換馬?”胤祚愣了一下才想明白老十四這話說的是啥,敢情這小子將老二進上書房的事兒當康熙老爺子要復立太子之位了。老十四現如今雖已是實打實的六爺派,不過有些話還是不能向他說起,別說老十四心中還是有著一絲絲的野望,就算老十四已然是全心全意地跟從自個兒,胤祚也不會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這原本就是為上位者必當保持一定神秘的關鍵所在——君不密喪其國。臣不密喪其身,原也沒啥可說地,再者,若是臣下對主上的事情知道得太多的話,這個臣下也許很快就得在前頭加上個前字了,滅口之事古來不鮮。

    胤祚笑了一下道︰“老十四,有些事兒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子,听哥哥的。別胡來,萬事自有哥哥擋著,今兒個額娘還吩咐過,讓哥哥好生管管你,你啊,就給我老老實實地管好兵部,別去扯那些有的沒有的。”

    “六哥,小弟只是為哥哥抱不平罷了,別總拿額娘來壓小弟。倒像小弟還沒長大似的。”老十四嘴里頭咕咕喃喃地小聲抱怨起來。

    胤祚今兒個心情本就不錯。再被老十四這副抱怨地樣子一逗,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好不容易止住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個臭小子,別看你這會兒都跟六哥齊肩高了,在哥哥眼中,你還是那個整日里吵著哥哥要好東西的小屁孩,好了。哥哥向來不喜歡說廢話,只有一條,你給我記好了︰該你做的哥哥一定會放手讓你去折騰。不該你管的,千萬別管。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哥哥心中有數著呢。”

    “嘿嘿,哥哥有數就成,小弟等著哥哥的令便是,得,不跟哥哥瞎扯了。小弟還是到後頭找逸雪去。”老十四說走就走。屁股一拍,毫不認生地就往後園子而去。

    嘿。這臭小子!胤祚眼瞅著老十四一溜煙地走了,暗自苦笑不已——老十四跟逸雪投緣那是當然的事情,不過另一方面就未必沒有討好胤祚的意思,畢竟胤祚最疼的就是這個獨女,當然,只要老十四能乖乖听話,胤祚也不會過于己甚,畢竟這麼多兄弟里頭只有老十四是胤祚打小了起愛護著長大的,打虎還需親兄弟不是?

    康熙老爺子讓胤出了冷宮,重回上書房這等大事兒自然不會簡單,老十四能看出其中大有文章,其他幾個兄弟都不傻,自然也看出了這是個信號,只不過是個什麼信號大家伙卻看得不是太明白,關系到大位地事兒雖都不敢馬虎,這不,緊趕著都議上了。

    胤在宮里頭地耳報神多得很,在消息靈通方面不比胤祚差多少,頭前胤祚去見老二的事兒他自然是知道的,甚至連這哥倆個談了多久的話都清楚,今兒個胤祚被烏雅氏召進宮去的事兒也瞞不過他,至于老爺子前腳走,烏雅氏的懿旨隨後便發胤也心中有數,只是烏雅氏究竟跟胤祚說了些什麼因著烏雅氏防得緊,胤便全然不曉了,這令胤心中焦急如焚,無他,若是康熙老爺子真兒個打算復了胤的太子之位,作為當初陷害胤的主謀之一,胤絕對沒好日子過。

    胤很生氣,不為別地,就因在即將擊敗老四,徹底將老四收入羽翼之下的當口,康熙老爺子突然玩出這麼一手,打亂了胤的全盤部署,按他原本地計劃,是打算趁著胤祚不插手攤丁入畝之事的有利時機,一舉擊垮胤,然後聯合老三、老四,集中全力跟胤祚較勁,只要能到了那個局面,胤認定憑著三系人馬相加已然是大半個朝堂在握,不說勢壓康熙老爺子,玩死胤祚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罷了,可如今所有的計劃都有落空的可能,這令他如何不著急上火,自打所有的人都到齊了之後,他連一句話都沒說,始終黑著臉坐在一旁听著。

    揆敘、阿靈阿、鄂倫岱、王鴻緒等胤的心腹各自發表著自己地見解,個個講起來都頭頭是道,皆以為康熙老爺子不過是舔犢情深,其實並不可能真兒個地復了胤地太子之位,理由不外乎就是康熙老爺子明詔天下不立太子,或言胤這些年來身體早垮了,斷無繼位為帝的可能雲雲,不過胤卻甚是不以為然,左耳進右耳出,壓根兒就沒記到心里頭去,對這幫子無能地手下,胤除了心里頭發苦也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到了末了實在是不耐煩這群傻冒瞎扯一氣了,找了個借口讓他們統統滾蛋了事,只留下老九、老十兄弟倆外加溫瑞和緊著在密室里頭議了起來。

    “皇阿瑪行事向來按著常理,這會兒連個通氣都沒有,直接下了詔書。卻還是第一次,這其中有蹊蹺是必然的事兒,若就此認定皇阿瑪將復了老二的太子之位,無論于情于理都說不通,皇阿瑪向來好面子,斷無不顧朝野議論胡亂行事的理兒,會不會是沖著咱們兄弟來地,要麼就是對老六起了提防之心。這些年來老六風頭太健,莫非皇阿瑪打算將老六壓下去?可也不對啊,即便是要壓老六,也不該是拿老二來壓,怎麼著也該是拿老四來壓才是個正理。”老九胤細細地分析著手中的消息,卻依舊找不出胤復出的蹊蹺所在。

    原本最喜歡亂喊亂叫的老十胤鋨這會兒也不嚷了,有氣沒力地跟了一句︰“皇阿瑪該不是老糊涂了罷,沒地讓老二出來,這不是給大家伙找不痛快嗎?盡瞎扯淡!”

    溫瑞和冷笑了一聲道︰“聖上是老了。不過卻沒糊涂。以聖上的英明縱不是自古以來最杰出的帝王,怕也差得不算太遠,對權力的把控只怕自古以來的帝王都未必及得上聖上,這件事說穿了只怕並不難,左右不過是聖上不想大權旁落,只要聖上在位一天,就不可能允許有威脅地存在,二爺不過是個攪局的人罷了。斷無復位太子的可能性,聖上只是要借著二爺的手整頓一下所有的阿哥們罷了。”

    听完了溫瑞和的話,胤原本黑著的臉頓時松了下來。眼中寒光一閃,突地插了一句道︰“不錯,溫先生這話分析得有理,皇阿瑪自打八歲繼位起就是個好權的主兒,現如今阿哥們勢大,皇阿瑪不高興了,嘿。這是要拿大家伙開刀了。如此說來,老六也未必就能討得了好去。若是大家伙一體倒了霉,到了末了還不見得誰輸誰贏呢。”

    “呵呵,既如此,咱們何不設個套子,讓老二先去整整老六,也好出口子惡氣,最好連同老四一塊兒給圈了,倒也省事了許多,就憑老二那塊料,還不夠我等兄弟瞧的。”老十也來了精神,緊趕著接了一句。

    “嘿,十爺這話只說對了一半,整倒六爺可以,整倒四爺卻是未必,沒等到二爺出馬,四爺已然倒下去了,何須去整。”溫瑞和笑著答道。

    “嗯?”胤愣了一下問道︰“如此說來,對付老四地手段還得繼續?可若是斗倒了老四,老二又出手對付本王卻又該如何是好?總不能讓老六在一旁涼快地看著熱鬧吧?”

    “王爺莫急。四爺就是只快死地老虎,加把勁就能放倒,沒有理由不下手,至于六爺嘛,自然不能讓他一邊看熱鬧,王爺只須如此……定可讓二爺先去對付六爺,嘿,即便二爺不干,只怕聖上也會讓二爺出手的,這法子現如今還不到用的時候,等二爺正式復出時,就是六爺受難之日。”溫瑞和冷笑著說道。

    “好,這法子理應可行,八哥,不要猶豫了,先徹底打垮老四再說,娘的,到時候讓老二先去整垮老六,咱們再最後出來收拾殘局,嘿,只要皇阿瑪去了,這天下還是八哥說了算!”老十胤鋨率先叫起好來。

    老九胤默默地想了一下之後,也開口道︰“溫先生這法子可行,老二沒有不上當的理,我等左右不過是暫時避避風頭,倒也算不得受什麼委屈,只要加緊步伐擊敗老四就成。”

    胤刷地甩開了始終合在手里頭的折扇,使勁地扇了幾下,盤算了一陣之後道︰“不錯,皇阿瑪既然設了局,我等就在局中再布下個局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傳下去,各地將事情鬧得再大一些,爭取盡快朝議,一舉擊垮老四再談其余。”

    溫瑞和緊趕著加了一句話︰“此事須密,若是一個不小心漏了出去,不但沒有收效反倒會大受其害,王爺慎之,慎之。”

    “嗯,本王心中有數,時間未到斷不會就此發動,一切走著瞧好了。”胤毫不含糊地點著頭應承了下來。

    胤最近很苦惱,事事不順,眼瞅著大位離自個兒越來越遠,那心中早已苦得如同黃連一般,可始終不肯認輸,咬著牙拼命地堅持著,原本就冷峻的臉愈發陰冷了起來,話少了許多,接連數月都難得見他一笑,對手下那幫子奴才也從沒有過好臉色,即便是跟唐國鳴這麼位謀士商議事情,也都是不苟言笑地嚴肅樣。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胤很明白自個兒在各種先天條件上都比不過胤祚,若是有別的路,他原本也不想跟老八硬扛地,只可惜他不扛卻也不成了,畢竟胤祚所干出來的實績可是一樁樁地擺在那兒的,要想干實績也就顧不得許多了,可事到如今,他已然是使出了吃奶的氣力,卻面對著將敗的局面,心中的酸痛自然是疼得厲害,今兒個一得到胤出了冷宮的消息,更是深受打擊,也沒多找人,只是緊趕著與唐國鳴商議起來。

    唐國鳴也是難得地智者,自然也明白康熙老爺子如此行為中大有蹊蹺,也知道這是個局,但他跟溫瑞和一般都沒有看出康熙老爺子地真正用心,這其實並不是兩位智者智謀不夠,只是他們無法如同鄔、林二人那般信息齊全,因此在分析的時候就難免會出現偏差,唐國鳴得出地結論跟溫瑞和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都認定康熙老爺子要借著胤整阿哥們了,因此他給出了自個兒的意見︰“王爺,現如今的局面對王爺來說也算是個機會,王爺只要能挺到二爺出手的時候,王爺自然可以轉危為安,某以為若是如此……必能將二爺的火氣轉到八爺或是六爺的頭上,無論二爺出手先去攻擊誰,王爺都能堅持到最後,這就是王爺最好的機會。”

    局人人會布,只不過看誰更高明些罷了,到了這會兒大家伙都已經算定了自家的套路,一場局中局、戲中戲也就即將開始上演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21:16
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零八章山雨欲來煙滿樓

    暴風雨到來前總是會有一段的平靜時光,當然那都只是表面現象而已,在平靜的表象下暗流卻已經開始涌動,得知暴風雨將來的人們該做的準備工作絕對不會少,在傾盆大雨落下來前總得搶著收拾一下曬在外頭的衣物不是?只不過對于政治動物而言,所有的準備工作都是在暗底下進行,表面上大家伙還是該干啥就干啥,胤祚自然也不例外,該上朝就上朝,該輪值就輪值,從表面上看就宛若啥事都沒發生一般。

    今兒個又輪到胤祚進宮當值,一大早就起了,緊趕著用了早膳便進了宮,請安一畢,便即回了簽押房,悶著頭抄寫奏折節略,話都懶得多說,當然不是胤祚不想找人說說話,實在是無話可說,因為今兒個跟胤祚一同當值的正是那位以慎言著稱的張廷玉。幾位上書房大臣的秉性各不相同,馬齊是豪爽,李光地是圓滑,王是古板,布衣大臣方苞是精明,新進上書房大臣李振裕是人情練達,這些個上書房大臣雖然秉性各異,可胤祚都能跟他們聊得起來,無他,胤祚憑著過人的記憶力,胸中雜學甚多,啥話題都能露兩手的,惟獨遇上這個張廷玉就啥話都沒有了,無論胤祚說些啥,這位老張同志總是哼哼哈哈地不接口,幾次之後胤祚也就著實懶得跟老張同志聊天了,每回遇到跟張廷玉同值之時,胤祚總是難受得夠嗆,只能是悶著頭批折子,早完事早走人。

    胤祚進位上書房大臣已近一年,別的不說,筆頭上的功夫倒是歷練出來了,折子批得飛快。桌子上一大疊的奏章多半會已經剩下不到一半,正尋思著今兒個能早些打道回府,指不定還能趕上午膳之時。卻听坐對面的張廷玉開了口︰“王爺,這麼折子怕是有些關礙,這……”

    嗯?老張同志也有遲疑不決的時候,這事兒倒是怪了。胤祚一抬頭瞅見張廷玉滿臉子地緊張,心中不由地疑雲大起,輕笑了一聲道︰“哦?不知張大人所言的是何人的折子?”

    張廷玉略一猶豫,沒有接口,直接起了身,走到胤祚地身邊。將手中的折子遞了過去,輕聲道︰“王爺請看。”

    這份折子是份彈章。上折的是左都御史揆敘。彈劾的是上書房大臣兼刑部尚書王,罪名是王碌碌無為,枉負聖恩。以致刑部冤案重重。折子不短,洋洋千言,對仗工整,筆下生花,列舉了自打王接任刑部尚書以來在刑部所轄之案中的諸多冤案,證據確鑿,請求罷免王。重理刑部。還天下人一個公道。

    娘的,老八那混球終于憋不住要出手了。想來這貨也看出形勢不妙,急著拿回刑部大權了,嘿,有點意思。唔,這事兒是不好處理,刑部始終是老八的大本營,王一個外來的尚書要想玩轉刑部壓根兒就不可能,顯然這些案子的處理老王同志是被蒙蔽了,可問題是出了事,這黑鍋卻只能由老王同志自個兒來背。胤祚飛快地看完了折子,卻始終沒有表態,只是一味沉默地思考著,張廷玉面色平靜地站在一旁,也不開口催促,簽押房地氣氛頓時就有些子詭異起來。

    按清律,凡奏章都須先由當值上書房大臣寫出節略,並擬定處理意見以供聖上裁決,然此彈章事涉另一位上書房大臣,這處理意見就不好擬了。再者,不單胤祚,就算張廷玉心中也明白王其實是被冤枉的,可這事兒牽涉到天家之爭,事情重大,張廷玉原本就慎言慎行,自然是不想參合到其中,將折子交給胤祚其實也就是個踢皮球地意思。張廷玉是上書房首席漢大臣不假,在上書房地資歷也遠在胤祚之上,但胤祚是親王,位份遠遠高過張廷玉,老張同志將此折轉給胤祚雖明擺著是打算踢皮球,可從辦事的程序來看卻沒有絲毫的差錯可言,卻苦了胤祚自個

    嘿,老張左右不過是想讓咱出頭去保王罷了,可問題是這份折子所言為真地話,老王同志身為刑部尚書斷然逃不過一個瀆職之罪,就算往輕里說也是個失察之罪,無論何種罪名都夠擼去烏紗帽的了,老八既然敢出手,自然是有備而來,這些事兒必定不離十,這處理意見著實不好擬了,若是老王因此丟了官倒也罷了,可若是讓老八重新拿回刑部大權,接下來的戲只怕就不是那麼好看的了。胤祚左思右想了好一陣子之後,突地說道︰“張大人,此事重大,本王也不好輕下結論,不若你我二人一道去面聖,一切恭請聖裁好了。”

    胤祚開了口,卻沒有絲毫為王辯護的意思,張廷玉略有些失望,但他素來城府深,卻也沒有表露出來,只是點了下頭道︰“謹遵王爺之命。”

    上書房內,康熙老爺子坐在龍桌之後,正溫聲細語地對侍立在一旁的胤說著些什麼,待得胤祚、張廷玉進了門便停嘴不說了,只是揚了下眉頭,看著匆匆而入的兩位上書房大臣,臉上露出探詢地意思。

    “兒臣見過皇阿瑪。”

    “臣張廷玉見過聖上。”

    胤祚、張廷玉一見到康熙老爺子各自跪下請安。康熙老爺子虛抬了下手道︰“免了,有何事如此急地要見朕?說吧。”

    胤祚與張廷玉對視了一眼之後,高聲道︰“回皇阿瑪地話,兒臣等今日輪值,接到左都御史揆敘彈劾刑部尚書王之奏折,兒臣等不敢擅專,請皇阿瑪聖斷!”“嗯?”康熙老爺子皺了下眉頭,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頓了一下道︰“遞上來!”侍立在老爺子身後的司禮太監急步上前接過胤祚手中地折子,快步走到龍桌前,雙手呈遞給康熙老爺子。

    折子本就不短,老爺子看的又細,整個上書房內靜悄悄的,只有老爺子翻動折子時發出的輕響。一股子寒意在上書房內彌漫開來,就連胤祚心中都不禁略有些子微寒。一刻鐘之後,老爺子總算是將折子看完了。也不先開口,而是順手將折子遞給了站在身側地胤。張廷玉雖低著頭,可眼光的余角卻看見了老爺子這一驚人的舉動,頓時吃了一驚,情不自打了個寒顫,嘴一張似乎想說些什麼,到了末了還是咽了下去,只是臉上地憂郁之色愈發濃了起來。

    唉,看樣子老爺子是鐵了心要讓老二當打手了。老二這貨也就是個可憐的命,到了這會兒只怕還真做起了復位的夢了。接下來的熱鬧估計要大發了。胤祚偷眼瞧見胤臉上掠過的那一絲厲色。心中暗自感嘆不已,可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是老老實實地站著。等候康熙老爺子的聖裁。

    康熙老爺子壓根兒就沒理會胤祚與張廷玉,而是看向了胤,溫和地說道︰“胤,你久未接觸政務,這折子你看看就成,不必理會,過些天。朕自會好好與你分說。你且先回吧。”胤躬身應諾,放下手中的折子。跪下磕了個頭,對著胤祚、張廷玉二人點了下頭,算是打了聲招呼,自顧自地出了上書房而去。

    待得胤出了門,康熙老爺子面色沉穩地道︰“爾等既為上書房大臣,就此事拿出個處理意見來,朕听著呢。”

    得,皮球又踢回來了。胤祚心中暗自苦笑不已,可卻不敢有絲毫的表示,只能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道︰“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王大人素來廉潔自愛,斷不致于罔顧國法,行舞弊之私,此事雖有失察之過,然並非出自其本心,兒臣以為略加懲戒,令其徹查諸案以正視听,倒也可行。”

    康熙老爺子臉上淡淡地沒有任何的表示,看向了張廷玉道︰“衡臣,你以為如何?”

    “回皇上地話,臣以為毅親王所言極是,此事涉及律法之公正,自當嚴查此案,以防小人作祟,此臣之愚見,恭請聖上裁決。”

    “嗯。”康熙老爺子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淡淡地說道︰“朕知道了,爾等跪安罷。”

    得,又是知道了,老爺子看起來是真打算將水攪渾了,嘿,老王同志這回地烏紗帽怕是有些問題了,只是不知道老爺子打算派誰到刑部去摻沙子。老爺子叫走,不走也是不行的了,胤祚肚子里叨咕著跪倒在地,臉上卻是恭敬得很,磕了個頭道︰“兒臣告退。”徑自出了上書房,溜達著往簽押房而去,可一向慎言慎行的張廷玉卻沒有跟著出來,而是等胤祚一出了上書房,立刻跪倒于地,磕著頭道︰“啟稟聖上,微臣有事稟告。”說是有事,可卻閉口不言,康熙老爺子愣了一下,突地笑了起來,手一揮道︰“爾等都退下。”一幫子太監、宮女各自躬身應諾,退了出去,上書房內只剩下君臣二人在。

    “愛卿有何事就說吧,朕听著呢。”康熙老爺子淡淡地一笑道。

    “臣啟奏陛下,臣深受皇恩,不敢有負朝廷,臣既為太子少保,有些事卻是不得不說。”張廷玉面色剛毅地道︰“聖上明鑒,二阿哥被廢之時,臣亦是死保之人,可現如今形勢大異,二阿哥雖已改過自新,聖上免其圈養之罰,算得上宏恩浩蕩,然二阿哥雖已免罪,卻無名份,以無名份之身決朝堂大事與禮不和,臣冒死以聞,請聖上明察。”

    張廷玉這番話本就有批老爺子面頰地嫌疑,但話里頭未盡之言卻還有不少,簡直就是指著康熙老爺子的鼻子直斥其非,暗指康熙老爺子如此作為將攪亂朝局,為原本就已經火爆的奪嫡之爭火上澆油。也虧得張廷玉這麼個慎言之人,卻有如此膽量說出這番話來,其言完全是為了穩定朝局著想,這也是為相者必有的風骨。

    康熙老爺子素來知道張廷玉慎言歸慎言,卻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人,眼見張廷玉為了胤的事兒是真的發急了,心中也頗有些感動,不過老爺子城府深,並不會就此將所有地事情明白相告,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嗯,衡臣身為太子少保,說這話也算是權責內之舉,朕不怪罪于你,朕還沒老糊涂,有些事你不懂,也不必去管。朕乏了,你跪安罷。”

    張廷玉嘴巴張了幾次,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到了末了還是沒說出口,只是面色沉痛地跪下磕了個頭,有些子心神不寧地回了簽押房。早一步回簽押房地胤祚此時已然將自個兒份內的奏折都批完了,正吩咐簽押房郎官去送折子,一抬頭看見張廷玉那副喪魂失魄地樣子就明白面前這位必定是為了胤的事情踫了釘子,心中雖有不忍,卻也無法出言勸解,只能假作沒看見,事情一交待完,起了身便打算開溜,可沒想到張廷玉卻開口道︰“王爺留步。”

    嗯,這老張平日里精明過人,怎會在這事上如此糊涂,唉,真不知該如何說你了,不過老張心系朝堂穩定卻也是為相者的本分。胤祚笑了一下道︰“張大人,有事嗎?”

    “哦,沒,沒什麼事了。”張廷玉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臉上卻是不渝的神色,低著頭小聲地道︰“要下雨了,王爺小心些才好。”

    下雨是當然的事情,誰知道這雨要下多大,看著就是了。胤祚自然听得懂張廷玉話里的話,心里頭對張廷玉的好心提醒頗有幾分好感,不忍過于拂了老張同志的好意,笑了一下道︰“是啊,要下雨了,不過本王帶著傘呢,卻也未必會淋得著。”張廷玉眼神一亮,不再多說什麼,低下頭自顧自地批起了折子。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21:16
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零九章霧(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兒,可明知道要下雨還不準備好雨具,那麼被雨淋了,你也只能怪自己不小心,若是因此而病倒了,也只能自認活該。2s如果說康熙老爺子放出胤是一聲驚雷的話,左都御史揆敘彈劾刑部尚書王一事就算是起風了,這陣風一起,雨也就快要落下來了,所有的阿哥們都忙著開始準備雨具,朝堂反倒因此而沉寂了起來,當然這等沉寂絕對無法持續太久。

    康熙四十四年五月二十二日,左都御史揆敘彈劾刑部尚書王,康熙老爺子未曾就此事做出任何的表態,彈章留中不發,八爺門下幾位御史就此案接連上書,都石沉大海,連個泡都不曾泛起,朝臣們無從猜測聖意,此事懸而未決。康熙四十四年五月二十四日,廣東六百里加急傳來警訊——韶關府爆發民變,起因是新豐縣推廣攤丁入畝之策,民眾暴力抗稅,打死收稅之稅丁,韶關知府年希堯處置失措,濫殺無辜,引發民變,新豐縣刁民暴動,打死縣令後遁入山區為匪,襲擾全府,韶關府已然成了糜爛之地。

    年希堯,字允恭,現任戶部侍郎年遐齡之長子,年羹堯之兄,捐生,雍郡王胤門下奴才,康熙三十七年入戶部為筆帖式,康熙三十八年捐官為候補知縣,旋即外放廣東新豐縣任縣令,康熙四十一年升任韶關知府,素有才干,為人貪鄙,然其人善偽裝,世人皆以為其廉。此次在胤的命令下,年希堯不顧廣東巡撫多林的阻擾。強行在韶關府全面執行稅制變革,終于引發了此次民眾暴動。

    韶關暴動的消息胤祚比朝廷早一天就知道了,甚至連暴動的經過都清楚得很。不消說這場暴動正是老八手下的暗底勢力玩地花樣,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胤的攤丁入畝之策已然算是遭到了慘敗,接下來的朝議中可以料定胤必然會遭到八爺黨乃至三爺黨地圍剿,胤的干實績的路子到此為止已然宣布走不通了,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不過胤最終會投向哪一方卻還難說得很,為此,胤祚不得不召集兩大謀士商議一、二。

    “王爺。四爺投向何方其實有何難猜的,現如今這個局面下。四爺想要翻盤就絕對不會投靠王爺。否則他壓根兒就沒有機會,至于三爺不過已然是局外之人,四爺去投他等若是自動棄權。這一點也無須多說,八爺倒是等著四爺去認輸,不過嘛,依歷河看來,八爺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四爺其實只有一個選擇——投靠二爺,躲在二爺的身後算計著各位阿哥。這就是四爺最終的打算。”林軒毅頭也不抬地說道。

    唔。這道理是說得通,老四就是那個德性。能忍得下來,老二這會兒要出來了,手中沒什麼力量,這兩家伙倒是有合作的基礎。胤祚心中自然早就想到了這種可能,不過胤祚召集兩位謀士來,可不僅僅就是猜測老四地動向的,而是想著如何利用現如今這個局面徹底整掉老四。胤祚笑了一下道︰“林先生之言本王倒也能想明白,不過本王在想,是不是能借著老八地力徹底毀了老四。”

    “四爺何須王爺再去毀,現如今他已然毀了。”鄔思道冷笑一聲道︰“四爺跟王爺走地是同一條路,只可惜命運不濟,路已然斷了,四爺想要前行已然沒了可能,唯一可行的只有走八爺那條路了,借著二爺的名培養自己地人,這事情是明擺著的。至于將四爺收入囊中的事兒王爺就不必指望了,四爺並不是個甘居人下之人,未到山窮水盡之時,四爺是不會認輸的。”

    嘿,這個老鄔說得太直接了罷。胤祚被鄔思道一語道破了心思,不由地有些子不好意思起來,嘿嘿一笑道︰“若是讓老四就此躲到暗處,只怕對本王來說未必是件好事,總得設法先打擊一下,消弱一番,否則若是老二玩得興起,連本王一起算計進去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王爺過慮了,二爺要想復位就得結黨,不結黨他就無法跟爺爭奪,這一結黨必然要聯合四爺,八爺必然不會坐看二爺勢大,雙方還得有場拼殺的,王爺又何必去趟那趟渾水,無論他們怎麼鬧都跳不出聖上的手掌心,王爺現如今最要緊的還是穩,只要王爺自己站得穩,什麼事都不會有,聖上心中早就有了主見。”鄔思道眼瞅著胤祚心里有些子不穩,忙勸解道。

    呵呵,也是,不過看著落水狗不打,這手還真是有些子癢癢地。胤祚自嘲地笑了一下道︰“本王曉得了,明兒個早朝,本王持中便是了。”

    “這就對了,若是聖上問起,王爺該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必添油加醋即可。”林軒毅笑呵呵地說道。

    康熙老爺子自打康熙四十三年起便有些子倦政了,七日才一次早朝,接連半個月不早朝地事兒也不是沒發生過,至于接見朝臣的事兒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如此一來朝臣們面聖地機會已然大不如前了,大體上的政務都是由上書房大臣們在維持著,好在以毅親王胤祚為首的那幫子上書房大臣都是干才,這朝局總算是平穩如故,可現如今韶關事發,朝野震動,人人都知道朝局已然要亂了,稍有些見識的朝臣們都開始暗自盤算著站隊的問題,老八一伙子兄弟更是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就等著大鬧上一場了。

    康熙四十三年五月二十五日,已然半個多月沒上朝的康熙老爺子終于打算面見朝臣們了,各懷心機的朝臣們一大早就起了,五更天便摸黑趕到了朝房,各自聚集成數個小***嘻嘻哈哈地瞎扯著天氣之類的廢話。胤祚同樣是一大早就起了,不過去得卻遲,快到上朝時辰了才進了朝房,跟那幫子相熟的大臣們打了個招呼便走到屋角的榻上隨意地坐著,也不打算跟那幫子兄弟們瞎扯淡。

    相比于胤祚的悠閑。胤則是鐵青著臉,低聲地跟站在身邊的戶部侍郎年遐齡議著事兒;老三很是活潑地在一幫子大臣中高談闊論著《康熙辭典》地進度;老八一伙子兄弟跟著一大幫的門下官吏嘻嘻哈哈地談笑著,大有指點江山的氣魄;老十四眼尖。一見胤祚進了朝房,也不再跟邊上地朝臣們瞎扯,悄悄地溜達到了胤祚的跟前,低聲地問道︰“六哥,今兒這事該如何做小弟就全跟著六哥走了。”

    胤祚笑了一下點了點頭沒有吭氣,老十四坐了下來,有些子怨氣地道︰“六哥,你瞧老八他們得意成那樣,還真是小人得志了。嘿,指不定待會兒皇阿瑪給他們來一下。看他們怎麼哭去。”

    胤祚看了老十四一眼。笑著說道︰“老十四,萬事自有皇阿瑪做主呢,急什麼。”

    老十四低低地呸了一聲道︰“六哥。小弟就是看不過他們的囂張,不過也好,反正斗倒了老四也算是件好事。”

    胤祚嘿嘿一笑,不再接口,此時朝陽已升,宮內傳來了太監們呼喝上朝的聲音,胤祚起了身。拍了拍老十四的肩頭。頗有深意地笑了一下,徑自走到朝臣們的前頭。與老三並著肩領著朝臣們踏上了上朝的宮道。

    “啟稟聖上,臣有本上奏︰茲查廣東韶關知府年希堯草菅人命,枉負聖恩,釀成民變,韶關糜爛,臣懇請聖上明鑒。”三呼萬歲剛畢,廣東道御史葉南華就率先站出來對胤發難了。

    葉南華話音剛落,浙江道御史姚望隆也站了出來,高聲道︰“陛下,臣亦有本上奏︰據查,戶部派往各省督察攤丁入畝事宜之郎官,橫行無忌,欺壓地方官員,擾亂地方吏治,已成地方大害,另攤丁入畝事宜在浙江全省已然反彈四起,民間怨氣劇增,此皆法之不當之過,臣以為此法誤國誤民實為不妥,若不盡早停止,恐朝野不寧,釀生大禍,臣懇請聖上明察。”

    左都御史揆敘也立刻出列表示聲援︰“臣啟奏陛下,韶關一案雖是個例,但若是攤丁入畝之事再行下去,臣以為事態必然激化,臣奏請陛下停止此法,追究責任人,以安天下百姓之心。”待得揆敘話音一落,呼啦啦一大幫子朝臣都出了列,各自口稱請聖上處置相關責任人以安百姓之

    正在噪雜之間,老四門下奴才山西道御史柳達生站了出來道︰“臣啟奏陛下,臣以為攤丁入畝之策並無不妥,只是執行人行為不當導致局面失控,臣以為姚大人所言有言過其實,嘩眾取寵之嫌,現如今山陝兩地施行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之策並無阻礙,兩省稅收雖未完全統計出最終結果,然就目前所收上來的稅而言已然超過了去年全年的總和,也不曾見地方百姓有所不滿,故此,臣以為並不是法之不妥而是行之無方,臣懇請聖上查處那些執法不力之人,以正視听。”

    山西、陝西之所以能推廣成功其實都是胤祚當初在這兩省所作出之努力地結果,現如今竟然被老四拿來反擊老八的利器,這讓胤祚真有些子哭笑不得,不過他也懶得去理會老四、老八之間地相互攻訐,眼觀鼻、鼻觀心地只管站著,壓根兒就不打算出頭去說些什麼,只是他不想說,老四卻不肯放過胤祚。

    待得柳達生話音一落,胤立刻出列道︰“兒臣啟奏皇阿瑪,臣以為柳大人之言有理,法是良方,不過是執行人所為偏差罷了,兒臣以為六弟對此最有發言權,兒臣懇請皇阿瑪明鑒。”

    我靠,敢情老四這貨在一早就算計好了,嘿,咱不管說什麼,他小子都能將自個兒屁股底下地屎抹去一半,***,還真有夠狡猾的。胤祚心里頭歪膩極了,真不想出來解說,可問題是康熙老爺子發話了︰“小六兒,山陝之事既然是你辦地,你且說說看,此二法究竟是如何個樣子?”

    得,不說是不行了,娘的,老四,算你小子狠。胤祚被人拿來當了擋箭牌,心中火大,可老爺子發了話,不答是不行的了,沒奈何也只能出列道︰“回皇阿瑪的話,臣以為此二法雖是良方,也能大幅度增加朝堂歲入,不過其中卻有許多礙難之處,若是執行不當卻是容易釀成大患,兒臣以為若是徐徐圖之卻也無妨。”

    胤祚雖沒明說此二法執行間有何礙難之處,可朝臣們哪會听不出所指的礙難就是老八一伙子人馬,可胤祚的話里卻又故意留出一根尾巴——徐徐圖之。老八多精明的一個人,一听便知其意,立刻出列道︰“兒臣啟奏皇阿瑪,兒臣以為六哥所言極是,此二法當暫緩實施以待將來,然亦釀成大患之人卻是不能輕饒,此臣之愚見,請皇阿瑪聖裁。”

    老三眼瞅著老四徹底落了下風,立馬毫不客氣地打起了悶棍,也出列道︰“皇阿瑪,兒臣以為六弟、八弟之言甚是,此二法擾民已然是實,自當暫緩實施,以免一誤再誤,至于逼民生變之狗才當嚴刑正典以平民憤。”

    老三發了話,他手下那幫子奴才也就紛紛跟上,合著老八地門下亂嚷嚷,一時間朝堂上熱鬧非凡,人人喊打喊殺,胤地臉色已然白得發青。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21:17
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一十章霧(下)

    皇帝不是那麼好當的,只要不是昏君,斷不會不顧群臣的意見而胡亂行事,至少在不是關系到家國之大運的問題上,當皇帝的一般不會拂了群臣的意,再者,就算皇帝想要一意孤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無他,皇帝下了詔,辦事的還是那幫子官員們,從古至今由于官員們的聯合抵制,導致當皇帝的不得不收回成命的事兒可是屢見不鮮的。

    康熙老爺子是不是千古一帝這個姑且不談,但康熙老爺子聖明卻是不假,好面子也是真,面對著群臣一致的喊打喊殺,不管老爺子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總得做出個樣子來,以撫平群臣的“憤怒”,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因此胤注定要被擺上祭壇,當一回替罪羊了——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的法子究竟如何康熙老爺子心里頭清楚得很,可法子雖好卻沒有執行的條件,這一點康熙老爺子也心如明鏡,說實話,胤手中把握了大半個朝局的事兒康熙老爺子並不是不清楚,也不是不想打掉胤,問題是老爺子也不敢輕動,一個不小心就不是朝局亂了而是天下大亂,老爺子也只能是徐徐圖之。

    老四完了!可憐的老四,唉,生不逢時哦,誰讓你遇上了咱呢。眼瞅著老四那張鐵青的臉,胤祚心中不禁有了些惻隱之心,不過惻隱歸惻隱,胤祚還不致于沖動到要為老四出頭的地步,理由嘛,也很簡單,政治就是政治,沒有什麼正義與非正義之分,也沒有什麼對錯之別,只有勝利者與失敗者。當然胤祚也不會傻到要上前去再踩上一腳的地步。若是如此,反倒沒地讓康熙老爺子瞧不起了,所以保持沉默便成了唯一的選擇。胤祚宛若木頭人般站著,任憑大殿上喧嘩成一片,臉上卻平靜的連一絲表情都沒有。

    胤祚不動,他手下那幫子奴才自然也不會動,而跟胤祚親近的那幫子大臣自然也就保持沉默。老十四原本躍躍欲試,打算跳出來踩老四一腳的,可眼瞅著胤祚不動生色的臉,愣是又生生憋了回去。如此一來工部、兵部的大小官員們自然就都沒敢亂動,其余幾個穩重地上書房大臣都明白眼前這幕鬧劇不是好玩地事兒,自然也不會瞎參合,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地裝著“木頭人”,唯獨只要刑部尚書王這個爽直的人站了出來道︰“臣啟奏陛下,臣以為此二法皆是良方,之所以鬧成如此地步,皆是貪官污吏橫行不法所致,臣懇請聖上查處不法之官吏,以安天下。”

    康熙老爺子還沒來得及發話。得了胤暗示的左都御史揆敘毫不客氣地接口道︰“皇上,臣以為不法之徒定該懲處。否則法之不行,天下難安,臣再次上本彈劾刑部尚書王碌碌無為,枉負聖恩,以致刑部冤案重重,臣懇請聖上明斷,以還天下一個公正。”揆敘話音剛落。大殿之上立刻附和之聲四起。又是一片喊打喊殺之聲,群擒洶洶大有康熙老爺子不答應。大家伙就長跪不起的架勢。

    ***,老八還真是狠,玩起了以勢壓人的那一套把戲,嘿,這小子看樣子是知道形勢不妙,拼著命也要撈回刑部的大權了,唔,咱要不要出手阻截一下呢?胤祚輕輕地皺了下眉頭,緊張地思索著局勢。正當其時,康熙老爺子開口了,就一個字——“宣!”侍立在老爺子身側地司禮太監李德全一躬身表示領命,上前一步,將手中的聖旨打開,高聲宣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上書房大臣王年老多病,著免去本兼之職,準其乞骨歸老……二阿哥胤自幼純孝,後受小人魘魅,以致行為乖張,然其能改過自新,朕心甚慰,特封其為理親王,進上書房議事,著刑部差事……攤丁入畝之策擾民是實,著即行廢止,已然成例之山、陝兩省不變,其余諸省即刻停止,戶部督導無方,以致事端迭起,著免去戶部侍郎年遐齡之職,交大理寺嚴掬,年希堯處事不力,著流放烏甦里台軍前效力;雍郡王胤領導無方,摘冬珠一枚,罰俸半年……欽此。”

    聖旨很長,可總有宣完的時候,這一連串的重磅炸彈砸下來,所有地朝臣們都傻了眼,就連胤祚也不例外——老二復出這一點胤祚早就知道了,可沒想到老爺子竟然讓老二去管刑部,而且連刑部尚書都沒任命,這不是明擺著要讓老二去推薦人選嗎?如此一來為了刑部的大權,老二非得跟老八去拼命不可,這倒也罷了,可老四竟然沒事這就出乎胤祚的意料之外了,摘冬珠、罰俸听起來處置很重,其實屁事都沒有,只要老四管戶部的差使還在,就傷不到根本,至于年家父子不過是幾條狗而已,多了少了也沒啥大不了的事情,老爺子究竟想干嗎?

    群臣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從殿後轉出個人來,一身的親王服飾,大步走到殿前跪倒在地,高聲道︰“兒臣胤謝皇阿瑪宏恩。”

    胤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臉色變幻了數次,張著口直喘粗氣,眼中的血絲立刻顯了出來,凶光直冒,卻始終沒膽子上前發難;老三滿臉驚疑不定的神色,眼珠子轉了幾圈,飛快地上前一步,一頭跪在胤身邊,高聲到︰“皇阿瑪聖明,兒臣感佩至極。”眼中濕潤宛若感動得要哭出來的樣子;胤一听自家地差使還在,暗底下松了口氣,也急忙上前跪倒在地道︰“兒臣領旨謝恩。”康熙老爺子面露微笑地一揮手,示意跪在殿前的幾位阿哥起身,笑著道︰“胤,朕對爾寄望甚深,只管放手去做,萬事多跟兄弟們商議著辦。”

    胤再次跪下道︰“兒臣謹遵皇阿瑪之命行事,斷不會違了皇阿瑪地期許。”

    “嗯,那就好。”康熙老爺子點了下頭,起了身,自顧自地轉入了後殿。司禮太監李德全見狀。立刻高呼道︰“退朝!”

    啥?這就完了?眾朝臣都愣住了,直到康熙老爺子都走了好一陣子了,大殿上的群臣們才反應過來,七嘴八舌地議了起來,胤面色鐵青地對老九、老十使了個眼神,話也不說,急趕著便出了皇宮;老三嘻嘻哈哈地湊到胤的身邊。滿口子的恭喜,一派的兄弟和睦之情,宛若當初陷害胤的人里頭沒有他一個似的;胤鐵青著臉掃視了一下大殿內地情形,略一猶豫。換上了張笑臉,也走到了胤身邊寒暄了起來;老十四一臉子不滿地走到胤祚身邊,鄙夷地看著老三、老四那副討好胤地樣子,嘴中低低地道︰“六哥,瞧他們那個孬樣,呸,一群小人!”

    胤祚原本以為已然看透了康熙老爺子的安排,可到了如今也有些子迷糊了,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苦笑了一下。沒有上前去跟胤瞎湊合,側著頭對老十四道︰“老十四。走罷,有事回頭再說。”對著正看向自個兒地胤拱了拱手,徑自向大殿外而去,老十四跺了下腳也急忙跟了上去。

    “六哥,皇阿瑪怎能這樣,老二明顯就是個廢材,將他拉出來。這不是讓兄弟們去鬧家務嗎?皇阿瑪平日里不總說要大家伙別鬧。這回好了,老二一出來還不得跟瘋狗似的到處亂咬。老八要倒了霉,六哥您也未必就能有好日子過。”毅親王府的大廳內,老十四剛落了座,便牢騷大發地道。

    老十四說的東西,胤祚心里頭自然是有數的,自個兒也正煩惱著呢,一听老十四嘮叨個沒完,心中更是有些子亂了,不過胤祚城府深,還能沉得住氣,面色平靜地道︰“皇阿瑪從來不做沒意義地事兒,只要你我兄弟不行差踏錯,老二即便是想咬也無從下口,好了,這事情就這麼辦,老十四回去好生約束你手下那幫子奴才,不要在這時候生事,等事態明朗之後再說。去罷,六哥乏了,就不留你用午膳了。”老十四低低地應了一聲,也不多話,徑自出了門,打道回府去了,胤祚送走了老十四立刻回了書房,將今兒個早朝的事兒詳細地述說了一番,听得兩位謀士也都皺起了眉頭,一時間也有些子摸不透康熙老爺子為何會如此布局。林軒毅嘆了口氣道︰“帝心莫測啊,如此布局,這朝局大亂是必然的事情,卻不知聖上的後手是什麼,若是沒個後手,聖上理應不會如此安排,不管怎麼說,王爺只須站穩了,卻也不見得會有事,只是須防著八爺做手腳便可。”

    老八?他自個兒都自顧不暇了,怎地還能做啥手腳?胤祚愣了一下,狐疑地看著林軒毅道︰“這局皇阿瑪會不會是連本王一道算計進去了?”胤祚沒敢說出前世康熙老爺子還能有個十七年好活地,不過若是老爺子的身體沒出現問題,而又不想皇權旁落,出個狠招,讓阿哥們去斗個你死我活卻也不是沒有可能,若是大家伙拼得狠了,老爺子只需從中點撥一下,大家伙都得完蛋,現如今這個布局就有這麼個苗頭在,胤祚的懷疑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鄔、林二人都是當今難得的智者,一听胤祚的話,便明白其中的疑義,各自想了想,也沒有馬上接口,鄔思道拈著胡須,點著頭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嗯,現如今的關鍵就是要徹底搞清楚聖上的健康究竟如何,若是……王爺就得留神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只要王爺站得穩,不輕舉妄動,任何人都奈何不了王爺的,聖上也一樣。”

    嗯,老鄔這話倒也合理,咱手中地明面勢力雖是一般,可暗底下的力量不見得就比老爺子差多少,逼急了,大不了咱就來個“玄武門”,頂多是亂上個十年、八年地,好歹也要把大位拿到手再說,就算是影響到雷霆計劃也顧不得許多了,若是咱沒有登上那個位置,還談什麼雷霆計劃的。胤祚咬著牙道︰“嗯,傳令二號,不惜代價先搞清楚太醫院里是哪幾個太醫在負責皇阿瑪的健康,若是有了消息立刻回報,本王無論如何要得知真情。”

    “不可!”鄔思道立刻否決了胤祚的提議,搖著頭道︰”現如今時機未到,若是一個不慎,露出了破綻,對王爺的大計卻是不妥得很,王爺還是先等等。”

    等?等到何時?等著老二打上門來,等到老爺子下狠手?胤祚苦笑著搖了下頭道︰“本王是想等,只怕未必等得起。”

    “不然,機會很快就會到的,八爺不會坐以待斃,拖王爺下水就是當然之事。二爺受了如此多的苦,一旦出了頭,他心中地怨氣必然要找人發泄,八爺首當其沖是必然之事,若是八爺想避開鋒頭,自然只有拿王爺出來當擋箭牌,等到八爺出手之時,就是王爺地機會所在,等朝局亂了的時候,王爺再行查探之事就不致惹人注目了。”鄔思道冷靜地分析道。

    老八出手拖咱下水,拿咱當墊背那也是題中應有之義,算不得什麼稀罕事,只是咱似乎沒什麼把柄在老八手中,這貨能折騰出個啥妖蛾子來呢?不過卻也難說得很,若是咱家老爺子玩些手腕地話,還真是防不勝防。胤祚心煩氣躁地背著手在書房內踱來踱去,心里頭七上八下地,沒個安生,該如何堪破眼前這個迷局胤祚一時間也不知從何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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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一十一章都在算計

    吃一塹長一智,這話說得很對,不過真兒個能做到的卻是少之又少,或許只有那些真正的智者才能辦得到,對于普通人而言,在同一個坑里跌倒的事兒絕不鮮見,即便是那些自認為是聰明人的貨色也往往會犯同樣的錯誤。胤的智商不算低,至少是中人以上,自幼飽讀詩書,政務更是打小了起便熟了的,當初之所以被廢,除了他自個兒的能力在阿哥們中著實不起眼、手中實力不夠之外,更重要的是被兄弟們給暗算得慘了,這一回得了權勢,立馬盤算著要找兄弟們收點利息了,不過,這利息卻也不是那麼好收的,手中沒實力說話都沒人理會,這不,剛領了旨胤立馬興沖沖地殺奔刑部衙門,就等著收拾地盤了,結果嘛,自然是有些子不太妙。

    康熙四十四年六月二日,奉旨主管刑部事務的胤到了刑部大堂,卻猛然發現平日里人來人往很是熱鬧的刑部衙門今兒個冷清得可以,別說官員們,就連衙役都沒見到幾個,滿肚子疑惑地進了大堂,剛才坐下,氣都沒來得及喘上一口,就見一老得快走不動路的衙役捧著厚厚一疊子文稿走了過來,很是客氣地上前跪了安,遞上了那疊子文稿,待得胤細細一看,全是告病文書。得,從刑部侍郎到主事、衙役全都“病”倒了,偌大的刑部衙門壓根兒就成了擺設,這讓原本興致勃勃準備大發一把“威”的胤立馬傻了眼,到了這會兒才明白實力才是說話的根本所在。胤不傻,自然知道自個兒中了招,可也沒有當場發作,只是哈哈一笑,拿起筆來在那疊子“請假條”上一一批了個準字,便掉頭回了宮,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此後數天都沒再見到胤到刑部衙門理事,誰也瞧不透胤的葫蘆里賣的是啥藥。

    康熙四十四年六月九日,又該是早朝的日子了,不過今兒個康熙老爺子並沒有上朝,而是發下了數道詔書——刑部侍郎貴由、樂天郎體弱多病,準其回家養病,前東宮試講朱天保起復為刑部尚書,陳天遒為刑部左侍郎。原大內一等侍衛隆科多為刑部右侍郎,刑部各郎官或外放,或調任他職,幾板子打下來,轉眼間原本該是老八大本營的刑部便被翻了個底朝天,這一連串地詔書如同楮天霹靂一般將老八一伙子兄弟全打暈了,任是誰也沒想到康熙老爺子會玩得如此狠辣。

    “***,該死的老二,這是打算跟咱們來橫的了,八哥。咱們不能就這麼算了,刑部里咱們兄弟還有不少人,要我說,就跟老二僵著,看他有本事將所有老刑部全部撤了,到那時。看他從哪里去找人來頂。”貴由是老十門下的奴才,這回被一擼到底,由不得老十不惱火,跳著腳怒罵著。

    “十弟莫急。老二現如今正在勢頭上,皇阿瑪又在背後撐著他,這會兒我等要是跟他硬扛。就算是勝了也是慘勝,沒地便宜了他人。少了幾個門下奴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刑部下頭的人可都還是咱們的,不急著鬧,等個機會給老二下個套,到時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就是。”老九胤陰陰地說了一句。

    老八皺著眉頭道︰“九弟這話在理,嗯。這次是本王失算了。悔不該不听溫先生地話,若是當初跟老二虛與委蛇一下也不致于落到如此不利的地步。還請先生原諒則個。”

    溫瑞和面色平靜地道︰“王爺不必如此,這事情有利也有弊,九爺說的對,先讓著二爺一下卻也無妨,左右刑部里頭大多還是王爺的人,要設個套子讓二爺鑽也不算難事,不過卻是不急。現如今表面上看起來王爺已然吃了大虧,王爺也正好趁這個機會收縮一下,先讓刑部的人全面配合著二爺的舉措,讓二爺以為整得王爺很慘了,接下來,二爺就該調轉矛頭了罷,王爺正好放一放風聲,讓二爺找四爺、六爺的麻煩去。”

    頭前胤不顧溫瑞和的反對,硬要在刑部給胤一個下馬威,卻沒想到“下馬威”是下了,到了底兒卻被康熙老爺子狠狠地打了一頓板子,現如今已然後悔沒听溫瑞和的話一意孤行了,這會兒听溫瑞和說放風聲的事兒,不由地眼前一亮,緊趕著問道︰“先生,這時機可是成熟了?”

    “還沒有,不過也快了。”溫瑞和笑了笑道︰“總得等二爺自以為穩住了手腳才是正理。”

    “也罷。”胤點了下頭道︰“本王這就通知下面地人好好配合著老二,給他點面子罷了,過個十天半個月的再議也不遲。”

    雍郡王府,逃過了大劫的胤也正跟唐國鳴議著康熙老爺子這手狠招的事兒,胤這些天來雖時常往老二府上走動,也沒少跟老二套套近乎,但並沒有就此投靠到老二那一頭去,除開知道老二不過就是一個打手,壓根兒就大位無望外,更主要的是胤手中的實力並沒有因攤丁入畝策子被廢止而受到過多地打擊,並不需要躲到老二背後去的緣故。胤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走實績的路子已經被堵死了,剩下地也只有走老八那條路,不過現如今老八已然勢大,胤想要重新開始已經是難了,只有將老八放倒才能得到足夠的空間,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先生,此次皇阿瑪出手之重前所未有,老八定是遭了重創,能不能借著這個機會,再給老八來個狠地,若是本王跟老二、老三聯個手如何?”胤一臉子期許地問道。

    唐國鳴笑呵呵地擺弄了一下手中的折扇,笑著道︰“依王爺看來,二爺如今可是有何不同了?”

    胤愣了一下道︰“老二自打出來之後,心機似乎沉了不少,不過,那股子不能容人的性子只怕還是沒變,嗯,或許還更重了許多。”

    “這就對了,二爺不過是聖上的一條狗罷了。可這條狗卻是瘋的,只怕未必會全听著主人吩咐,等二爺自以為站穩了腳,必然會到處亂咬,所有的阿哥只怕都不見得能幸免,王爺若是想著跟瘋狗合作,這後果嘛,或許不見得能討著好。”唐國鳴呵呵一笑道︰“某料定八爺不會就這麼罷休了。定然會有後續手段,若是王爺想打垮八爺其實並不難。”

    “哦,請先生明言。”胤有些子動容地說道。

    “某以為八爺必定會以退為進,找個機會給二爺下套子,王爺何不讓八爺退不得。”唐國鳴刷地甩開折扇,微笑著說道。

    “嗯?此話怎講?”胤想了想,還是沒明白其中的關鍵。

    “王爺,二爺起心報復是必然之事,八爺這會一頭撞上了牆,自然不會再次出頭。一準是故意收縮,由著二爺在刑部衙門里威風,雖說刑部里頭大員們都換了,可下面地人卻依舊是八爺地,二爺未必能看穿此點,若是二爺自以為把控了刑部。到了那時,就是二爺出手對付其他阿哥地時候了。六爺實力強大,三爺是牆頭草,十四爺是六爺地人。就實力而言,王爺的實力是所有阿哥王爺里最弱的,若是二爺起心報復。他又該拿誰先來開刀呢?”

    胤皺著眉頭細細地想了一下道︰“不錯,若是老二要報復,第一個拿八爺開刀,接下來就該輪到本王了。”

    “這就對了,刑部是八爺的大本營,也是八爺手中實力的保證,若是八爺沒了刑部。依附八爺的官吏們少說也得去掉一半。王爺何不從中動些手腳,讓二爺沒辦法從刑部脫身。如此一來二爺除了死打八爺之外卻也沒別的辦法,等八爺跟二爺干起來地時候,王爺的機會就來了。”唐國鳴哈哈大笑著說道。

    “嗯,理是這個理,不過老六那頭會不會橫生枝節卻還是件難說的事情。”胤點著頭道。

    “哈哈……”唐國鳴哈哈大笑起來道︰“這個王爺其實不必擔心,某料定八爺必然會等時機將二爺的矛頭引到六爺身上,六爺就算想隔岸觀火也難,這趟渾水他不趟也得趟,等八爺一動,六爺自然得反擊,到那時王爺立刻發動,二爺的麻煩就來了。”

    “好,就依先生的意思辦,本王倒想看看老二這條瘋狗能瘋到何種程度。”胤沉著臉道。

    毅親王府內,胤祚也正跟鄔、林兩大謀士議論著康熙老爺子這記重拳,對于胤祚來說,始終對康熙老爺子懷著戒心,尤其是在不知道康熙老爺子的真實健康狀態的情況下更是如此。對于皇權政治的殘酷性和復雜性胤祚是很清楚的,也知道康熙老爺子玩手腕地本事是自古以來帝王中的頂尖者,胤祚從心里頭就不怎麼相信老爺子就要死了的現實,也不會因為老爺子的種種暗示就掉以輕心,該做的事他也絕對不會不做,該狠心的時候胤祚照樣能狠得下心來。

    “二位先生,刑部是老八地命根子,皇阿瑪來上這麼一手,豈不是逼著老八跟老二玩命嗎?以老二的手段和實力如何能玩得過老八,皇阿瑪行事向來穩當,怎麼一上來就是如此狠招,這里頭怕是有文章。”胤祚搖著頭道。

    “是有蹊蹺,不過依厲何看來,八爺未必就會跟二爺死拼,二爺已經是個沒指望的人,八爺絕不會拿自個兒的玉碗去踫二爺地破壇子,最大的可能是將污水都潑到王爺或是四爺的頭上,將二爺地邪火引開,若是如此,八爺該是用謠言來惑亂二爺的心。”林軒毅率先開口道。

    “不錯,厲河兄此言有理,不過四爺只怕未必會答應,玉露以為四爺怕是就等著八爺出手的機會了,這趟水現如今是越來越渾了,若是如此,王爺雖不懼卻也不得不防。”鄔思道接口道。

    “嗯,這一條本王也想到了,謠言是把殺人不見血的刀,老八能用,本王自然也能用,亂就讓他亂個夠好了,也好方便本王行事。至于老二嘛,嘿,依本王看來,他就是條瘋狗,瘋是夠瘋了,可惜沒啥腦子,若是皇阿瑪僅僅指望著靠老二就能將所有阿哥們都打翻了,只怕這希望還得落空。”胤祚不怎麼在乎地說道。

    “二爺現如今雖是得了聖寵,其實手中並沒有太大的力量,若是行得急了,只怕沒兩下子就得折了,這一點王爺能看得出來,聖上未必就看不出來,以聖上的精明,若是真的起了心要罷阿哥們地權柄,只怕計不僅此。”林軒毅皺著眉頭道。

    是啊,老爺子究竟想干嘛呢?好端端地布下這麼個局到底是為了什麼,若是為了將老二立出來當靶子也不是這麼個做法,沒理由讓老四還留著戶部地差使,老四這貨有了戶部,自然就不會去投靠老二或是老八,如此一來老二這靶子壓根兒就豎不起來,反倒攪亂了整個朝局,現如今成了阿哥們混戰一片,老爺子卻悠哉地看著熱鬧,若是大家伙斗得狠了,老爺子輕輕一拉繩子,得,所有人一塊完蛋。媽的,方苞那老小子出得啥鳥主意,這不純粹是要亂我朝綱嗎?老爺子兒子一大把,可能干地就這麼幾個,若是都玩蛋了,難不成老爺子還真的就能千秋萬壽?胤祚想得頭都有些疼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21:18
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一十二章亂起(一)

    縱觀中國古代歷朝歷代,從未有哪個朝代的皇子如熙朝這般勢力強大,各阿哥手中的勢力無所不在,從朝堂到地方,從文官到武將,一半以上的官員或是阿哥們的門下奴才或是黨附于阿哥,勢力盤根錯節,復雜得令人瞠目結舌,究其根源就在于清朝的阿哥開府建牙制度。

    順治帝死得早,登基的康熙不過僅僅八歲,他那幫子兄弟如福全等人也都未成年,開府建牙制度還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到了康熙當皇帝,嘿,好家伙,這一當就已經是四十四年了,偏偏康熙老爺子還很能生,一生就是二、三十個兒子,偏偏這幫兒子們能干的又不少,這麼一來,問題就出來了——阿哥們為了奪大位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拉幫結派自然就是難免的事情,到了這會兒康熙老爺子的詔令已經不是那麼好使的了,下頭陽奉陰違的事兒可就海了去了,康熙老爺子這個皇帝當得可就有些子不那麼開心了,不好好整整,只怕老爺子的晚年就不那麼好過了。

    清朝的政治體系承襲明朝,大體上是相同的,不過好在清朝吸取了明朝分封王爺到各地以致“靖難之變”的教訓,對阿哥們即使是封了王也不給封地,甚至規定阿哥們不奉旨不得私自離開京師,如此一來是限制住了阿哥們起兵作亂的可能性,可問題是一幫子能干的阿哥們都集中在京師這麼個彈丸之地,這斗爭可就更是復雜了許多,啥子勾心斗角,散布謠言,你給我一劍,我捅你一刀之類的事兒也就沒完沒了了。

    按清制,所有的軍權都歸于皇帝,別說是阿哥們。就連兵部都沒有調兵之權限,各地總督也只有能在所轄省份內調動兵馬。當然前提條件是得到皇上的同意並報備兵部方可執行。如此一來有了軍隊作為保障的皇權該是很穩了的罷,其實不然,無他,軍隊之中阿哥們的手下比比皆是,哪個阿哥手里頭沒有自個兒的嫡系人馬,若是有需要,私調軍隊地事情阿哥們也是做得出來的,遠地不說。就說康熙四十年索額圖叛亂那會兒,胤祚、胤兄弟倆就幾乎調動了滿京師地軍隊,康熙老爺子當時是沒說什麼,可心中能沒有刺才是怪事了。

    胤祚跟康熙老爺子相處整整二十年了。對于康熙老爺子的政治手腕向來是佩服的,同時也是提防的,甭管康熙老爺子怎麼暗示,胤祚都不敢掉以輕心。自古以來的君王們,尤其是英明的君王們向來都是些無情的冷血動物,為了保住自個兒的皇位別說殺兒子,就算是殺老子也都是干得出來地,因此在看不清康熙老爺子的布局之前,胤祚一直很小心,很謹慎。絕不輕易地對任何事情多加評論。也不對牽涉到朝堂之爭的事情輕易地表態,全然一個穩重的上書房親王大臣之風範。只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胤祚雖已是足夠小心了,可該來地總是會來,到了底兒胤祚依舊是被卷入了風波之中。

    自打康熙四十四年六月中旬胤接掌刑部衙門以來,不斷地將昔日的門下奴才、心腹之人調回朝中,安插在各部里,保本上了一本又一本,所有的保本康熙老爺子連問都沒問,一律照準,頃刻間,胤的勢力大漲,某些不開眼地朝臣自以為聖意又落在了胤身上,立刻如同聞到臭味的蒼蠅般聚集在胤身邊。到了康熙四十四年七月底,胤在刑部里頭整理冤案,立馬揪出了數樁冤案,平反之後,名聲鵲起,朝野稱頌之聲不斷,胤走起路來也便是趾高氣昂,隱隱然又有了一絲“太子”的氣派,對兄弟們的態度也明顯傲慢了許多,頗有些小人得志的樣子,按胤祚的話來說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習慣”。

    京師七月地天早已是熱得流火,康熙老爺子早就到了城外地暢春園避暑了,接連一個多月都沒早朝,所有的事務都是上書房大臣們在打理,老爺子不理朝政,可就忙壞了上書房大臣們,胤祚等人原本是三日一輪,到如今不得不兩日一輪了,個個都累得夠嗆。今兒個又是到了胤祚輪值地日子,盡管暢春園綠樹成蔭,澹寧居里也擺上了兩個不小的冰盆子,可胤祚依舊熱得夠嗆,邊批著折子邊不時地停下來,拿浸在冰水中的白絹子拭擦滿頭滿臉的汗水,到了末了實在是悶得不行,只好學坐在對面的馬齊,將身上那身厚實的朝服脫了下來,只著一件單衣,惡狠狠地伸了個懶腰。

    “哈哈哈王爺這是怎麼啦,不要風度啦?”素來豪爽的馬齊眼瞅著胤祚也脫去朝服,樂呵呵地打趣了一句。

    嘿,這老馬同志也打趣起咱來了。胤祚嘿嘿一笑道︰“嘿嘿,馬大人是上書房元老了,本王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皇阿瑪若是要怪罪下來,該先打板子的可不是本王。”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正樂呵間,胤一頭撞了進來,雖也滿臉是汗,手中的折扇搖得飛快,但一身的明黃色褂子卻穿得一絲不苟,笑呵呵地問道︰“六弟,馬大人,這都在樂些什麼,說來听听,也讓本王同樂一下如何?”

    胤雖也是上書房大臣,可一向在整頓刑部事務,並沒有參與上書房大臣的輪值,即便是偶爾來暢春園也不過是來找康熙老爺子稟事,來了便走,從沒到上書房大臣輪值的澹寧居來過,今兒個突兀地闖進來倒也罷了,那身明黃色的褂子卻是刺眼得很,無他,胤如今雖是親王,卻並不是太子,按清制,明黃是皇帝、太子專用之色,親王、阿哥們最多只能著一條明黃帶子及一個明黃荷包,此等明黃褂子可是穿不得的,那是逾制。胤祚、馬齊都是城府極深之人,眼瞅著胤那得意的樣子就能猜到這明黃褂子必然是康熙老爺子賞的,面前這位是顯擺來了,可都不說破,只是各自起了身,笑呵呵地打了聲招呼。

    馬齊倒也沒想得太多。胤祚卻是想得深了一層︰胤奉命執掌刑部,到如今只怕是喝了老八的迷魂湯。自以為已然把握住了刑部。現如今是打算開始咬人了,心中不免一沉,笑著道︰“二哥,今兒個怎地有空來澹寧居?有什麼事叫下人來吩咐一聲便是了,小弟一準辦理,這大熱的天,二哥可得防著暑。”

    “呵呵。”胤毫不介意地笑了一下,搖著扇子自顧自地坐在了榻上。笑呵呵地道︰“本王也是上書房大臣,這澹寧居自然是得來的,呵呵,今兒個二哥從皇阿瑪那兒得了個彩頭。心里頭還真是有些子舒坦,這點熱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彩頭?嘿,不就是這身明黃褂子罷了,你小子還真以為一準能再次當上太子啊。娘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跑咱跟前顯擺個屁。胤祚心中雖是不怎麼看得慣老二那副小人得志地樣子,可臉上卻是笑得很可掬地道︰“哦?恭喜二哥了,呵呵,不知二哥有何需要小弟效勞之處,盡管吩咐便是。”

    胤故作瀟灑地搖著手中的折扇。拉腔拉調地道︰“六弟大才。這一點二哥是一早就知道地,哥哥呢。也就是個愚笨之人,能幫襯著為皇阿瑪盡點心也就是了,比不得六弟啊,嘿嘿。”

    屁話,你小子本就是個庸才,跟咱比個屁,奶奶地,這貨跑這兒來扯這些沒營養的垃圾話搞什麼妖蛾子?胤祚心中疑心越來越大,可畢竟不是沖動之人,嘴里頭瞎扯地應付著道︰“二哥過譽了,小弟也就是個勞碌命,沒啥大能耐的,但凡皇阿瑪吩咐下來的事兒,小弟也就是忙著去做,最多就是個勤懇而已,當不得大才之名,呵呵,比起二哥來可是差得遠了,刑部里老大難的冤案,多少年了都沒人能理順,二哥一出馬,得,全擺平了,好叫小弟羨慕的。”

    胤“刷”地一和手中的折扇,面色嚴肅地道︰“六弟這話,哥哥可是愛听得緊,刑部的案子是不少,一幫混帳行子將我大清律法之公平根本攪成了個賊窩子,著實可惱得很。”

    廢話,這小子究竟想說什麼來著?媽地,沒事干就滾你媽的,到老子這瞎扯這些干嗎,這點兒屁事咱早就知道了,用得著你小子來說?胤祚眼瞅著胤那張嚴肅的臉,心中歪膩透了,若不是不想在這會兒生是非早就調頭不理會這條瘋狗了。胤祚面色一正,客氣地說道︰“二哥說得沒錯,小弟也有同感。”

    胤轉了下眼珠子,原本嚴肅的面色突地一轉,笑呵呵地道︰“六弟能明白二哥地苦心就好,二哥呢,這幾天接到一樁案子,跟六弟也有些子瓜葛,原還擔心這六弟會跟二哥鬧生分,難得六弟不見外,二哥也就放心了。”

    操你媽的老二,你小子想干嗎?這就打算跟咱翻臉了,好啊,那就別怪老子手狠,娘的,還真當老子是凱子啊。胤祚心中的火氣立刻就上來了,面色一沉,冷冷地說道︰“二哥有事不妨明說,小弟向來行得正,倒也不怕影子歪。”

    胤祚有多大勢力別人不清楚,胤還是知道地,眼瞅著胤祚變了臉,心中不免有些發虛——別看他這會兒聖眷正隆,手中也有了點實力,可真要跟胤祚玩命,他還遠遠不是對手,忙笑著道︰“六弟莫急,這事兒是這樣的︰六弟門下有個奴才叫何麟對吧,唔,好像是山東布政使來著?”

    何麟?媽的,沒听說這小子有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兒,“鴻鵠”始終盯著呢,他能出什麼事兒?胤祚愣了一下道︰“不錯,這個何麟確實是小弟門下,他出了什麼岔子?”

    “說起來其實也不是何麟本人有什麼不對,不過……”胤頓了一下道︰“他的宗族跟旁人起了沖突,為了塊風水地傷了幾條人命,對方告到了官府,到了末了卻是不了了之,別人不服,一級級上告,這案子現如今鬧到了刑部,呵呵,就是這麼件事兒。”

    就這事?媽的,老二你小子想干嗎,這屁豆點大的事兒也正兒八經地擺到台面上來講,吃飽了撐著是不?胤祚冷笑一聲道︰“哦?有這事?小弟還真是不知道,何麟那個狗才可是仗勢欺人了,或是拿小弟地招牌去唬人了?”

    胤聳了下肩,笑著道︰“這個哥哥倒是還沒來得及查,不過這官司既然打到了刑部,哥哥也只能接著,就擔心著六弟會見怪,這不,緊趕著來知會一聲,不過六弟盡管放心,這事兒是小事,就包在哥哥身上了,斷不會讓六弟受冤屈地。呵呵,六弟忙,哥哥就先告辭了。”話音一落,胤瀟灑地一甩折扇,逍遙而去。

    ***,老二這是發燒給燒糊涂了吧,跑這里來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通胡話想干嗎?胤祚真是有些子糊涂了,一時間真搞不清楚胤地真實用心,也不明白老二好端端地怎會就打算這麼跟自己硬干上了。胤祚死盯著胤的背影,眼中掠過一絲狐疑的色彩,偏著頭想了一陣,心中還是沒找著答案。馬齊始終默不作聲地听著這兄弟倆的對話,待得胤去後,長出了一口氣,嘆道︰“王爺,這天悶得很,怕是要下雨了,得,我等還是趕緊忙完這些雜事,早點回去,省得被雨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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