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1900翻雲覆雨 作者:紛卿 (連載中)

Nineider 2009-3-31 09:34: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5 91163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0 20:36
第三百三十六章 僞造民意
上海道衙門沒多遠,就是大牢,腥臭、陰暗、潮濕的牢房裏囚犯們一張張麻木而憔悴的臉,讓人觸目驚心。不遠處的一間房子裏,不時傳來讓人骨頭發酸的慘叫聲,而這些囚犯則聽的津津有味,似乎那是楊小樓在唱大戲。

    楊士琦手裏拿着一把茶壺,饒有興緻的看着獄卒們把一件件的刑具用在一個臉上有黑痣的男人身上。一個獄卒蹲在地上,楊士琦一隻腳翹在他肩膀上,另外一個獄卒則谄媚的給他捶着

    “小赤佬,招還是不招!”一個臉上有一撮黑毛的獄卒一邊用蘸水的皮鞭抽打着黑痣男,一邊惡狠狠的道。

    黑痣男的衣服早就被抽成了絲絲縷縷的碎布,身上的皮肉也被抽打的翻了起來,露出裏面白花花的脂肪。

    “哎呀,大人饒命啊!小的是冤枉的啊!”黑痣男殺豬般的嚎叫。

    楊士琦一邊喝茶一邊嘴裏還哼着;“我正在城頭觀山景,耳聽得城下亂紛紛兵!”

    獄卒挑大指贊歎道:“大人唱的好!比馬老闆、潭老闆唱的還有味道!”

    楊士琦笑罵道:“去你娘的吧,拍馬屁地功夫你小子是見長!”

    給楊士琦捶腿的獄卒對拿皮鞭的獄卒道:“一撮毛。你和這個小赤佬有親戚啊?拿根破鞭子舞舞喳喳的有什麽意思?給他弄點狠的!”

    一撮毛獰笑着道:“小子,不怕你嘴硬!”說罷,拿鈎子從火爐裏挑出一根燒紅地鐵鏈。

    幾個獄卒将黑痣男從木樁子上解了下來,一撮毛小心的将火鏈橫在地上,随手将黑痣男身上的布條撕了一縷下來。扔在紅彤彤地鐵鏈上,沾滿血污的布條立刻就燃燒了起來。

    獄卒們使勁按着黑痣男,他驚懼的瞳孔已經放大了。眼珠子也瞪到了極限,眼框滴出了血,聲嘶力竭的吼着:“大人饒命啊!大人!”

    楊士琦這才看看他道:“知道這個叫什麽嗎?這叫火鏈,把犯人按跪在上面,立刻膝蓋骨就被燒焦了,從此以後,隻能像一灘爛泥一樣在地上滾,這輩子算是不能站起來走路了。而且以後的日子裏,隻要是天陰下雨,骨頭裏就會痛的萬蟻鑽心,那種滋味,比大煙鬼斷了鴉片煙還痛苦百倍。”

    黑痣男的額頭上冷汗如雨,看着前面的依然紅地耀眼的火鏈,面如死灰道:“大人,我招,我招啊!”

    楊士琦收斂了笑容。不屑的道:“真是個蠟燭,不點不亮!”

    一個師爺模樣的人一拍桌子道:“說,你受何人指使!煽動百姓的目的何在!敢有半句謊言,這裏有的是讓你說實話的東西!”

    黑痣男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小的不敢說謊啊!小地一定如實的說。”

    師爺厲聲喝道:“說。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是受何人指使?”

    “小人叫安明。浙江人,原先在日本留學。因爲貪酒好色,書沒有讀成,連回國的路費都沒了,後來就投靠了日本玄洋社,這次是受日本滿洲軍參謀田中義一的指派,在上海宣傳抗俄,大人啊,小的雖替日本人效命,可是小人是想,現在日本和咱中國不是一起打俄國人地嗎?給誰幹都是替中國出力

    楊士琦嫌惡地看着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地黑痣男,對師爺低聲道:“這人交給你們了,一定要讓他舒舒服服的!”

    舒舒服服四個字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地,滿是殺氣。

    師爺微笑道:“大人放心,學生一定照料的他舒舒服服!”,他的話也是一樣殺氣騰騰。

    楊士琦一邊哼着京戲,一邊大搖大擺的出了牢房,獄卒們點頭哈腰的送行,他頭也不回,朝着身後一擺手,示意不需要送。看見楊士琦走了,師爺不停氣的發問,黑痣男也不敢不招,過不多久,審訊就結束了。

    師爺冷着臉道:“還有什麽要招的嗎?”

    黑痣男苦着臉道:“小的是都招了,再不敢有什麽隐瞞。”

    師爺冷笑道:“給我畫押!”

    幾個獄卒拖着軟成肉泥的黑痣男,哆哆嗦嗦的在供狀上按了指印,然後師爺獰笑着看看黑痣男,轉身走了出去。一個獄卒跟了出去,點頭哈腰的道:“康師爺,這個家夥怎麽辦?”

    康師爺撚了胡子道:“沒聽見大人說嗎?要讓他舒舒服服的!哼,這樣的狗漢奸,死了就便宜他了!”

    獄卒笑呵呵的道:“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定讓他想死都死不了,要是不能讓他後悔他爹媽爲什麽把他生出來,那小的就不端這碗飯了。”

    康師爺點點頭,背着手走了。

    牢房裏突然傳出凄厲的慘叫聲,即使是牢房裏見慣了酷刑的牢頭、獄霸,也不禁心裏一寒,這小子指不定怎麽得罪楊士琦了。

    在這種地方,死亡經常也是一種奢侈品。

    康師爺帶着供狀找到楊士琦,他看了看,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這裏确實有陰謀。”

    康師爺挑大指贊歎道:“大人果然法眼如炬,不過學生有些不明白,爲什麽日本人會搞這些事情?現在日本人糧食、彈藥。連運兵都靠咱們,他們還敢在咱們地地頭搞事情?”

    “有什麽奇怪的,上海這個地方,英租界、法租界、公共租界,洋人多啊。報館更是林立,消息瞬間就能炒的沸沸揚揚。日本人的大阪、橫濱被襲擊了,而且日本人也看出了莊虎臣有和俄國人議和的意思。現在日本人最怕地就是這個,一旦中國和俄國議和,日本人就失去了利用價值,日本在東北的十幾萬孤軍,内無糧草、彈藥,外無救兵,槍炮沒有彈藥,不過是些燒火棍子。不管是甘軍還是俄軍,都能輕松的滅了他們!而且大阪、橫濱被毀,日本地工業基礎就算徹底完了,俄國人在東北吃了虧,能不拿他們撒氣?

    所以,小日本想的就是把甘軍長久的拖在東北,仗打的越大越好,甘軍盡管裝備好,士兵也悍勇。可是畢竟甘肅的工業基礎薄弱,不能耐長久戰,如果甘軍趁勝追擊,殺進俄國境内,那這仗就打不完了!要是莊虎臣打敗了。一旦俄國兵南下。那隔岸觀火的英國、美國就要被拖進戰争了,中國更是要打爛了。這樣一來,盡管日本人的工業基礎廢了。可中國損失更大,莊虎臣甚至連統一天下都要成了泡影!日本人想一仗就把中國、英國、美國都拖進來,隻要打亂了,日本就有機會連橫合縱,日本政府裏有高人啊!用心何其歹毒!”楊士琦冷笑着道。

    葛師爺聽的後背發涼,隻是還是有些疑惑道:“那他搞這些事情,莊大人完全可以不理他,那他不是就是白費心機了?”

    “老夫子啊,你是不了解咱們這位大人啊!他當年是個美國傳教士教出來地,學了洋鬼子的毛病,重視民意,如果天下的報館都是這麽說,以他的性格,必然是十分的重視!而西洋人大部分都讨厭俄國,洋人報館表面上看是公正的,不受政府的挾制,而且話語裏似乎是同情咱們中國的,希望咱們一戰盡複失地,老百姓最容易受這樣的言論蠱惑,西洋各國骨子裏也是希望中國和俄國打個天翻地覆,替他們消耗俄國地實力,一個個也是包藏禍心!”楊士琦恨恨的道。

    “按照東翁的說法,那日本人已經把莊大人的脈給号準了!那就通知莊大人,先收拾了小日本!”葛師爺也覺得日本人用心太過可恨。

    楊士琦搖搖頭道:“目前還不是時候,眼下和俄國人的仗還沒打完,咱們三路軍隊又在攻打北京城,再和日本人打起來了,那真叫三面受敵,縱然諸葛亮複生,也是死路一條!”

    “那怎麽辦?”

    “把這裏地情況密電給莊虎臣,讓他明白這是日本人地詭計,當務之急是和俄國人議和,東北的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楊士琦攥着拳頭道。

    康師爺連連點頭,又有些心有不甘地道:“可惜了啊,東北節節勝利,卻不能收十分之功!”

    “收個六、七分已經不錯了,别貪心不足,反受其害!攘外必先安内,目前最要緊的是拿下北京城,先把國内地事情安撫住!”楊士琦的眼睛裏略微有些憂慮之色。

    康師爺也鎖着眉頭道:“是啊,咱們出兵已經好幾天了,前線的戰報說是已經開始攻打北京城了,可爲什麽張之洞、袁世凱這些人連個屁都不放,也不說支持咱們,也不說支持大清,他們是什麽意思?”

    楊士琦背着手,在簽押房踱步,走了好幾圈,還是搖搖頭道:“張之洞肯定是坐山觀虎鬥,他歲數大了,已經不複當年的銳氣,可袁世凱這個人就不好說了,别看我給他當了幾年的幕僚,幹什麽狗屁的洋務參議,可是我還真的搞不清楚他這個人心裏想什麽!他的心機可比咱們莊大人深多了!”

    康師爺點了點頭,大以爲然。

    楊士琦歎了口氣道:“算了,這些事情先不要想了,到時候見招拆招吧,先發電報給莊虎臣,告訴他千萬不要被這些僞造的民意所蠱惑,現在和俄國人議和刻不容緩!”

    作者話:最近幾天,家裏事情繁雜,所以更新受了影響,但是太監是不可能的,畢竟已經寫了這麽多了,再太監就沒意思了。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0 20:37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兩隻紙老虎
“直搗莫斯科,殺進彼得堡,活捉俄國狗皇帝!”

    “給海蘭泡、江東三十六屯的同胞報仇雪恨!”

    “莊大帥啊,你聽見了嗎?咱們甘軍的弟兄死的冤枉啊!”

    “洋鬼子都不是好東西!”

    甘肅巡撫衙門外面口号聲和哭聲響成了一片,聲震九霄。如果不是上百名親兵端着洋槍守在門口,這些人早就沖進來了。

    “呸,你們這些狗東西!爲什麽攔着我們?我們要見莊大帥!”

    “小柱子,你個兔崽子翅膀硬了啊!還知道不知道長幼有序?老子是你六叔公!你個小王八羔子,你八叔就是死在俄國人的馬刀下的,可憐他在北京城死的慘啊,連個囫囵屍首都沒留下,讓開,我要親自去問問莊大帥,是哪個狗賊要和俄國老毛子議和的?”

    莊虎臣和一群幕僚和幾個客人在内堂也聽見外面的吵嚷聲了,蘭州城裏現在各大報館都有發行社,有的幹脆連印刷廠都開在了這裏,報紙上甘軍要和俄國人議和的消息炒的沸沸揚揚,蘭州大學堂的學生首先翻了天,打着旗幟就上街遊行了。

    庚子年的時候,甘軍在北京城吃了大虧,一萬多人死在了北京,回回營七個營三千多人就活下來不到一千出頭,營救包頭的時候,又被俄國人打死了四百多,甘肅地面上這些老甘軍的家眷一聽說前線正打着勝仗,居然要議和,自然是不幹了,他們這些人可不去街上鬧事。而是直接就沖到巡撫衙門口。要莊虎臣給個說法。

    學生和軍屬鬧騰起來,市面上的百姓自然也就跟風,蘭州城裏遊行的隊伍就有好幾萬人,吓地負責議和事宜地李叔同,連家都不敢回了。幹脆就搬到衙門來住了。

    莊虎臣安撫了幾次,剛把學生和軍屬勸回家,楊士琦的電報就到了,他看見以後,心裏一寒,日本政府裏确實有高人啊!眼下又不能和日本人明打明的翻臉,否則就是三面受敵的局面。

    這些事情就夠他煩心的了,而失蹤地容齡父女依然沒有消息。好容易街頭剛剛平息了點,美國人又給自己添了麻煩。

    原本一直對美國人有好感的中國老百姓從報紙上得知了美國要修改《排華法案》。美國人在西曆1882年就通過了排華的《格力法》,李鴻章還曾經因爲這個事情,和美國交涉過。但是當時的《格力法》隻是針對華工,而對其他的中國人給予最惠國民優待,所以中國老百姓也就沒多大的意見。

    而這兩年,美國政府越玩越大發了,上等華人也屢屢受到騷擾和羞辱,最後連大清駐美國參贊武官都受到了舊金山警察的侮辱。羞憤之下跳海自殺。一時間,輿論嘩然,梁啓超更是義憤填膺,拍案而起怒道:“堂堂中華,受此侮辱。天理何容?”

    這個事情本來就餘波未平。正好又趕上美國大選,西奧多.羅斯福爲了争取西部的選票。尤其是《排華法案》地發源地加利福尼亞的選民,表态支持修訂更嚴苛的《排華法案》。這下算是把中國人徹底惹惱了。

    美國和大清進行的《限制來美華工條約》的談判正要移至北京繼續進行,這讓海内外的華人都覺得受到了極大的羞辱。北美華商發了急電給上海總商會,要求中國商人抵制這場談判,給美國佬點顔色看看。

    上海總商會發出通電,限期美國政府在兩個月内做出改良《排華法案》的決定,否則将長期抵制美國貨。

    上海總商會這次委派甯波大亨虞洽卿趕赴蘭州,尋求莊虎臣的支持,上海地商人已經把國内局勢看得很清楚了,大清已經是到頭了,将來的皇帝應該是姓莊的。

    虞洽卿一聽是這個事情,拍着胸脯就應承下來,一來是美國人确實可恨,二來正好趁莊虎臣還在蘭州的機會套套交情,真要是莊虎臣當了皇帝,那想拍馬屁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虞洽卿聽見外面的口号聲,眉頭直皺,但還是裝着聽不見,擠出笑容道:“大帥吊民伐罪,北拒強橫沙俄,東讨無道滿清,我上海各界商民無不歡呼雀躍,上海商家籌款六百萬兩,聊做勞軍之資,大帥不要嫌少啊!”

    莊虎臣沒想到上海總商會出手那麽大方,一下子就是六百萬白花花地銀子,不過禮下于人,必有所求,不定這些上海商人憋什麽壞呢。

    莊虎臣笑道:“上海商家愛國之熱忱,我心領了,這筆錢算我借地,利息按照錢莊的同業拆借支付,借款期限爲三年。”

    虞洽卿沒想到送上門地肥肉,居然變成借給莊虎臣的,這樣人情就沒了,隻是普通地商業行爲,他尴尬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比他更尴尬的則是美國公使康格,原本他是要負責和大清談判《限制來美華工條約》修訂案的,沒想到還沒開始談,莊虎臣就發布了和大清決裂的宣言。康格來中國好多年了,對中國的國内情況摸的一清二楚,知道莊虎臣想殺進北京城那是易如反掌,大清的兵簡直是不堪一擊,所以就跑到蘭州找莊虎臣談。但是他更知道莊虎臣是外交的好手,可不是慶王那麽好對付的,但是不來又不行,隻好硬着頭皮到了蘭州。

    偏偏莊虎臣把他和要求抵制美國貨的上海總商會代表虞洽卿安排在一起,這讓兩個人都覺得很不舒服。虞洽卿雖是個商人,可是膽氣卻不弱,當年法租界要擴大,準備拆了作爲甯波會館的四明公所,這位甯波大亨阿德哥振臂一呼,商人罷市,工人罷工。五萬多人遊行示威。吓的法國駐上海總領事柏藻托趕緊打消了拆四明公所的念頭。

    康格硬着頭皮取出一份報紙,遞給了莊虎臣道:“莊大人,貴國地報紙和民間對我們美國人很不友好,希望您能制止這種破壞兩國友誼地事情。”

    莊虎臣拿過來一看,差點笑出聲來。上面有幅漫畫,畫的是《烏龜駝美人》,一個西洋美女坐着轎子,下面幾個烏龜在擡轎。一行黑體字寫道:哪個轎夫擡這個美國女人,那就是烏龜!

    康格是中國通,自然明白“烏龜”是什麽意思。

    “貴使把這個給我看,是什麽意思?”莊虎臣明知故問道。

    “莊大人,圖畫中的女人是我們羅斯福總統的女兒艾麗斯小姐。可她卻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她在中國旅行地過程中,甚至無法雇傭到轎子,所有的轎夫都不肯給她擡轎。”

    虞洽卿瞪起眼睛,用甯波官話道:“不公正?你們美國人是自作自受!你們欺壓我們中國人,我們中國的駐美武官譚錦镛被你們美國人百般淩辱,将他雙手铐在橋欄杆上,把他辮子上放上祭奠死人的紙花,拳打腳踢。到了警察局,他出示了證件,你們的警察居然叫嚣凡是中國人都應該打,逼的堂堂外交官跳海自殺,普通百姓被你們欺負的那更是罄竹難書。你們竟然還有臉說什麽公正?”

    康格一時語塞。心裏暗自哀歎自己就是個倒黴鬼,羅斯福爲了争取西部的選票。支持了修改《排華法案》,當時羅斯福并沒有感覺有什麽不妥。他一直覺得自己在庚子年地時候,放了慈禧、光緒一馬,中國人都應該對他感恩戴德,沒想到女兒在中國居然受到這樣的冷遇,而中國人的抵制行爲讓各大财團憂心忡忡,而英國、德國看到中國排華對自己有利,就私下裏煽動中國人的反美情緒。

    美國的紡織業主計算過,抵制一年,美國紡織業損失兩千萬美金,美孚石油一個月要賠兩萬五千美金,美國的面粉也失去了銷路,全部加起來,每年的損失會超過三千萬美金,這可是金本位的美元啊!各大财團對羅斯福相當的不滿,這讓他慌了神,命令康格立刻解決目前地矛盾。

    康格接到這個命令就傻眼了,羅斯福作孽,讓自己給他擦**,中國民間的情緒鼎沸,那是容易擺平的嗎?而且後面還有英國、德國在扇陰風點鬼火,而美國國會則支持以加州爲主的排華勢力,總統要往左,國會要往右,這讓公使康格頭大如鬥!

    “大人,您現在不是很快就要奪取政權了嘛,作爲老朋友,我們美國會第一個承認您建立的政府,那麽老朋友,您也要給我們做點什麽吧。”康格笑容滿面地道。

    莊虎臣面無表情地道:“對于美國政府的善意,我個人表示歡迎,但是商人抵制美國貨是他們地自由,别說我還不是政府的首腦,即使是政府地首腦,也無權幹涉。

    虞洽卿看見莊虎臣不軟不硬的給康格一個釘子碰,心裏也是暗暗痛快。

    康格遲疑了一下道:“大人,在廣州,我們美國的傳教士已經受到了生命威脅,如果大人不能迅速結束中國人對美國的不友好行動,我國政府将不得不派遣艦隊來保護僑民的安全。”

    莊虎臣冷笑道:“哦,圖窮匕見了啊!想打還不好辦,來啊,我奉陪!正好我的軍隊剛剛打下旅順,繳獲了五艘戰列艦,想在海上打還是在陸地上打,我全都奉陪到底!”

    一屋子幕僚聽見康格說美國要動武,火都沖了頂門。虞洽卿更是拍着胸脯道:“隻要想打,我們上海商人砸鍋賣鐵也給大帥湊齊了軍費!

    康格剛才是複述副總統塔夫脫的話,這話連他自己都覺得是胡說八道,美國在亞洲的軍事實力少的可憐,菲律賓倒是有七萬五千名水兵,而莊虎臣現在大大小小的戰艦加起來超過了四十艘,其中新式戰列艦就五艘,更别提陸軍了,全美國陸軍編制隻有六萬八千人,而且從來不滿員,莊虎臣手裏卻有十萬人,在東北戰場上,連強悍的俄國人都不是對手,更别提那些連打仗是什麽樣都沒見過的美國少爺兵。

    如果要和莊虎臣打一仗,僅靠現有的兵力是絕對不夠的,必須舉國增兵,在遙遠的東方打一場莫名其妙的戰争,國會能通過嗎?即使打勝了,後果依然是不堪設想,本來就已經開始敵視美國的中國人,更會将抵制美國貨進行到底了。

    況且,勞師遠征,打的赢嗎?康格心裏一陣酸澀,怎麽美國政府裏那麽多狂妄的傻瓜!

    其實美國政府裏倒不都是傻瓜,隻是他們需要讨好選民,即使選民的要求不符合美國利益,也隻能捏着鼻子認了。

    莊虎臣心裏其實也是一驚,不過還是強裝鎮定。和俄國的仗還沒打完,這就又開始攻打北京城了,小日本則在背後搞鬼,而美國人居然也有動手的意思。

    這事情怎麽這麽亂啊!

    外面的口号聲更響了,殺光洋人的話也聽的清清楚楚,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甘軍的家屬,鎮壓是絕對不行的。

    表面上看起來,甘軍在東北和北京兩個方向一直高歌猛進,似乎是非常順利,可是莊虎臣卻有種四面楚歌的感覺。

    莊虎臣心裏緊張,臉色不免變的陰晴不定,親兵一看,都以爲大帥動了殺機,個個都虎視眈眈的看着康格。

    康格被這種眼神看得腿有些哆嗦,中國人曆來有殺人祭旗的習慣,“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從來都是說說罷了。莊虎臣又是個敢孤軍和八國聯軍開戰的主兒,要是萬一犯了混不吝的脾氣,那小命就算斷送在蘭州了!

    莊虎臣點着一根洋煙,平複了一下心情,卻發現康格的身體抖的篩糠一般。

    老子緊張,難道西奧多.羅斯福就不害怕?美國不是俄國,羅斯福也不是尼古拉二世,他想開戰恐怕沒那麽容易吧?再說了,美國盡管戰争潛力無比巨大,可潛力不等于實力!美國在亞洲不論是海軍、陸軍,實力都不夠,派艦隊來中國的話,恐怕也是空言恫了!

    自己收編了旅順的五艘戰列艦,如果加上海防的四艘,那就是九艘最新式的裝甲戰列艦了,加上其他的巡洋艦、驅逐艦、魚雷艇、工作船,從紙面上看,這将是世界上第三強大的艦隊,僅次于英國、法國。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盡管莊虎臣的海軍也是紙老虎,兩隻紙老虎互相吓唬吧!

    莊虎臣抽着煙,悠然的道:“聽說貴使很快就要回國了?”

    康格一愣,不明白莊虎臣問這個是什麽意思,點了點頭。

    “作爲老朋友,我勸你還是盡快回美國吧,不要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煩,美國公民如果在中國受到威脅,貴國就要派艦隊護僑,對吧?既然是這樣,我打算派艦隊去夏威夷撤僑,以免他們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另外,我對夏威夷原住民的人權狀況非常憂慮,希望他們也能得到公正的待遇。”

    康格一聽,頭皮都發麻,夏威夷和美國合并才十幾年,一旦有外國的強大艦隊跑到那裏,并支持他們的獨立,很難說夏威夷土著會是什麽态度,要是真是讓夏威夷得而複失,那他這個公使就是萬劫不複了。

    康格看着雲淡風輕的莊虎臣,安慰自己道:“他一定是恐吓,一定是政治訛詐!”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0 20:39
第三百三十八章 黃禍
巡撫衙門的小花廳裏,莊虎臣和康格兩個人酒興正酣。這幾天,莊虎臣心裏五味雜陳,尤其是容齡父女的失蹤讓他牽腸挂肚,他終于發現,自己不是什麽胸懷天下的人物,居然對容齡的關注遠遠超過了東北和北京的戰事。

    東北的俄國兵在頑強抵抗了十幾天之後,戰線崩潰了,十幾萬人自相踐踏,死傷不計其數,俄國陸軍的戰鬥意志已經被徹底摧毀,讓日本和甘軍将領們又恨又怕的奧斯卡.格裏彭博格中将的人頭被快馬送到了蘭州。

    陳鐵丹、李貴的兩路人馬在天津彙集,坐着火車直撲北京城,沿途如入無人之境,連鐵路都沒被破壞,馬福祥的八千騎兵在山海關也沒受到任何的阻攔,負責防禦的北洋兩鎮官兵早就做了鳥獸散,八旗禁軍中的神機營更是跑的連人影都見不到了。

    種種迹象都證明了莊虎臣戰前的判斷,大清就是一棵爛到根子裏的朽木,吹口氣也就倒了。

    而容齡的境遇則讓人堪憂,失蹤了七、八天,蹤迹全無,莊虎臣一天三個電報催顧小五,可也是沒有消息。常識告訴他,失蹤時間一旦超過半個月,恐怕人就很危險了。

    莊虎臣又希望得到容齡的消息,又怕聽見壞消息。

    “莊大人,抵制美國貨的事情,作爲老朋友,您就幫幫我吧,這是我公使任期裏最後的一件事情了。”康格喝了不少酒,說話的舌頭都大了。

    莊虎臣一皺眉道:“你還是說中國話吧,你說英語我聽着費勁。”

    康格尴尬的笑了笑,又喝了一杯就,用中國話說道:“您的英語講的真棒,我在國内的時候是不說英語地。”

    莊虎臣有些奇怪了,問道:“不說英語。你說什麽?”

    “法語啊,我是田納西人,在我居住的州,一多半人不講英語,呵呵,尤其是在社交場合,講英語太失禮了。”

    莊虎臣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說法了。當初自己就曾經被齡笑話自己的美式英語,認爲社交場合隻有法語和西班牙語是合乎社交禮儀的。

    康格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對國内的政策也不服氣,話也多了起來,他悻悻的道:“美國是個很獨特的國家,莊大人曾經拜過一個清教徒作爲老師,應該知道地,在美國街頭。你找不到美國人,任何人的回答都是我是法國人、我是英國人、我是維京人、我是中國人,就是沒人說自己是美國人。”

    莊虎臣還真的沒聽說過,好奇的問道:“美國人都不愛國嗎?”

    康格搖頭道:“您錯了,美國人是很愛國的,每個美國家庭都會自發的在房頂和院子裏懸挂國旗,從來不會讓旗幟變髒了,一旦發現國旗有污染或者破損,立刻就會更換新的國旗。這些事情既不是聯邦政府要求的,也不是州政府規定地,而是民衆的自發行動。在美國任何一個酒吧裏,如果你罵總統和政府,大家會給你掌聲,還會有人主動請你喝一杯,但是你如果罵美國,你會挨揍的。”

    “那爲什麽美國人不承認自己是美國人呢?”

    “美國是個移民的國家,對于家鄉的留戀是人最普通的情緒。沒什麽好奇怪的。”康格娴熟的用筷子夾起一塊涼拌蓮藕,邊吃邊贊道:“這個季節居然在蘭州能吃到新鮮的蓮藕,真是不容易。”

    “南方一直有用深井儲存精細蔬菜地習慣,夏天采摘的蓮藕,放到深井裏保存。到冬天賣個好價錢。這是商人從南方販運過來的,現在蘭州很多南方人在做生意。飲食比較講究,所以有人千裏迢迢從南方運過來。不過價錢還是很貴的,一般人吃不起。”

    康格贊歎道:“中國的飲食真是精緻啊,隻有我們法國人能夠比拟。”

    莊虎臣笑道:“你可是美國的公使。”

    “在外交場合,我當然是美國的公使,現在是老朋友的私人宴會,我就是法國人。這個不沖突。”“美國的民族問題應該很嚴重吧?”莊虎臣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康格猛地警惕起來,蓮藕咬了一半,含在嘴裏沉吟了半晌道:“美國是個自由的國家,不存在這個問題,原先曾經有過黑人奴隸,但是也已經獲得了解放。”

    莊虎臣看他那副如臨大敵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康格,我們是老朋友,既然你希望能在公使任期裏解決中國抵制美國貨的問題,就請以一個朋友地身份,彼此開誠布公地交換一下想法,畢竟我對美國不是很了解,希望聽聽美國的情況。”

    康格想了半天才道:“作爲老朋友,我想,您希望知道爲什麽會有排華法案吧?”

    莊虎臣嚴肅地點了點頭。

    康格苦笑着道:“如果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格力法是個破壞美國自由精神地法律,可它産生的背景,卻偏偏來源于民主制度,白人對有色人種天生的優越感是它的根源,但是華人本身許多不合理的做法也是格力法能通過加州議會的重要原因,哎,這個問題太複雜了!”

    莊虎臣嚴肅的道:“康格先生,如果你想在你公使任期内解決中國商人抵制美國貨的問題,那就不能回避排華法案,這個是引發中國人抵制美國的根源,作爲老朋友,我不希望中美之間的沖突愈演愈烈“那好吧,我也不希望中國和美國之間發生沖突,格力法之所以能通過加州議會,這次的修正案又能通過聯邦國會,愛爾蘭人起了關鍵的作用。愛爾蘭人是礦工的主體,而中國人的到來,不可避免的搶奪了愛爾蘭人的工作機會,中國人比愛爾蘭人更勤勞。更能忍受惡劣地工作環境,工資更低,這就使得工廠主和采礦主更願意聘用中國人,事實上,排斥華人的國家遠遠不止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自治殖民地,這些地方都在排華。貧窮的華人自身也有不衛生、不講道德的習慣,而愛爾蘭人則利用了這些缺點,宣傳中國人帶來了傳染病。加州的政客爲了争奪愛爾蘭人的選票,也故意誇大了這一點。

    而那些富裕的華人更是一群混蛋!他們了解華人地弱點,知道他們甯可在美國受到同胞的剝削也不願意回國挨餓,所以刻意的壓低華工的工資,利用敲骨吸髓的壓榨來降低生産成本,從而獲得商業競争上的優勢。這個就引起了美國工商界的普遍反對。可以說,排華法案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法案,而這個法案是那些嫉妒心作祟地愛爾蘭人、愚蠢無知的美國公民、别有用心的加州政客和那些喪盡天良的中國商人一起合作的結果。

    美國人的思想普遍被輿論控制,而報紙上充斥着華人的種種不衛生、不講道德,破壞自由經濟體系的報道,中國的思維方式和美國又有非常大地不同,中國人普遍不願意和美國主流社會交流,華工們更是希望在美國賺到錢就回國去,即使是富裕的中國人也是從來不發出聲音的。他們隻會敲詐同胞身上最後一個銅闆。所以,美國公民就以爲中國是個非常落後而且道德淪喪的國家,華人是比黑人更劣等的民族,這就是《格力法》能夠順利在加州議會和聯邦國會通過的原因。”

    康格侃侃而談,莊虎臣越聽越不是味道,美國在西部開發的時候,缺乏勞動力,就到處招收華工,等到鐵路修完了。華工就沒用了。随着美國經濟的衰敗,針對華人的憎恨被州長約翰•彼格勒政治化,他将美國地不幸歸咎于華人苦力和186年和1869年間簽約建造中央太平洋鐵路的華人勞工。

    政客們都會這一套,一旦國内出現問題,不是想辦法積極解決。而是将禍水推到某個種族或者某個階層。引開公衆的注意力。猶太人在世界上幾千年的苦難,不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嗎。現在輪到華人了,猶太人是因爲沒有祖國被人欺負。而華人是有祖國也不起作用。

    白人的種族歧視固然已經夠可恨地,而那些對洋人奴顔婢膝,卻對本國窮人敲骨吸髓地富裕華人就更不是東西。在莊虎臣的記憶裏,直到一百年以後,在歐美國家地華人黑幫,也隻敢欺負華裔,對白種人連毛都不敢碰一下。

    康格又倒了杯酒喝下去,苦着臉道:“其實,美國和其他通過排華法案的國家,都明白華人對于這些國家地利益巨大,《紐約時報》就認爲,美國應該是全世界人民的收容所,決不應該因爲克勒特人(指反對華工最力的愛爾蘭工人)不喜歡這些蒙古種人,我們就也表示不歡迎。哈佛大學的教授拉菲爾•龐貝利就呼籲美國人民應“從國家的朝日初升的清晨,向迷霧籠罩着的未來看一看,要看到華人移民對美國未來的巨大利益。”工廠主就更喜歡華人了,因爲華人又勤勞又便宜,而且從來不參加工會和企業家搗亂

    莊虎臣聽着差點暈了過去,原來排華法案的急先鋒就是“工人階級”和工會,愛爾蘭工人在工會的暗中組織下,對華工實行暴力攻擊,美國、澳大利亞政府有時甚至不得不出動準軍事部隊才能鎮壓下去,以解救那些僥幸沒有傷亡的華工。而那些雇傭了華工的企業主,則被激進的工人組織妖魔化爲“民族敗類”,甚至受到了“盎格魯撒克遜種族保護委員會”之類激進的恐怖組織的暴力威脅。

    而恰恰這個時期,德國和俄國看見日本的崛起,深深的憂慮一旦擁有巨大人口優勢和資源優勢的中國和已經掌握了新技術的日本聯合,必将讓西方白人對世界的統治體系土崩瓦解。就在這個時候,日本幹出了最不明智地舉動,發動了甲午戰争。

    就在三國幹涉還遼,滿清朝廷對德國、法國、俄國感恩戴德的時候。威廉二世下令德國畫家克納科弗斯,繪制了一幅油畫,作爲國禮,贈給了俄國沙皇尼古拉二世,并且大量印刷,成爲歐洲曆史上最爲家喻戶曉的“藝術宣傳品”。

    這幅油畫的名字就叫做《黃禍》,畫面上。烏雲密布,烈火熊熊,一個菩薩(指日本)正騎着一條巨大的火龍(指中國),從懸崖那邊飛奔而來,這邊,一名天使(指日耳曼民族)正手執閃光寶劍,在歐洲各民族的簇擁下,發出了呐喊:“歐洲各民族聯合起來。保衛你們的信仰和家園!”

    爲了将中國與日本之間地仇恨更加深化,德國和俄國在中國、日本間開始了合縱連橫這一套,而此時正沉浸在甲午戰争失敗的悲痛和屈辱中的中國,很需要得到一個溫暖的懷抱,即使這個懷抱來自金發碧眼的“西洋鬼子”。

    當李鴻章出訪歐美各國時,他頰骨中殘留的那顆日本子彈,不斷地提醒着他: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中國龍是準備将北極熊當做兄弟來看待地,作爲李鴻章出訪的首站。俄國上演了“加冕典禮搭台、中俄盟約唱戲”。李鴻章多次受到沙皇接見,有時完全是極度機密的會談,隻有沙皇、李鴻章及擔任翻譯的李鴻章之子李經方三人。而在對日的同仇敵忾氛圍下,大清國那些從來難以形成共同意見的洋務派和保守派,第一次唱響了同一首歌,翁同在日記中說:“聯俄結俄之事,同已視爲必然。”

    和李鴻章政見一直不和的張之洞、劉坤一也都紛紛要求接好俄國,對抗日本。在李鴻章離京前,翁同居然登門拜訪了這位政敵。密談聯俄大事。而李鴻章從俄國所發回的所有密電,均由翁同與張蔭桓親自譯碼,連軍機章京都不能經手。另一政壇大佬張之洞也認爲,遍看列國,隻有俄國能“立約結援”。爲此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中俄密約》在友好氣氛中迅速地簽訂下來的。“黃禍論”在那一時刻,矛頭指向隻是日本。

    德國人則采用了一種更爲簡捷、“技術含量”更低地方式。展現了自己的好惡:參加完沙皇的加冕典禮後,中日特使李鴻章和山縣有朋幾乎同時到訪柏林。一個受到了國家元首級别的最高禮遇,一個則備受冷落,甚至因此令德國的反對黨對政府發出怒吼,認爲政府的“厚中薄日”是一大錯誤。

    德國人對李鴻章的關照可謂無微不至,安排他下榻于著名的恺撒宮,“凡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聲,莫不投其所好”,甚至連他喜歡抽的雪茄和喜歡聽地畫眉鳥都事先安排妥當,寝室内高懸他本人及“鐵血宰相”俾斯麥的照片,以示敬重;他在向德國皇帝威廉二世及其皇後遞交國書後,德皇夫婦還專門擺設國宴,隆重宴請中國代表團,并親自陪同李鴻章觀看軍事操演;德國首相、外交大臣等輪流宴請代表團;德國各報不惜篇幅地描繪了中國“首相”、“副國王”的各項行程……

    德國記者拿這種“不公正”的待遇差别去問山縣有朋,這位日本政治家隻好自嘲說:“中國畢竟是大國嘛。”

    李鴻章老官僚,熟知這一套,他本人其實很清楚,笑臉相迎的背後,無非是“合縱連橫”地利益考量而已,他在奏折中指出:“今合五洲強大之區,俨同七國縱橫之局,爲從來所未有,實交際所宜隆。”

    莊虎臣自诩是對各國地外交政策比較了解的,現在也聽地頭昏腦脹,排華法案居然隐藏着這麽多的背景,有種族之間地紛争,有國家利益的交織,居然還有階級鬥争。而甘軍和日軍在東北戰場上的勝利,更是加劇了西方的恐懼,美國、英國民間現在居然對一直仇視的俄國抱有了同情,這讓不遺餘力遏制俄國的兩國政府很是爲難。

    而德國威廉二世皇帝在戰争爆發前就曾經憂心忡忡的給尼古拉二世寫信:“兩千萬至三千萬受過訓練的中國人,由6個日本師團加以協助,由優秀、勇敢而仇恨基督教的日本軍官指揮,這個前景默察起來是不能不讓人焦慮的。”

    莊虎臣不由得對威廉二世的想象力表示佩服,兩千萬到三千萬?自己僅僅出動了不足十萬軍隊,已經快要把荷包掏空了,數千萬大軍靠什麽武裝?難道喝西北風?

    莊虎臣看着康格,認真的道:“康格先生,我希望您能夠在公使任期結束後,給我做顧問。”

    康格笑呵呵的道:“當然可以,我喜歡中國,在這裏沒有那麽多讨厭的記者,白人受到國内不可能享受到的優待,不過最重要的是您可以給我多少錢?”

    “那要看您能爲我做什麽。如果一年一萬兩呢?”莊虎臣對洋人的習慣也非常清楚,不談錢就不正常了。

    “一萬兩?太少了,據我所知,貴國的官員都是非常有錢的,如果隻給一萬兩,我就天天給您唱頌歌。”康格搖頭晃腦的道。

    莊虎臣大有同感,頌歌是最不值錢的,花一萬兩聽頌歌實在是不合算。

    “兩萬!“

    康格眉開眼笑道:“那我會成爲您忠實的夥伴,我會提出有建設性的意見。”

    “三萬!”

    康格的眼珠子瞪圓了,結結巴巴的道:“三萬?如果是那樣,恐怕我會成爲您最讨厭的人了。因爲,您會聽到很多讓您難以入耳的語言。”

    莊虎臣苦笑了一下,聽挨罵居然是最貴的!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0 20:41
第三百三十九章 要死的不要活的
    康格和莊虎臣談了兩天,結果還是沒談出個子午卯酉。康格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打算要怎麽樣,他最清楚事情的根源,羅斯福總統希望國會能讓步,修改《排華法案》,除了華工之外,不要限制其他的華人,尤其是華人中的富人和知識分子移民,而國會則被愛爾蘭後裔把持,他們對所有的華人都心懷惡意。順得郎情失姐意,總統和國會是兩套車,南轅北轍,讓康格這個公使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如果按照羅斯福的意思辦,那就必須修改《排華法案》,羅斯福已經抱怨自己是對國會最嚴厲的總統了,可依然不能讓國會改變态度,而他本人曾經在大選之前,爲了争取愛爾蘭人的選票,公開表明态度,支持排華,自己剛說了嘴就要打嘴,确實難辦,而國會則希望禁止所有中國人進入美國,如果這個态度不能改變,中國人抵制美國貨的舉動就不可能輕易結束。

    反正自己的駐華公使也要結束了,随它去吧!康格離開蘭州的時候,送給莊虎臣一條建議,作爲對未來老闆的見面禮。

    千萬不要結盟,不論是和日本結盟還是和美國結盟,都将會引起歐洲列強的敵視,這會成爲引發災難的導火索,英國、法國、德國都無法容忍中國和日本或者美國結盟,而目前的局面,中國和美國結盟已經不現實了,和日本結盟更是失去了意義,失去了大阪、橫濱的日本,已經不具備結盟的條件。

    康格告誡莊虎臣。絕對不要對西洋列強抱有幻想,尤其是德國,威廉二世皇帝是個對東方人極度仇視的家夥。

    莊虎臣原本對美國有些好感。尤其是對小馬克阿瑟有好感,畢竟在記憶中地二戰,這個叼着玉米芯煙鬥,戴着黑墨鏡。頭頂菲律賓聯邦元帥軍帽的家夥狠狠給了日本人一個教訓,幾個參與過南京大屠殺的日本師團,硬是被他打地全軍覆沒。

    一群最怕死的美國少爺兵讓日本人知道了一點,世界上最可怕的軍隊就是由武裝到了牙齒的怕死鬼組成地。不用大炮、坦克、噴火器把日本兵殺的片甲不留,他們是沒有膽量占領可能還有活人的土地。美國兵的思維方式是要把敵人徹底的殺光,他們才覺得安全。

    但是康格告訴他一個令莊虎臣非常震驚的消息,英國、美國的政府希望日軍和甘軍将俄國打的越狠越好,可是歐美民間現在卻對俄國抱有很深的同情,白種人敗給黃種人的結果是他們很難接受地。在民主國家,違背民意的做法。是任何一個理智的政治家都不會做的,否則就是自取滅亡,哪怕民意不符合國家的利益,也隻能捏着鼻子附和。抵制美國貨的做法,對于美國商人當然是種損失,可是對于上海的大商人也一樣是很大的損失,尤其是莊虎臣的“雷納洋行”就會有巨大地損害,倉庫裏的美國貨不能賣,而且原本簽訂的合同依然在執行。源源不斷從美國發來的棉紗、西藥如果不能出售,莊虎臣自己就會虧損三百萬美金。

    想想就肝疼啊!三百萬金元啊!這可是相當于甘肅全省一年的稅收了!

    莊虎臣心裏煩悶,走到院子裏,天空灰蒙蒙地,遠處高聳入雲地煙囪裏冒出黑色、白色、黃色的煙霧。蘭州地晚上已經很久都看不到星星了。走到街上要不多一會,新衣服就會蒙上一層粉狀的塵霧。而且最近黃河水地味道也有些不正常,沏出的茶有股甜腥味。

    甘肅的工業化進程過于快了。水廠、發電廠、交通這些基礎建設遠遠跟不上需要,而環境污染的速度則快的驚人,很多土地已經寸草不生,幸好甘肅老百姓從來就是靠天吃飯,既缺水,地也薄,種田的熱情一向不高,而進工廠幹活賺的比種地多,而且穩定,這才沒激起民變。可是這樣下去,用不多久,黃河水就不能喝了,難道真的要毒死全甘肅的老百姓嗎?

    如果不抵制美國貨,自己的損失是可以避免了,可是中國難得民氣爆發一次,從上海到廣州,二十一個商埠所有的商人都參與了抵制美國貨,大商人都簽字保證不賣美國貨,而市民也都高呼保證不買不用美國貨,如果自己制止這次運動,将是對自己威望的極大傷害。

    靠抵制美國貨逼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四國就範,莊虎臣憑着對中國商人的了解,知道絕對不可能成功,那些大商人都儲存了大量的美國商品,總不能都扔進長江裏喂魚蝦吧?

    康格也直言不諱的告訴了莊虎臣,四國對于華人的恐懼也不是空**來風,如果華人在這些國家獲得了公民權,而且無限制的移民,沒準他們就用選票把一個華人送上州長、議長,甚至是總統的寶座,而這個結果是那些白人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俄國在東北一潰千裏,俄國政府亂成一團,德國趁機在煽動“黃禍”,西洋報紙上一片黃種人戰勝白種人的哀鳴,原本對俄國很沒有好感的英國、美國人,現在也對這個斯拉夫異教徒憐憫了起來。

    楊士琦說的對,和俄國議和已經刻不容緩了,這個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小日本更是在背後搗鬼,希望自己和俄國殺個天昏地暗,他們好從中漁利。俄國的内亂雖然已經開始升級,但是德國皇帝威廉二世一直在自己的表兄弟俄國沙皇打氣。不甘心失敗的尼古拉二世見到法國轉交的議和大綱,氣的七竅生煙,發狠要調兵遣将再分個輸赢。

    攘外必先安内,現在最關緊的是怎麽解決國内的問題,滿清朝廷不足爲慮,但是各地督撫可是股不小的勢力。尤其是袁世凱、張之洞。

    莊虎臣想着這些,心裏說不出地滋味,總覺得有些擰巴。這個老中國确實是事情太多了,教育、軍事、工業、稅收、外交,簡直是千瘡百孔,就沒有一樣是做的像模像樣的。大清朝廷這幾百年把中國已經禍害地不像是個國家了。

    一件貂皮外套披在了莊虎臣的身上,他回頭一看,是明顯發胖的楚颦兒,原本不堪一握的小蠻腰,生過孩子以後變地可以和水桶一較高下,原本精緻的眉眼也顯得富态了許多。

    “相公,院子裏冷,身子要緊。”

    莊虎臣拍拍她的小手道:“我又不是林黛玉,哪裏有那麽嬌氣,将士們在東北爬冰卧雪。我吹吹風就能病倒了?”

    楚颦兒微笑道:“相公說的是,冰兒、小青妹妹和小嬸子都在前線照料傷病,就我沒用,不能替相公分勞。”

    莊虎臣攬着她的肩道:“你要是也去了東北,孩子怎麽辦?你是羨慕她們在外面自由自在吧?”

    楚颦兒在他肩膀上輕輕打了一拳,笑道:“我可沒那麽瘋,大格格有消息了嗎?”

    莊虎臣一聽她提起容齡,臉色登時就黯然了起來,苦澀的搖了搖頭。十幾天了。安南那裏依然沒有容齡父女的消息,時間每過一刻,莊虎臣的心就緊張一分,現在幾乎連想都不敢想這個事情了。

    “相公,我想好了。要是大格格安然無恙。你就讨她過門吧,她這幾年不容易。”楚颦兒強打笑容道。

    莊虎臣低下頭。苦笑着道:“好了,你就别裝大方了。看你笑的比哭還勉強,别說她現在下落不明,就是安然無恙又如何?她是大清的長公主,而我已經起兵反清了,怎麽還可能走到一起?我現在就盼着她平平安安地,将來找個好人家嫁了,我就心安了。”

    楚颦兒偎在莊虎臣肩頭道:“相公和大格格的心思,我還不明白?我是個女人,隻曉得讓自己的男人心裏不要憋屈,這幾年,你心裏什麽時候放下過她?苦了自己,也苦了她,我看着心裏也難受,三個人心裏都不爽快,何必呢?相公是做大事的人,這些家務事就由我做主了。”

    莊虎臣歎了口氣道:“還是找到她再說吧,現在我哪裏有心思想這些。”

    楚颦兒拉住他的手,輕聲道:“好了,相公,回屋吧,外面冷。”

    莊虎臣看看灰蒙蒙的天空,轉身往内堂裏走。

    “大帥,大帥!”李叔同急匆匆的沖了進來。

    莊虎臣一驚,忙問道:“大格格有消息了?”

    李叔同搖搖頭,莊虎臣心裏一陣失望。

    “有什麽事情?”

    “大帥,袁世凱通電全國,說是響應您的号召,起兵反清了!山東宣布獨立,他還說,兵馬已經整肅完畢,等待您的号令,進北京擒拿慈禧、光緒,光複漢家河山。”

    莊虎臣不禁暗自贊歎,袁世凱果然不同凡響啊!這個時候,向全國百姓表明心迹,他是頭一個擁戴自己地督撫,将來論功行賞,他的山東巡撫起碼是穩穩當當的。

    “大人,我們安排在山東的細作還有密報,袁世凱和德國人也已經談妥了,今後山東的軍火、機器采購,全部用德國地,德國答應用亨利親王地遠東艦隊保護山東沿海,袁世凱是做了兩手準備的!”

    莊虎臣點了點頭,袁世凱要是一棵樹上吊死地主兒,也不會混的風生水起了。用貿易專許權換取洋人地支持,通電全國,争取輿論的同情,這些招數不都和自己如出一轍嗎?

    “息霜,你看怎麽辦?”

    “不好辦,如果不同意袁世凱的兵北上,那就會引起天下督撫猜忌,這些督撫後面可都有列強的影子,可是袁世凱要是先進了北京,那這個功勞怎麽賞?”李叔同搖頭道。

    莊虎臣冷笑道:“通電全國,表彰袁世凱的義舉,同意他出兵北京,密電通知陳鐵丹、李貴、馬福祥。兩天之内必須拿下北京城,否則軍法從事!這些混蛋,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起兵了。現在自己的**讓他們自己擦!”

    李叔同點了點頭,看着莊虎臣的眼神,心裏有些發虛,傻子都知道。李貴等人起兵,肯定是楊士琦挑唆地,而楊士琦是他李叔同的幹嶽父!攻打一個正陽門,打了兩天都拿不下!區區一個甕城,你們就是用牙啃也該啃下來了!”李貴拍着桌子罵娘。

    “大人,正陽門的甕城高度有十幾丈,厚度也有五丈,那大門上包着西洋進口地鐵闆,有三寸厚。炮打上去,連個坑都看不見!”一個軍官臉上被硝煙漫的黑一塊白一塊。

    “放屁,那些健銳營的兔崽子,别人不清楚,老子還不清楚?聽個槍響就吓的沒影子了!一定是你們這些混蛋怕傷亡,總想保存實力!告訴你們,逃了慈禧、光緒,老子是向楊士琦大人簽了軍令狀地,到時候。我先砍了你們再提頭去見莊大帥!”李貴黑臉漲的鐵青。

    一個軍官苦着臉道:“大人,這些健銳營的八旗兵不知道吃錯什麽藥了,發瘋了,正陽門上大炮都有二十多門,格林炮、馬克沁更是有三十多挺。那炮彈、槍子跟下雨一樣。弟兄們傷亡慘重啊!我們這些人都是莊大帥一手調教出來的,絕對沒有保存實力的心思!”

    “哦。要是清兵的火力那麽強,你們還能活着回來?二十多門大炮。三十多挺馬克沁、格林炮,不把你們這些人都打爛了?”

    “大人不信,自己去看,清兵的槍炮打的不準,而且炮彈、槍子估計是保管的不好,子彈打不遠,而且打在人身上,經常連棉衣都打不穿,要不然我們這些人早就報銷光了!”

    陳鐵丹點了點頭,他是有經驗的,莊虎臣原先從北洋弄了三千杆洋槍,結果那些子彈潮地滴水,有不少居然出膛三十米子彈就落地,還不如小孩子的彈弓打的遠。

    “李貴,别逼他們了,去把北洋那裏繳獲的重炮拉幾門過來,炸開城門。”一直不吭聲的馬福祥說道。

    三個人都是急行軍來到北京的,馬福祥更是日行三百兩,都沒帶重炮,李貴手下的六千人都是警察,根本就沒配備過火炮,幸好北洋兵逃跑的時候,扔下了一批大口徑火炮,現在要派上用處了。

    李貴點了點頭,對一個親兵道:“去北洋把大炮調過來,對了,守正陽門的是誰啊?”

    “是健銳營地都統托克泰!”

    “是他?”李貴、陳鐵丹、馬福祥異口同聲道。

    李貴苦着臉道:“老相識了,滿人裏,他也算一條好漢!”

    娘子關的時候,載瀾、載振這些人要殺洋兵俘虜,莊虎臣帶人去攔截,正好這個時候,廓爾喀兵偷襲炮台,托克泰帶着自己的親兵守住了山上的小道,立了大功,還被子彈咬了大腿,差點命根子就沒了。

    “報,大人,莊大帥密電。”一個親兵拿着剛譯好的電報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馬福祥看過以後,神色凝重地遞給陳鐵丹,他看完又給了李貴。

    “大帥從來沒用過這樣的詞兒啊!要是兩天之内拿不下北京城,就要我們提頭來見。”馬福祥意識到了事情地嚴重。

    李貴滿不在乎的道:“從天津打到北京,才用了十幾天,要不是爲了等鐵蛋地人等了八天,實際上也就三天就打到北京了,一個正陽門,我就不信兩天拿不下!我去和托克泰談談,老朋友了,有交情,沒準連打都不用打了!”

    陳鐵丹和馬福祥忙道:“不行!”

    馬福祥瞪着牛眼道:“你小子開什麽玩笑?托克泰要是翻臉不認人,一槍崩了你,我們怎麽去和大帥交代?再說了,這裏的人,你官最大,巡警部尚書啊!正經的二品文官!”

    李貴笑道:“拉倒吧,也許過個把時辰,托克泰把城門打開,就改朝換代了,這個大清封的什麽巡警部尚書就連個毛都不算了!再說了,我打仗的本事也不濟,少我一個不少,多我一個也不多。”

    馬福祥腦袋搖的撥浪鼓一般:“不行,你和鐵蛋不能去,隻能是我去!哎,你們倆都别跟我争啊!老子是戴罪之身,在黑溝台一戰裏,被俄國老毛子打了個悶棍,損兵折将,這個事情還沒發落我呢!本來按理說,應該是王天縱帶兵進北京的,他小子夠義氣,把這個功勞讓給我了!我還指望将功折罪呢,再說了,我已經有兒子了,你們倆都還是光棍,不能斷了香火!”

    陳鐵丹嬉皮笑臉的道:“我師父王天縱還沒娶媳婦呢!我們哪裏敢啊?對了,馬哥,你就高擡貴手,成全了師傅吧。”

    “這個事情我做不了主,族裏的老人怕是不同意啊!我大伯是個篩海,我們家的規矩大啊!”馬福祥爲難道。

    李貴一撇嘴道:“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等咱們莊大帥當了皇帝,一道聖旨過去,我就不信你大伯還敢攔着不成?”

    馬福祥一拍大腿道:“着啊!我怎麽沒想到呢?當年康熙爺也娶過回回女子,誰敢抗旨啊?就這麽辦了!好了,我去了,你們加緊準備,一旦我和托克泰談崩了,你們就用重炮轟平了紫禁城!”

    “好,殺進紫禁城,活捉了慈禧、光緒!”陳鐵丹興奮道。

    李貴冷着臉,陰測測的道:“活捉?太麻煩了!要死的不要活的!”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0 20:42
第三百四十章 日落紫禁城(上)
    馬福祥盡管也算是心狠手辣的角色,但是還沒想過怎麽處置慈禧、光緒,總覺得抓了活的交給莊虎臣發落。

    李貴其實也沒想過這個問題,殺掉慈禧、光緒是楊士琦的主意,畢竟莊虎臣還頂着一個大清陝甘總督兼甘肅巡撫的頭銜,而且滿朝文武都知道他和岑春煊是慈禧最寵愛的兩個督撫,一旦抓了活的,該怎麽處置?天下悠悠之口如何防範?還是讓他倆死在亂軍中比較省心。

    不遠處就是正陽門,這個地方馬福祥看了心中一陣酸楚,比他大了整整二十四歲的親哥哥馬福祿就是因爲守正陽門的時候,死在八國聯軍的炮火中的,屍體都被開花炮打爛了,而今天攻守易勢,自己成了進攻正陽門的一方。

    正陽門上,托克泰滿身的火硝味道,辮子也被子彈打斷了半截,肩膀上受了槍傷,官服的海水牙邊被撕了下來包紮住傷口。

    三百多健銳營的親兵利用戰場上難得的間隙,喘着粗氣喝水、吃東西。

    托克泰看着僅有的這些人,心裏一陣凄涼,北洋六鎮未做任何抵抗就做了鳥獸散,全部由滿洲子弟組成的,号稱天下第一鎮的北洋第一鎮居然一槍不放,最讓人哭笑不得是,打跑他們的是一群站宅門的巡警,這些被京城百姓戲稱爲“臭腳巡”的甘肅人臨時發起攻擊,倉促間連洋槍都沒有,拼湊的七百多人裏。隻有幾個當官地有把洋刀,其他人竟然拿的都是警棍,就是這些人把七八千由新式洋槍、大炮裝備的北洋第一鎮像狗攆鴨子一般打的抱頭鼠竄。

    但凡有十個、八個有膽量的回頭開幾槍,也不至于如此啊!

    八旗禁軍中的虎槍營也不見了蹤影,神機營還剩下兩個營頭不足千人在古明阿的率領下守衛内廷,而托克泰統轄的健銳營也跑的隻剩下這些親兵了。

    “大人,這些甘肅人瘋了,不要命地沖啊!弟兄們都頂不住了!”一個臉上被硝煙染的看不出面目的軍官無奈的道。

    托克泰嘴裏咬着一根草根,苦澀的汁液在嘴裏彌漫。過了半晌,歎了口氣道:“頂不住也得頂啊,太後、皇上執意不肯出京,現在隻能硬撐着了。”

    “老佛爺現在恐怕也不知道往什麽地方走了,您聽說了嗎?袁世凱也反了,張之洞這個老混蛋按兵不動觀風色,岑春煊也是連個屁都不放,聽說他派兵把守韶關。這些漢人都指望不上了。”

    “漢人指望不上。旗人現在也夠嗆了!哎,咱們的大清國啊!”托克泰苦笑道。

    “大人,這裏眼看守不住了。咱們就這麽幾個人,反賊倒是鋪天蓋地!”

    托克泰撇撇嘴道:“鋪天蓋地?滿打滿算,莊虎臣派來的人不超過兩萬,其中還有六千是臭腳巡,就這麽點人,咱們十好幾萬大軍,就跑的連個影子都沒了。娘地。一個個腿腳真利索啊!”

    “大人,快看。那些反賊有動靜了!”一個親兵驚叫道。

    守正陽門地兵扔了還沒吃完的飯,神情緊張的看着城下。

    托克泰臉上地橫肉猙獰着道:“怕什麽?反賊又沒有大炮。連個攻城的器具都沒有,就憑幾杆洋槍就能打破正陽門?”

    一個親兵指着遠處道:“大人,你看,反賊好像不是和咱們打仗的!”

    托克泰極盡目力看去,一匹雄壯的西洋高頭大馬上,一個半截黑塔般的男人高舉着雙手緩緩而來。

    清軍緊張的握緊洋槍,托克泰一擺手道:“沒我的命令!不許開火,老佛爺和皇上還在宮裏,聽聽這些反賊說什麽。”

    過了片刻,洋馬已經越來越近了,托克泰覺得馬上地人有點面熟,仔細想了想,舒了口氣道:“哦,是他啊!”

    騎在馬上地男人,托克泰和他是老相識了,當年莊虎臣剛到娘子關的時候,托克泰、古明阿這些人闖了軍營,而馬福祥是莊虎臣地親兵頭目,兩人差點就交上了火。

    “托克泰,是老子,馬福祥啊,還認得老子吧?”馬福祥的那口艮艮地甘肅口音加上他的大嗓門,想印象不深刻都很難做到。

    “馬福祥,你個狗賊,朝廷哪一點對不起你?你原本就是個反賊,朝廷寬宏大量,老佛爺、皇上天恩浩蕩,赦免了你的罪過,幾年的功夫就讓當上了記名的總兵,你這個狗賊不思報效朝廷,卻要謀大逆!天底下到哪裏找你這樣沒人心的狗賊?”托克泰越罵越起勁。

    馬福祥也不生氣,樂呵呵的道:“托克泰,你他娘的别張口閉口的反賊,當年你們滿人的祖宗都受過大明朝的冊封,都是大明的臣子,要是不當反賊,能有這幾百年的江山?要說當反賊,也是跟你們學的。這種沒鹽的淡話就少說幾句。”

    “好,你今天來做什麽?要是勸降,你就免開尊口,别髒了我的耳朵。”托克泰義正詞嚴的道。

    “還髒了你的耳朵?瞧你那個熊樣!你馬老子是看你當年在娘子關的時候打過洋人,所以願意和你說幾句,不想聽算球了!北京城被老子圍的連個蒼蠅都飛不出去,破城就是旦夕的事情,老子看你是條好漢,有心放你們一條生路,好心當做驢肝肺了!”馬福祥在城下罵罵咧咧的道。

    “馬福祥,你也别扯沒用的,說吧,你打算幹什麽?”

    “簡單,打開城門,我馬福祥用腦袋擔保你們的安全,若有人敢動你們一根寒毛,老子砍了他!“

    “笑話。老佛爺和皇上都在紫禁城,兩宮誓于北京共存亡!聖駕尚且不懼,我等八旗禁軍怎麽會慫了?你讓我們開門投降?想停戰也可以,你們派人進城議和!我以用腦袋擔保,保證你們議和的人全須全尾地進去,一跟頭發不少的出來,要是做不到,我托克泰自己抹了脖子!”

    馬福祥不屑的哈哈大笑:“托克泰,你沒喝多吧?這個時候你說要議和?太後和皇上恐怕不是不願意逃。是沒地方跑吧?你瞧瞧,你瞧瞧,偌大一個中國,皇帝、皇太後連個逃跑的地方都沒有?要不,再來個西行?不過山西、陝西、甘肅、新疆都在我們手裏!怕是請他們都不敢去吧?那南巡?袁世凱已經起兵反清了,岑春煊、張之洞那裏怕是也不歡迎他們?回東北?那裏是你們滿人的老家,可皇上、皇太後卻連老窩都不要了,日本、俄國在東北開戰。漢人就算了。滿人的命你們總該管吧?你們滿人的皇帝連滿人都不管了,要不是我們莊大帥起兵,怕是現在東北已經是洋人的了!

    唐朝被安祿山打敗了。唐玄宗能往四川跑,宋朝被打敗了,能往江南跑,元朝滅了,好歹還能往蒙古老家跑,明朝滅了,朱家子孫還能往台灣、福建跑。這大清要滅了。你們往哪裏跑?咱們中國幾千年了,當皇上當到這個份上的。我他娘地還真沒見過!”

    馬福祥連講曆史帶挖苦,說的托克泰和健銳營的士兵臉上都挂不住了。馬福祥暗暗得意。在蘭州上過一段軍事學院,現在派上用處了,起碼學了點曆史知識。

    幾個健銳營的士兵壓不住火,槍口瞄準了馬福祥。

    馬福祥在城下看得真切,不屑一顧的道:“托克泰,你手下的兵可不講究啊!拿根破燒火棍子吓唬我?爺爺我十幾歲就跟着董軍門打仗,我親哥就是死在這個正陽門的!你讓他們開槍,馬老子還不是瞧不起你們,就你們的槍法,老子坐在馬上不動,讓你地兵打三槍,能沾到老子一根頭發,也算他們長能耐了!”

    托克泰看着馬福祥锃明瓦亮地光頭,有些忍俊不禁,你丫的一個秃瓢,哪裏有什麽頭發?

    托克泰瞪了親兵一眼道:“把槍收了,别讓這個馬回子小看了咱爺們!”

    馬福祥有些不耐煩的道:“托克泰,你他娘地降還是不降?不降的話,我就用大炮轟平了紫禁城,到時候玉石俱焚,别說老子心狠手辣!”

    托克泰看着手下的幾百人都是面帶恐懼之色,歎了口氣,對着城下喊道:“馬福祥,朝廷對你和莊虎臣不薄啊!你們何必對兩宮苦苦相逼?”“不薄?托克泰,你自己拍拍良心,在娘子關的時候,尼泊爾的黑猴子偷襲咱炮台,你手下五百健銳營的親兵,打的還剩下幾個?你自己地命也差點沒了,方有升老軍門戰死了,劉光才軍門親手殺了自己地堂兄弟,可咱們這些人命都不要了,又落什麽好了?咱們弟兄好容易打退了洋兵,莊大帥帶着咱們打了那麽多的勝仗,可朝廷要把統兵地大将交給洋人當禍首殺頭,要不是大格格兩天兩夜跑了四百裏報信,别說莊大帥沒了命,連你、我即使不殺頭起碼也是個充軍!這就叫不薄?

    庚子年,朝廷電谕,讓各地發兵勤王,我和我哥哥跟着董軍門千裏迢迢來到北京,我親哥哥就是爲了保護正陽門,被洋兵炸的屍骨無存,甘軍死傷過萬,我們七個營頭地回回死了一多半,太後嘴上董福祥忠義無雙的話音還沒落,翻臉就說董軍門是強盜出身,脫不了匪氣,榮祿這個老狗更是連大炮都不借!朝廷向洋人求和,要殺我們董軍門,要不是我馬福祥跑到北京求了莊大帥,大帥多方周旋,可憐董軍門一顆白頭就要懸在城門上了!

    托克泰,你說說看,朝廷就這樣對我們,這也叫不薄?要是這也算不薄,那趙構、秦桧對嶽飛,那就算是天恩浩蕩了!”

    健銳營的親兵不少都去過娘子關,旗人的消息又無比靈通,這個事情早就清清楚楚,想想也覺得喪氣,不少人端着的槍都放下了。

    “托克泰,給你一個時辰考慮,一個時辰以後不開城門,老子就要攻城了!”馬福祥說罷,轉身打馬揚長而去。

    .西了,月票太難看了,大家賞幾張如何?

    用警棍打跑全副武裝的軍隊,看似很荒謬吧?可真實的曆史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九一八事變的時候,五百日軍攻擊有一萬兩千人駐守的北大營,因爲事發倉促,日軍自己也沒做好準備,五百人由獨立守備隊步兵第二大隊第三中隊和由撫順趕來的第二中隊構成,其中第二中隊根本就沒有武裝,隻有中隊長有把

    丫的,張學良的兵竟然是被赤手空拳的日軍打跑的!真是把人都丢到太平洋了!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0 20:43
第三百四十一章 日落紫禁城(中)
    紫禁城太和殿

    慈禧一身正裝嚴襟危坐,十個手指頭上的指甲套都戴的整整齊齊,這是她在盛典上才穿的服裝,如果不是神情頹喪,臉色發青,穿不出平日裏不怒自威的感覺,還以爲大清又有什麽好事情了!

    李蓮英臉色煞白的叉手站在旁邊。

    光緒則是一身便服,闆着僵屍臉神色木然的坐着,手裏依然在把玩着一塊琺琅彩懷表。

    慶王和小醇王載沣則哆哆嗦嗦的坐在下面。

    載沣看慈禧、光緒一言不發,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帶着哭腔道:“太後,皇上,現在形勢萬分危急,兩宮聖駕的安危就是朝廷的安危,奴才願留在宮裏和逆賊周旋,太後、皇上還是出宮吧!”

    慈禧苦笑道:“出宮?去哪裏?當年跟着德宗皇帝木蘭秋狩,庚子年和皇帝又去了一趟西邊,再一再二,哪裏還有再三再四的?”

    “兩宮這次可以南巡啊!古明阿那裏還有一千多人,托克泰也可以擋住了叛賊,趁着這個空,太後、皇上速速離開吧,奴才留在宮裏和他們理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載沣苦苦哀求。

    慶王偷眼看了載沣,卻發覺他眼睛裏似乎有一絲喜色,心裏突然一驚,莫非載沣和莊虎臣早有默契?莊虎臣起兵殺到了北京城,卻一直沒有打出旗号,既沒喊什麽“反清複明”,也沒叫嚷着“清君側”,更沒有宣傳“民主共和”、“排滿革命”,而是一路狂奔,隻管往紫禁城裏殺。

    光說不練是假把式,可這光練不說就成了傻把式了!難道莊虎臣明面上是後黨。實際上是帝黨?他派兵進北京的目的就是爲了逼宮,扶光緒正大位?

    如果不是這樣,載沣哪裏會有膽量主動要求留在北京呢?一定是已經和莊虎臣、袁世凱這些家夥通好了氣兒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擁立之功不能讓載沣一個人獨占了,自己也該改換門庭了!何況自己和莊虎臣的交情更是載沣不能比的!

    慶王想通了這些,也跪在地上。哀求道:“皇上、太後,兩宮萬全就是大清的萬全啊!醇王年輕,前途遠大,奴才已經是風燭殘年,犬馬之軀不足吝惜,奴才忝爲軍機大臣、總理王大臣,若不能在國家危急之時爲國效忠,那奴才也就不成個人了!皇上、太後速速出宮,能出京南巡是最好。若不能,無論是德意志、法蘭西、英吉利哪一國地公使館暫時駐跸些時日,奴才去和莊虎臣、馬福祥、李貴這些人說理去!就是舍了這條老命也斷然保護兩宮周全!”

    慶王說着說着。不曉得是不是覺得戲演得過于精彩,唱作俱佳,把自己都感動了,竟然是老淚縱橫。慈禧看見慶王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也被他弄的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她歎了口氣道:“老七啊。你太天真了。這些叛賊是能講道理地嗎?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打算留下來和莊虎臣議和。對吧?他七叔啊!你糊塗啊,這些家奴不比洋人。斷然不是給些銀子就能打發的!再說了,我和皇上往哪裏去?洋人地公使館能容的下我們孤兒寡母嗎?你又不是不知道,莊虎臣一直和洋鬼子走的親近,那些洋人難保不會把我們娘倆綁了送到他手裏!”

    慶王磕頭如搗蒜道:“太後啊,現在不走也不行了!這些亂兵要是進了紫禁城,這些個粗坯難保做出什麽事情來,那可是玉石俱焚,再沒有後悔藥了!于今之計,莊虎臣、袁世凱雖然已經起兵了,可并沒有傳檄反清,而湖廣總督張之洞還沒表态,兩廣總督岑春煊也沒表态,兩江總督鹿傳麟也沒表态,奴才以爲他們是在觀風色,這三大總督加起來力量也不弱!莊虎臣、袁世凱兩人一直不和,可分化之,朝廷可赦免莊虎臣之罪,獎勵他抗俄收複東北之功,隻要朝廷不吝爵賞,縱然裂土封王也在所不惜,大不了甘肅、新疆割給他,西北之地封爲屏藩,再拿出筆銀子遍賞三軍,這事情也就罷了!奴才以爲,莊虎臣受恩深重,此時不過是被群小挑唆的,若是他有意謀逆,怎麽會不打出旗号呢?”

    慈禧聽他說的似乎也有理,點了點頭道:“他七叔啊,你說的在理,莊虎臣莫不是惱怒朝廷不許他出兵收複東北?或者是覺得收複了大清祖宗龍興之地,功大而朝廷賞賜少了?”

    光緒的僵屍臉也閃過狐疑之色,卻發現跪在地上的載沣,不停的摩挲自己手上戴地扳指,突然心裏一驚,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

    扳指?載沣撫摸扳指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暗示?

    努爾哈赤留下的那個翡翠扳指,自己不是托載沣送給莊虎臣,給他作爲新婚賀禮了嘛?莫非莊虎臣起兵地目的是要扶自己重新登位?一定是這樣的,要不然爲什麽當年莊虎臣會費盡心機的不許袁世凱當北洋大臣、直隸總督?要知道,保舉袁世凱的可是李鴻章啊!而反對袁世凱當北洋大臣、直隸總督的則是光緒自己!而再早一點的時候,端王載漪挑唆着小醇王載沣去殺洋人俘虜,又是莊虎臣把這件事情壓下去地,他甯可得罪權勢熏天地載漪,也要保護載沣,而保護了載沣,就是保護了光緒啊!

    莊虎臣明爲後黨,實爲帝黨忠臣!今天就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光緒心裏下了斷論。

    “皇帝是怎麽想地?”慈禧扭過臉看了看臉色一會紅一會白的光緒,以爲他吓出毛病了。

    “親爸爸,兒臣以爲七叔和載沣說地極是,兒臣剛聽說馬福祥、李貴帶兵進北京的時候,又氣又怕,現在兒臣不怕了!親爸爸多年來,爲朝政嘔心瀝血,親爸爸就是大清,有親爸爸才有大清!兒臣以爲,親爸爸應該速速出宮,号召天下兵馬勤王,兒臣就陪着慶王爺、載沣留下,縱然身死社稷,也在所不惜!”光緒說的義正詞嚴。

    慈禧聽完,倒是有些糊塗了,什麽時候,慶王、載沣、光緒都學的這麽有膽色?難道自己平時看錯了他們?

    一個小太監急忙從牆根溜了進來,對着李蓮英的耳朵嘟囔了幾句,他的臉色當時就變得煞白。

    慈禧愠怒道:“有什麽事情就說,别嘀嘀咕咕的!”

    “老佛爺,馬福祥這個賊子說,他說!”

    “說什麽?”

    “馬福祥說一個時辰之内不開城門,他就調西洋開花大炮,他要炮轟紫禁城!”

    慈禧一拍龍椅的扶手,尖叫道:“這個狗賊!他好大的膽!來人啊,把古明阿叫進來!”

    古明阿帶着神機營的兵和幾個大内侍衛,早就等候在殿下,一聽宣他,馬上就跑了進來。

    “奴才古明阿參見皇上、太後!”

    慈禧不耐煩的一擺手道:“行了,起來吧,現在不是講禮數的時候!”

    “!”

    “你看這紫禁城能守的住嗎?”

    古明阿搖頭道:“老佛爺,現在紫禁城守衛隻有奴才的一千人加上托克泰的三百人,而叛軍則萬馬千軍,健銳營、神機營承平日久,久疏戰陣,而甘軍則是剛剛打敗俄國兵的虎贲,又攜新勝之勢,銳不可當啊!而且又收編了數萬北洋新軍爲其羽翼,紫禁城萬萬是守不住的!”

    慶王一聽他提前北洋新軍投降甘軍的事情,心裏打鼓,忙岔開話題道:“你們看看,有沒有辦法打開一道口子,送皇上、太後離開北京城呢?”

    古明阿臉色一變,忙道:“北京城被叛軍包圍的水洩不通,紫禁城好歹有堅城、有大炮,要是出了紫禁城,那恐怕會有臣子不敢言之事啊!”

    慈禧看見古明阿就膩味,帶着一萬多人守衛山海關,連馬福祥的影子都沒看見,就跑回北京城了,而且兵都跑散了,就隻剩下一千多殘兵敗将,要不是實在沒人了,早就砍頭示衆了!

    光緒問道:“派出去和各國公使聯系的人有回應嗎?”

    “沒有,出去了五撥人了,就沒回來一個!怕是已經被叛軍給拿了!”

    “那給各地督撫、将軍發的電報有回複嗎?”

    古明阿腦袋搖的撥浪鼓一般:“一直沒有回複,現在有線電報也不通了,就一台無線電報還能用,無線電報發遠的地方不行,隻能就近,可是連延慶州、通州的衙門都沒反應,給洋人公使館發的無線電報,人家也是沒答複。”

    慈禧苦澀的道:“罷了,罷了,現在指望誰都指望不上了!就依了七爺的話吧,老七、載沣,你們倆可敢出城和馬福祥這些人議和啊?要是莊虎臣肯退兵,咱就封他個王爵!西北五省的糧秣、稅收由他自己做主!朝廷每年再賞他些錢糧、綢緞,仿朝鮮、安南的例子!隻要他還肯繼續稱臣,西北的事情就由着他了!”

    “太後聖明!”慶王和載沣齊聲稱頌。

    載沣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光緒,挑了挑眉毛給他使了個眼色。

    光緒的嘴角挑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0 20:45
第三百四十二章 日落紫禁城(下)
   甘軍在正陽門外列陣,西北漢子黑紅的臉膛,寬闊的肩膀顯得孔武有力,而湘西招募的“威武常勝軍”則矮小精幹,整齊的隊伍、飄揚的旌旗,在陽光下威風凜凜。

    而遠處的一個帆布帳篷裏,馬福祥、李貴、陳鐵丹則有些心事重重,幾個參謀則不停的報告着軍情。

    “開花大炮怎麽到現在還不到?沒有騾馬,用戰馬去拉!戰馬要是不夠,就用士兵去拉!”

    “沒大炮、沒雲梯就不能攻城了?我看你們是在軍事學院被洋鬼子弄的嬌氣了!咱西北漢子自古就能打仗!秦兵耐苦戰的老話都說了幾千年了!再有一刻鍾,如果托克泰不投降,就攻城!”

    馬福祥不停的發号施令,參謀們曉得他心急,也隻好聽命。

    陳鐵丹拉住馬福祥衣角,兩人走到一邊。

    陳鐵丹輕聲道:“馬哥,這樣的打法怕是要吃虧啊!”

    “我何嘗不曉得啊!可是時間不等人啊!莊大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裏和氣,可是軍法如山啊!兩天拿不下紫禁城,咱們幾個不死也得扒層皮!”馬福祥想起當年被打了五十軍棍,倒吸口冷氣道。

    托克泰的守軍隻有區區三百人,而且槍法奇爛,可是北京城修的堅固無比,又有大量的洋炮、機槍等重武器,隻要守軍下定了決心防禦,任你千軍萬馬都很難攻破。庚子年的時候。洋兵能輕易打破了北京城,那是因爲守衛地甘軍從來沒使用過新式的洋槍,而且配發的子彈也不合适,城頭的馬克沁、格林炮、重炮更是當了擺設,董福祥手下的兵連見都沒見過這些新玩意,更别提會使用了。

    健銳營的這些兵盡管槍法不怎麽樣。但是起碼會用機槍和重炮,而甘軍千裏奔襲,沒攜帶重炮,繳獲北洋第一鎮地重炮還在通州大營,盡管路程不遠,可要是想拉過來,沒有一天的功夫是不夠的。

    “娘的,一路上就沒人敢擋咱們的路。沒想到托克泰這個家夥還挺有種的,三百人就敢和咱們拼命!”陳鐵丹有些無奈。

    “滿人裏,也就托克泰算是條好漢,他的膽氣還是娘子關的時候,被咱們莊大帥給挑起來地,現在可好,打起咱們了!”馬福祥對托克泰三分惱怒七分敬佩。

    “大人,紫禁城有人打着白旗出來了!”一個親兵走過來大聲道。

    馬福祥和陳鐵丹臉色一變,齊聲道:“哦。托克泰降了?”

    “不是,是慶王和醇王帶着神機營的兵出來了,人數大約有五十多個。說是要見幾位大人,您看,見還是不見?”

    陳鐵丹輕蔑的笑道:“見啊!爲什麽不見?”

    李貴從一邊走了過來不屑的道:“和他們有什麽好談的?再說了,咱們幾個誰有權力和朝廷議和?如果是投降還差不多!咱們那個老太後隻會向洋人投降,恐怕不會向咱爺們投降!”

    “老娘們當家,房倒屋塌,女人當家就沒好事兒!這大清朝就是這老娘們給敗壞的!”馬福祥對慈禧絲毫沒有客氣可言。一想起當年慈禧要殺董福祥。就恨意滿胸。

    “管他娘這麽多,先聽聽他們說什麽。反正大炮還得過好一陣子才能拉過來,用人強攻正陽門不是辦法。洋槍肯定打不穿城牆,打的時間越長,托克泰這些人的膽子就越肥,等大炮來了,一陣狂轟濫炸,估計那些八旗大爺就吓傻了!托克泰一個人不怕死有個屁用!”李貴一臉沒睡醒的迷糊相。

    “讓他們進來!”馬福祥厲聲道。

    外面地親兵齊聲道:“請!”

    幾百人一齊呼喊,把載沣、奕吓了一跳,再看這些士兵,明顯是經過戰陣的,眼睛裏滿是殺氣。

    倆人哆哆嗦嗦的走了進來,慶王有些後悔了,萬一打錯了算盤,莊虎臣不是帝黨,根本就是造反,或者是莊虎臣确實是帝黨,而手下地丘八們不明白他的意思,那自己的老命怕是就沒了!載沣倒還好一些,一半是膽怯一半是興奮。

    慶王和載沣都見過陳鐵丹和李貴,在祁縣的時候,莊虎臣作爲糧台,負責兩宮和随扈大軍的糧秣供應,那些叫花子般從北京逃出來的八旗大爺也都是莊虎臣給搞的衣服、住所。李貴這兩年在直隸幹着巡警總辦地差事,後來又升任了巡警部尚書,和慶王、載沣接觸就更多了。

    慶王抱拳拱手,強擠出笑容道:“幾位将軍辛苦了!本王代表朝廷看望各位,還帶來了皇上地聖旨和勞軍的銀子。”

    李貴懶洋洋地道:“聖旨?”

    載沣意氣風發的道:“李貴、馬福祥、陳鐵丹接旨!”

    馬福祥不耐煩地道:“念!”

    載沣大出意外,看看慶王,又瞧瞧殺氣騰騰的甘軍士兵,隻好苦笑道:“這個旨意,你們自己看吧,本王和慶王爺主要是勞軍的,太後和皇上曉得你們收複東北龍興之地的大功,甘軍上下俱有封賞。”

    慶王忙接話道:“是啊,皇上和太後曉得你們勞苦功高,發内帑三百萬兩勞軍,本王向皇上、太後奏請,莊大帥收複東北三省,此乃我大清龍興之地,也是太祖、太宗陵寝所在,此功勝過拓土開疆百倍,太後也覺得給莊紛卿封個侯爵小了些,憑借這樣的功勞裂土封王也滿夠了!”

    載沣滿懷期望的看着李貴道:“李尚書,莊大帥的心思你們幾個應該是最了解的,你們這次兵谏有什麽想對朝廷說地。我和慶王給你們帶話,不管是什麽條件,你們盡管講。”

    慶王看着載沣的神色,立刻明白他在暗示什麽,愈加肯定了莊虎臣和光緒私下有什麽貓膩,也趕緊表态道:“是啊。有什麽就說什麽,本王給你們做主!”

    馬福祥嘴角一挑,正要說話,卻發現一個親兵在帳篷口給他使眼色,他會意的道:“李貴、鐵丹,你們陪着兩位王爺說話,我有些軍務,去去就來。”

    慶王忙道:“馬将軍自便。”

    馬福祥從外面走了進來。親兵在他耳邊輕聲道:“大人,有個健銳營的人求見大人。”

    馬福祥點頭道:“把他帶到我的帳篷裏去。”

    過不多時,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悄悄走了過來。

    馬福祥一拍桌子,怒斥道:“好大地夠膽!你耍了老子居然還敢來見我?你以爲我殺不了你?”

    賊眉鼠眼的男人吓的癱坐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道:“馬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給個天作膽也不敢騙大人啊!”

    這個賊眉鼠眼的家夥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馬福祥了,他是古明阿家的包衣奴才閻崇月,曾經奉過古明阿的密令,見過馬福祥。

    “馬大人。我家主子絕對忠于大人和莊大帥,棄暗投明之心天日可鑒!大人明察啊!”

    “棄暗投明?果然如此嗎?那怎麽到現在,古明阿居然還在幫托克泰守城?不要以爲腳踩兩隻船就保險了!等到城破的時候玉石俱焚。後悔就晚了!别說我沒提前打招呼!”

    “大人,我家主子絕無二心,隻是神機營有些軍官懵懂不化,料理他們費了些時間,我家主子派我過來就是給大人帶個話,今天就是城破的日子,讓大人做好接應地準備。”閻包衣谄媚的道。

    馬福祥這才有了一絲笑意:“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古明阿功勞不小。你告訴他,不用擔心自己是滿人。壽元還是紅帶子覺羅呢,不也是被莊大帥當做了心腹?等到城破之時。古明阿獻城之功,莊大帥一定有重賞。”

    “奴才代我家主子謝大人了!”

    “嗯,你去吧,告訴古明阿,我這裏随時做好準備,讓他放心,對了你叫什麽?”

    “奴才叫閻崇月,是古明阿大人家的包衣奴才,大人叫奴才小閻子就行了!”

    馬福祥玩味的笑道:“好,你是忠心的,好一個忠心的狗奴才!”

    “奴才既是古大人家的狗,也是您馬大人的狗,隻要主子看誰不順眼了,奴才上去就咬!汪、汪、汪!”閻包衣面有得色地學着狗叫。門關的緊緊地,幾個神機營的兵神色緊張的四處張望。

    眼光透過門縫射進屋子裏,陰森森的大殿更顯得詭秘,古明阿和閻包衣正在密談。

    閻包衣得意洋洋的道:“主子,奴才已經和馬大人說好了,他的兵馬會接應咱們,不過馬大人可說了,嫌主子動手慢了!“

    “我也難啊,神機營裏都是旗人,不少人和咱們不是一條心,我是連哄帶吓唬,順帶手還殺了幾個人,才鎮住他們,我的難處,你和馬福祥大人說了沒有?”

    “奴才辦事,主子盡管放心,馬福祥大人也體諒了主子地難處,隻是要求今天必須開城

    “這個我曉得,馬福祥大人說沒說,怎麽處置上邊地兩個?”古明阿的大拇指朝上指着。

    “馬大人說!”閻包衣獰笑着用手掌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大人英明,等控制了城門以後,這個事兒咱爺們不能辦,呵呵,就交給李蓮英了!哈哈哈!”古明阿得意地笑道。

    “他會幹嗎?”

    “這個老閹狗最識趣地,他怎麽會不肯?你帶人把太和殿控制住。别讓上邊地兩個有逃跑的機會,我去料理托克泰!”古明阿将六子轉輪手槍掏出了,仔細的檢查了半天才道。

    “那幾個不服調遣被關起來的神機營的軍官怎麽辦?”

    古明阿冷冷地道:“斬草除根!”

    “奴才明白!”

    古明阿打開了門,帶着一個營頭五百親兵向正陽門小跑了過去。

    “你們再檢查一下子彈箱子,受潮太嚴重的就不要用了,找好的使喚!”

    “大炮的炮膛一定要幹淨!”

    “打起來的時候。格林炮的手柄搖慢點,剛才已經有三門被卡殼了!這不是找死嗎?”

    古明阿看着托克泰跑來跑去的四處巡視,哈哈大笑道:“你看看你,你還有半點都統樣子沒有?整個一個碎催!”

    “我現在連碎催的不如,手裏就這幾百人,莊虎臣帶兵打仗地本事,你和我都清清楚楚,馬福祥、陳鐵丹、李貴。哪個不是悍将?那些兵就更瘋了,頂着炮彈往前沖,槍又打的準,隻要城頭有人敢露頭,一槍一個,咱大清的兵要是也這樣,怎麽會被洋鬼子欺負?”托克泰說着說着,有些黯然。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吧,慶王爺、醇王爺不是和馬福祥他們談和去了嗎?聽說要給莊虎臣封王了。仿效朝鮮、安南的例子。西北五省歸莊虎臣節制,叫什麽大夏國,算是咱大清的藩屬。”古明阿神秘兮兮的道。

    “還仿朝鮮、安南的例子?朝鮮現在歸了日本。安南歸了法國,仿他娘的鬼!朝廷這麽些年就是扯些鬼打架的淡話!莊虎臣是什麽樣地人?他既然已經起兵了,斷然不會給點金銀、封個王爵就算罷休的!慶王爺去議和?他去議和跟賣國有什麽區别?不把咱大清國囫囵包堆的賣給莊虎臣他誓不罷休!哦,錯了,不是賣國,賣得有價錢,他是白送!”

    “西北五省給了莊虎臣也沒什麽。他不也是大清地臣子嗎?肉爛在鍋裏。也沒什麽!”

    “問題是人家可沒當自己和咱們是一個鍋裏的!敢打到北京城來,他莊虎臣還能回頭嗎?現在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慶王還打算靠裂土封疆來邀買莊虎臣,真是把國事當玩笑!大清朝就毀在奕手裏了!”托克泰越說火越大。

    古明阿瞪了他一眼道:“兄弟。你嗓門小點,這話要是讓别人聽見了,那還得了?”

    “大清國都他娘的要完了,老子還不能痛快痛快嘴?”托克泰咬牙切齒的道。

    古明阿微笑道:“兄弟,哥哥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我覺得紫禁城守不住!各地督撫全沒了消息,發電報人家也不回,指望有人勤王是不可能了!俄國老毛子何等厲害啊,幾十萬大軍在東北被莊虎臣的兵打了個稀裏嘩啦,俄國人滿世界地托人想和他議和,可莊虎臣還不幹呢!你說,就咱們手下這千把人,夠人家塞牙縫嗎?”

    “老哥哥,兄弟也跟你說句掏心窩子地話吧,我這輩子最痛快的時候,就是在娘子關打仗地那幾個月,一仗接一仗啊,都是勝仗,也沒人勾心鬥角,打死了也是痛快死的!自打回了北京,哎,這北京城就是個是非窩,我就沒一天過地舒心的!東北,那是咱滿人的老家,日本和俄國在那裏打個天翻地覆,咱們朝廷倒好,要中立!祖宗八代的人都丢盡了,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看見了,氣也要氣活過來!

    莊虎臣一個漢人倒是起兵了,人家打赢了仗,朝廷又要他停戰,換了是我,也反他娘的了!我向朝廷要求帶健銳營進東北,老佛爺說我昏聩!我就是吃飽了撐的,江山是愛新覺羅家的,咱旗人的錢糧現在都斷了,我還操那個閑心,确實是昏聩!”

    托克泰越說越來氣,嗓門也越發大了。

    “兄弟,你說莊虎臣的本事比咱們上邊的那位如何?”古明阿壓低聲音道。

    “上邊?你是說老佛爺?天上地下,莊虎臣打仗、民政、外交、洋務。樣樣都拿得起放得下,甘肅苦窮之地,他以區區一省之力,就能打敗俄國人,而且甘肅那裏老百姓都拿他當萬家生佛,咱直隸倒是好地方。可這些年來,民生凋敝,朝廷裏都是吹牛拍馬屁的主兒,别說找出個莊虎臣這樣地,連找出個能比得上榮中堂的都沒有,現在就是慶王父子那兩個錢痨掌控朝局,大清能有個好?太後也任由慶王胡搞,沒辦法了。大清沒救了!”

    “是啊,要是莊虎臣是皇上就好了!”古明阿意味深長的道。

    托克泰糊裏糊塗的點了點頭,猛然覺得不對頭,盯着古明阿道:“老古,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你想

    古明阿點了點頭,輕聲道:“這大清已經到頭了,就憑你我手裏這千把人,想挽狂瀾于既倒,不啻是癡人說夢!實話和你說吧。我和馬福祥已經談妥了,莊紛卿大帥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我都清楚。咱們當年就追随過莊大帥,這樣的聖君明主五百年才出一個!哥哥地意思,你應該明白了吧?”

    托克泰臉色一沉,眼睛死死的盯着古明阿道:“老古,忠臣不事二主,女人還知道不嫁二夫呢!”

    “你小聲點,良禽擇木而栖。忠臣擇主而事。君不明,臣投外國。父不賢,子奔他鄉!這話古以有之。你自己也說,莊虎臣是難得的明主,在他手下幹,心裏舒坦!哥哥可是爲你好!”

    “老古,你别說了,你要想走,我不攔你,可你想想,咱們是滿人啊!到了漢人的朝廷裏,咱們算什麽?漢奸?娘的,咱們連當漢奸的份都沒有,算是滿奸!當年洪承疇可是給大清立了汗馬功勞的,可最終聖祖康熙爺将他打入了《貳臣傳》,子子孫孫都擡不起頭啊!人各有志,兄弟不攔你,可你也别勸我,如果你今天投了莊虎臣,咱們在戰場上碰見就是敵人了,到時候殺個死活,都不用手下留情!”

    古明阿連忙道:“哥哥就是那麽一說,故意試試你罷了,你還真急了,你也太不識逗了!”

    托克泰正色道:“這種笑話還是不說的好!”

    古明阿突然大驚失色地叫道:“看,甘軍的兵又沖來了!”

    托克泰忙看着城下,忙問道:“在哪裏呢?我怎麽沒看見!”

    “砰”的一聲槍響,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隻見托克泰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扭回頭看着古明阿。

    古明阿倒退兩步,手裏的六子轉輪又連發了五槍,托克泰的胸膛上爆開了朵朵血花,沉沉的倒了下去。

    健銳營的兵突逢驚變,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卻發現古明阿帶來的神機營親兵都已經将槍栓拉開,黑沉沉地槍口對着了他們。

    健銳營的兵大部分是炮兵,面對着槍口,幾乎毫無反抗能力。

    古明阿大叫道:“健銳營的兄弟給我聽好了,咱們八旗地錢糧被斷了,家裏的老小無人奉養,這也罷了,可朝廷讓咱們打仗,和誰打?和莊大帥打嗎?咱們祖宗的墳墓都在東北呢,那裏可是莊大帥給收複的!要不然,咱們這些人子孫後代都沒法回老家祭奠了!現在我奉了莊大帥的将令,打開城門,帶着甘軍的兄弟向老佛爺、皇上讨個說法,這些年朝政被慶王父子把持,就是這兩條狗出的主意斷咱們滿人地錢糧,可他們爺倆卻撈地家财巨萬!願意跟着我兵谏的,放下武器,不願意地!哼哼!”

    神機營的兵槍栓拉地呼啦啦響,健銳營的三百多人裏有洋槍的本來就不多,這些人一看大勢已去,也就将槍扔在了地上。

    古明阿滿意的笑了笑,然後站在城牆垛口上,意氣風發的道:“來啊,打來城門,歡迎甘軍兄弟進城!”

    三顆綠色的信号彈飛上了天空,遠處的馬福祥看的清清楚楚,甘軍士兵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聲。

    馬福祥樂呵呵的走進了中軍大帳,慶王、載沣正在喝茶、聊天,陳鐵丹、李貴和他們說了半天,就是不談正題,急的兩個人抓耳撓腮,突然外面的歡呼聲驚動了他們,倆人都有些神不守舍了。

    載沣看見馬福祥,忙問道:“馬鎮台,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馬福祥微笑道:“也沒什麽大事情,正陽門已經破了,孩子們高興,吼兩嗓子罷了!”

    載沣和慶王大驚失色,蠕動着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李貴臉上浮現了殘酷的笑容,他一擺手道:“來人啊!”

    一群親兵殺氣騰騰的沖了進來。

    “給我把載沣、奕綁了,将他們手下人的槍下了!嚴加看守,聽候發落!”

    慶王苦苦哀求道:“李尚書,陳大人、馬大人,我和你們家莊大帥是朋友啊!”

    幾個人也不搭理他。

    慶王被拖出大帳還在叫嚷着:“我是大清派來議和的啊!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載沣則長歎了一口氣,自語道:“我瞎了眼睛啊!害了大清害了皇上!”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0 20:46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要當皇帝
   “文化落後乃是中華孱弱之根源!儒家軟弱、佛家虛無缥缈,道家更是不知所雲,故此中國遠遠落後于西方,而中華文化落後的根源在于沒有排外的能力,我以爲引進基督教,改良爲我用,這種一神宗教凝聚力強大,最适合當今中國一盤散沙的狀況!”鄭觀應放下筷子,侃侃而談道。

    辜鴻銘用手把玩着自己的卷曲的黃辮子,不屑道:“老鄭啊,你就是去了趟西洋,被洋鬼子的迷藥蒙了心!大英帝國是基督教國家吧?被丹麥人統治數百年,英王艾爾特雷德割地賠款,西班牙爲天主教大國,摩爾人占據達七百年之久,法國就更是麻繩穿豆腐----提都莫要提,法蘭西的騎士王戰敗,簽訂《馬德裏條約》,割地賠款,法國曆史上分裂無數次,生靈塗炭!德意志至今統一不過四十餘年,而分崩離析,彼此攻擊則達七百年之久,這些都是基督教國家吧?我倒是沒看出基督教有什麽凝聚力!”

    鄭觀應不服氣道:“中國皇帝自古不是修長城就是獻女和親,若無強悍之精神,徒有長城以拒外辱,指望女人帶來和平,殊爲可笑!”

    “中國皇帝修長城,洋人皇帝就不修了?秦漢修萬裏長城,隋唐亦然,漢唐嫁女和親,滅匈奴、西突厥,羅馬皇帝修千裏長城,繳納黃金、和親,遂滅汪達爾人,英吉利修百裏長城,給丹麥納金求和。和親。成就霸業!這不過是羁縻夷狄的手段罷了,古今中外不外如此,權宜之計罷了!”

    莊虎臣聽地頭大如鬥,不勝其煩,這倆人連飯都顧不上吃了,鬥嘴鬥地不亦樂乎。不過聽起來,總覺得像是“擺爛”,比比東西方哪個地方的文化更爛!

    “行了,兩位先生,咱們先吃飯。吵架不能解決問題。”

    莊虎臣今天請了辜鴻銘、蔡元培、鄭觀應三個人吃飯。本來打算請教政體和治國方略的問題,沒想到辜鴻銘和鄭觀應兩個人擡起了杠。

    倆人都是學貫中西,又都是自視頗高,論起學術問題絲毫不相讓。莊虎臣的話他倆似乎都聽不見。

    “小少爺,您慢着點,别摔着!”一個老媽子扯着嗓子叫道。

    幾個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一個胖嘟嘟的嬰兒穿着厚厚的棉襖,搖搖擺擺的從外面走了進來,莊虎臣立刻就眉開眼笑了。

    辜鴻銘上去一把将孩子抱了起來,用胡茬紮着孩子。嬰兒奮力的扭動着。試圖擺脫他。

    “大人,小孩子剛學走路。不喜歡讓人抱的,等會走了地時候。又不想走了!大人還是放下吧!”老媽子輕聲地道。

    鄭觀應也擰了一把小孩子粉嫩的臉蛋,樂呵呵的道:“這麽大的孩子最好玩了,等到長大了就讓人操心了!”

    這個孩子不用問,就知道是莊虎臣地兒子----莊新國,小名叫做乳虎。

    辜鴻銘将他放下,幼小的莊新國繼續在房間裏扭來扭曲的,逗的幾個人哈哈大笑。

    “哇!”的一聲,乳虎哭了起來,原來他剛學走路,還走不好,腳下一個趔趄摔倒了,額頭撞在桌腿上,登時就紅腫了一大塊。

    老媽子當時就吓的臉色煞白,沖上去抱了起來,撫慰道:“少爺不哭,是我的錯!乖啊!”

    莊虎臣盡管也心疼,還是裝出不在意地樣子道:“男孩子,多摔幾跤長地結實,又沒摔破皮,不妨的。”

    老媽子狠狠地對桌腿踢了一腳,罵道:“你這個不長眼的桌子,把俺家少爺絆了一跤!”

    正在啼哭地莊新國不明白她在做什麽,停止了哭聲,很好奇的看着,

    莊虎臣一擺手道:“好了,你下去吧,我和幾位先生有話說。别讓這個孩子到處亂跑!”

    老媽子連連點頭,抱着孩子下去了。

    莊虎臣笑道:“我治家不嚴,讓各位笑話了。”

    蔡元培樂呵呵的道:“當爹的若不疼愛孩子,那反而奇怪了!莊大帥真性情,何笑之有?”

    乳虎意外的出現,讓辜鴻銘和鄭觀應的嘴仗告一段落,莊虎臣趁機問道:“鶴卿先生,您覺得中國如何能持久的強大。”

    蔡元培微笑道:“三個字足矣!”

    莊虎臣一愣,正色道:“哪三個字?”

    “講真話!”

    “請先生講的再明白些。”

    蔡元培的話也挑起了辜鴻銘和鄭觀應的注意力,兩人也盯着蔡元培。

    “請問各位,中國衰落從何時開始?”

    莊虎臣楞了一下道:“從鴉片戰争開始吧?”

    辜鴻銘和鄭觀應想了想,也點了點頭。

    “錯,從宋以後開始!”

    莊虎臣點了點頭道:“說的有理,宋朝确實是太文弱了。”

    蔡元培搖頭道:“文弱最多影響數十年,一旦國難當頭,中國人自然就團結對外,軍事上的暫時失利不會影響太久。”

    “那是爲什麽?”

    蔡元培苦笑道:“原本我也不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近日重讀經義,突然有所感,但是一直還是太清晰,剛才見了小少爺摔跤,我恍然大悟。”

    莊虎臣越發覺得奇怪了,自己兒子摔一跤更治國有什麽關系?

    蔡元培看着辜鴻銘道:“湯生兄大才,《孔子家語》中子貢贖人的故事應該耳熟能詳吧?”

    辜鴻銘點點頭道。

    這個故事别說辜鴻銘這樣的大學問家,就是小孩子都知道。

    春秋時期魯國有個規定。如果有本國人在外國淪爲奴隸。若有人肯出錢把這些淪爲奴隸地魯國人買回來,可以憑有關證據到魯國國庫領取相同甚至更多地補助。這條法律頒布之後,大大推動了魯國人的救贖行爲,産生了非常好的效果。

    孔子弟子中的子貢是一個很有錢的成功商人,他在當時諸侯國的貿易中,在别的諸侯國遇到很多魯國的奴隸,他自己掏錢将這些奴隸一一贖回,并且爲了顯示自己高尚的品格,不向國家要補償金,并且頗以此爲榮。

    但他的這種行爲。遭到了孔子地嚴肅批評。

    孔子地觀點是這樣的:國家的目的是解救自己地國人。并且願爲此付出一定的代價給實施這一行動的人給予報答和補償,這個報答和補償是爲了鼓勵更多的人參與到這一行動中來。而子貢的行爲一下子給這種行爲設定了一個大多數人達不到的道德标杆,如果有另外的人贖回了魯國地奴隸,他将面臨一個兩難選擇:如果他去向國家要求補償地時候。對應于子貢反而成了風格不夠高尚的人;如果他不去向國家要求補償,他将承受除了贖回奴隸所付出地精力之外的實實在在地金錢上的損失。

    而大多數人并不像子貢這樣富有,即使是比子貢更有錢的人,他們也不願意承擔這種損失,甚至承擔不起這種損失。于是,這大多數人面對自己的國人成爲奴隸的時候,所采取的最好的措施反而是不做爲。

    蔡元培将這個小孩子都明白的故事。又鄭重其事的講了一遍。

    莊虎臣似乎聽明白了些。但是還是覺得和自己兒子沒什麽關系。

    “剛才莊大帥的公子摔了一跤,撞到了桌腿上。而其乳母則踢了桌子腿,說是桌子不該碰了小公子。我請問各位,桌子會動嗎?到底是少爺撞了桌子,還是桌子撞了少爺?拿錯的是少爺還是桌子呢?”

    幾個人都是絕頂的聰明人,立刻就浮想聯翩,每個人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想請問莊大人一下,西幫商人您應該是最熟悉的,他們之間彼此維系靠的什麽?”

    “是信用,萬兩銀子一句話,上萬兩銀子的借貸,連抵押都需要,若無信用,那還了得!”莊虎臣不假思索的道。

    “好,這個問題先放下,那麽,你覺得什麽地方的人最不講信用?”

    莊虎臣苦笑道:“官場。”

    “那麽官場裏讀聖賢書的人多,還是商場裏多?”蔡元培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辜鴻銘插言道:“自然是官場,大部分的官還是靠科舉簡拔的。捐班畢竟還是少數,而且官也很難做大。”

    “可爲什麽讀書少的商人有信用,而讀了聖賢書的官員說話如同放屁呢?”蔡元培難得的說了句髒話,然後自問自答道:“自從宋朝以後,理學興起以來,道德标準一再的拔高,存天理,滅人欲,可人欲真的是能滅的嗎?子貢贖人而不在國家報銷費用,這個已經被孔子诟病,可後世的儒家卻背道而馳,道德标準提高到絕大多數人都無法企及的高度,希望所有人都是聖賢,可能嗎?中國數千年,聖賢不過就是堯、舜、禹、湯、孔、孟、周公,寥寥數人罷了!太史公書曾論孔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以太史公之賢,對聖人也隻是心向往之而不能至,可理學的道德标準卻要求人人都當聖賢,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做不到,那怎麽辦?君子當不成,隻好當僞君子!連道德都可以作假,那還有什麽不可以作假的呢?官場上比着說假話,所有的人都不以說謊爲恥,隻要不被揭穿就萬事大吉,如果被揭穿了怎麽辦呢?那就再編一個假話給這個圓謊!從中樞台閣到地方府縣,人哄人,人騙人。天大的事情都敢胡說八道。庚子年,大沽炮台已經陷落了,洋兵眼看就要進了紫禁城,居然報告說大沽口大勝聯軍!

    說假話地人說地冠冕堂皇,可旁觀的人都是清清楚楚,大家都知道真相,隻是不能揭穿或者是不敢揭穿罷了,而大家對說謊習以爲常以後,就會養成做事敷衍了事、馬馬虎虎、得過且過的毛病,以甲午之戰而論。北洋水師船隻噸位、火炮口徑均超過日本。可是居然連一條日本軍艦都沒打沉,爲什麽?平日裏,大家都把功夫花在做面子活上了!武衛軍的軍容曾經讓西洋人大驚失色,軍容之整齊、陣列之娴熟。舉世罕見,洋人以爲這已經是世界最強之陸軍,結果庚子年不堪一擊!

    鴉片戰争的時候,中國之财富占了全世界的二成半,而那英吉利不過半成有餘,大清富有超過大英帝國五倍,兵源更是百萬有餘。而且白蓮教的内亂也已經平息。從哪個角度看,大清都不能說是弱國吧?而英國數千人勞師遠征。居然一仗就把這個中央帝國的臉皮撕了個幹淨!大戰之前,朝廷上下誰把英夷放在眼睛裏了?可是一開戰就知道。那些号稱天下無敵的八旗、綠營,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莊虎臣心裏非常贊同,這個瞎話說多了,往往說地連自己也就信了,道德讓大家遵守地應該是底限,而不是上限,讓人人都以聖賢的标準作爲行事的準則,結果隻能是道德成了聊齋----全是鬼故事!從朝廷的旨意到地方地文告,充斥着假話、空話,官員們滿口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的男盜女娼。

    “那請教鶴卿先生,中國要怎樣才能富國強兵呢?”莊虎臣謙遜的問道。

    “以大帥的本事,富國不難,強兵也不難,我中國現在看起來積弱,可畢竟人口衆多,土地遼闊,海關的洋人曾經算過,中國之财富目前占全世界的一成有餘,雖然遠遠不及鴉片戰争之時,但是也不算很窮,強兵更是易事,中國最不缺地就是人口,兵源不是問題,而且中國人被洋人欺壓地久了,民氣可用,隻要裝備好,訓練好,三、五年就可以練出數十萬甚至百萬強兵,莊大人以甘肅一省就練出十萬大軍,放眼全國,練出五十萬到一百萬強兵應該不是很困難!可最難的就是中國地官場流弊,而現在流弊已經不僅僅是在官場上,是所有的讀書人都被這種投機取巧地官場作風腐蝕!中國的文化已經有毒了,故此郭嵩焘先生曾經就指望引進西方思想來救儒學。”

    辜鴻銘平日最尊重的人就是蔡元培,但是此刻他毫不客氣的打斷道:“西洋之學,我深知之,斷然比不上我中華之文化,儒學雖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也是後世子孫不肖,篡改經義所緻!正應該複古以正人心,引西救儒猶如飲鸩止渴,斷不可行!”

    中國官場文化出了大問題,莊虎臣是非常清楚的,朝廷裏的大佬們維新黨不是真的要維新,而保守派也不是真的保守。戊戌變法之前,朝廷裏早有共識,都覺得必須變法了,可是真的到了變法的時候,就成了黨同伐異的手段了,那些原本嘴上支持變法的一看要被革了官職,立刻就變成了“祖宗之法不可變”的保守派了。

    “莊大帥,眼下這種習氣還隻在官場、文人之間流傳,民間風氣說的好聽點叫樸實,說的難聽點叫愚昧,若是有朝一日,人人都習慣于騙人,那商場又如何了得?萬兩銀子一句話?怕是一個銅闆的買賣都得掂量半天了,而軍隊若是上下欺瞞,再強的兵用不多久就成了豆腐渣,舉國上下相疑,人人都作假,那真是國将不國了!”蔡元培的聲音充滿了憂慮。

    莊虎臣聽的毛骨悚然,這個結果在他的記憶裏是确确實實的出現過了!滿世界的假貨,假煙、假酒、假種子、假農藥,連鈔票都大量作假,新蓋的樓房、剛建的大橋說塌就塌了,裏面的鋼筋還沒有筷子粗,混凝土裏隻有沙子沒有水泥,有毒的奶粉喝出了大頭娃娃,假茅台裏居然兌了敵敵畏。自古以來,考場舞弊案子都判的極重,科舉考試敢公然舞弊的還真沒幾個,可後世裏高考作弊的數不勝數,替考、夾帶,甚至買通考官,連無線電屏蔽都不起作用,可謂花樣翻新。

    而這些問題的根源,都源于無恥的官場文化進入民間的後果。

    蔡元培說的對,富國強兵不難,而最難的就是清理文化中的毒素!可是這個毒素要怎樣清除呢?難道把全天下的所有官吏都換一遍嗎?即使換了,新人就比舊人強嗎?誰敢保證不是趕走了吃飽的虎來了饑餓的狼?岑春煊在兩廣殺貪官如割草,摘頂子摘的手軟,也不見兩廣的吏治變好,全靠硬的肯定是不行的!

    莊虎臣陷入了沉思。

    “報告!”

    “進!”

    一個親兵拿着一份電報稿遞給了莊虎臣,他看了看,眼睛裏滿是喜色,卻覺得有些不夠莊重,顯得沒城府,随即故作平靜的放在一邊道:“知道了,你去吧!”

    親兵行禮後退下。

    “莊大帥,有什麽喜事?”鄭觀應問道。

    莊虎臣雲淡風輕的道:“哦,沒什麽,隻是馬福祥這些人已經攻下了北京城了!”

    蔡元培哈哈大笑道:“莊大帥,你還是不爽快啊!明明是心裏樂開了花,何必要藏着掖着呢?湯生兄,這大清已經亡了,你的辮子是不是也該剪了?”

    辜鴻銘瞪着綠眼睛道:“鶴卿兄,你可是個自由派啊,說出這樣的話有失水準!你們有剃光頭、穿洋服的自由,我也有留辮子、穿馬褂的自由,你們可以崇尚西方之學,我卻隻在複古中救國!”

    蔡元培哈哈大笑,連道自己失言。

    鄭觀應一本正經的看着莊虎臣道:“大帥,北京城已破,大清實際上已經算是亡了,您是怎麽考慮政體的?所謂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事不成啊!”

    辜鴻銘搖頭道:“此刻說這個還早,大帥應該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不應該操之過急。不過今後自然是要正大位的,滿洲鞑虜已亡,大帥再造神州之功,不爲九五之尊,天下人也不幹啊!再說了,大帥不當皇帝的話,那手下衆将怎麽辦?有功不賞最是傷士卒之心!”

    莊虎臣則看着蔡元培,嚴肅的道:“鶴卿先生,你覺得我稱帝如何?”

    幾個人都楞了,沒想到莊虎臣會這麽問,别人當皇帝都要手下人三番五次的勸進,裝出十二分不情願的樣子才扭扭捏捏的坐上龍椅,而莊虎臣竟然變現的如此急不可耐,确實讓大家吃驚了。

    莊虎臣到底是試探呢?還是确實就是氣宇狹小?

    蔡元培看着莊虎臣,一言不發。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0 20:48
第三百四十四章 慈禧之死(上)
    蔡元培、辜鴻銘、鄭觀應三人都是沉默不語,片刻後辜鴻銘一拍大腿,興奮的跳了起來:“這就對了,大帥稱帝正是上順天意,下應民心,我最煩空談什麽西洋政體,咱甘肅搞新政,辦學堂是好的,辦洋務也是好的,可搞什麽法院就太胡扯了,老百姓一聽說法律二字,竟然沒有絲毫的畏懼,那些法院的差役還得告訴他們,這個法律就是以前的王法,這才讓百姓敬畏。王法,王法,沒有王哪裏來的法?”

    辜鴻銘是鐵杆的保皇黨,他的反應不出莊虎臣的意料,可是蔡元培和鄭觀應則是面沉似水。

    “鶴卿先生,我想聽聽您的主張。”

    蔡元培苦笑道:“莊大帥倒真是性情中人,說話絲毫不懂作僞啊!”

    莊虎臣笑道:“這不就是鶴卿先生的教導嗎?我曾經聽說嚴複先生說過華風之弊,始于作僞,終于無恥,哈哈,始于作僞,終于無恥,八個字将官場的弊端說的透徹。”

    “大帥,那我就說實話了,我可不想先作僞後無恥,大帥既然打算富國強兵,那自然要大力發展工商業,而中華帝制之所以能綿延數千年,最需要的是穩定,人口不能流動,而這種一潭死水的穩定,卻是工商業的大敵,大帥指望用專制富國強兵,不啻是緣木求魚。”蔡元培說的很勉強,一副道不同不相與謀的感覺。

    “鶴卿先生錯了,我說的是帝制而不是專制,中國目前民智雖然漸開,但終是不足,我曾經和法國、英國、美國公使都談過,民主政治一定要有大批願意批評政治給政府找毛病的人,按照中國的說法就是刁民。而中國目前不是順民就是暴民,缺的就是刁民,現在就效法美國搞共和體制,我敢斷定一定是假共和!假共和正是作僞,作僞的結果必然是無恥。正好被敵人抓住痛腳诟病。更可怕地是假共和的繼承法不确定,一旦獨裁者死了,那就會引發争奪獨裁統治地位的混戰,而帝制的好處就是繼承人非常明确

    蔡元培冷冷的打斷了他地話:“共和必然是假共和,這個我不敢說什麽。畢竟将來地事情誰也說不準,可大帥又怎麽能保證未來的皇帝不是隋炀帝、商纣王?”

    莊虎臣笑道:“先生莫急,聽我說完,我希望的是中國由開明專制轉向實君憲政。然後再變爲虛君憲政,以十五年爲期,五年專制,迅速解決國内的混亂局面,解除地方實力派的兵權,專制是解決混亂和無政府狀态最有效地方式,這個您應該同意吧?然後構建工業體系和國防體系。推廣全民教育。大興報館營造輿論監督力量,培養出足夠多願意評論國家政策關心時事的合格公民。也就是大清朝廷經常說的刁民,同時制定憲法。然後十年實君憲政,君主對國會和政府的決議有否決權,把國家帶入正軌,革新文化,盡量消除千百年來官場文化地毒素,十五年之期過去,就是虛君憲政,君主的權利全部交給國會,君主真正成爲國家的象征,如同國旗、國徽、國歌一樣,成爲一個國家的标志。”

    莊虎臣侃侃而談,幾個人聽的沉吟不語。

    蔡元培過了半晌方道:“如果這樣的話,今後中國的命運就要系于大帥一身了?如果大帥戀棧,那這個君主立憲不也是假地嗎?大帥地話聽起來固然是最好的方式,而且是最有效地方式,可是權力這個東西,一旦沾上手,怕是難以舍得丢下!”

    莊虎臣淡淡一笑道:“爲子孫後世着想,不舍得丢下也得丢下,不過我說的子孫後代是我莊虎臣地子孫後代,而不是中華的萬世子孫,我道德還沒那麽高尚,我也不想當聖人,皇帝這個名号,是我留給子孫最好的産業,吃不盡花不完,身爲皇室,國家自然要拿錢出來奉養,而且子孫生下來就是名人,想窮都難,皇帝又不料理政務,最多就是到處走走,檢閱軍隊、撫慰地方,幹些面子活,既然不管國事,那就不會出錯,幹些面子活還會讓天下人愛戴,這樣肯定不會招老百姓的恨,也就不至于給自己招災惹禍,況且不管政務,皇帝資質平庸對于國家沒有絲毫的損害,就算我兒子、孫子是楊廣、商纣這樣的人,可是無權就不能作惡。在英國,罵政府和首相的人會有人請你喝酒,說你有種,可罵國王就得挨揍,就是因爲英國的國王不管事兒,罵國王如同罵國家,大清的皇帝、皇太後權力大的驚人,可老百姓關起門來,卻是要罵他們的祖宗八代的!”

    鄭觀應哈哈大笑道:“莊大帥的算盤打的精明啊!不錯,虛君憲政的國家,國王和皇帝就是國家的象征,别人爲子孫留金銀、土地,你給子孫留個皇帝名号,确實是窮不了!”

    辜鴻銘不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西洋人的制度我知之甚深,在英國的時候,我曾經親耳聽過,那些愚夫愚婦竟然要選個笨蛋當首相,理由更是可笑,笨蛋當政一般不會變革政治,自古以來,上智下愚,而英國卻要選個笨蛋入主唐甯街。還是咱們老祖宗聖君臨朝,賢臣輔佐的好!”

    莊虎臣微笑道:“什麽時候中國人也心甘情願的找個笨蛋當元首,那就說明老百姓過的真是幸福了。歌德名著《浮士德》裏,主角不就是希望時間停下來嗎?既然時間不能停止,那麽隻好希望一切都不發生改變。咱們中國的皇帝倒是希望一切不變,可是老百姓卻一直盼着換個英明神武的皇帝,告狀的希望當官的早點滾蛋,換來個包公、海瑞這樣的清官,兩相比較。高下立判啊!”

    幾個人若有所思地沉默無語,辜鴻銘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脖子灌了進去,喝的太猛,劇烈的咳嗽。

    “莊大帥。縱觀中國五千年來。得天下最易的是你,可是治天下最難的恐怕也是你了!”辜鴻銘咳嗽完了,夾起一筷子黃河大鯉魚邊吃邊含糊地道。

    莊虎臣大有同感,這個大清也确實太弱不禁風了,陳鐵丹兩千水兵、李貴六千巡警、馬福祥八千騎兵。就這麽輕輕松松一路殺進北京城,居然連場像樣地戰鬥都沒發生過。大清号稱百萬大軍,竟然眼睜睜的看着大清亡了國。

    莊虎臣随口應道:“大清不得民心,滅亡是早晚的事情。”

    鄭觀應點頭道:“大帥說的是。大清以異族統治中原,卻不習漢化,而把士人當奴仆,不亡就沒天理了!”

    大清号稱尊孔崇儒,卻又對文人無禮,文字獄更是嚴重,因言獲罪的不計其數。修四庫全書。編地沒有燒的多,和秦始皇的焚書坑儒有得一比。乾隆還居然把紀曉岚這樣的大才子罵做倡優之徒,這和元朝把儒生列在娼妓之後毫無二緻。如果是在漢唐地時候。皇帝敢這樣對待大臣,怕是滿朝早就嘩然了。

    太平天國初起之時,左宗棠甚至都有投效石達開的心思,如果當年洪秀全、楊秀清這些廢物不是砸倒孔廟、诋毀名教,引得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這些儒生、官員起了同仇敵忾之心,恐怕大清早就滅了,也輪不到莊虎臣動手。

    “大清數百年來,一直是愚民,故此百姓愚昧、文人無德、官吏無恥,這才讓大清存活了二百六十年,可是也正是因爲如此,大清有難,天下人無人同情,庚子年的時候,義和團雖然昏聩,可畢竟是奉旨殺洋人的,結果被朝廷出賣,勤王的督撫、大将,如李秉衡、裕祿、董福祥不是戰死就是被朝廷當禍首辦了,各地督撫也對朝廷寒了心,故此大帥得國之易,前朝均不能比拟,而且大帥是驅逐鞑虜,從夷狄手中恢複中國,得國之正,也無人能比,任誰也不敢說大帥當了皇帝不是正朔!大帥稱帝,除了幾個海外革命黨,天下均不會有異議,可是方今之世界,和曆朝曆代又不相同,德意志、俄羅斯君主專制,國家強大,英吉利虛君憲政,國勢舉世無匹,法蘭西、美利堅共和體制,也是國富兵強,而我中國擁護何種體制的人都有,中國今後無論走什麽路,都會有人說三道四,大帥要有容人之量啊!”蔡元培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

    莊虎臣聽明白了他地意思,他是擔心自己稱帝後,也成爲暴君,也實行愚民政策,弄地國家不像個國家,人民更是被當做豬羊。

    對于這一點,莊虎臣倒不擔心,自己一直對絕對的權力非常地警惕,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己做的那個和親生兒子對峙戰場地噩夢,至今還曆曆在目。再說了,當皇帝就真的那麽好?在榆林堡的時候,莊虎臣看看光緒的幾個老婆那一張張車禍現場般的臉,就明白爲什麽他沒有後代了,換了自己也一樣小弟弟永遠指向下午六點。

    想到這點,覺得光緒還是滿可憐的!

    辜鴻銘打了個酒嗝,突然問了個十分敏感的話題:“大帥将如何處置慈禧、光緒這兩個亡國之君呢?”

    怎麽對付他們?這個問題莊虎臣還真的沒想過,但是他猛然心裏一動,楊士琦既然敢不通知自己,就發兵北京城,自然對光緒、慈禧的命運已經做了安排。至于結果,那用腳趾頭也能想明白,他們這對名義上的母子已經到了同赴陰曹地府的時候了。可憐的光緒啊,一天好日子都沒過上!皇帝當到這個份上,還是死了幹淨!陳鐵丹、李貴帶着兵接收了關城。

    一門門黑洞洞的洋炮,無數尚未開箱的子彈、炮彈,健銳營士兵的屍體還沒被擡走。

    托克泰的眼睛瞪的溜圓,一副不敢相信地表情。

    馬福祥心裏一酸,上前用手想将他的眼皮合上,抹了兩下。卻還是睜着。

    “他死不瞑目啊!托克泰死的可憐!”李貴也有些神色黯然。

    陳鐵丹苦澀的道:“托克泰好歹和咱們相識一場,厚葬了吧!”

    馬福祥咬着牙厲聲道:“來人,把托克泰的屍體用好棺木成殓了,運到娘子關,埋在那裏地山上。靈位和戰死地弟兄一起供奉!派幾個弟兄保護他的宅子。如果敢有人騷擾他的家眷,動他家一草一木的,老子砍了他的頭!”

    陳鐵丹冷冷地道:“古明阿也算是夠混賬的,托克泰和他可是把兄弟啊!一個頭磕在地上了,他也下得去手?娘的。什麽世道!關二爺殺劉備了!”

    李貴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托克泰喜歡唱戲,也喜歡喝兩口,方友升老軍門也喜歡西皮二黃。也喜歡弄兩口喝喝,有老軍門在娘子關陪着他,托克泰也不算孤單了!”

    一個參謀問道:“那托克泰将軍的墓志銘怎麽寫啊?”

    “這個你們斟酌吧,死地日子提前幾年,就說他五年前就死在洋人槍下了!***,托克泰五年前挨了洋人一槍,那時候要是死了多好。總比死在自己把兄弟手裏舒心!”馬福祥恨恨的罵道。

    李貴萬年不變的迷糊臉上突然閃過一絲殺氣。他冷冷的道:“古明阿這樣的東西,不能留着。早晚是個禍害!”

    陳鐵丹、馬福祥相視一眼,冷笑着點了點頭。

    紫禁城養心殿。這裏平時是曆代皇帝批閱奏折和接見大臣的地方,今天湧進來一群神機營地兵。

    “你這個老閹狗,這會兒裝什麽正經?識趣地話,麻溜兒的把這壺酒給太後、皇上灌下去,不識趣地話,老子讓你千刀萬剮!”古明阿獰笑着道。

    蜷縮在角落裏,被打的鼻青臉腫地老太監不是别人,正是大清内務府總管李蓮英。

    李蓮英苦苦哀求道:“大人,您可是滿人啊!太後、皇上不光是奴才的主子,也是你們的主子啊!這弑君的事情可不能幹啊,殺了主子到了陰曹地府是要千刀萬剮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

    古明阿飛起一腳把李蓮英踢成了滾地葫蘆,已經被打的青腫的臉上沾了少許灰塵。

    “你一個沒卵蛋的二亦子(太監的蔑稱),也他娘的知道什麽叫弑君!”說罷,又是一腳,正中李蓮英的鼻子。

    李蓮英鼻子立刻就鮮血直流,鼻梁歪在了一邊,裏面的骨頭已經被踢斷了。

    “給老子把這壺酒送過去,留你一個全屍,不然的話,老子把你剁成餡兒喂狗!”

    李蓮英的眼睛裏閃過濃重的恨意,他扯着嗓子叫道:“天殺的古明阿!本總管雖然是個太監,也曉得忠義,朝廷養了你們這些滿人幾百年,就是養條狗也知道見了主子搖搖尾巴,有人傷了主子,狗都知道護着主子!你們連畜生都不如啊!老佛爺,皇上,奴才盡忠的日子到了!”

    說罷,李蓮英衰朽的身軀不曉得從哪裏獲得了力量,從地上一躍而起,沖着柱子就撞了過去。

    “噗哒”一聲悶響,李蓮英軟癱在地上,腦漿和着鮮血噴濺在紅漆大柱上,身體還在微微的抽搐,但是眼見已經活不成了。

    神機營的兵臉上都露出不忍的神情,古明阿在李蓮英的身上踹了一腳,悻悻的罵道:“這老閹狗,甯死也不幫老子辦這趟差使!去,把二總管崔玉貴叫進來,李蓮英不幹,讓他去幹!”

    崔玉貴虛胖的臉上滿是汗珠,進到屋子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崔胖子,你的外号是不是叫催命鬼?”

    “那都是下面的人和奴才開玩笑亂叫的,大人喜歡叫什麽都行啊!”

    古明阿冷笑道:“催命鬼,聽說當年珍妃是你給扔到八寶琉璃井裏面的?”

    崔玉貴臉色更是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頭在青磚地上磕的崩崩響:“大人啊,那是老佛爺的旨意,奴才是奉旨的!那一年,聯軍進了北京城,老佛爺怕珍主子被洋人玷污,就讓奴才送珍主子歸天。”

    “哦,這個事兒我聽說過,聽說那口井一到晚上就有女人的哭聲,是真的假的?”

    “宮裏有小蘇拉太監說起過,奴才害怕也沒敢去過那裏!”

    古明阿獰笑道:“我知道爲什麽,珍主子死的冤枉,又寂寞的很,所以想讓皇上和太後去井裏陪陪他!死者爲大,咱不能讓死人心裏憋屈不是?催命鬼,現在就用着你了,你去把咱們太後和皇上送到珍主子那裏團聚。”

    “大人,奴才不敢啊!您把這個差事派給别人吧!”崔玉貴邊磕頭邊哭。

    古明阿指指地上李蓮英的屍體道:“你是打算學李蓮英,當個忠仆了?那好辦,我就把你扔進井裏,讓你去陪珍主子!”

    珍妃從井裏撈出來的時候,崔玉貴就在旁邊,泡的腫脹的屍體,努在眼眶外的眼珠,似笑非笑古怪的面容似乎在向世人訴說着自己的冤屈,更像是要對殺害自己的兇手報複。從那以後,他就經常被噩夢纏繞,總是覺得珍妃要向他索命。

    崔玉貴吓的全身哆嗦,珍妃臨死前的掙紮和撕心裂肺的哭聲又在耳邊響起,那句“皇上,來世再報你的恩德”如同旱天滾雷般響個沒完。

    “奴才去,奴才這就去!”崔玉貴帶着哭腔道。

    古明阿不屑的罵道:“真他娘是個蠟燭,不點不亮!”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0 20:49
第三百四十五章 慈禧之死(下)
   紫禁城外東路的最北端是景棋閣,這裏幽靜的有些怕人。

    光緒神色如常,似乎在欣賞着這裏的景色。自打嘉慶年間,天理教殺進了紫禁城,嘉慶帝就下令将皇宮裏的樹木盡數砍伐,隻有景棋閣這裏還保留了些許,如今已經是古柏參天了。

    朱欄依舊,雕梁畫棟,皇家雍容依舊;那太湖奇石,還是光緒當初爲珍妃不遠千裏專程從江南運回的;曆經幾朝,庭院内柏樹挺拔蒼翠依舊,樹冠華美,濃密幾近蔭蔽了整個院子,即使是流火七月,樹蔭下仍沁有絲絲涼意。,而在嚴冬臘月,依然蒼翠欲滴。

    一口八寶琉璃井,角落中任憑欄杆圍起,安安靜靜。平時井口覆有青石,看不見裏面的水,今天井口上的石頭已經被搬開了,井水冰涼刺骨,冷冷清清,正如珍妃凄慘的人生。

    這口井自打珍妃被扔進去後,就被稱爲珍妃井了,據說夜裏經常能聽到她凄慘的哭聲,可光緒聽不見,因爲他一直被幽禁在瀛台,想聽聽珍妃的鬼魂哭聲也是種奢望。

    紫禁城,樓宇九千九百九十九間半,白玉爲欄,琉璃爲瓦,金磚鋪地,如此大的紫禁城,怎麽就容不下一個珍兒呢?光緒的思緒飛到九霄雲外,渾然忘記了自己已經命在須臾。

    慈禧穿着自己七十大壽時候,特意定制的禮服,掐金絲走銀線,彩鳳金龍栩栩如生,手指上套着五寸多長的指甲套。

    她也不顧太後的身份,聲嘶力竭的叫着:“崔玉貴,你個狗奴才!你敢弑君嗎?”

    崔玉貴和兩個小太監裝着聽不見,将慈禧扛在肩膀上。就往井邊走。光緒則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載沣、奕出了皇宮,一直沒有回來,他就曉得事情不妙了,等到古明阿派兵将他和慈禧控制住,他更明白大勢已去,這個時候,他顯得無比的冷靜。或者說是麻木,對于他來說,這個皇宮就是金子打地監獄。死對他來說,并沒那麽可怕,牛頭馬面再恐怖,也不見得能比得上慈禧。閻王最多就是讓人死,而慈禧可以讓人生不如死!

    崔玉貴将慈禧放下來。慈禧用雙手攀住井口,兩個蘇拉太監年紀還小,力氣不夠,慈禧也知道死之将至。迸發出的力量大的駭人,倆人死活沒法将他推下去。

    “哼!”一聲不大的鼻息聲,讓崔玉貴吓了一跳,他回頭看去,翠柏的後面,古明阿那張殺氣騰騰的臉閃現了出來。

    崔玉貴咬緊牙關,親自上前。用力将慈禧的手擰到後背上。

    “皇帝救我啊!皇上救我!我是你親爸爸啊!你就看着我死啊?”慈禧奮力的朝光緒喊道。

    光緒慘白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我救你?我能救得了誰?珍兒死地時候。我救不了,譚嗣同、康廣仁、楊深秀死的時候。我救不了,老佛爺。你說說,我現在還有本事救你嗎?”

    慈禧依然殺豬似的嚎叫:“救我啊!崔玉貴,你這個狗奴才,我待你不薄啊!你就這麽報答我地?”

    “老佛爺,您别叫了,奴才不殺您,他們就要殺奴才啊!奴才不想死啊!”崔玉貴苦着臉道,但是手裏卻絲毫不肯放松。

    “咔哒”一聲輕響,慈禧發出一陣慘叫,她的左臂硬生生被崔玉貴給擰斷了,可她的右手依然死死的拽着井壁。

    “老佛爺,别拗了,越這樣,您受的罪越多,您看看,今天您還能逃地過嗎?”崔玉貴歎了口氣,松開了慈禧。

    光緒看着慈禧的樣子,鄙夷的冷笑了一下道:“太後,有點出息吧,别給文宗和穆宗丢臉,好歹您也是給四萬萬人當了幾十年家的人!”

    文宗是鹹豐地廟号,穆宗是同治的廟号,一個是慈禧的老公,一個是慈禧的兒子。

    慈禧長歎了口氣,漸漸恢複了平靜,她幽幽的道:“莊虎臣這個狗賊,我生不能殺其人,做鬼也要天天纏着他!”

    光緒苦笑了一聲道:“莊虎臣,哈哈,虎臣、虎臣,太後啊,他就是你命裏的克星啊!太後是君,他是臣,您是屬羊的吧?他地名字裏有個虎字!虎臣克羊君,命數啊命數!我今天終于想明白了!”

    慈禧聽地目瞪口呆,隻是搖頭不說話。

    古明阿從樹後沖了出來,對着崔玉貴就是一腳,罵道:“磨磨蹭蹭的,你想死啊?”

    崔玉貴苦着臉道:“太後、皇上,您二位地好日子到了,請升天吧,别再爲難奴才了!”

    光緒點了點頭,拉拉自己的衣襟,正正衣冠,沖着井口叫道:“珍兒,朕馬上就來陪你了!”

    光緒跪在地上沖着北方拜了三拜:“不肖子孫愛新覺羅.載,向列祖列宗請罪,朕上不能保祖宗留下地江山,下不能刷新政治救民水火,内不能懲貪官污吏,外不能禦列強侵蝕,朕罪滔天!今日身死社稷,也是咎由自取!”

    說罷,小心的将辮子解開,将頭發打散,披在前面擋住臉:“朕無面目見列祖列宗與地下!古明阿,朕有一事相求,望你轉告莊虎臣,大清有罪,罪在朕一人,以仁治天下者,不絕人子嗣,朕膝下無子,唯有一弟載沣。大清已是死灰,再無複燃之理,望莊虎臣能放他一條生路,容其躬耕隴畝,了卻殘生。若果真能饒載沣一條性命,朕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盡。”古明阿有些不敢看光緒的眼睛,隻得敷衍道:“這話我一定替皇上帶到,不過至于如何發落醇親王,這個就要看莊大帥的意思了,奴才做不得主。”

    光緒嘴角挑出一絲冷笑,不屑的道:“你也算是個滿人?”

    “皇上,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别逼着奴才動手,您還是自便吧!”古明阿耷拉着腦袋道。

    光緒站了起來,看着清澈的井水,大叫道:“珍兒,朕來了,朕來陪你了!”

    他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血色,死灰般的眼睛也有了神采,縱身就要往井裏跳。

    “攔住他!”遠處傳來馬福祥粗憨地聲音。

    古明阿一聽這話,心裏一驚。沖上前去,抱住了光緒的大腿,倆人險些都掉進井裏。

    馬蹄聲“哒哒哒”。快的讓人心裏發緊,馬福祥騎着西洋高頭大馬飛也似的沖了過來,大叫道:“大帥有令,不得傷害光緒!”

    光緒剛才一心求死,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現在也是大汗淋漓,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了出來。

    馬福祥從馬上一個騙腿,蹦了下來,手裏舉着一份電報譯稿道:“古明阿。大帥有令,不得傷害光緒皇帝以及諸王公大臣的性命,等他進京以後再行發落!違令者斬!”

    古明阿一聽,也吓的魂不附體,自己的腦袋也差點不穩當。

    慈禧一聽這話,又升起了求生之念,忙問道:“莊虎臣不殺我了?”

    馬福祥笑呵呵的走到她跟前道:“大帥的電報上說。皇帝和諸王公大臣都不能殺。至于您嗎?”

    “他說我什麽來着?”

    “您啊?大帥什麽都沒說!”馬福祥臉色突然一變,惡狠狠地擡腳踹在慈禧的身上:“你下去吧!”

    “噗通”一聲。慈禧措不及防被一腳踢進了井裏,她用力的掙紮着。喊着救命,可一張嘴就喝了口冬天地井水,不多時,冒了幾個氣泡,水面的漣漪漸漸消散,再也沒了動靜。

    馬福祥看着井裏,恨恨的罵道:“死妖婆,好好一個中國,就是被你禍害的沒個樣子!***,早該死了!”

    光緒神色木然地看着慈禧被踢進井裏,過了片刻,他平靜的問道:“爲什麽不殺我?”

    “這我不知道,大帥的電報裏就幾個字,您是皇上,估計大帥要親自見你,有什麽想問的,您就問他吧,我是什麽都不知道!”

    光緒苦笑道:“皇帝?我這輩子哪天算是個皇帝?原來是傀儡皇帝,今天變成了前朝皇帝,李煜、陳叔寶地往事怕是我的将來吧?可李後主有個小周後,陳後主還有個張麗華,我呢?”

    古明阿怒斥道:“說這麽多廢話幹什麽?來人,給我把他帶下去,好生的看管,要是讓他跑了或者自殺了,我要你們的腦袋!”

    馬福祥一擺手道:“不要你的人,我自有人看管!來人啊!”

    一群甘軍的親兵齊聲道:“有!”

    “把皇上看好了,不得缺了衣食,再給他派幾個太監伺候着,等大帥來了再行處置!”

    “是!”

    光緒苦澀的笑了笑道:“多承将軍優撫,謝了!”

    幾個親兵将光緒帶了下去,他瘦消地背影消失在景棋閣終年長青地古柏後面。

    古明阿谄媚的道:“馬軍門,小地這趟差使辦的還如您地意吧?”

    馬福祥笑道:“你小子也是個人物啊!托克泰是你的拜把子兄弟,你也下得去手?真是個人物!”

    古明阿正色道:“小的雖然是滿人,但是一心追随莊大帥,哦,不,大帥馬上就是皇上了!小的不僅效忠皇上,也效忠您馬軍門,軍門今後是新朝擁戴的頭功,那是開國的元勳啊,出将入相尋常事罷了,還請軍門以後要多多照應小的,小的祝軍門公侯萬代!”

    一個滿臉煙容的男人從人群裏鑽了出來,點頭哈腰的道:“小的今後誓死效忠皇上,效忠馬軍門,效忠古明阿将軍!”

    馬福祥和古明阿一看,原來是古明阿家的包衣奴才閻崇月,這家夥一直負責古明阿和馬福祥之間的聯絡。

    馬福祥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你小子是個當奴才的料!眼皮子夠活絡!”

    閻包衣受寵若驚的磕頭如搗蒜。

    馬福祥走到井邊,突然驚訝的道:“啊,這怎麽回事?慈禧還沒死?”

    古明阿忙走了過來,看着平靜如鏡地水面,疑惑的道:“這井裏沒什麽啊?這老太婆應該死的透透的了!”

    馬福祥獰笑着道:“你再看看。我剛才怎麽見有個人影呢?”

    古明阿撅着平**看了半天,正要說話,發現一個碩大的馬靴沖着自己面門就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馬福祥一腳給踢進了井裏。

    在場的神機營的兵一愣,有些反應快的就要掏槍,後面傳來一陣陣拉槍栓的聲音,馬福祥地親兵們齊聲道:“不許動,誰動打死誰!把槍扔地上!”

    神機營的兵吓的都跪在地上。把槍舉過頭頂,然後扔到一旁。閻包衣更是被這突然地巨變吓的魂不附體。

    馬福祥走到他跟前,對着他膝蓋窩踢了一腳。閻包衣腿一軟,就跪在地上,然後之間馬福祥抽出雪亮的馬刀。

    “饒饒命的命字還沒出口,腦袋已經和脖子分家了,污血從頸項中噴湧而出。髒了景棋閣的地面。

    神機營地兵一個個面無人色,跪在一邊磕頭一邊苦苦哀求。

    “軍門饒命啊,我家還有八十歲的老娘啊!”

    “我孩子還在吃奶呢!”

    “我老婆是個癱子,殺了我就等于殺我全家啊!”

    馬福祥掏出花旗國六子轉輪槍。沖天開了兩槍。

    “砰、砰”兩聲脆響,這些兵登時就閉了嘴。

    “老子什麽時候說要殺你了?古明阿和那個不認祖宗的閻包衣,他們害了托克泰,那是我馬福祥的好兄弟,也是莊大帥地好兄弟,是我們甘軍上下所有人的兄弟,他在娘子關的時候。帶着親兵和洋鬼子拼命。死裏逃生揀了條命,結果被古明阿、閻包衣這兩個畜生給害了!老子殺他是替兄弟們報仇!也是給娘子關所有打過八國聯軍的兄弟們一個交代!

    托克泰是滿人。他帶着三百人擋了我們大軍一天一夜,可我們敬重他!你們也是滿人。卻跟着古明阿這樣的混賬,你們摸摸後背,那裏有根骨頭,叫做脊梁骨!人要是沒了脊梁骨,就是一灘爛肉!這樣的東西,老子就當條狗一樣,殺了毫不可惜!人要是沒了脊梁骨,活着就成了行屍走肉,你們這樣的人殺再多,老子也不會手軟,知道爲什麽留你們這些人一條命嗎?就是因爲神機營、健銳營裏有幾百号人曾經跟着莊大帥在娘子關打過洋兵,不少人還死在了那裏,老子就是看在那些兄弟地面子上,才饒了你們!滾吧,都給我滾!滾地遠遠的,如果讓我聽說你們有人敢禍害老百姓地,那老子新賬老賬一起算,千刀萬剮都是輕的,老子架起大鍋,煮了你們!”

    馬福祥地大牛眼從他們頭上掃過,這些人沒人敢看他的眼睛,隻是一疊聲的道:“不敢,絕對不敢!”

    “滾!”

    神機營的兵抱頭鼠竄,就怕跑的慢了馬福祥改了主意。

    一群甘軍的親兵哈哈大笑。

    不多時,陳鐵丹、李貴也飛馬趕了過來。

    馬福祥一把拉住陳鐵丹道:“鐵蛋,你最了解大帥的心思,他是怎麽了?留着光緒,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陳鐵丹呵呵一笑道:“這些事情,不是你**心的,咱們是當兵的,聽命令就是了!”

    李貴陰森森的插言道:“别說沒用的了,紫禁城裏寶貝多,别讓這些八旗的亂兵趁機揀了便宜!”

    馬福祥如夢方醒,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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