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化工大唐 作者:殷揚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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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2009-4-2 13:34: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902338
本帖最後由 玄武 於 2010-2-5 14:30 編輯

第一卷 初到大唐 序

    若歷史是一條奔流不息的大河的話,那麼強大的唐朝就是這條洶涌澎湃的大河上一朵絢麗多彩的巨浪!唐朝以其獨特的唐文化、強大的武功、繁榮的經濟、雄厚的國力享譽千古,成為當時世界的中心,支撐著當時的世界,成為中國歷史上一座不滅的豐碑!為後人景仰!

    唐朝與別的王朝不同,這朵巨浪擁有兩個奪目的浪尖,相映成輝,一個是著名的明君唐太宗開創的“貞觀之治”。貞觀年間政通人和,國富民強,四海晏然,百姓安居樂業,家給人足;“虜不敢乘月犯邊,士不敢彎弓報怨”,邊境清平,萬國歸心,“天可汗”旨意所至,莫敢不從!

    另一個浪尖是由唐玄宗李隆其開創的“開元盛世”,其強盛程度超過了唐太宗開創的“貞觀之治”,和漢武大帝開創的“漢武盛世”相互輝映,是中國歷史上公認的兩個鼎盛時期之一,成為中國歷史上兩座永不磨滅的里程碑之一。

    然而,這兩個浪尖之間有一個很不平靜的時代,大唐曾經處于內憂外患的困境,堪稱“盛世危機”。

    唐太宗以後,雖有武則天之明,女皇烈心,但是唐太宗開創的霸業日衰,邊境上的戰爭日漸增多,唐太宗時期四海歸心、邊境清平的盛況已不復見。唐高宗、武則天在處理突厥問題上失誤,導致了突厥的反叛,建立歷史上的“後突厥”,騷擾北方邊境,北方從此不得安寧。後突厥的兵峰曾經一度深入國境千余里,抵達雲州(現在山西的大同),兵峰遙指中原腹地。連唐太宗設立的“安北都護府”都不能在塞北立足,不得不南遷到長城以南。

    北方的後突厥、盤踞青藏高原的吐蕃、新興的阿拉伯帝國是處在這一特殊時期的大唐在政治、軍事上的主要對手,成為唐朝最嚴重的邊患。

    景雲年間的唐朝,不僅有非常嚴重的邊患,還有一場巨大的政治危機。武則天的幼女,太平公主一心想仿效武則天做女皇,施展政治手腕,拉攏朝臣,大半朝臣入其黨,權頃天下,無時無刻不在惦念著除去太子李隆基。唐朝處在一個艱難的困境之中,面臨著艱難的抉擇,中國歷史也就處在十字路口。

    化工學院的高材生陳晚榮意外的來到唐朝,成了有上頓沒下頓的赤貧之家的一員,面臨著赤貧的家境、艱難的時局,他將如何抉擇?他的抉擇能否對中國歷史產生影響?產生什麼樣的影響?請朋友們跟著陳晚榮一道,行走在這一特殊的歷史時期,去探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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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13:34
第一卷 初到大唐 第一章 赤貧之家

    二月天時,春寒襲人,今兒特別冷,朔風吹在身上好象刀割一般。陳晚榮站在窗邊,看著窗外,樹梢上掛著晶瑩的冰稜兒。

    “晚榮還是那樣站著,左腳在前,右腳在後,遮莫是傻啦?”陳老實想起兒子一病數日,病好之後心事重重,連多余的話都沒有,粗糙的臉上疊滿了憂傷。

    “胡說甚呢?”陳王氏語含不悅,斥責起來。

    陳老實嘆息一聲︰“郎中給請了幾個,他們都說沒病,可晚榮老不見好,眼看著就要下種了,明兒個的日子還不過呢?”

    陳老實一家四口,兩個兒子,大兒子陳晚榮,小兒子陳再榮就讀于縣學館。陳晚榮十八歲,年富力強,是家里的主勞動力,卻在農忙季節出了問題,他不得不憂心一家人的生活。

    “別忙你那些物事兒,快去縣里跑一趟,給請一個郎中回來。鄉下野村的野郎中,本事不好,去縣里穩當些。”哪個孩子不是母親的心頭肉?陳王氏心急得眼里含著淚水,強忍著沒有滾下來。

    他們的話陳晚榮清清楚楚的听在耳里,心中苦笑不已,要是陳老實知道他的兒子已經一病不起他會怎麼想呢?他要是知道他兒子的軀體給自己佔有了,他會如何做呢?

    穿越,一個充滿幻想的美好話題,二十一世紀眾多年青人的夢想,可這不是我的希望。我在另一個世界有家人,有親戚、有朋友、有事業、有愛情,現在卻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接受煎熬,造化弄人也!

    穿越是條不歸路,沒有人能夠回到過去的世界,還是勇敢的面對現實,在唐朝老老實實生活吧。

    既來之,則安之!

    “別磨蹭了,快點去。再磨下去,天就黑了。”陳王氏催促起來。

    陳老實把手中的斧頭一放︰“要是他們來取犁,你就說過兩天給他們做,不誤了他們下種就是了。”陳老實會木匠手藝,抽空給鄉親們做做木活,賺點工錢貼補家用。

    他還沒有走,陳晚榮走了過來︰“爹,不用去了,我好了。”

    “你好了?”陳老實和陳王氏驚異的打量著陳晚榮,陳晚榮原本無神的眼楮有了神采,臉上也有了光澤,生機勃勃,和有軀體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模樣截然不同。

    要陳晚榮好起來,他們是天天盼,時時盼,就是睡覺都在盼,可是一旦成了現實,他們又難以置信,不由得呆住了。

    “我挺好的。”陳晚榮再次肯定。為了讓他們相信,這話說得斬釘截鐵。

    陳老實拉著陳晚榮的手,把陳晚榮東瞧瞧,西瞧瞧,歡喜不禁,情不自禁流下了驚喜的眼淚︰“真的好了!菩薩顯靈了。”

    這是一張橘子皮似的臉,鐫刻著歲月的蒼桑,滿布皺紋,淡黃的膚色,四十三歲的年紀卻有著五十五歲的相貌,典型的陝西老農。

    眼里的慈父關愛之情讓陳晚榮感動無已,望著這個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爹,陳晚榮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父母,不由得心頭一疼,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是不是在想我?會的,他們一定會的!

    陳王氏忙拉住陳晚榮的手,粗糙的手掌在陳晚榮的手背上摩挲,憐愛無限的道︰“晚榮,瞧你都凍成這樣了。快,去爐子邊煨煨。”

    在窗邊站了半天都不覺得冷,給她一提醒,陳晚榮這才覺得四肢冰涼,都快給凍成冰棍兒了,任由陳王氏拉著去到火爐邊。

    火爐里的火燃得正旺,發著歡笑聲,陳老實又扔了兩根干柴進去︰“晚榮,你好好煨煨,把身子回回暖,莫要凍出病了。李老板的桶還差幾下子,我這去給做了。”瞧了瞧陳晚榮,再次確認是好了,這才放心的提著斧頭去了左邊屋子,傳出砰砰的響聲。

    今兒的天氣特別冷,是以陳老實在屋里做木活,沒有在外面忙。

    給人疼的感覺就是好!陳晚榮不僅身上給火焰烘暖了,就是心頭也是暖烘烘的。

    陳王氏握住陳晚榮冰涼的手︰“晚榮才好,今兒就休息,啥也別做。”

    這是一張烙上了歲月印記的臉,幾條不規整的眼紋,眼里盡是慈祥而柔和的關愛目光,陳晚榮仿佛回到另一個世界母親的膝下承歡,心里暖烘烘的︰“謝謝娘。”忙扭過頭去,擦干眼淚。

    陳晚榮回過頭,仔細打量著既親切又有些陌生的母親,陳王氏一襲洗得泛白的麻布衣服,摞著不少補丁。眉毛修整成小山眉,這是唐朝貧困婦女的典型衣著。

    現在是唐朝景雲二年,唐睿宗在位,李隆基在一年後才能登上皇位,開創“開元盛世”。著名的“貞觀之治”已經過去五十多年了,但是唐太宗的遺教仍存,唐朝的國力依然強盛,是以民間殷富,婦女的服裝多種多樣,色彩鮮艷,最受歡迎的是紅色裙裝,又稱石榴裙。

    經過貞觀之治的唐朝國富民殷,百姓富足,就是鄉下農村婦女也流行穿裙襦裝,著麻布衣服的人很少,只有真正的窮苦人家才會如此穿著。

    唐朝婦女觀念開放,個性張揚,想思前衛,擁有幾乎和男子平等的社地位。更喜歡濃妝艷抹,即使農村婦女也喜歡打扮、畫眉,陳王氏沒有襦裙裝,只能修修眉毛略為裝扮。

    三間茅草屋,一個灶頭,三張床,還有一張陳舊的桌子,以及一些盆盆罐罐這就是陳家的全部財產。

    杜甫有詩“卷我屋上三重茅”那是因為他的茅草屋是新蓋的,還是在“安史之亂”期間,唐朝已經衰敗了。在安史之亂前唐朝民間富裕,老百姓的主要居住房是坌土磚瓦房,茅草屋也有但不多。

    這種差別用我們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別人住小洋房,而我還在住茅草屋,相當于現代的“貧民窟”,這是赤貧之家的棲身之處。

    赤貧,這就是陳晚榮的家境!沒有不可改變的家境,只有不可改變的人,在來的那個世界,陳晚榮就出身貧寒,憑著自己的努力過上了富裕的生活。

    這絲毫沒有影響陳晚榮的心情,反倒倍感親切,仿佛回到了從前的家庭,這聲“謝謝娘”叫得情真意切,發自肺腑。

    陳王氏歡喜無已,臉上綻出了一朵花兒,在陳晚榮手背上拍拍︰“晚榮,你煨著,娘去把饅頭蒸了。”陳王氏站起身,憐愛的看了一眼陳晚榮。

    陳家窮,以小米飯度日,饅頭對于他們的家境來說是一種奢侈。陳晚榮一病數日,家里特的開“小灶”蒸饅頭,為的是給陳晚榮補補身子。

    一听這話陳晚榮心里暖暖的,做饅頭雖是小事,也可以盡點孝心︰“娘,我幫您做。”

    “你做?你這孩子從來不下灶間。會做灶上活兒,小媳婦知道你會疼人,都搶著嫁給你呢。”陳王氏根本不相信陳晚榮會幫她做灶間活兒,嘮叨著進灶間去了。

    陳晚榮走到灶間,一邊挽袖子,一邊問道︰“娘,吃了飯要不要把桶給李老板送去?”

    “自然是好。李老板泡皮的桶壞了,才要你爹幫著做幾個,你爹一直忙著給鄉親們做犁沒時間做。”陳王氏一邊升火,一邊說話,很是吃驚的看著陳晚榮︰“晚榮,你真做?”

    就說話這會兒功夫,陳晚榮在熱水里放了點純堿,把手洗干淨,從盆子里把發酵好的面團倒在案板上,抓起純堿灑在上面,開始揉面了。一舉一動,好象廚房老手,看得陳王氏眼珠都鼓出來了︰“晚榮,你你你甚麼時間學會做饅頭了?”

    在她的記憶中,陳晚榮只會吃不會做,要她一下子接受陳晚菜會做饅頭,還是如此熟練有點難度,不信的神情寫了滿臉。

    此陳晚榮非彼陳晚榮,進得廳堂,下得廚房,和女朋友在一起沒少動手做飯,做個饅頭對他來說是很平常的事情,不一會兒功夫就把面揉好了,用刀切出來,大小均勻,很見功力。

    陳王氏歡喜得嘴都合不攏了︰“晚榮,你要是早點進灶間,兒子都叫爹了。哎,就是家里窮,甚麼時間才能娶上媳婦?”嘆息聲中,把面團放進鍋里去蒸。

    蓋上鍋蓋,歡喜無限的看著陳晚榮,這種能干兒子最能討娘的歡心了,陳王氏是笑得眼紋都不見了,仿佛年輕了十歲。

    陳晚榮把手洗干淨,在一個木盆里倒了半盆水,從牆角撿起幾塊生石灰放到水里,嗤嗤聲中,熱氣上騰,伴隨著四濺的水花兒。

    陳王氏正在埋頭添柴,听到響聲,抬頭一瞧,很是不解︰“晚榮,你這是做甚麼?石灰是你爹買來補糞坑的,別給浪費了。”

    唐朝沒有化學肥料,積肥主要是靠糞坑了,把家畜和人的排泄物收集在一起用來種莊稼,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糞坑。要做糞坑,石灰就是不可缺少的原料了。

    “娘,我做點東西。”陳晚榮把半罐子純堿倒在石灰水里。

    陳王氏忙從灶前跑過來拉陳晚榮的手,可是已經晚了,純堿已經給倒在盆里,嘆息了一聲︰“倒就倒了。不要給你爹曉道了,他那脾氣要罵你。”

    陳家窮,夸張點說一把灰都是不錯的財產,更別說半罐子純堿了,值好幾文錢,要是給陳老實知道了他肯定很心疼,罵人那是必然的舉動。

    陳晚榮根本就沒往這方面去想,手里的筷子在盆里不住攪動,轉著心思,打著主意︰我這個化工學院的高材生應該發揮專業特長來賺錢過生活,不是老老實實種莊稼,做農民,這樣才能脫貧致富。

    “這這……遮莫水里會長石頭?”陳王氏看著盆里越來越多的碳酸鈣沉澱,驚訝得都不知道說話了,要不是她的胸口急劇起伏證明她是個大活人,一定會把她當作一尊表情豐富的雕像。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13:37
第一卷 初到大唐 第三章 大唐氣象

    “你們去抬桶,我去借車。”陳王氏交待一句,就要出屋。

    唐朝以農為本,極為重視農業生產,經過貞觀之治之後,唐朝國力強盛,民間殷實,農民有牛已經很普遍了。在當時,擁有一頭牛和我們現在擁有一台拖拉機差不多,那是富裕的象征,陳老實這個赤貧之家哪里買得起。每到用牛的時候就得向別人借。

    陳老實有點遲疑︰“你到哪里去借?借了又得給人家還工。就這麼點路,背也能背去,還要甚車呢?”

    有農村生活經驗的人都知道,在農村那些沒有牛的人戶和有牛人戶“換工”耕地,而不是用人來拉犁。在耕牛稀缺的情況下用人拉犁那是沒辦法的事,在耕牛普遍的情況下用人來拉犁更多的是存在于想象中和小說家的筆下。

    鄉下人質樸,需要幫忙說一聲,不會不來。要真到了用人犁地的程度,只能說明做人太失敗了,失敗得沒有人願意和你打交道。陳老實窮,但做人不失敗,他會木活,鄉親們都願意和他“換工”。

    所謂換工就是張三給陳老實耕三天地,那麼陳老實就要給張三做三天木活,這還是張三夠意思,沒有算“牛工”。

    人有人工,牛有牛工,至于牛工算多少這要看主人家的態度了,有一頭牛頂一個人工的算法,也有頂半個人工的算法,遇到好人家不算牛工,算個人工就是了。

    陳晚榮在另一個世界就是農村出身,對農村的事兒很是了解,陳晚榮本人就是個人窮志不短的人,陳老實這種不願求人的心態暗合他的心意︰“娘,不用借了,我背就是了。”陳晚榮以前的家境也是不好,從八歲起就在幫父母干活,背點東西不在話下,只當體育煆煉。

    醉翁之意不在酒最能說明陳晚榮的目的,就這個赤貧之家要想過上好日子,靠陳老實的木工手藝是不可能實現的,還是得靠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專長就是化工,今兒趁送桶的機會出去轉轉,說不定能找到機會。

    機會不等人,應該由我去尋找,這才是一個有志青年該做的事!

    陳王氏憐愛的打量著陳晚榮,很是不放心︰“晚榮,你才好,這不苦了你?”

    “娘,我又不是沒背過。”陳晚榮對她的關愛很是感動,熱血上騰,不要說背點東西,就是再苦再累的事情也不在乎。

    陳王氏仍是為有點不放心,叮囑道︰“晚榮,那你得小心點。背不動就少背點。”

    陳晚榮應一聲,走到左邊屋里,屋里很凌亂,砍下的木塊滿屋都是。地上放著兩個木桶,摞在一起有半人高,木板足有一寸厚,很結實,差不多有一百斤。

    陳晚榮抓住木桶上的棕繩抬起來,和陳老實合力把木桶抬出屋去。

    把木桶橫放,用草繩拴了,打橫背起來。背圓形東西,立著背會左右晃蕩,很硌背,打橫背就舒服多了,多年農村生活積累的經驗又一次發揮了作用。

    陳老實催起來︰“早去早回。馬上要下種了,家里的活兒比地上的灰還多。不準亂逛啊!”

    家長派頭不小,陳晚榮哪會和他計較,為了讓他高興,順著他的話應承︰“知道啦,爹。”

    “把桶錢支了,買兩斤肉。再榮今兒要回來,給他好好補補身子。錢要省著,不準亂花,再榮的學費就指望這點錢了。”陳老實交待事務了。

    哪個做爹的不關心兒子呢?何況還是就讀于縣學館的聰明兒子,陳老實一想到寶貝兒子就要回來了,臉上都泛起了紅光。

    唐朝的教育分為官學和私學兩種,私學就是我們熟知的私塾,那些屢考不中的落第讀書人開的私塾館。

    官學當然是朝廷開辦的學館,唐太宗繼位後擴大了國學,開辦了縣館,招收聰明良家子弟就讀。當時的縣館和我們現在的重點中學差不多,能夠考進重點中學在“全民教育”時代都是很榮耀的事兒,更別說在讀書人很受人尊敬的唐朝更是得到祖宗福蔭的庇護,是光宗耀祖的大事,陳老實往往以此自傲。

    唐朝實行的是十天休息一天的休假制度,陳再榮就讀于寧縣學館,因離家遠,陳老實在縣里租了一間房子由陳再榮寄讀。明天就是休息天,和我們現在的“周未大逃亡”相似,陳再榮今兒可以回家蹭吃蹭喝了。

    同樣是在一個鍋里吃飯,陳王氏說出的話就溫馨多了︰“晚榮,天很冷,少逛會,不要給凍著了。”

    陳晚榮應一聲,抖抖肩,感覺百來斤的東西也不重,邁開步子出發了。

    背東西的經歷已經多年沒有過了,陳晚榮仿佛回到了從前與父母一起背著東西爬坡下坎,心里暖暖的,一點也沒感覺到負擔,腳下生風,好象踏著風火輪,走得異常輕快,一會兒功夫就走了老大一程。

    陳老實沖陳王氏道︰“還看?又不是出遠門。”徑自回屋去了,屋里又傳出砰砰的響聲。

    “看看不行麼?你就知道催。”陳王氏不理他,站在屋檐下看著陳晚榮。

    行了老遠一程,陳晚榮回頭一瞧,只見陳王氏還站在屋檐下看著自己,心里一暖,以前他每次離家,爸媽都要看著他,直到不見人影才會回去。沖陳王氏揮揮手,陳王氏沖陳晚榮揮手,“早點回來”的聲音遠遠傳來。

    听到這聲音,陳晚榮只覺無比親切,鼻子發酸,揮手叫道︰“知道啦,娘!”

    二月份正是為春耕做準備的時節,雖然今兒的天氣特別冷,田里還是有不少農人在忙活,翻地、清理草根,忙得熱火朝天。

    約莫一頓飯時分就上了官道,官道是坌土為基,鋪上石子,路面平整,走在上面很舒適,圓滑的石子硌著腳板,好象在做“足底”,比行走在水泥路上還要舒服。

    官道上人來車往,川流不息,向長安方向涌去,其繁忙程度和現代社會的高速公路差不多。唐太宗繼位以後,勵精圖治,唐朝的國力空前強盛,這就是著名的“貞觀之治”。長安作為帝國的首都是唐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異常繁華。

    長安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達到百萬人口的城市,唐朝更是長安的黃金時期,有六個君士但丁堡大,比稍晚的阿拉伯帝國首都巴格達大六倍多。不僅僅是當時中國最繁華的城市,也是當時世界是上最為繁華的城市,因為當時的中國支撐著整個世界,據歷史學家測算當時唐朝的國民生產總值佔全世界的百分之五十八。

    相應的,長安的消耗驚人,糧食、肉類、蔬菜這些日常生活用品都得從長安附近的城鎮采購,官道上才能如此熱鬧。

    唐朝是中國歷史上最為強盛的王朝之一,盛唐氣象千年以後我們仍是津津樂道,陳晚榮身處唐朝,早就感到唐朝不一樣的大氣,官道上的熱鬧只不過是冰山一角。但陳晚榮卻有不一樣的感受,唐朝讓他深受鼓舞,不知不覺中挺起胸,昂起頭,這心氣兒就是不一樣!

    走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就到了目的地,羅家甸。

    羅家甸是個小鎮,由于毗鄰長安,每年要向長安提供不計其數的物資,因而很是繁華。人來人往,店鋪林立,吆喝叫賣聲不絕,陳晚榮還以為回到了南京路步行街。

    陳晚榮仔細打量起來,坌土磚瓦房一幢接一幢,一眼望不到頭。間或有一幢兩幢回廊式四合院,紅色的院牆鮮艷奪目。

    唐朝的建築規模宏大,氣魄雄渾,格調高邁,整齊而風格多變,華美而不縴巧,羅家甸雖是小地方,依然具有唐朝這一建築特點。

    這些建築絕對要算建築史上的杰作,古風古韻十足而又不乏大氣,陳晚榮在心里對我們祖先的智慧贊嘆不已。

    一股香氣飄來,陳晚榮鼻子不住抽動,一個不純正的漢語響起︰“羊肉泡胡餅吶!”

    尋聲望去,只見一間紅牆磚房前熱鬧異常,不少人進進出出,出來的人不住抹嘴,很是滿足。一個高鼻梁、藍眼楮,蜷曲著頭發的胡人正站在爐邊揉著面團。爐子上擺著一排中間簿,邊緣厚的胡餅,正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房子上方掛著一塊匾額,上面寫著“胡人館”三個漢字,字寫得不好,和蚯蚓爬的差不多。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陳晚榮心想應該是胡人文字。

    店里也有幾個胡人,熱情的沖食客們打著招呼,偶爾還會在食客肩頭拍上一下,說上幾句笑話,逗得食客發笑,完全沒有胡漢之別的種族隔閡,象兄弟一般親熱。

    唐太宗貞觀年間對外大規模用兵,擊敗突厥、吐蕃、吐谷渾、高昌、焉耆、薛延陀、高句麗、龜茲,甚至還打敗了當時叫身毒的印度。在對外戰爭中,捷報頻傳、凱歌不斷,迫使這些國家稱臣納表,天可汗的大名遠播異域萬里之外。

    因而長安也就成了一個國際大都市,住在長安的外國使節、權貴子弟、留學生、留學僧來自亞洲三百多個地方。這些人究竟有多少?據歷史學家統計,至少有三萬人。

    這是最保守的統計數字,不包括那些在長安討生活的胡人。唐朝作為當時世界的中心,長安作為帝國的中心,象磁石吸引鐵塊一般,吸引著不計其數的胡人來到唐朝、來到長安討生活。

    當時在唐朝討生活的胡人很多,雜耍賣藝、歌舞賣笑、開店經商、販貨生財,多不勝數,遍及各行各業。在唐太宗“夷漢一家”的政策關照下,胡人不僅在唐朝做生意,還和唐人通婚,最後給漢化了。羅家甸離長安不過幾十里的路程,胡人在這里做生意一點也不驚奇。

    拍拍額頭,陳晚榮深受鼓舞,非常欣喜的想︰“胡人在唐朝生活得有滋有味,怡然自得,我這個化學專家在唐朝搞化工應該很有前途,至少不會比這幾個胡人差!”

    (按︰在我老家的村子里發生過一件事,一個村民很小的時候父親過世,母親改嫁,他只能跟著姐姐過日子。但是,姐夫對他很不見待,他從十三四歲開始就一個人獨立生活,直到成家。因而,他養成了極強的個性,不願求人,家里窮沒有牛耕地決定老公拉犁,老婆扶犁,用人耕。還沒耕多久就給鄰村的村干部率先發現了,站在山包上臭罵他一頓“XX,你狗日的,你沒牛說一聲,牛都空起的,給你耕了就是了。這又不是舊社會,你在丟GCD的臉。”我老家是山村,村干部站在山包上罵人,幾面山都听得見,村子里的人知道了,都罵他齷齪人。最後由村上安排了幾頭牛把地給他犁了。這事讓鄉政府知道了,駐村干部和他“交流”了一通,每到春冬兩季要耕地的時候,駐村干部就要去村上安排耕牛,直到他省吃儉用,買了一頭耕牛,這事才算過去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13:39
第一卷 初到大唐 第四章 推銷藝術(上)

    李老板叫李清泉,是李氏皮革作坊的老板。作坊位于羅家甸北端,穿過鎮子就到了。這是一座四合院,十幾間坌土磚瓦房,牆壁漆以紅漆,歷久彌新,格外醒目。

    遠遠的就聞到一股混雜了腥味、臊味、酸味、油味、堿味的奇怪味道,陳晚榮胃里一陣翻滾。

    院子中間有一塊不小的空地,停著十來輛馬車,幾個伙計正把成捆的皮革裝到車上,忙得熱火朝天,今兒天氣特冷可他們的臉上仍是掛著晶瑩的汗珠兒。

    一輛高大氣派的馬車迎面而來,陳晚榮讓到一旁。拉車的是一匹高大健壯的白馬,很是神駿,車轅上一個車夫,身著青衣,頭戴圓氈小帽,右手持鞭,左手拉韁,任由白馬不緊不慢的前行。

    馬車緩緩而行,一個中年男子緊跟著馬車,在車窗邊對著車里說話︰“鄭老爺子,您走好吶!”

    “李老爺子,你忙吶。”車里傳出一個清越的男子聲音,窗簾放下。

    車夫馬鞭輕揮一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馬車驟然加速,飛馳而去。

    後面跟著三輛裝滿皮革的馬車也加速跟上,上了官道,向長安方向飛馳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視線里。

    陳晚榮心想瞧這派頭,應該是一個大富翁,上李清泉這里來提貨。

    直到馬車不見了,這個中年人這才轉過身來,看著陳晚榮,未語先笑,親切的笑容疊了一層又一層,其親切程度就是笑彌勒都要自嘆不如︰“晚榮,你可來了。”

    他就是李清泉,個頭不算矮,一米七左右,身上的綢衣色彩鮮艷,牡丹團花栩栩如生,挺著一個肚腩,頗有幾分富態。

    見了他那副笑容,陳晚榮心想這麼豐富的表情,不去搞傳銷簡直是浪費人才,笑道︰“李老爺子生意紅火,恭喜了!”

    李清泉的生意一直不錯,不說別的單從停在空地上等著裝貨的馬車就可以看出來,這話是說到他心里去了,親熱的在陳晚榮肩頭拍拍︰“晚榮,來來來,放到這里。”帶著陳晚榮去了屋檐下,幫陳晚榮扶著。

    陳晚榮才把桶放下,李清泉沖屋里一招手,過來兩個伙計︰“搬進去,馬上用。”伙計應一聲,一個人一個,抱著桶進工房去了。

    原本想盡一盡力,自己搬進去,沒想到他如此熱情,陳晚榮只好敬謝不敏了︰“謝李老爺子。”

    李清泉大度的揮揮手︰“一點小事,不值得謝。晚榮,來,外面冷,去屋里坐會,暖暖身子。”走在前面帶路。

    陳晚榮年富力強,百來斤的東西不知道背過多少回,身上正發熱,一點也不覺得冷,不過李清泉如此盛情也不好拒絕,謝一聲跟著李清泉去了。

    右邊直走,到了盡頭處再轉一個彎就到了,李清泉推開門︰“晚榮,進來。”

    陳晚榮老實不客氣進了屋,一股濃郁的茶香撲面而來,陳晚榮不由得抽動幾下鼻子,暗贊一聲好香,這是極品茶才能有的味兒。

    屋子甚是寬大,一張紅漆桌格外醒目,上面放著三把細瓷茶壺,還有十來只上好的細瓷茶杯,幾只細瓷碗。幾張椅子,一張椅子放在桌子里面,上面墊著松軟的紅色繡花褥子。一個火爐,炭火燃得正旺,三角架上放著一個瓦罐,里面坐著水發出咕咕的響聲,不斷有熱氣冒出。

    李清泉搬過一張椅子︰“晚榮,你坐下。”

    “謝李老爺子。”陳晚榮謝一聲,坐了下來,張開手對著炭火烤起來。身上不冷,手有點冰涼,對著火一烘,暖和襲人。

    李清泉提起最外面那把茶壺篩了一碗茶,遞給陳晚榮︰“晚榮,喝口茶,潤潤喉,走了這半天路,嗓子也干了。”

    還真有點渴,陳晚榮接過呷了一口,這茶味很平常,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壺,屋里明明有一股濃郁的茶香,應該是上等茶。這茶的味道實在是平常得緊了,這里面會不會有不為人知的道道?

    李清泉坐在椅子上,身子後仰,半躺半臥,右手撫著肚腩︰“晚榮,你要是再不來,我就要去你們家催了。”

    “李老爺子,您也知道,現在是農忙季節,馬上就要下種了,鄉親們都在準備農具,爹接的活兒不少。這不,是您李老爺子要的,爹才先給您做了。”陳晚榮打馬虎眼,搞應酬是張嘴就來。

    “是這樣啊!”李清泉的笑容不變,話鋒一轉︰“晚榮,這桶錢不能照原先的給你了,我給八十文,兩個桶一百六十文,我這就付給你。”

    听了這話,陳晚榮非常意外,要是陳晚榮戴的有眼鏡的話肯定是摔出一地的鏡片了。李清泉笑得那麼親切,態度和藹可親,任誰見了都會把他當作好人,陳晚榮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是個笑面虎,先用蘿卜引誘小白兔,然後握著大棒在這里等著自己。

    桶價原定是一百文一個,兩個也就省四十文,他那麼紅火的生意居然為了這點小錢費唇舌,陳晚榮要不是親耳听到,還真難相信。

    侃價,陳晚榮沒少經歷,不慌不忙︰“李老爺子,您這就不厚道了。都是鄉里鄉親的,您這不是在虧我嗎?兩個桶,四十文錢,您這樣的大財主為了這點錢不怕給人笑話?”

    李清泉笑容依舊,先是一長串的呵呵笑聲,然後才是一番大道理︰“晚榮啊,我們是鄉親這沒錯。可是,親兄弟也得明算帳吶。有道是‘發家如針挑土’,養家難呀,四十文也是錢吶,這發家就得一文一文的攢,不能因為少就不要。這是生意,是生意,你懂嗎?”

    他這大道理要是寫成家箴,用來教誨子孫後代還是挺有說服力,用來和我侃價,就有點不倫不類了,陳晚榮很是驚奇。

    陳晚榮心想你既然當成生意來講,那我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開口索價了︰“李老爺子,還沒給您說,這桶漲價了,現在要一百二十文一個。兩個桶,你得付兩百四十文。”

    “你說甚麼?一百二十文一個?”這一來輪到李清泉驚奇了,仔細打量起陳晚榮。

    還是那般赤貧人家的典型衣著,摞著補丁的麻布衣衫。不過更多的是陌生,臉上有光澤,生氣勃勃,和以前那個陳晚榮截然不同。特別是那雙眼楮比以前明亮多了,透著精明,渾身上下有著一股子自信。

    李清泉努力搜索記憶,心想以前那個陳晚榮要是遇到這種情況,他一定是一臉的無奈,說著好話,乞求自己看在要供陳再榮讀書的份上不要壓價。實在不行,他的身段會放得更低,不惜打拱作揖,就差下跪了。

    敢于和李清泉對著干,針鋒相對的討價還價,就從來沒有發生過。李清泉在驚訝之外又多了幾分好奇,不得不刮目相看,提起中間那把茶壺篩一碗茶,遞給隱晚榮︰“晚榮,嘗嘗這茶。”

    “我這還有。”陳晚榮把手里的碗揚揚。

    “嘗嘗。”李清泉把碗再向前伸了伸。

    陳晚榮心念一動,把手里的碗放在桌上,接過來喝了一口,這才叫茶嘛,有滋有味,喝起來舒服,不過離屋里那噴香的茶味還有段不小的距離,比起適才那茶好了不少。

    陳晚榮想起了現代社會那些交際人士,身上帶著好幾種香煙,見了小人物發最普通的香煙,見了有點身份的人發稍微貴一點的香煙,要是遇到領導或者貴人那就發最好的香煙。這個李清泉,就是這種人。

    “茶,上茶,上好茶!”陳晚榮啞然失笑中,念出了這句著名的諷刺對聯。

    李清泉明明听出了話里的諷刺意味,他臉上卻沒有一點變化,還是那般笑容可鞠,半眯著眼楮,晃晃腦袋道︰“茶,上茶,上好茶!挺有意思的!晚榮,你甚時間學會對對子了?”

    人無恥則無敵,見過臉皮厚的就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無恥之尤!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13:39
第一卷 初到大唐 第四章 推銷藝術(中)

    見了他那副沒事似的神情,陳晚榮在心里感嘆,今兒算是長見識了,遇到厚臉皮了︰“哪里是對對子,隨便念念罷了。”

    李清泉眼光淡淡一掃,不能再裝作不知了︰“晚榮是在挖苦我吧?我這茶壺里有三種茶,這一把里是最普通的茶,我這里人來客去少不了,要是有個鄉親來就給一碗潤潤喉。這一把,稍微好一些,用來給我那些主顧喝的。這把泡的是青城雪芽,鄭老爺子今兒來提貨,他就好這口,我不能不給他敬這茶呀。”

    想起適才遇到那位鄭老爺子的派頭,他一定是一個很有名的富商,要不然李清泉這種長著三只眼的商人不會那般親熱,一個勁的拍他馬屁。

    他居然自己把這種事說出來,陳晚榮對他這種小人胸懷不得不感嘆,嘴里道︰“李老爺子言重了。人分三六九等,各不相同,各有各的愛好,尤其是經商的更得把握好主顧的喜好,愛听曲的得給請個名伶,愛酒的就得給準備好酒,愛風花雪月的就給找個漂亮的紅牌,鄭老爺子愛茶實是最好侍候的了。”

    李清泉身子猛的前傾,不再靠在椅背上,有點驚異的打量著陳晚榮︰“晚榮,你怎麼變了?甚時間這麼有見識了?你這話不是一般人能說得出來,就算商人也未必有這等見識呢。”

    作為化工企業的部門主管,陳晚榮沒少陪客人,對客人的各種嘴臉爛熟于胸,這話是經驗之談,李清泉這個久在生意場上打滾的人哪有听不出其中底蘊的道理。

    “李老爺子過獎了,我隨便說說。”陳晚榮打著馬虎眼。

    李清泉提起茶壺,向一個細瓷茶杯里斟茶,壺嘴對著茶杯,一股綠色的茶水流入茶杯,一股濃香沖鼻而入,沁人心脾,陳晚榮暗贊一聲好。

    倒完茶,李清泉把茶壺放下,端起杯遞過來︰“晚榮,你品品。”

    陳晚榮一瞧,只有小半杯,這個李清泉還真夠摳門的。他之所以要給陳晚榮品品,不過是陳晚榮發現了他的秘密,不得不給。多了,又覺得給陳晚榮這個泥腿子喝太浪費了,這才給小半杯,意思一下而已。

    對他的心思,陳晚榮了然于胸,不能接受他這種施舍叫化子的做法,沒有伸手去接︰“李老爺子,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這種莊稼人喝這種珍貴茶太浪費了,還是喝最普通的就成了。我們窮人家,人窮志不短吶!”

    李清泉本來就舍不得,也就順手把茶杯放了下來,可是陳晚榮後面說的是︰“這青城雪芽,我倒是听說過,有人還給做了一首詩,有一句是‘仙茗自仙家’,思意是說青城山本是仙家修煉之地,而這青城雪芽出于青城山,喝這茶的人和神仙一樣清高飄然出塵,卓爾不凡。”

    青城雪芽外形縴麗,湯汁碧綠清澈,是難得的名茶,不僅唐朝有,就是現代也有,陳晚榮沒少陪四川客戶,听他們說起過,陳晚榮也就記下了。

    這個鄭老爺子是李清泉最大的主顧,好的就是青城雪芽。天下名茶何其多,鄭老爺子獨好青城雪芽,與其說是愛茶,還不如說是愛慕青城山的仙名。青城天下幽,自古就是修道之士薈萃之地,這句“仙茗自仙家”要是讓鄭老爺子知道了,比送千兩紋銀還要讓他高興。

    要是把這詩送上的話,生意也就更穩當了,李清泉忙把快放下去的茶杯又端了起來,遞向陳晚榮︰“晚榮,仙茗自仙家這詩有意思,你全記得嗎?”

    陳晚榮並沒有接茶杯,岔開話題︰“李老爺子,還是說說桶吧,一百二十文一個,這不能少。”

    “不急,不急。這點小錢不算一回事。”李清泉的口氣完全變了。幾十文錢和牢牢抓住一個大主顧比起來誰輕誰重,不用想都知道。

    陳晚榮可沒那麼容易上道︰“您家大業大,幾十文錢自然不放在眼里,可對于我們窮苦人家來說那是一個不小的數目。”話很好听,可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了。

    听話听音,李清泉知道不把這事了結,陳晚榮不會給他念詩,只得道︰“老價錢吧,一百文一個。”

    “一百二十文,一文不能少。要是李老爺子不能給這個價,那就請您把桶還給我,我帶回家去,家里正好用得著。”陳晚榮的態度非常堅決。

    李清泉沉吟了一下,點頭道︰“行。不過,你要把詩念給我听。”

    陳晚榮搖頭否決他這無理要求︰“詩是詩,桶是桶,這道理您是懂的。四十文,錢不多。可這是我們應得的,該拿的還得拿,一文也不能少!”

    最早,這桶價是一百二十文一個,李清泉小氣一再壓價,現在居然想壓到八十文了。陳老實早就不想給他做了,可是陳再榮讀書要錢,又沒有辦法只得低價給他做。陳晚榮之所以抬高價錢,就是想替陳老實出口怨氣。

    陳晚榮回想起他讀書那些年,父母為了給他攢學費,是一分錢一分錢的存,那艱難日子是一輩子也忘不掉。陳老實為了陳再榮,只能忍氣吞聲,任由李清泉壓價,陳晚榮感同身受,這氣還非出不可了!

    沒有這詩,生意照做。但是,有了這詩,情況會不一樣,錦上添花總是一件美事,李清泉不得不做出決定了︰“好吧,一百二十文就一百二十文。總共是兩百四十文。”從懷里掏出一串銅錢往桌子上一放︰“這是兩百文。”再從錢罐里數了四十文︰“晚榮,你點一下。”

    他雖然小心眼,還不至于去耍花樣,陳晚榮相信他,把錢拿了過來,仔細打量起這影響中國歷史一千三百多年的“開元通寶”。

    開元通寶始鑄于唐高祖武德四年,取秦半兩、漢五銖形制,外圓內方。字體出自唐初大書法家歐陽詢之手,非篆非隸,又含有楷書味道,結構謹嚴,行筆端正凝重。銅質優良,鑄造精良,“開元通寶”四個字清晰工整,鑄造水平非常高。

    秦半兩、漢五銖都采用外圓內方的形制,這一形制影響中國歷史長達兩千多年,歷朝歷代都沿用這一形制,就是開元通寶也不例外。

    開元通寶之所以能影響中國歷史長達一千三百多年,原因在于開元通寶是中國歷史上第一種不以重量為計價單位的貨幣,而是通過官方規定一枚銅錢值多少就值多少,這有點類似于我們現在使用的紙幣,只不過載體不同而已。

    宋朝著名的紙幣“交子”之所以能出現,就是因為開元通寶開了先河。從此以後,中國古代的貨幣拋棄了以重量為計價單位的方式,改以官方規定,因而開元通寶的出現在貨幣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對開元通寶的大名,陳晚榮是如雷貫耳,其鑄造水平比想象中還要高,由衷的贊嘆我們祖先的杰出智慧,把兩枚銅錢輕輕一磕,發出清脆悅耳的金屬響聲,陳晚榮有點開玩笑的想︰“這畢竟是錢的聲音,听起來就悅耳!”

    李清泉把陳晚榮的動作看在眼里,還以為陳晚榮在辨別錢的真偽,很是不悅,一口把青城雪芽喝干︰“是假錢嗎?這可是從錢莊提出來的,你要是能找出一枚假錢,我賠你一百文。”

    唐朝是“錢重物輕”的社會,錢很值錢,鑄造假錢利潤很大,是以朝廷雖是禁止民間私鑄假錢,仍是屢禁不止,市面上有不少假錢流通,李清泉才有這話。

    開元通寶的名頭在歷史上很大,陳晚榮是想驗證一下,居然給他想歪了,笑著解釋︰“李老爺子,您誤會了。我是想听听錢的聲音。”

    這是真話,李清泉還以為陳晚榮窮慌了,想听听銅錢聲音過過干癮,付之一笑︰“晚榮,你能把詩念給我知道嗎?”

    這點錢雖少,可是意義很大,要是陳老實知道了肯定非常高興,說不定就要喝上幾杯,陳晚榮心想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來該是辦正事的時候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13:42
第一卷 初到大唐 第四章 推銷藝術(下)

    “李老爺子愛听,我就念給你听。”陳晚榮心想要是計劃順利的話,他會成為自己的主顧,以後打交道的時間長著,也不便過于為難他︰“青城好,一絕洞天茶,別後余香留舌本,攜歸清味發心花,仙茗自仙家。”

    李清泉搖晃著腦袋,品評起來︰“青城好,一絕洞天茶,別後余香留舌本,攜歸清味發心花,仙茗自仙家。洞天茶,余香留舌本,仙茗自仙家,真是絕啊!要是給鄭老爺子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

    這其實是一首詞,我們都知道“唐詩宋詞”,唐朝是詩的國度,唐詩盛極一時,但是詞也是從唐代開始興起,只不過還沒有發展到鼎盛時期。

    對于李清泉來說詩也好,詞也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品味,要拿得上台面,要別出心裁,要讓人想不到,這詞把青城雪芽的特點寫得清楚明白,完全符合他的要求,李清泉不由得眉飛色舞。

    在他的印象中,陳晚榮是個大字不識的人,為人木訥,說話都不太中听,今兒與以往截然不同,談吐大異往常,大有見識,很是自信,能背詩作對聯,不由得很是驚奇的看著陳晚榮︰“晚榮,你甚時間學會做詩了?”

    “什麼詩不詩的,我只不過胡亂琢磨,偶得幾句罷了。不入李老爺子法眼,還請您不要見笑。”陳晚榮用謙虛打馬虎眼,搪塞過去。

    “你自己琢磨的?真了不起啊。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話說得很對,你的變化不是一般的大,是很大。”李清泉既是驚訝,又是欣喜,重新拿起一個上好的細瓷茶杯,滿滿的篩了一杯青城雪芽,站起身,雙手端起,遞向陳晚榮︰“晚榮,請品一杯青城雪芽。”

    話說得很是恭敬,彬彬有禮,用了請字,就是對那個鄭老爺子也不過如此。

    陳晚榮心想進屋給他倒一碗最差勁的粗茶那是“茶”的階段,繼而給他喝那些尋常主顧喝的茶是“上茶”階段,現在把最珍貴的青城雪芽給自己品嘗,還如此恭敬有禮,應該是“上好茶”的境界了。

    不知不覺中,李清泉做了一回勢利的老和尚,而自己卻成了先被冷落,後是被熱情招待,最後是被崇敬的大才子甦東坡,陳晚榮以禮回敬︰“謝謝老爺子!”雙手接過,呷了一口品起來,這青城雪芽還真是有味,入口生津,滿口生香,茶水碧綠如菌,非常好看,色香味俱臻上乘,忍不住贊道︰“好!”

    陳晚榮一口喝干,贊道︰“好茶!好茶!”這杯茶一上,說明李清泉對自己的看法大為改觀,那麼接下來的事情應該很好談了。

    適才,李清泉很舍不得這茶,現在倒是大方了,提起茶壺給陳晚榮斟了一杯︰“晚榮,你再品品。”也給自己篩了一杯。

    陳晚榮開始旁敲側擊了︰“李老爺子急于討詩,鄭老爺子必是你的大主顧吧?”這是明知故問,做一個鋪墊而已。

    李清泉點頭,沒忘了為鄭老爺子吹一番法螺道︰“那是,那是。可以這樣說吧,我這里的貨有一小半是他的,要是沒有他我的生意就會很冷清。這個鄭老爺子以前讀過書,後來棄學從商,攢下偌大的家業。別的商人有了錢不停的娶小妾,鄭老爺子不好這口,就喜歡讀讀書,寫點詩文,品品茶。”

    鄭老爺子是好是壞都不是陳晚榮關注的重點,還是略為贊揚了一下︰“從鄭老爺子愛品茶就看出來他是一個有品位的商人。李老爺子,我瞧您這的生意很紅火,以您的精明生意一定會更好。”

    “晚榮,托你的吉言。在羅家甸,我李清泉算得上一號人物,可是和其他地方的比起來差得遠了。”李清泉輕輕嘆息一聲︰“做我們這一行的人很多,比我好的多的是。”

    說完話這才拍拍額頭,心想自己這是怎麼了?居然把掏心窩子的話說給他知道。要是在以往,付了錢就巴不得他走人,今兒卻是想向他傾訴,不吐不快。驚異的看了一眼陳晚榮,鎮定自信,透著精明,就連摞滿了補丁的麻布衣服讓他多了幾分讓人肅然起敬的樸素。

    原本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一個人,現在卻是越瞧越耐看,李清泉不停的摸額頭,暗叫咄咄怪事。

    陳晚榮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人比人,氣死人,李老爺子的生意做得如此紅火讓人見了就眼熱。李老爺子,我對皮革不是太懂,想請教一下,你在制革過程中對那些老皮、干皮是如何處理的?”處理皮革,陳晚榮並非不知道方法,如此說話是為後面做準備。

    制革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國防工業之一,三代時期軍隊穿的甲主要是皮甲,周朝就曾設立專門機構來制革,著名的兵馬俑里還有大量著皮甲的兵士。

    隨著青銅技術的成熟和冶鐵技術的提高,皮甲的地位大為降低,並沒有完全退出軍隊,但其比例小了很多。相應的,皮制品也就進入了尋常百姓家,諸如靴子、手套這些就成了日常用品。因而皮革這一行業的市場空間很大,利潤也不小。

    李清泉的皮革作坊在當時頂多算中等,比他紅火的多得多,一听陳晚榮這話不免怨氣上來︰“哎,晚榮,別提這事了。說起這老皮干皮,處理起來困難,不能處理成和鮮皮一個樣,我幾乎是不收。我們這一行,都是這樣,人家的錢比我多,攤子大收的鮮皮也比我多,要和人家比我是比不了。”

    愣了愣,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好象一個久曠怨婦見了情人急于傾訴似的,把這都說給他知道︰“晚榮,你問這做甚麼?”

    唐朝沒有人工合成皮革,所有的皮革都是由動物皮而來。制革是一個復雜的過程,要經過浸泡、削里、脫脂水洗、鞣革以及整理幾個階段。

    削里就是把浸泡好的皮進行處理,把上面的殘肉、脂肪除掉。動物皮含有脂肪,光靠削里是不可能達到完全除去的目的,這就需要通過化學方法達到脫脂的目的,這就是脫脂水洗階段的主要任務。

    鞣革就是把皮變成皮革的關鍵階段,皮革品質的好壞將由此決定。整理屬于後處理,沒有多少技術含量。

    浸皮是制革的第一道工序,就是把皮恢復成鮮皮狀態,以便後續加工,這要用到堿。在唐朝用的是純堿,由于堿性較弱,效果不太理想,遠遠不如火堿。

    陳晚榮不答所問,而是給李清泉描繪出一幅美好的藍圖︰“李老爺子,照您的意思要是能把干皮、老皮處理成鮮皮一個樣,您的生意就會更加紅火,是這意思嗎?”

    “可不是嘛!”李清泉很是無奈︰“可到現在都沒有人能做到這點。我請過幾個大師傅指點,都沒有用。錢是白花了!”向陳晚榮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晚榮,給你說實話吧,要是干皮能用,這生意就好做多了。我算過,要是能把干皮處理好,我一年的紅利可以增加至少三成。”

    瞧著他那副惋惜模樣,陳晚榮心想這一趟沒有白來,找你找對人了,輕描淡寫的道︰“老爺子,其實干皮也沒那麼難處理。我這里有點東西,您可以試試。”從懷里把瓷瓶取出來,放到李清清跟前。

    陳晚榮在李清泉心目中的地位大為改觀,但是要李清泉相信陳晚榮能處理干皮還很有點難度,驚異的打量了一眼陳晚榮,這才拿起瓷瓶,拔開塞子,在鼻端一嗅,鼻子一抽搐︰“晚榮,這是甚麼?堿味很濃的,不會是堿吧?”

    “這叫火堿,比起純堿效果要好。”陳晚榮解釋起來,看見李清泉那副不信神色,心想不讓他知道厲害他是不會信的︰“老爺子,有沒有布?破布就行。”

    “布?”李清泉給陳晚榮問得不明所以,驚奇之余之才反應過來︰“有有有。”站起身,在牆角一個箱子里一陣亂翻,找來巴掌大一塊麻布。

    陳晚榮接過,繞在中指上,伸入瓷瓶,等到縮回來,麻布上已經沾上不少白色火堿。陳晚榮把麻布一陣搓動,讓火堿和麻布充分接觸。

    李清泉瞪大眼楮看著陳晚榮,不明所以︰“晚榮,你這是做甚呢?”

    陳晚榮把麻布展開,提醒起來︰“老爺子,你瞧仔細了,麻布有什麼變化?”

    李清泉歪著脖子打量一陣,眼楮越瞪越大︰“麻布好象碎了,快掉下來了。”話音一落,指頭大一塊碎布掉在地上,沾上火堿的地方先後出現孔洞。

    望著這些孔洞,李清泉臉上布滿了驚訝,吸口涼氣,發出絲絲的響聲︰“晚榮,這也太神奇了!我就沒見過這麼神奇的事!”驚奇太盛,說話都有點咬舌頭。

    唐朝沒有強酸強堿,布片在短時間內給腐蝕出孔洞,對于李清泉來說那是天方夜譚,要不是親眼見到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火堿的腐蝕性很強,對有化學知識的人來說一點也不驚奇,李清泉這個唐人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沒有驚奇得暈倒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很不錯了。

    “老爺子,這火堿處理干皮再好不過了。有了這火堿,你的生意就會更加紅火。”陳晚榮這才說出最重要的一句。

    見識了火堿的神奇,李清泉信心多了幾分︰“晚榮,我一定試試,馬上就試!”

    听了這話,陳晚榮欣慰不已,此番趁著送桶的機會出來就是想推銷火堿,只要李清泉一試,他就離不了。對火堿的效果,陳晚榮一點也不懷疑,現代社會浸皮不就用的火堿嗎?

    雖然和李清泉的生意還沒有做成,但這畢竟是個良好的開端!只要這一步邁出去了,後面的也就好辦了,正所謂萬事開頭難!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15:18
第一卷 初到大唐 第五章 生財之道

    “晚榮,走好吶!”李清泉破天荒第一遭送陳晚榮到大門口,這才揮揮手作別。

    “李老爺子,你忙吶!”陳晚榮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李清泉作別。

    望著陳晚榮的背影,李清泉到現在都是莫名其妙,原本看著就覺得扎眼的一個人,今兒卻是越看越耐看,就連陳晚榮那身撂滿補丁的衣服都覺得潔淨清爽,看著讓人舒服。拍拍額頭,這才記起還要去試驗火堿,快步走到工房,招手叫過兩個伙計打下手,照著陳晚榮教的辦法配火堿溶液,浸皮去了。

    走了一段路,陳晚榮回頭一瞧,只見李清泉去了工房,心想他還真是心急,馬上就去試了。舔舔嘴唇,青城雪芽的余香仍存,真的當得起“余香留舌本”的贊譽了。

    陳晚榮給李清泉描繪出一幅美好藍圖,讓他怦然心動,對他試用火堿的話陳晚榮一點也不懷疑,接下來的事就是教他一些細節,尤其是對火堿的防護更是重點交待。火堿的堿性太強,要是沒有足夠的防護知識,沾到身體上就會出大問題,是以陳晚榮才重點關照。

    李清泉听得很仔細,沒有漏掉一個字。欣聞之余又不停的給陳晚榮斟茶,原本給他視為珍寶的青城雪芽是一杯接一杯的篩給陳晚榮,等到陳晚榮解說完畢,多半壺青城雪芽也給喝光了。

    這番解說李清泉聞所未聞,听所未听,就是做夢都想不到,心里贊嘆不已,只覺青城雪芽值了,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火堿在現代社會用途非常廣泛,很多行業都要用到。唐朝沒有工業,只有手工作坊,沒有產業鏈,其用途自然是沒有現代社會廣泛,主要有兩個行業會用到,一個是制革,另一個就是印染。陳晚榮這次出來就是想在羅家甸找找這兩個行業,可惜的是羅家甸沒有印染作坊,制革作坊也只有李清泉一家,尋找主顧的念頭只能打消了。

    羅家甸人來人往,店鋪林立,吆喝叫賣之聲不絕,雖是唐朝一個鄉下小鎮其熱鬧程度卻不比現代都市差。最吸引陳晚榮的是古風古韻十足,也不急著回去,就在街上逛起來,東瀏覽,西參觀,好象享受旅游一般,其樂無窮。

    足足逛了半個時辰,把羅家甸逛了個遍,這才心滿意足,去菜市場買肉。唐朝的肉不貴,五文錢一斤,陳晚榮買了兩斤肉,排骨單價七文,要了一斤,總共才花了十七文。

    做糖醋排骨陳晚榮挺拿手,準備好好做個排骨,孝敬一下二老。有了排骨就得要糖,菜市場就有一個賣糖的店鋪,生意冷清,鋪里沒有客人,陳晚榮提著肉直接過去。一到鋪前就聞到一股濃濃的甜香味,不由得鼻子抽動兩下。

    糖鋪老板是一個女的,四十來歲年紀,上身著圓領低胸小衫,露出里面紅色的襖兒,下身著一條紅色的石榴裙。眉毛修整成彎月眉,略施傅粉,頗有點“老來俏”。

    唐朝婦女地位相當高,和男子無異,婦女拋頭露面做生意很正常,陳晚榮一點也不驚奇。讓陳晚榮驚奇的是她的說話,打量著陳晚榮,愣了愣這才過來問道︰“你買糖嗎?”

    听她的口氣不相信陳晚榮會買糖,陳晚榮驚奇的打量了一眼這個女人,只見她眼里頗有點瞧不起,心想不就賣個糖嘛,用得著這麼牛哄哄,點頭道︰“是啊。來兩斤。”

    這一次,輪到女老板吃驚了,把陳晚榮仔細打量一番,長相倒還人模人樣,就是身上的衣服補丁太多暴露了他赤貧身份︰“你你要兩斤?我這就給您稱。”驚奇之後就是恭敬,恭敬得好象遇到大主顧似的,臉上綻出了一朵花兒。

    兩斤糖在現代社會是很平常的事兒,誰也不會放在心上,對她的興奮之情陳晚榮有點難以理解。

    女老板手腳麻利舉起一把斧頭,對著木框里的黑色蔗糖敲了下去,發出砰的一聲響,蔗糖上出現一道裂縫。

    陳晚榮隱隱覺得不對勁,問道︰“這糖得多少錢一斤?”

    女老板脆生生的︰“我這糖是從嶺南運來的,上等好貨。您要得多,我給您便宜點,不算你六十文,收你五十五文就是了。兩斤您給一百一十文就成。”

    嶺南指五嶺以前的地區,主要是現在的廣東、廣西、福建、越南(在唐朝越南還是中國的領土)。嶺南氣候炎熱,適宜種植甘蔗,蔗糖很有名。

    “你不……”陳晚榮心想陳老實忙活一天做一個桶不過買兩斤糖,這也太黑心了,就要說“你不如去搶”,繼而想起來在唐朝糖是奢侈品,好比我們現在的魚翅和和鮑魚,只有有錢人才買得起,他這種著補丁衣服的赤貧子弟只有聞糖香的份。一次性買兩斤糖絕對要算大手筆了,女老板能不興奮嗎?

    要是他真的買兩斤糖回去,陳老實會心疼得捶胸口,陳晚榮心想這糗鬧大了。

    女老板喘口氣問道︰“您說甚?”

    “我我說你不要砸了。對不起,我的錢沒帶在身上,我哥拿去買牛了。我忘了,真對不起。”陳晚榮撂下一句話,也不管女老板的反應,轉身就走。

    女老板把斧頭一扔,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指著陳晚榮的背影惡狠狠的罵起來︰“老娘舉個斧頭累得心口兒怦怦跳,好象揣著一只兔子,你卻來吃老娘的豆腐,你這沒毛的小子!”

    等她一句話罵完,陳晚榮早就去得遠了。出了菜市場,陳晚榮想起這事又覺得好笑,要是這錢是自己賺的,不要說一百一十文,就是兩百一十文,這糖還買定了,輸面子不能輸人!

    只是,這錢是陳老實一斧頭一斧頭砍出來的,花他的錢爭口氣沒有那樣做人的道理,有本事就得用自己賺的錢爭氣才不愧是男人,這才忍受女老板一頓罵。

    回頭一瞧,只見女老板手指著他,兀自口水亂濺,心想今兒就讓你一次,好男不與女斗,發揚點紳士風度,不與你婦道人家一般見識!

    該買的也買了,天氣挺冷,還是早點回去為是,心念一決,陳晚榮提著肉開始了回家之旅。前行十來丈,一間磚房上方掛著一塊匾,上書“致和藥鋪”四個字,陳晚榮從門前經過,扭頭朝屋里一瞧,屋里不少人,櫃台上的伙計正忙著抓藥。

    他做他的生意,我回我的家,各干各的,陳晚榮也沒當一回事,徑走不停。走了差不多三五丈,靈光一閃猛的停了下來,轉過身快步朝藥鋪走去。

    一步跨進去,只見屋里有十幾個人,圍成一圈。從人縫中看過去,只見一個五十來歲的郎中,左手摸著胡子,右手搭在一個婦女的皓腕上,眼楮半睜半閉,一副怡然自得模樣。也不知道他是在給人把脈,還是趁機吃這個有三分姿色婦女的豆腐。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伙計,青衣小帽,嘴上長了幾根細細的絨毛,站在櫃台後面沖陳晚榮道︰“客官,您是求醫還是抓藥?”聲音帶著八分稚嫩,還有變聲年齡段的尖細。

    “我要五斤明礬。”陳晚榮直道來意。

    小伙計差點把眼珠掉在地上︰“五斤?客官,這明礬和著熱醋可以止咳,但您買這麼多就是當飯吃也吃不完。您要是病了,請我們先生給您瞧瞧,包您藥到病除。”

    陳晚榮盯了小伙計一眼︰“屁孩子,會不會說話?誰病了?有,還是沒有?”

    小伙計很不服氣,可是看見陳晚榮眼色有點不善,只得忍了︰“齊先生,這位客官要買五斤明礬,賣還是不賣?”

    “賣!”郎中半睜半閉的眼楮這才睜開,放開婦女的皓腕,頭也沒有回就做了決定,繼而猛的回過頭,吃驚的問道︰“甚麼?五斤明礬?當飯吃啊?”看著陳晚榮,打量起來︰“是不是你家里人病了?你把他弄到我這里來,我給治治就好了。你要是怕麻煩,我去你們家也成,都是鄉里鄉親的這出診費就少算點,兩百文就行了。藥錢另算。”

    白衣天使黑心腸,還真沒說錯!陳晚榮對他那副財迷嘴臉看不慣,懶得搭理他︰“賣不賣?不賣我去別家了。”

    有錢不賺就是豬了,齊郎中給陳晚榮駁了面子有點不爽︰“你掏錢就是了,四文錢一斤,五斤二十文。”

    陳晚榮掏出二十文錢擺在櫃台上,小伙計這才過了稱,用油紙包了明礬,遞給陳晚榮。

    出了藥鋪,又去鹽店花了三十文錢買了三斤鹽,這才回家。陳晚榮心想,要不是偶然從藥鋪前經過,我還真忘了這是一條便捷的生財之道,其花費比起做火堿少得多,而收益又快,更重要的是不煩瑣。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15:19
第一卷 初到大唐 第六章 仗劍書生

    意外找到一條生財之路,陳晚榮也是高興,這路走起來異常輕快,宛若踏著風火輪一般,不到小半個時辰就到家了。

    遠遠就听見砰砰的響聲,還以為是陳老實做木活砍木頭的聲音,仔細一瞧陳王氏正在屋檐下洗衣服,是手里的木槌砸在衣服上發出的聲響。

    陳王氏看見陳晚榮了,忙放下手里的木槌,雙手在圍裙上擦擦,笑容布了滿臉︰“晚榮,你回來啦!”聲音充滿了喜悅,慈母的戀子之情盡在其中。差不多就兩個時辰沒有見面,仿佛一年沒有見到似的。

    陳晚榮听在耳里,暖在心頭,快步過去,心疼起來︰“娘,我回來啦。娘,這麼冷的天,您洗甚衣服。瞧您,都凍成啥樣了。”

    陳王氏給凍得臉色發青,不住流鼻濞,陳晚榮這話充滿了關心,讓她心里高興,臉上綻出了一朵花︰“冷也得洗,不洗就沒得穿了。你爹這衣服都泡了好幾天了,前幾天就要洗,你一直病著……”發覺漏嘴了,忙岔開話題︰“晚榮,火爐里的火正旺呢,趕緊去煨煨。”

    乍來唐朝,巨大的生活落差讓陳晚榮一時難以接受,這才心事忡忡,沒想到竟是連累陳王氏受凍,陳晚榮一陣愧疚。心想唐朝的老百姓生活也挺難的,洗衣服都很麻煩,沒有洗衣機,不要說洗衣機就是有包洗衣粉也不錯。

    洗衣粉?陳晚榮暗中嘮叨一句,在腦袋上重重拍一下,發出啪的一聲響,扭頭瞧著來路,很是後悔今兒見到李清泉怎麼不把他那里的東西要來呢?以今天在他心目中建立的地位,只要自己開口要,他肯定會給。

    這東西對李清泉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反而挺礙事,他是巴不得有人幫他處理。這東西落到我手里,稍加處理又是一條生財之路,說抓到一只會生金蛋的金雞一點也不為過。這都怨我還沒有適應唐朝的生活,對唐朝的日常用品還不夠熟悉,鬧點糗事給人笑話是小事,錯過了發家的機會才是大事,這事得抓緊辦,陳晚榮暗中告誡自己。

    陳王氏右手伸出在陳晚榮頭上撫摸著,充滿憐愛的埋怨起來︰“晚榮,你有事沒事打自己做甚呢?疼不疼?不許打啦!”

    這事沒法和她解釋,陳晚榮笑道︰“娘,我沒事。娘,快進屋。”

    “哎!”陳王氏歡快的應一聲,跟著陳晚榮進了屋,把門關起來。

    火爐里的火燒得正旺,發著歡快的笑聲。陳老實坐在火爐邊,雙手攤開煨得正帶勁,桔子皮似的老臉紅通通的,好象熟透的隻果一般。

    “晚榮,回來啦!把東西放下,過來煨煨。”陳老實扭了扭身子,並沒有站起來,仿佛領導在作指示。

    應一聲,陳晚榮把東西放下,挪根凳子︰“娘,您烘會兒。”

    “我不冷,你煨。”陳王氏心里暖烘烘的也不覺得冷︰“晚榮,你買了些甚物事兒?”翻撿起東西,肉和排骨是陳老實交待過的,一點也不驚奇。直到把油紙打開,看見里面的明礬,又笑成了一朵花︰“晚榮,你爹今兒有點咳,你走的時候我忘了說要你買點明礬回來,你倒先念著了。甚麼時間對家里的事兒這麼上心了?”

    明礬是硫酸鉀和硫酸鋁的復合鹽,又叫石膽、白礬、鉀礬、鉀鋁礬、鉀明礬,在唐朝明礬是天然形成的,和熱醋喝下去具有止咳功效,和我們現在的止咳藥一樣平常,平常百姓有咳嗽就用明礬來治。

    買明礬是為了做試劑,這有點誤打誤撞,陳晚榮還沒有來得及解釋,陳老實站起身︰“我是有點咳,那我喝點。”等到看清一大包明礬,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晚榮,你買那麼多明礬做甚呢?我一再給你說,錢要省著花,省著花,你老不听。”

    這才幾文錢就要捶胸口了,要真是花一百一十文買兩斤糖回來,陳老實肯定要撞牆了。

    “今兒用不完,還有明兒個。這東西時不時就要用到,放著不好麼?”陳王氏明知陳晚榮做得有點過頭,買幾斤明礬就是當飯吃也吃不完,還是維護他。

    陳晚榮站起身,走到桌邊,解釋起來︰“娘,明礬我有用,是用來做鞣劑,就是鞣皮革用的藥劑。”

    “你又不做皮革,你做出來又有甚麼用呢?浪費錢。”陳老實臉沉下來了,象朵烏雲。

    陳晚榮知道一個鞣革配方,配出來賣給李清泉,說不定會賺上一筆。對這事,陳晚榮是信心十足,沒想到才一提起陳老實就拿臉子了,還真有點受打擊。這事一時半會也給他解釋不清楚,還是等做出來再說吧。

    陳王氏為了維護陳晚榮,眼一瞪,數落起來︰“你還吃人了?晚榮比你懂事,你瞧家里的鹽快沒有了,晚榮不就買回來了?哪象你,叫你買不買,不到吃淡菜你不會買。”

    鹽是配制鞣劑的一種原料,沒想到在陳王氏嘴里又是一功,陳晚榮對她的維護之情感動無已,仿佛回到另一世界為母親呵護一般。

    陳老實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也不頂嘴︰“我去把醋熱熱,喝點。”朝門口走去。

    陳王氏很是奇怪︰“把醋倒在缸里,在火爐邊煨煨不就行了?你到哪里去?”

    陳老實是踫了一鼻子灰,想離她遠點,這才找借口︰“我出去拿點柴禾,免得你等會做飯說我只曉得吃,一點忙也幫不上。”伸手去開門,手還沒有踫到門,門就 一聲開了。

    要不是他躲得快,門板肯定把他的鼻子給撞了,臉一繃,很是不高興︰“誰呀?使這麼大的勁,差點把我鼻子撞了。是再榮!再榮回來啦!”乍見這個寄托希望的愛子,不悅之情頓時蕩然無存,一臉的興奮,好象叫化子撿到元寶似的。

    只可惜,他這高興之情只存在剎那之間,馬上就是一臉的驚訝︰“再榮,你你你要做甚麼?你把被褥都拿回來了?你你你不會是又不想讀了吧?”

    陳再榮年十六,卻有著接近一米八的個頭,濃眉大眼,鼻正口方,白淨的肌膚,很是帥氣。身胚寬大,壯得象頭牛,往那里一站好象打入土里的木樁一樣不可撼動。

    身著一襲淡黃色的薄衫,站在門口,冷風吹來衫子飄起。陳晚榮穿著襖兒,給冷風一吹感覺涼颼颼的,他穿得那麼單薄卻一點也不覺得冷,身體不是一般的好,是好得出奇!

    左腰挎著一把三尺長劍,鮮紅的絲在冷風中飄舞,書生仗劍,英氣勃勃,陳晚榮暗中贊一聲好。

    唐朝武風盛行,民間習武成風,書生以佩劍為榮。是以唐朝的讀書人身板結實,不象明清時期的讀書人五谷不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無縛雞之力,唯有滿嘴胡柴。

    李白仗劍出川,周游天下,長安擊劍打抱不平,成為文苑佳話,正是因為唐朝武風盛行之故。陳再榮這個讀書人佩劍,又何足奇?

    陳再榮把背上的被褥放下來,非常干脆的回答陳老實︰“爹,我不讀了。”

    陳老實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一個趔趄,要不是陳晚榮手快把他扶住肯定是摔在地上,指著陳再榮,嘴皮直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來,驚詫、惱怒、無奈、絕望諸般神情盡在臉上。

    陳晚榮知道一場家庭風波開始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15:19
第一卷 初到大唐 第七章 再榮從軍(上)

    陳老實那樣子有可能一口氣緩不過來,陳晚榮忙在他背上輕拍,開導起來︰“爹,您先別急。等再榮把話就完,事兒弄清楚了再說。”

    “還有甚麼好說的?他不讀書就是不行!”陳老實終于緩過氣來,盛怒之下胸口急劇起伏,呼吸急促,和氣喘的牛差不多。

    陳再榮讀書陳王氏也是寄予厚望,對這事很不贊成,不過她比陳老實沉穩,附和起來︰“老頭子,你也別急。再榮不想讀書這事又不是頭一次,哪次不是給勸回去了。”

    為了減輕家里經濟負擔,陳再榮幾次輟學都沒有成功,陳老實他們好說歹說給勸回去,听了這話陳老實略為放心︰“家里的事有我、有你娘,還有你哥,不用你來操心。再榮,你就听爹的,回去讀書,好麼?”

    陳再榮以不可動搖的口吻說︰“爹,這次我無論如何是不會回去的了!”

    陳王氏忙扯了他一下︰“再榮,听你的爹的,行麼?家里就那麼一點地,我們忙得過來。我們還打算著再去租幾畝地來種呢,這點地不夠我們種的。”

    “娘,我沒說回來種地。以前,我是想回來幫你們種地,可這一次我不是。”陳再榮胸口挺挺,頗有幾分自豪。

    在陳老實的和陳王氏的印象中,每次陳再榮想輟學都是以回家幫他們干活為借口,這次居然不是,不由得好奇,打量著陳再榮。陳老實問道︰“那你做甚麼?”

    “爹,娘,再榮,坐下說吧。有事說開就成了,不要急,慢慢說。”陳晚榮知道這場風波沒那麼容易化解,把門關上了,挪過凳子,陳老實他們依言坐了下來。

    陳王氏氣歸氣,還是心疼陳再榮,忙倒了一碗熱水,遞給陳再榮︰“喝點水,暖和一下。再榮,叫你多穿點衣衫你就是不听,穿得這麼單薄,也不怕給凍著了。”

    對陳再榮這個承擔著光宗耀祖重任的兒子,陳老實打從心里疼愛,接著往下說︰“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再破再舊,只要能暖和就成,我們窮苦人家哪管得著面子不面子。要爭面子,那得你出人頭地,其他的我們比不了。”

    “爹,我不冷嘛。我哪年冬天不是這樣穿的?”陳再榮對自己的抗寒能耐頗有幾分自豪。

    他們把話題扯遠了,陳晚榮只得承擔起把話題拉回來的責任︰“再榮,你說你要做什麼?”這事是要解決的,躲也躲不過。

    一听這話,陳再榮立時眉飛色舞,興奮得臉上放光了︰“哥,我要去從軍。我們縣正在招募材勇之士,以我這條件準成。”

    唐朝是文武並舉,不象後世那般文重武輕,在唐朝從軍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而且,唐朝的軍功賞賜豐厚,比起種莊稼強了何止十倍,以陳再榮這條件從軍的話軍隊肯定是熱忱歡迎。

    唐朝軍隊的骨干是由“良家子弟”組成,良家子弟就是家里要有土地,世代清白,絕對忠誠,還要讀過書。正是由這些良家子弟為骨干的唐朝軍隊,驃悍善戰,縱橫天下無敵手,不僅滅了突厥,還深入中東地區,與阿拉伯帝國爭奪中東的控制權,曾經一度佔了上風,要不是發生“安史之亂”的話,我們可以往美好的方面去想︰說不定現在中國的版土就包括中東地區!

    陳再榮身體壯碩,力氣大,從小就對兵器有著特別的愛好,喜歡打打殺殺,舞刀弄槍。就說他身上這把劍,並沒有花家里一文錢,是他和羅家甸的張鐵匠拉了幾天關系,幫張鐵匠干了幾天活,張德匠為他打造的。雖然質量不怎麼樣,畢竟是有了。

    他具有優秀軍人該有的所有優秀條件,從軍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抉擇。

    “你說甚?你去應募材勇之士?”陳老實唬得一張嘴都快合不攏了。

    “再榮,你沒騙娘吧?”陳王氏也是不信了。

    材勇之士相當于我們現在的特種部隊和海軍陸戰隊,是精銳中的精銳,挑選的條件非常嚴格,除了健碩的身體還要有靈活的頭腦,要是能給選中和讀書中舉差不多,一樣光宗耀祖,是以陳老實听了這話不僅沒生氣,反倒是一臉的吃驚。

    就是我們現代社會,要是哪家能有一個海軍陸戰隊或者特種部隊的軍人,那也是很牛氣的事兒,很受人尊敬。

    陳再榮頭一昂,頗有幾分得色︰“娘,還沒給您說呢。我去試過了,長垛、馬射、步射、平射、筒射、馬槍、翹關、負重、身材我都是第一呢。”

    唐初施行府兵制,募兵制也在執行,邊軍主要是靠招募。到了景雲年間府兵制已經沒落了,逐漸為招募制所取代。真正把府兵制廢除的還是唐玄宗采納張說的策議,推行招募制,那在幾十年以後去了。

    陳老實適才的不悅一掃而光,代之而起的是一臉的自豪,拉著陳再榮的手摩挲起來︰“再榮,那你不就是武舉人了?你可了得呀!”

    材勇之士的條件很苛刻,項目多,他居然樣樣第一,這就不是挑選材勇之士那麼簡單了,和武舉人沒有任何區別,陳老實無比自豪,憐愛的看著愛子,雙眼變成了一盞明燈!

    武舉人設于武則天年間,其考核項目和兵部招募材勇之士差不多,後來給廢了。

    陳王氏也是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張著嘴直樂呵︰“再榮,你長大啦!娘沒白疼你!”

    陳再榮牛氣的挺挺胸︰“那是嘍!”

    陳晚榮心想以陳再榮這麼優秀的條件去從軍是適得其所,也代他高興。

    “娘,我一個月有三貫錢的餉銀,我存著給您們。您們這些年為了我讀書起早貪黑,受苦受累,兒子這就報答您們。”陳再榮憧憬著美好未來︰“等我上了戰場,多殺些突厥人,軍功大了,那時您們都會過上好日子。”

    他這種年齡正處在激情燃燒的歲月,想著美好的前程,眼里都冒紅光了,恨不得馬上就上戰場,殺他個人仰馬翻。

    唐朝的軍餉本就豐厚,材勇之士是精銳中的精銳,其待遇自然是高于其他軍隊。三貫錢的月餉對于陳老實他們這種赤貧之家來說是個天文數字,按理陳老實一听之下應該很高興才對。然而,事情遠非如此。

    原本一臉歡喜的陳老實臉一下子拉下來了,問道︰“再榮,你說甚?殺突厥人?”

    陳再榮眨巴著明亮的眼楮,還沒有想到有問題︰“是呀!安北都護府招募的材勇之士不去打突厥,還能做什麼呢?”

    “再榮,爹無論如何不讓你去從軍!你要想從軍,除非等爹死了!”陳老實以無比堅定的口吻說。

    陳王氏也是附和︰“再榮,娘也不許你去。”

    陳再榮這才明白不對頭,不解的問道︰“爹,這是為什麼呢?”

    陳老實緊緊抓住陳再榮的手,生怕失去他︰“再榮,要是別的地方爹可以讓你去,就這安北都護府爹就是死也不能讓你去!”

    安北都護府既是唐人的驕傲,又是唐人心中的痛!在唐朝景雲年間,唐朝在政治軍事上的對手主要有三個︰新興的阿拉伯帝國,盤踞青藏高原的吐蕃,大漠上的後突厥。

    一提起“西域”一詞,我們就想到了新疆。西域是指玉門關以西的廣袤地區,歷代都有很大的變化,究竟有多大,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只能說現在的新疆不過是西域的一個部分。

    唐朝的西域很大,比起現在的新疆大了數倍。唐太宗時期,唐朝的勢力就開始涉足中東了,正式和阿拉伯帝國爭奪中東的控制權。

    這只不過是一個開始,武則天加大了爭奪中東的力度,特別是唐玄宗開元、天寶年間,是唐朝和阿拉伯帝國爭奪最為激烈的時期,唐朝大佔上風,在中東的影響越來越大。只可惜,高仙芝折戟怛邏斯,兩年後發生安史之亂,唐朝這才徹底退出了爭奪中東的行列。

    吐蕃既和唐朝爭奪西域,更主要是和唐朝爭奪由華夏中心區連結西域的戰略通道“河西走廊”,結果是敗多勝少,屢敗于唐朝,實力大損。

    驚才絕艷的名將李靖夜襲陰山,滅了東突厥,頡利可汗被俘,東突厥宣告滅亡。唐太宗遂設立了安北都護府,管理長城以北的塞北之地,最北端是俄羅斯的貝加爾湖。唐高宗和武則天在處理突厥問題上失誤,導致了突厥的反叛,史稱“後突厥”。

    後突厥的反叛導致安北都護府在塞北不能立足,不得不遷到長城以南,景雲二年的治所放在“西受降城”。對于唐人來說唐太宗滅突厥,一雪稱臣之恥,二雪渭水訂城下之盟之辱,讓他們無比自豪,但是後突厥的反叛讓他們無比氣憤,一提起突厥就不是滋味。

    西域、甘涼道和塞北是唐朝景雲年間戰爭最頻繁的地方,這三個地方又以塞北的戰爭最為密集,幾乎是年年有仗打,春夏秋冬四季都會遭到突厥人的騷擾。

    安北都護府現在招募材勇之士,年內應該對後突厥有大的軍事行動,這里軍隊的傷亡率非常高,陳再榮要是真去了塞北,戰死的可能性很大,陳老實心疼他就是再高的月餉也不會放他去安北都護府。

    可是,對于陳再榮這種熱血青年來說,再現唐太宗的霸業,讓突厥再次臣服是他們的心願,陳再榮猛的站起來,聲音提得老高,幾乎是吼出來︰“不行!打突厥,恢復太宗皇上的霸業是我輩男兒當做之事!就是死,我也要死在打突厥的戰場上!”

    自從唐太宗以後,歷經高宗、武則天、中宗、睿宗四位皇帝,雖有武則天之明,奪回“安西四鎮”的戰功,但是唐太宗的霸業已經大不如前了,邊境上的戰爭日漸增多。再現唐太宗霸業,臣服萬國,是無數唐朝熱血男兒的夙願,陳再榮這話說得慷慨激昂,熱血上涌,眼楮放光,右手不由自主的按在劍柄上。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15:20
第一卷 初到大唐 第七章 再榮從軍(下)

    陳老實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一個死字,一听這話血灌頂門,腦袋嗡嗡直響,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右手一揮就是一個耳光朝陳再榮打去,幸好陳王氏靠得近忙把他手一擋,才沒有打中陳再榮。

    “你做甚呢?好好說不行麼?你打甚人呢?感情不是你身上落下來的肉。”哪個慈母不疼兒?陳王氏心疼陳再榮,怒氣上騰,眼楮瞪得老大,瞪著陳老實。

    陳老實的火氣正大,大吼一聲︰“我就打了,咋啦?我是他爹,我不信就打不得了。”右手又舉起來了。

    卻給陳晚榮一把拉住︰“爹,不能打,有話好好說,打人解決不了問題。”

    陳老實使勁一掙︰“放開!我是他爹,打他又咋啦?”

    “夠了!”陳晚榮大喝一聲。雖只兩個字,但含有讓人無法膜視的力量,陳老實愕然轉頭看著陳晚榮,愣了好一會才質問起來︰“你吼誰?你敢吼你爹?”

    在他的印象中,以前那個陳晚榮在他面前大聲說話都不敢,吼人更是第一遭遇上,打量著陳晚榮,只覺這張熟悉的臉很陌生,陳晚榮臉上的堅定、自信、精明,更是陳老實平生第一遭看到,不由得愣住了。

    “做爹的就可以隨便打人?你就是把再榮打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陳晚榮毫不示弱,要是現在退讓了,陳老實肯定是越發不可收拾,只能硬踫硬了。

    在陳晚榮如利劍般犀利的目光逼視下,陳老實悻悻然的把手放了下來︰“我懶得理你。”雙手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仿佛天塌了一般。

    要是陳再榮真的去了塞北,一個不好就會血灑疆場,陳老實還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麼樣子,陳晚榮于他的舔犢之情很是理解,只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不能有所表露,板著一張臉沖陳再榮道︰“坐過來。”他和陳老實靠得近,陳老實說不定又會打他,還是把兩人隔開的好。

    “憑……”陳再榮對這個哥一點都不怕,頭一昂就要說“憑什麼”,可是看見陳晚榮眼里凌厲的目光,這話再也說不下去了,愣住了。

    陳王氏擦著眼淚,數落起陳老實︰“哭甚麼哭?一個大男人,就曉得流馬尿,晚榮說錯了麼?你得開導再榮,不是要你打。再榮,坐過去,啊!”

    “我……”陳再榮遲疑著,一句“我不去”最終沒有說出來,站起身朝陳晚榮身邊走去。

    不壓壓你的勁頭,這事還不知道怎麼收場,陳晚榮冷冷的道︰“把劍解了。”

    雖只四個字,卻有不可置疑的力量,陳再榮不由自主的摸到腰間,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劍解下來。陳晚榮連瞧都沒有瞧他一眼,以命令的口吻說︰“放到桌子上!”

    陳再榮依言把劍放到桌子上,走到陳晚榮身邊坐了下來,打量起這個哥,只覺和以往大不相同。以前,陳再榮要輟學,這種情況不知道出現過多少回,陳晚榮最典型的動作就是雙手捂著臉,腦袋垂得低低的,用鄉下人罵人的話來說他是“把腦袋夾在褲襠”里,象今天這樣昂起頭頂撞陳老實,勒令陳再榮解劍之事還是頭一回。

    陳晚榮明亮的眼楮閃著厲芒,好象能看穿他的心思,陳再榮不由得心里一陣發怵,忙撇過頭去,不敢看陳晚榮的眼楮。

    見陳晚榮鎮住了陳再榮,陳王氏心頭也覺得奇怪,兩個兒子中陳晚榮木訥,而陳再榮聰明伶俐,很是要強,從不認慫,歷來只有陳晚榮怕陳再榮的事,象今兒這樣顛倒過來的事還是頭一回。忙抓住機會︰“晚榮,你要好好勸勸再榮,不要讓他做傻事。”

    瞧這場風波,我不出面還真收拾不了,陳晚榮應一聲,扭頭看著陳再榮,語氣放緩,不再嚴厲,和聲問道︰“再榮,你是什麼時間想從軍的?”

    如何解決這事關鍵是要看陳再榮從軍是臨時做的決定,還是他的夙願。若是臨時決定的話,這事就好辦多了。要是他從小就立志從戎,奮擊邊關之上那只好支持他了,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不冒險就不可能有成功,即使不幸“馬革裹尸”那也是得償他的夙願,不愧是個男子漢,在人世間走了一回!

    陳再榮並沒有明確回答,而是閃爍其詞︰“哥,你問這做甚麼?”

    “你這孩子,你哥好好問你,你就好好說嘛!”陳王氏憐愛的打量著陳再榮,輕輕的數落一句。

    他這麼說話陳晚榮已經知道答案了︰“你是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這才臨時決定去從軍,我沒說錯吧?”

    “哪有啊,我早就想從軍了,只是沒有機會,現在機會來了我能不去麼?”陳再榮兀自嘴硬,給他說得振振有詞︰“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我從小就練習劍術拳腳,不就是等這一天麼?”

    瞧他那副慷慨陳詞的模樣,不明究里的人還真以為有那回事,陳晚榮不動聲色問道︰“你說的是真話?”

    陳王氏還以為陳晚榮上當了,忙提醒︰“晚榮,別听他的,這孩子說謊歷來不臉紅。”

    “當然是真的!”陳再榮的胸脯挺了起來︰“我什麼時間說過假話?”

    “那好,你看著我的眼楮,說你說的都是真話!你要知道,眼楮是最不能撒謊的,你要是撒謊,你的眼楮里就有鑽出一個人,他會揭穿你的謊言。”陳晚榮提出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建議。

    陳再榮盯著陳晚榮的眼楮,一點也不示弱︰“看就看。”

    陳晚榮從懷里取出一文錢︰“你看好了,我要他消失。”

    要錢憑空消失,不僅陳再榮不信,就是陳老實和陳王氏也是不信,一齊盯著陳晚榮手里的銅錢,陳老實臉上淚痕宛然,眼里卻閃著好奇。

    “你看好了。”陳晚榮把銅錢在他們面前晃了晃,嘴里喃喃有詞︰“太上老君顯靈,急急如律令!”突然之間,銅錢消失不見了,雙手十指 開讓他們檢查,銅錢果然沒有了。

    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障眼法,趁他們不注意把銅錢滑到袖管里去了。這種游戲從小就玩慣了的,動作熟練,就是陳再榮這個練武的人也沒有發覺。

    陳老實三人一臉的驚奇,難以置信。陳晚榮抓住機會唬陳再榮︰“你看見了的,這就是神明,你要是說謊,神明不會放過你。再榮,看著我的眼楮,說你說的都是真話。”

    “再榮,你要說真話。”陳王氏搞不清楚陳晚榮的用意,不過哪個為娘的不喜歡听兒子的真話呢?

    “不準說假話!”陳老實抹了抹眼楮,又以命令的口吻說話了。

    陳再榮盯著陳晚榮的眼楮,只見陳晚榮目光炯炯,好象看穿了他的為人似的,不由得心里一陣發毛,睫毛垂了下來,慢慢把頭低下來︰“哥,我騙你的,我听說安北都護府在招募材勇之士,我就去報名了。”

    “你敢騙人?我打死你,我。”陳老實的火氣又上來了,猛的站起,右手舉得老高。

    陳晚榮忙攔住︰“爹,您坐下來。讓我和再榮說說話。再榮,你知道嗎?哥听了你這話心里高興吶。”

    “晚榮,你腦子壞啦?他騙你,你還高興?”陳老實難以理解,還以為陳晚榮的腦袋給驢踢了,不辨事非黑白了。

    “你別打岔,讓晚榮說話。”陳王氏拉著陳老實。

    很明顯,這話很出陳再榮意料,低下的頭一下子抬起來,看著陳晚榮一臉的迷茫。陳晚榮接著說︰“再榮,你是在騙哥,但你最後還是說了真話,這說明你是個好人,值得信賴,哥為你高興!我們陳家的人就是要這樣,要敢于說真話!”

    頓了頓,又說出一句語重心長的話︰“錯了並不可怕,怕的是明知錯了不去改正。有錯就改是一種美德,哥為你自豪!”

    按照陳老實那脾氣,陳再榮說假話騙人,他要挨一頓打,沒想到陳晚榮卻是鼓勵,不由得心頭一熱,親熱的叫聲︰“哥!”眼里含著淚水。

    陳晚榮接著開導他︰“再榮,其實你做的沒錯,一點也沒錯。你這是為了盡孝,是為了不讓爹娘起早貪黑,吃苦受累,你有這番孝心哥為你高興!爹娘為了你讀書,又苦又累,要是你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哥才真的瞧不起你。”

    要真是那樣,那陳再榮就是冷血動物,讓人瞧不起。他為了父母少受苦少受累,不惜性命,敢于赴生死之地,上戰場,這說明他是一個孝子,孝心讓人感動。

    經過陳晚榮的提提醒,陳老實也明白過來了,把陳再榮緊緊抱在懷里,抹著眼淚,抽泣起來︰“再榮,你的心意爹曉道,爹全明白了。再榮,你能就讀于縣學館,爹為你高興,為你自豪!”

    陳王氏嗚嗚的哭起來︰“再榮,你還是回去讀書,好麼?只要你好,娘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娘都心甘情願。”

    濃濃親情任誰都感動,陳晚榮鼻頭發酸︰“再榮,爹娘都盼望著你出人頭地,為他們爭光,你要好好讀書,不要辜負了他們的希望!家里的事你放心,有哥在,一定越過越好!”

    陳再榮愣了一陣,在陳老實的期盼中,輕輕點頭︰“哥,我听你的!”撲在陳老實懷里,叫聲爹,哭了起來。陳王氏摟著爺倆,開心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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