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復唐 作者:尋香帥(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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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ygoing1 2009-4-5 09:53: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3 563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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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41章 逆天求生
    殿內安靜了許久,終於還是武則天打破了沉默:「劉冕,你自己說吧。予該如何懲治於你?」

    『豁出去了,要想活命,就得逆天!』劉冕咬了一下牙關,拱手一拜朗聲道:「太后聖聽。罪囚以為,當前懲罰罪囚事小,如何平叛退敵事大。」

    語音剛落,殿內響起一片驚『咦』之聲。所有人都以為,劉冕會為自己苦苦開脫以求保命,放著有劉仁軌在這裡跟著拚死求情,或許還有那麼一線生機。誰曾想,這小子居然放著自己的性命都不關心了,轉而說出這麼一段不著調的話來。

    武承嗣又站了出來,厲聲道:「大膽劉冕,我滿堂大臣在此,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罪囚說起軍國大事?太后,此人荒誕不經信口雌黃,當速速斬之以正朝綱!」

    劉冕拱著手低著頭,輕抬眼瞼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武承嗣,心中一股怒火兀自騰騰的燃燒。他明白,武承嗣大抵沒什麼必要跟自己這樣一個身份低微、無足輕重的人過不去。他處心積慮想要對自己過不去,無非就是將矛頭對準李賢——武氏子侄與李家王親,本就是天生的敵人。

    武則天要是同意殺了劉冕,無疑也就是斷了李賢一條重要的歸朝之路。這對他武承嗣來說,將是莫大的好處。

    另外幾個大臣遲疑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又都按捺了下來。或許他們想反駁一下武承嗣,可劉冕的確是有錯在先。一個囚徒,如何該當著太后與朝堂眾臣之面,妄議軍國大事?

    可是劉冕堅信,武則天一定會聽!

    「稍安勿躁。」武則天的聲音平靜又威嚴,「死囚尚有巡牢叫冤的機會,就讓我們來聽一聽,他究竟有什麼言語。如若當真是荒誕不經,必當重罰不饒。如此,天下人也不會說予偏聽偏信濫殺無辜。」

    武承嗣哽了一下又欲再言,旁邊一人遞了他一個眼色,於是便又退了回來。

    「謝太后。」劉冕拱手而拜,正色說道,「李敬業謀反,打的是反對太后、扶植廬陵王復位的旗號。可是,他們現在恐怕連廬陵王在哪裡都不知道。因此,罪囚以為他們不過是虛張旗號假借李氏皇族名義,進行的一場逆天謀叛,根本就是師出無名。朝廷若以正兵討伐,必然能夠獲勝。但是,如果放任不管,將會給天下帶來極壞的影響並造成巨大的損失。因此,罪囚以為現今應該最先商議退敵平叛之策。至於罪囚是否有罪當誅,完全可以日後再作清算。」

    「好精明的如意算盤哪!」武承嗣似乎跟劉冕耗上了,連聲冷笑道,「說得冠冕堂皇,實際就是拖延時間的緩兵之計。想必,你就盼著李敬業殺進長安來救你吧?」

    劉冕面色沉寂:「太后,罪囚的話還沒有說完。」

    「武承嗣,你退下。任他將他說完,你再有何言辭到時一併說來。」武則天的聲音裡已有些不耐煩。可是,是人都感覺到了,武則天對她這個侄兒不是一般的溺愛。放著是一般的朝堂大臣甚至是李家皇子,在殿內如此幾次三番不守規矩的打斷他人說話,恐怕早被轟出朝堂了。

    劉冕懶得理會武承嗣,繼續自己的說辭:「太后,罪囚以為,李敬業等人名為忠於大唐,實則是大唐的禍害,是離間太后與李氏皇族的凶手。試曾想,假如李敬業當真是擁廬陵王為尊再起兵,則名正言順;可是眾所周知,廬陵王現在人在房州,他們是名不正言不順,根本就是草寇強盜所有。」

    「罪囚人微言輕命不足貴,但卻是為了代皇子賢奉孝、獲聖恩恩准才戴罪進京。太后如果震怒之下殺了罪囚,勢必令皇子賢以為太后是在遷怒於他。如此,天下人也會以為太后因此而牽怒於李氏皇族。那麼,無形之中反而是中了李敬業等人的奸計,同時助長了他們的氣焰。假若太后與大唐李姓皇室因李敬業而失和,那得利的只會有謀叛的李敬業等人。他們將坐山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

    朝堂之上再度發出一片驚咦之聲。劉冕所說的這段話,不是沒有人想到,可是,令人意外的是一個年紀輕輕名不見經傳的罪囚,居然也能看清這深奧的政治環境,說出這樣清醒理智的話來,著實令人吃驚。

    武則天並不發表意見,只是淡然道:「繼續說。」

    「要殺罪囚實在容易。若不是聖恩垂憐,罪囚也早已死了多次了。因此,罪囚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然,罪囚累受太后聖恩,縱然是臨死之時,也不得不想著知恩圖報。」劉冕說到這裡,當眾拜倒下來,「太后,罪囚說了這麼多,絕非是為自己開脫。很顯然,當前不是論罪的時候。如果朝廷急於論罪自相猜忌,就會不戰自亂,給李敬業等人可趁之機。當務之急,應是商議退敵之策。罪囚斗膽,向太后獻一條退敵良策。」

    眾大臣實在是有些站不住了,這個戴罪的小子,這不是要搶光眾大臣的風頭嗎?一個罪囚都能獻出軍國之策了,還要這滿堂大臣幹什麼?

    於是,一些人又蠢蠢欲動的要站出來,武則天沉沉的一聲『嗯?』,又沒有人敢動了。

    「講。」

    「是。」劉冕大聲道,「罪囚以為,太后若起用皇子賢掛帥出征,李敬業叛軍勢必不攻自破!」

    「啊?!——」群臣嘩然,武承嗣唰的一下就跳了出來:「太后,此人當真是信口雌黃不知天高地厚!此人不殺不足以平人憤、正朝綱啊!」

    好幾個大臣也一併跳了出來:

    「太后,周國公所言即是!一個囚徒,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詞,居然要一個被流放的罪人掛帥,我巍巍天朝,蔫能如此?真是罪大莫蔫,當速誅之以儆傚尤!」

    七八個大臣義憤填膺的大聲嚷嚷,其他人則是湊成了一團公然議論,朝堂之上頓時吵作了一團。

    「放肆!」武則天沉聲怒喝,眾人又都安靜了下來。

    「太后,微臣有一言進上。」正當這安靜的片刻,有一人站了出來,朗聲拜上。

    「狄仁傑,你有何高見?」

    劉冕微自一愣:鼎鼎大名的狄仁傑?

    仰頭看一眼,卻只見到一個身材高瘦身披菲袍的背影。聽他道:「微臣以為,罪囚劉冕這番言語議論雖有僭越之嫌,但話中之意,卻有可取之處。還請太后不要因人而廢言,細作查鑑。」

    「哦?」武則天的聲音裡透出些許感興趣的味道,她對狄仁傑可是一向比較信任。

    在高宗朝時,狄仁傑就以清正、睿智、善斷和富有膽魄而聞名,同時受到了高宗和武則天的信任。雖然狄仁傑現在官職不顯赫,但武則天還是樂意聽一聽他的見解。

    於是道:「你有何高見,不妨當眾說來聽聽。」

    劉冕心中一喜:這事,越發有成功的可能了。狄仁傑,想不到我還有跟你這個一代名臣同唱一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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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42章 金鑾殿上的怒濤

    滿朝大臣,也都把注意力投到了狄仁傑身上。

    狄仁傑拱手一拜,朗朗說道,「太后聖聽。眾所周知,李敬業謀反,打的是擁護廬陵王復皇位的旗號,其用意旨在利用李唐皇室的影響力,來號召天下居心叵測之人與之媾和同謀。然而,只要朝廷以彼之矛攻其之盾,以李唐皇室宗親來討伐之,這個謊言將不攻自破。同時,也可以在天下人的面前揭穿李敬業等輩,實際就是在作亂謀叛的真實面目。這樣一來,朝廷就將成為正義之師,將獲得天下百姓的支持與擁護。以正討逆,蔫有不克之理?而且,微臣以為,一向負有清正之名的皇子賢,正是最合適的人選。縱然皇子賢不黯軍事,也可以選一名能征慣戰之將以為副帥輔佐從旁執掌軍令。倘若如此,李敬業叛亂一黨,必將迅速覆沒。也唯有如此,才能將此次叛亂的災害減少的到最小,天下人心不會浮動。請太后明鑑!」

    「狄仁傑,你此言大謬!」武承嗣又急又怒,急閃出來大聲道,「縱然需要李氏皇親來掛帥,又何須搬請一個流放戴罪之人?這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我朝堂無人嗎?」

    狄仁傑針鋒相對的道:「平定李敬業叛亂,重在誅心而非誅兵。朝廷誠然可以派出良將強兵力圖將其掃平。可是,李敬業等人造成的惡劣輿論影響,將無法消除。這將動搖我大唐的根基國脈。唯有以太后之親子掛帥,方是最佳。思來想去,唯皇子賢乃是最佳人選。」

    劉冕一直趴跪在那裡,膝蓋有些酸楚難當,可此時都不在乎了。他的心裡在飛快的盤算一個問題:狄仁傑,果然是高人。莫非他也洞悉了武則天的某些用意?

    昨天,武則天肯定是在收到檄文之後就連夜派人將我抓進了大牢。她並非是想要殺我,如果要殺我,何須再把我拎到朝堂上來說這麼多廢話?那些千牛衛把我帶出乾陵後,隨便一刀就能把我咔嚓了。那麼,她的實際深意……就是要讓我推舉李賢來掛帥。

    其實李賢適合掛帥,是非常順理成章的事情。理由無外乎這麼幾條:

    一來,便是我和狄仁傑所說的幾層道理,以彼之矛攻其之盾,不攻自破;二來,這也是武則天檢驗李賢忠誠度的一個最佳機會,而狄仁傑想的可能是儘可能的保護李賢,並努力迎回李賢;三來,這是收伏關隴集團和天下仕人人心的大好時機。

    尤其是這第三點理由,尤為重要,對武則天也最注有吸引力。狄仁傑是否想到這一層,倒是無關緊要。

    如果李賢能夠成功平叛,那麼誰還能否認李賢真的已經投靠了武則天?李賢當年監國可是長達四五年之久,在關隴貴族集團當中,隱約就是『精神領袖』的存在,尤其是在當時李治病重無力理事的情況之下,李賢與一國之君也就是一紙之隔。他在仕人百姓中的人望,是絕非李顯、李旦等人可比的。

    那麼,那些一向擁李的關隴貴族集團和天下仕人,看到李賢掛帥征討叛軍,也不得不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了——連李賢都投誠了,我們的立場該當如何?武則天要登基稱帝,不是做夢都想著擺平關隴貴族集團嗎?現在有一個天大的好機會擺在眼前,蔫有不珍惜的道理?當然,武則天也絕對不會當真給李賢什麼兵權,狄仁傑也早就說明了此層。

    令其掛帥不給兵權,大造聲勢名利雙收——這對武則天來說可是一舉數得、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情。武承嗣,一門心思要打壓李賢,腹內卻是草莽沒能想能這一層。恐怕你再受武則天寵愛,這一回她也依你不得了。

    只不過這種逆天之語,滿朝之中沒有人敢說出口來。縱然是狄仁傑,也只能是旁敲側擊的這樣解釋和略表贊同。

    除了我——劉冕!在武則天和其他所有人看來,我左右是個死人,一刀是死一萬刀也是死,肯定會博命一賭。這,也就是我今天出現在這裡的真正原因。武則天雖然有點喜歡搞『行為藝術』,可還犯不著無緣無故讓人當眾朗讀檄文來罵她個體無完膚。她的用意,就是要逼我說出『李帥掛帥』這樣的字眼來。

    旁人或許一時想不到這層,但我一直就夾在她和李賢之間,還能不明白她的想法和時勢利導嗎?這一點,我劉冕都能想到,狄仁傑亦能想到,居於上位的武則天蔫能想不到?拘我入獄,傳我上殿……我一個囚徒何德何能讓她如此大費周章?

    還不是為了『李賢掛帥』!

    原來不止是我在賭,她也在賭。陰差陽錯,這一回我與武則天居然成了『同袍戰友』,手裡拿著同一副牌。

    現在看來,我們都快要賭贏了。

    再反觀朝堂之中,激辯仍在進行。武承嗣又哪裡說得過狄仁傑,紅著臉怒氣騰騰的哽了半晌,到了無語以對的地步。眾朝臣又開始低聲議論起來。

    唯有一人,一直靜靜的站在朝臣之首,靜默無語也不動彈,宛如雕像。

    武則天也早就注意到他了,這時高聲道:「裴子隆,你為何一直沉默不語?朝堂如此大事在商議,你莫非就無話要講?」

    武則天這麼一說,眾人還真是如同醍醐灌頂:對呀,當朝首輔怎麼都還沒說話?

    裴炎不急不忙的走了出來,拱手一拜道:「太后,臣所要說的,與眾人在議的,完全不在一條輒上。微臣不敢一力壓眾人,因此只好待他們商議完了,微臣再準備說話。」

    「那予倒是要聽聽,你有何高見。」武則天的聲音中透出些許疑惑,「講來。」

    「是。」裴炎頓了一下,正聲說道:「微臣以為,兵者,凶器也,不到萬不得已不必用之。現今有個辦法,完全可以將李敬業叛亂消弭於無形。又何須動用一兵一卒?」

    「哦?」眾人同聲驚愕,包括武則天和劉冕都驚奇的看向了這個『高人』。

    武則天道:「有何良策,何不速速獻上?」

    裴炎鄭重的一抖袍雙膝拜道:「太后聖聽。微臣愚見以為,只要太后還政於皇帝陛下,將皇帝陛下從偏殿請到龍椅上來當國理事,李敬業等人可不攻自破!」

    聊聊數語,如同在眾人當中扔下了一枚重鎊炸彈。雖然沒死人,可在場之人一下全瞢了。

    這一下,比當初劉冕讀完檄文時的氣氛更加緊張、壓抑了。所有人都將眼睛睜到極大了,看著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裴炎。

    劉冕的腦海裡,只剩下了一個想法:這個裴炎,死定了。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借題發揮要趕武則天下台。不管你是誰,死定了。

    武則天體現超越常人的冷靜和克制力。她並沒有發怒,而是平聲靜氣一字一頓的道:「來人,先請裴炎下去。」

    四名守護在金鑾寶殿旁邊的千牛衛衛士,齊齊走到裴炎身邊:「裴相公,請吧。」

    裴炎站起身來,對武則天鄭重彎腰拱手一拜:「太后要殺裴炎,裴炎無話可說。可是,裴炎從來都是一心為國,斷無二心。太后,諸位同僚,裴炎告辭!」說罷,一拂袖,昂然朝殿外走去。

    劉冕仰頭看到,裴炎的表情甚是沉寂,全沒有劉冕臆想之中的悲憤、壯烈神色。彷彿就像平常每一次離開這殿堂一樣步伐穩健,淡然、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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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43章 如何面對

    劉冕的心裡,隱約有點不是滋味。

    雖然他對裴炎一點也不熟,更談不上什麼好感。可是……裴炎這種毫無畏懼慷慨赴死的精神,卻彷彿觸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某根神經。

    這……便是傳說中,我華夏古國仕大夫的死節精神嗎?

    劉冕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裴炎。這種感覺,很複雜。

    氣節、精神、實幹、時務,究竟哪一樣才是最重要?劉冕知道,他自己選擇了時務與實幹。這與傳統的仕大夫精神或許就有相悖之處。

    但,誰讓我是21世紀的人呢?我腦海裡裝得更多的,是干一些腳踏實地的事情。如果人人都這樣無辜的犧牲白白送了性命,剩下的事情誰來做?留得有用之身,方能謀福天下,這不也是很淺顯的道理嗎?識時務者為俊傑,難道就真的只用作貶意?

    可是,中華五千年來,也正是許多像裴炎這樣的人,用自己的壯烈一死讓華夏子民振聾發聵醍醐灌頂,繼而覺醒,奮起……

    劉冕的內心很矛盾,很複雜。或許,這便是他與大唐這個時代的仕人知識份子們,思想意識上的差距吧……孰是孰非,誰又能一語說得清楚?

    當朝首輔,就這樣走上了末路。滿朝大臣,一時噤若寒蟬。裴炎出身於關隴『冼馬裴』顯赫大豪門,在這一集團當中擁有很高的威望,可以說是當今朝堂之上,關隴貴族的一根旗杆和最高發言人。

    如今,就這樣自取滅亡的被武太后拿下了。

    在場之人,誰也不會再懷疑大唐的天下將會風更急、雲更湧、怒濤奔騰。整個國家,將面臨一場故鼎革新與死生褪變。

    這些大臣們個個飽讀詩書史籍久久混跡於官場仕途,深黯為官從政之道。他們都清楚,華夏幾千年的歷史已經證明了,每逢這種時候,總是血淋淋的……繼裴炎之後,還會有多少人相繼隕落沉淪?!

    殿堂內的氣氛,再度變得有些肅殺冷峻。連武承嗣也不敢再跳出來叫囂了,垂著頭立於一旁,生怕風頭太盛被一槍瞄殺。

    武則天再度走出紫簾外,站在金鑾殿下俯視眾人:「那麼,我們接著議事。予以為,狄仁傑所言,甚為妥當。為今之際,須以皇室子侄掛帥征討李敬業,方能盡快平滅這伙流寇強匪,保國安民。卿等,誰還另有高見,不妨暢所欲言。」

    群臣都一致拱拜:「太后聖明,臣等無異議。」

    劉冕暗自苦笑,裴炎都落馬了,誰還敢造次?殺雞儆猴,狠!

    「既然如此,那予暫且代帝行令。」武則天振聲道,「削李敬業賜姓與爵祿,復其原姓『徐』。即刻出兵征討。復李賢皇籍,封永壽郡王,授揚州大都督,拜江淮道行軍大總管,統兵三十萬進剿徐敬業叛黨。魏元忠何在?」

    「臣在!」

    「魏元忠,予表你為左玉鈐衛大將軍,領江淮道行軍副總管,實掌兵符。命你清點能征慣戰之將二十八員為佐,一同輔佐李賢用兵。爾等須得謹慎用兵,務必從速戰克徐敬業叛黨!」

    「臣遵旨!」

    滿朝大臣無人再多說廢話。武則天的這番調兵譴將,也足見她的深思熟慮,心中早有定案。她雖是女流,可是從旁輔佐高宗皇帝執政多年,軍事上的設調安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一向都得心應手。對這一點,劉冕也暗自稱奇並不得不讚嘆。

    武則天又道:「即日點派兵將收撥糧草,兵發揚州,務必盡快平定叛黨。魏元忠,你領軍先行,可屯兵於淮水潁州等候李賢與爾等匯合。另,中書省下旨八百里加急令傳巴州,命巴州刺史府護送李賢速至潁州,不得有誤!」

    「臣等遵旨!」眾臣一起拜伏。

    劉冕仍然跪在地上,腿都要麻了。

    心裡,卻是一陣狂喜:成功了嗎?終於成功了嗎?!

    苦心人,天不負、天不負我啊!

    李賢哪李賢,為了這一天,我劉冕可是歷經了千辛萬苦、如履薄冰提著腦袋在玩命,才替你爭取來這個鹹魚翻身的機會——你可以千萬千萬珍惜啊!

    菩薩保佑千萬不要再什麼岔子了,就讓魏元忠旗開得勝一路凱歌,盡快平定徐敬業叛黨吧!

    「劉冕。」一聲長喚,讓劉冕從神遊太虛輕飄飄的精神狀態裡跳了出來。這個聲音,只屬於那個女人……

    「罪囚在。」

    「予知你與駱賓王雖有師徒之名,但並無師徒之情。但,他身陷逆黨,你好歹也要受到誅連。」武則天朗聲道,「你若想表明立場洗刷自己的罪名,也唯有一法:參預到平叛之戰中,將駱賓王生擒到長安,當著滿朝大臣的面洗清你的罪名。否則,予縱然看在你的一片忠心與劉氏一門忠烈的份上有心為你開脫,也是難平眾怨。」

    一時間,劉冕心中宛如百爪撓心。但是,他知道沒有考慮的時間和機會,只得馬上應道:「罪囚叩謝太后成全。太后隆恩,罪囚將永銘於心。」

    好狠!劉冕心頭陡然迸出這兩個字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實際就是為了讓我去陪著李賢,在他身邊說清楚你的一切思路想法、道清當前形勢,規勸他來當真投誠於你?李賢掛帥,不過是傀儡與旗幟而已。行軍打仗的肯定是魏元忠,真正的兵權也只會在他的手上。

    你要收伏李賢,卻是一個重大的招數和伏筆。這比剷平徐敬業一黨,更有意義更有利益可得。而這件事情想辦成,除了我這個知根知底、瞭解一切利害關係的內情人,誰又能幫得上你的忙?我劉冕去辦這件事情,甚至好過你武則天親自去說服自己的兒子。

    但你居然……讓我去生擒我的恩師到長安,以此作為藉口派我到李賢身邊!

    那邊武則天卻自顧道:「李賢之罪已赦,你暫時也不必再自稱罪囚。予即日也特赦於你,並表你為左玉鈐衛親翊府七品中候,在江淮道行軍大總管李賢帳前聽用。你將乾陵的事務交接清楚,隨魏元忠一起啟程吧。希望你好自為之,將功折罪。」

    「罪囚……微臣遵旨。謝太后聖恩。」劉冕現在,也只得聽旨應命。

    武則天卻好像還沒有把話說完:「駱賓王雖陷身於逆黨,然此人才華文章實在出眾。像他這樣的大才,今日沒能站在這朝堂之上與眾卿同列,是予的責任,也是宰相們的疏忽。若能令其加心轉意效忠於朝廷,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駱賓王,可惜啊,明珠暗投……」

    劉冕再無心去聽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話語。他的心裡,已經堵上了。

    李賢得救了。自己也得救了,不僅被赦了罪恢復自由之身封了個芝麻武官,好歹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了。一切都如當初預計的那樣成功,理當高興才是。

    可是現在,劉冕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我將如何面對……駱賓王?!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5 10:13
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44章 劫後餘生

    退朝了。文武百官默不做聲的魚貫而出,自然也沒有誰會上來跟劉冕搭什麼訕。劉冕似乎還有些恍惚,待這些人走完後才發現劉仁軌仍然跪在那裡,急忙快步上前去扶。

    劉仁軌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長吁一口氣:「這腿怕是要跪折了……走吧,回家。」

    數月不見,劉仁軌彷彿老去了許多。這一回著實也把他嚇壞了,此時仍是一副心有餘悸提心吊膽的樣子。

    劉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攙著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含元殿正堂。劉仁軌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劉冕急急扶住:「祖父大人,讓孫兒來背你吧?」看那情形,劉仁軌都有些跪得傷了。畢竟是八十歲的老人了,跪了這麼久又受了一場驚嚇,身體明顯吃不消。

    「胡扯。」劉仁軌低聲訓斥道,「老夫縱是再老邁無用,尚能自己行走。」

    劉冕苦笑,只得扶著他慢慢朝龍尾道走去。其實劉冕也知道,劉仁軌不過是刻意逞強。他不想讓外人看到自己已經老得沒有用了。他還要撐著老劉家這個門面,儘可能的去保著劉冕的性命,留住劉家一脈香火。

    對於劉仁軌,劉冕是發自內心感激、尊敬和愧疚。若不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雖然這一回劉仁軌看似沒有發揮什麼作用,可要不是看在他這個老宰相的份上,劉冕還能有機會上得朝堂去博一線生機?

    幾百級龍尾道階梯,著實走了一段時間。劉仁軌自己也是連連吁氣,揮袖擦汗。劉冕見他這一副老態龍鍾行動艱難又不肯服軟的模樣,既有些心酸,更多是感動。心忖我若有一天能夠奮發圖強支撐起門庭來,也可以讓他好好在家安享晚年了。

    祖孫二人慢慢朝大明宮外走去。剛過了金吾杖院到了御橋邊,迎面走來一名宦官對二人一拱手:「劉相公,劉公子,小人無理叨擾了。有人命小人將一件東西轉交給劉公子,請劉公子收納。」

    劉冕狐疑的接過,是一個小木盒子。揭開來看,裡面居然放著一張撲克牌——就是那張太平公主給的大王。

    小宦官沒有多言,拜禮而走。劉仁軌疑惑道:「冕兒,此乃何物?何人拿來予你?」

    「還是……回家再說吧。」劉冕眼神炯炯,若有所思。

    回到家裡,劉俊夫婦慌忙來迎。見到劉冕一起回來,大喜過望。但又見到劉仁軌這副模樣,還以為他在朝堂上挨了廷杖,聽劉冕道明緣由方才釋然。

    劉冕苦笑,在朝為官,就是這般提心吊膽。尤其是現在這種鼎革動盪之際,皇室族親王公大臣,勢必個個人心惶惶。

    一家人圍在一起傾敘了片刻家常,劉仁軌將劉冕叫到房裡,關起門來。

    劉冕很少看到劉仁軌像現在這麼嚴肅,甚至還有一點緊張。

    「冕兒,你可知今日我老劉家好不驚險的避過了一場滅門之禍?」劉仁軌心有餘悸眉頭深皺,「朝堂之上,暗箭如雨陷阱林立,真是令人防不勝防啊!」

    劉冕細一尋思:「祖父大人,你的意思是說,似乎有人要對付我們劉家?」

    「何嘗不是?」劉仁軌眉頭深皺,沉聲道,「有道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老夫當了這幾年的宰相,一心只效忠於太后,也未嘗犯過什麼錯更沒有得罪過誰。可是,總有人要想將老夫搬倒。」

    「會是什麼人?」劉冕疑惑問了一句,隨即自己心中有所領悟,低聲驚道,「難道是……武承嗣?」

    「除了他,還能有誰?」劉仁軌冷哼一聲,面露些許不屑與怒意:「此人氣量狹隘胸無才智,卻偏又野心勃勃。縱然老夫一門心思忠於太后,他也不肯放過。冕兒你既然能說出他的名字來,也就不難想見這個中的理由了。」

    「孫兒明白。」劉冕點了一下頭,心中對那武承嗣的厭惡之情無以復加。在武承嗣眼裡,凡是和李家皇室沾上關係的,多半便是敵人。劉仁軌曾想刻意讓劉冕去接近曾經是太子的李賢,唯此一條理由就足夠他對劉仁軌充滿敵視了。再加上劉冕這一層特殊的關係在,武承嗣便更加肯定是自己的判斷:劉仁軌是李賢的黨羽。

    現在,李賢回歸的可能性越來越大,武承嗣一邊極力阻撓,一邊忙於做出防範想辦法剷除劉仁軌,減少李賢在朝堂上的擁護群體和力量。

    劉仁軌臉上的憤懣之色漸漸淡去,變得有些黯淡起來:「冕兒,老夫八十有三了,指不定哪天一覺醒下去就會嗚呼哀哉。咱們老劉家已是兩代單傳,你切不可再出什麼問題。這一回你機智應變說中了太后心思,請准讓李賢掛帥,還是干得很漂亮的。要不然,我們老劉家就真的要完了。你別看太后表面上信任、依仗我,可她生信就是個非常多疑的人。跟她走得越近的人,越危險。武承嗣稍一挑唆,她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立刻動手將你抓了起來。所以,你今後若要求存,就要堅持一個原則:保持距離。和太后保持距離,和李賢保持距離,和朝中的任何派系,也都要保持距離。當然,更不能和他們發生什麼重大的衝突和矛盾。唯有如此,方是保命求存之道。」

    「嗯,孫兒記下了。」劉冕拱手而拜。劉仁軌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歷來,越是心腹大臣,越容易出事。越在黨爭之中風頭勁盛的人,也越容易翻船。眼下又是時局紛亂的多事之秋,低調穩妥總是好一些。越想在這時候出風頭的人,將會越慘。

    譬如裴炎。當朝首輔、關隴仕族領袖,夠拉風夠氣派了吧?結果還不是被四個千牛衛就拖了下去,很有可能遲早便是一刀。任你有經天緯地之才和號令天下的名望,在摧枯拉朽的歷史車輪面前也只能自嘆命薄。

    劉仁軌長嘆一口氣:「都是老夫糊塗,鬼迷心竅讓你去當什麼東宮伴讀,結果沾惹上這若干禍事。若非如此,你現在隨便也能混個營生過上安穩日子,然後娶上媳婦傳宗接代了。說來,老夫真的是很想抱重孫了再死啊!」

    劉冕呵呵的笑:「等熬過了這一劫,孫兒就娶他十房八房妻妾,給爺爺十個八個重孫兒來抱。」

    「好、好。」劉仁軌知道劉冕是哄他的,卻也樂得呵呵笑了起來,片刻後又恢復了嚴肅,撫著鬍鬚沉思道,「這一回太后派你一起出征,似乎有所深意,斷然不是因為你與駱賓王的師徒關係。個中情由,你可要想清楚,萬不可逆著她的意思辦事。另外,戰爭也絕對不是打打殺殺那麼簡單,它的根,仍在朝堂之上。你要時刻保持冷靜和清醒,看清楚這場戰爭的本質所在。」

    「我知道。這是一場,決定今後幾十年天下格局的戰爭。」劉冕眉頭輕擰表情凝重,「勝負勿庸置疑,必是朝廷獲勝,徐敬業必敗。到那時候……太后的權勢威望,將達到一個空前的高峰。」

    離一國之君,將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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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45章 八面來風

    劉仁軌的神經,終於是略微放鬆了一些。他慨然嘆道:「老夫縱橫沙場數十年,也未嘗像近兩年這般提心吊膽,當真是人老就膽小了。冕兒,太后封你作軍中中侯,說到底不過是李賢的近衛和儀仗,基本上輪不到你衝鋒陷陣。到了陣上,一切小心為上,不可強出頭、博性命啊!」

    「孫兒明白,祖父大人放心就是。」劉冕當然明白了。自己一個七品中侯無名小卒,想衝鋒陷陣估計也不會有什麼機會。他此行的使命,不過是給武則天當說客……

    這個說客,普天之下估計也就他劉冕一人能勝任。身份之特殊,職責之特殊,當真的是罕見。

    對此,劉冕只能苦笑。一切,都是那麼身不由己。為了自己劉氏一門和李賢一家的性命也好,為了順應這個大時代的歷史車輪也好,這個說客還非做不可。

    祖孫二人正聊著,門被敲響了:「太公,朝廷使者駕到。」

    劉仁軌嚇得本能的一彈:「怎麼又來了?不是剛下朝嗎?……冕兒,隨老夫出迎。」

    劉冕也有些哭笑不得:非要把人整成驚弓之鳥嗎?

    府院裡立著一名宦官領著幾名千牛衛衛士。劉冕一家子人慌忙出迎正欲拜倒,宦官急道:「劉相公與貴寶眷都請不要多禮,小人奉太后之命前來奉送一物,並沒有旨令下達無須跪迎。」

    劉仁軌疑惑道:「公公所奉何物?」

    「劉相公請看。」宦官揚了一下手,一名千牛衛衛士快步跑出莊院外,從外面牽進了一匹馬來。

    看那馬匹,一身棕紅毛髮,肌肉結實異常高大,昂首闊步宛如神獸臨凡。

    「這是?!……」劉仁軌驚詫不解。

    宦官笑得有些高深莫測:「太后懿言,『劉氏長孫冕不日將出征,予為表對劉氏一門撫慰器重之意,特賜此馬以作褒獎』。」

    「謝太后!」劉家一屋子人急急拜倒。

    「免禮,免禮。太后說了,這純屬私人餽贈,叫劉相公與劉公子不必多禮。」宦官輕言細語道,「如此,小人使命已然完成,就不打擾了,告辭。」

    一家人送走了使者,紛紛大眼瞪小眼有些疑惑不解。

    劉仁軌牽過那匹馬來,聚精會神細細品看一番,大聲讚道:「耳如撇竹,眼如鳥目;體氣高爽,毛鬣輕潤擎頭如鷹,龍頭高舉而遠望,立如獅虎,辟兵萬里 ——真是難得的好馬!老夫從軍一生,如此馬優良的馬匹卻是見得不多。冕兒,為將三寶『兵甲馬』,唯馬匹最是難得。太后此番厚賜,必有深意啊!」

    「嗯……」劉冕應了一聲,心忖她這應該算是對我『識相』的一個賞賜吧?這匹馬,也將是我與她之間達成默契的一個見證。

    武則天這個女人哪,手段當真豐富。當著眾人面她只是訓斥打壓於我。私底下,卻又這樣撫慰收買。也罷,我受這麼多罪得點好處也是應該的。

    劉冕從劉仁軌裡接過馬疆,拍了拍這匹馬的脖子,不料它脖頸一昂,好似還挺不樂意了。劉仁軌哈哈的大笑:「但凡神駒,都是這樣的傲氣。這匹馬估計是皇家禁苑裡選出來的。那裡雲集天下眾邦上貢的好馬,看它外形特徵,像是來自西域之外的大宛良駒。這種馬性格剛烈最通人性,只要真心被你收伏了,就會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冕兒,先給它取個名字吧?」

    劉冕想了一想,以前警隊裡有一匹警犬和自己感情非常深厚,名叫『火猊』。

    「就叫它『火猊』吧!」

    剛剛把那匹馬拴到馬廄裡,家裡居然又來了客人,仍然是個宦官。這一回,是專程來找劉冕的。

    「劉公子,在下是太平公主府裡的宦官。公主殿下有請公子過府一敘。」

    「公公先行,某隨後就到。」劉冕將那人打發走,不由自主暗嘆一聲:我什麼時候成了這麼當紅的明星了?太后暗賞,公主召見。還有誰要在我身上做文章的,八面來風一併出招吧!不過估計也沒什麼人敢在這敏感的時候和我搭訕了,除了太平公主這個特殊的人物。她與武則天母子情堅同氣連枝,這是誰也不敢否認的事情。

    無奈,劉冕只得整點衣裝,去太平公府上走一趟。為免張揚,他坐上了一輛車子出行,徑直到了太平公主府上。馬車剛剛停住,馬上跑過來兩名全副武裝的甲兵:「來者何人?」

    「在下劉冕,奉太平公主召見特此前來。」劉冕道明情由,那兩名甲兵方才放他入內。

    女以母貴,太平公主身為武則天最疼愛的女兒,她的宅第在長安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豪華奢侈程度,絲毫不輸皇宮。府前當頭一面大匾上書『太平公主府』。一般來說公主嫁了人,都沒有以公主封號建府的道理。唯有太平公主,像是將薛紹召了個倒插門的夫君,府門都以她的封號命名。

    公主府內自然是奢華氣派,奇花異草隨處可見。徹走道的石磚,也是用的昂貴稀有的白玉珍石。假山流水晶瑩徹透,池中的荷蓮常年盛開,原來是用寶石雕徹而成,栩栩如生。湛白如玉的太湖石,徹成瑞獸流雲模樣,將亭台樓謝裝點得如同仙境。

    劉冕暗自嘖嘆,皇宮固然華麗氣派,卻還不如這裡奢侈鋪張。以前在東宮時就認為那裡已經夠奢華了,相比之下李賢還真是勤儉節約。那時的東宮跟這裡相比簡直就成了狗窩一般。

    一名宦官領著劉冕穿廊過戶走了許久,終於是到了一棟金碧輝煌的細雕玉樓前。樓前立有一塊巨大的翠玉石雕,上面刻了三個大字『太平居』。

    想必便是太平公主自己的居所了。

    劉冕走到樓前,遠遠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輕柔的絲竹曲樂,聽到一串兒銀鈴般的歡笑聲傳出來:「薛郎,你好壞,又使詐,我不玩了!」

    劉冕正欲出聲通報,聽到此語不由得一愣,暗笑一聲頓住了。領路的宦官急忙走了進去先行通報。

    片刻聽到裡面太平公主婉聲道:「讓他進來吧,有何妨。」

    劉冕進到裡間,只見堂中正有五六個妖嬈豔麗的女子,身著霓衫霞衣正在翩翩起舞。正中一張軟榻,太平公主和薛紹正對坐在一張矮幾上,興高采烈的玩著撲克。

    入耳皆是靡靡之音,放眼可見玉體橫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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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46章 只羨鴛鴦不羨仙
    「小人劉冕,拜見太平公主殿下,拜見薛附馬。小人謝公主殿下救命之恩。」劉冕上前拜禮,目不斜視。

    「哦,劉冕來了呀。什麼救命之恩呀,我可沒幫上你什麼,那張撲克不是都還給你了嗎?」太平公主幾乎都沒有轉過臉來,只顧跟薛紹玩著牌,「你不錯嘛,挺機靈,果然想出了自救之法。擁六皇兄掛帥這樣的點子你也想得出來,真是令人驚嘆。你可能不知道吧,母后私底下對你可是頗為讚賞呢!」

    「太后和公主都謬讚了,在下何德何能。」劉冕謙虛拱手,心中暗忖你們母子一體,這種話你是故意洩露給我聽,好讓我對武則天死心塌地的效忠吧?

    太平公主繼續玩著牌,漫不經心的道:「叫你來也沒別的事。你馬上就要出徵了,到了前方見到我六皇兄,記得告訴他我非常的想念他呢!還有,皇嫂與侄兒侄女們,在後宮一直都很好,我今天還去看過了,叫他不必擔心。告訴他有妹妹在這裡照看著,不會出什麼岔子的。記住了嗎?」

    「小人謹記。」劉冕拱手應過。就知道太平公主肯定會說這些的。打完這一仗,李賢歸朝的可能性是十有八九。能先賣幾個人情到時候也就多條路子,這未嘗是壞事。

    太平公主好似拿了一副好牌,咯咯笑了一陣又道:「劉冕,明日我就和薛郎去酈山行宮觀賞秋月紅楓去了,會住很長一段時間。眼下這朝堂上呀,有得折騰了,我們可不想沾染什麼麻煩上身。若能與薛郎執手紅塵,便也只羨鴛鴦不羨仙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小人明白,公主請放心。」劉冕心忖,一個公主對我說這些私事,也有夠滑稽了。不過細下一想就能明白,她跟我說這些,是想讓我轉達給李賢吧?要我告訴李賢,她雖然會樂意幫一幫小忙也願意和李賢和平相處,但不想攪進這許多的朝堂是非當中來。

    「好哪,沒事兒了,就這些了。」太平公主終於是轉過了一下頭來,一臉笑意吟吟,「有興趣來一起玩幾把麼?我今天手氣很旺哦!」看得出,她心情的確是不錯。

    「謝公主美意。在下還要去交辦乾陵的公幹,然後去魏將軍麾下報導。所以……」劉冕這時候才沒什麼心情玩牌,更不想當什麼電燈泡。

    「那好吧,公事要緊,我也不強留你了。」太平公主站起了身來,款款幾步走到劉冕身邊,湊到他身邊故作神秘輕聲道,「你尚未娶親吧?」

    「呃……是。」劉冕有些悴不及防,無緣無故問這些作甚?

    「嘻嘻!」太平公主笑得有點賊,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小女孩子才有的調皮神色,「告訴你哦,你可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不然會有人不高興的!」

    「公主……此言何意?」劉冕自然是大惑不解。

    「女兒家的心事,豈能告得你知曉?」太平公主神秘一笑,又走回矮幾邊和薛紹膩在了一起,「薛郎,我們繼續玩牌吧,才懶得理會這根大木頭了。」

    薛紹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呵呵的笑道:「劉公子聰明過人,卻為何如此不黯風月呢?佳人有意,彼何無情?」

    「薛附馬取笑了……小人告辭。」劉冕識趣的退了出來,心中驚疑念叨:『木頭』?怎麼聽來如此耳熟?

    略作尋思,不由得想了起來,頓時婉爾暗笑:算了吧,我一個小命都難保的微末小子,何德何能蒙她垂青?加起來也不過是見了幾面而已,我自認也不是什麼第一眼帥哥,更沒有蓋世才華與著卓名望。那就更無厘頭了。太平公主,大概是取笑玩樂罷了。

    出了太平公主府,劉冕輕吁了一口氣。很明顯,眼下太平公主愛情甜美小日子過得羨煞旁人。她所做的這一切,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多一些生存的本錢。畢竟她是武則天的親女,三個親哥哥都命運叵測,居安思危前車之鑑,也不容她不多作調停來讓自己更加的安全。

    現在的太平公主,雖有心機,卻倒也不見得有多喜好權勢……誰讓她生在這樣一個複雜詭譎的家庭中呢?許多事情身不由己,不願意去想也得要細作思量早作防範。

    這種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我劉冕什麼時候也能享受一下就好了……『木頭』?呵呵,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不想也罷,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和時間談情說愛花前月下。

    馬車駛離了太平公主府,劉冕看天色還早,心想不如早點將乾陵的事情給交待了也好了去一棕事。皇陵事務歸屬宗正寺管,要交接得進皇城。那地方豈是尋常可進,劉冕現在也沒有官憑碟文在身。於是回家取了劉仁軌的碟文來,再度驅車進了皇城,說明來由後果然暢通無阻。

    宗正寺就在御台史旁邊。劉冕一路上見到許多囚車來來往往,一片怨聲哀號四起,估計又是御史台在四處拿人了。

    劉冕剛下了車來,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喚:「劉公子,真是幸會呀!」轉頭一看,來俊臣。

    來俊臣正在御史台門口,頗為得意的指揮著那些囚車,正遙遙的沖劉冕打招呼。劉冕對他雖不感冒但也沒想得罪這種人,於是拱手回了一禮:「來大人辛苦了。在下前來宗正寺辦些事情。」

    來俊臣卻是朝劉冕走了過來,彷彿還頗為親熱的呵呵直笑:「劉公子,我就說了吧,你總會逢凶化吉。你呀你,真是一個奇蹟啊!兩進御台史沒有受半點刑罰,還都平安無事的走了出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呀!他日若是飛黃騰達,可不能忘了下官哦。」

    「好說、好說。全蒙來大人照顧,在下感激不盡。」劉冕客套回了一禮,「不耽誤來大人辦事了,在下去宗正寺。」

    「好走好走。」來俊臣笑容可掬,自言自語一般的道,「可憐這裴炎一黨啊,怕是都性命難保嘍!他們若是有劉公子半點識時務,何必落得這般下場?」

    劉冕微自皺了一下眉頭:原來是抓的與裴炎相干的人……這又不知道要羅織多少罪名、牽涉多少人進去啊?一場血雨腥風,難道就真的無法避免嗎?

    劉冕細一尋思,武則天不是要收伏李賢、收伏關隴貴族嗎?如果殺了裴炎等人,豈不是與這一初衷背道而馳?照這樣想來,裴炎卻倒也是有救……既然如此,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想到此處,劉冕的眼睛靈活轉過了幾下,不進宗正寺反朝大明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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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47章 順水人情
    宰相路引在身,皇宮暢行無阻。劉冕徑直進了大明宮,在御橋下了車步行而入。一路上他細細尋思,裴炎這種人要是這麼死了,無論如何是個巨大的損失。雖然我與他素不相識,可他身上那股子仕大夫的精神與氣節,還是很讓我佩服的。再說了,能做到當朝首輔,也必然才能出眾。而且……這一回是我最先建議李賢為帥征討徐敬業,而裴炎則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建議用兵。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與裴炎倒成了『死對頭』。他要是真的沒了命,難說會不會有一些『憤青』因此而牽怒於我。現在這般情形,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敵人少堵牆,我若能順手推舟的幫裴炎求個情,總不是壞事。

    計議已定,心中又想好了說辭,劉冕便朝含元殿而去。龍尾道下值哨的御林軍兵卒彷彿都認識了劉冕,疑惑打量了一眼,還是客氣的拱手道:「劉中候前來何干?」

    劉中候?聽得舒服。

    劉冕暗自一笑,今天上午的時候,你們還把我看作是關在牢子裡的雜耍猴子呢。

    「請兄弟進去通報一聲,劉冕有重要事宜求見太后。」

    「中候稍後,在下馬上就進去。」劉冕看著小卒快步奔去的背景,暗自嘖嘖的嘆道:真是天壤之別啊!我現在只不過是個小小的七品武官,這些皇城御林軍大爺們也對我禮待有加了。嗯,宰相之孫這個身份的作用也不小。

    少時過後,那名小卒跑了來抱拳道:「劉中候,太后下了朝就去護國天王寺進香了,這時候是誰也不見的。不過,上官司薄倒是說了,有什麼事情可以托她代為轉告太后。她現在人在翔鑾閣,從龍尾道上去不遠。」說罷,小卒居然還曖昧的笑了起來。

    劉冕故意將臉一板:「笑什麼?不許笑!」

    「啊,是!」小卒一怔,站得筆直。

    劉冕滿意的點了一點頭,大步走上龍尾道。心裡舒坦極了。

    翔鑾閣,位於含元殿旁,一般是皇帝接見臣子、料理公務的臨時『辦公室』。武太后則是在此批奏群臣奏摺,上官婉兒這個司薄大人則是這裡當之不讓的『辦公室主任』。

    通報過後,劉冕順利的走了進去。只見上官婉兒正在伏案疾書,劉冕在一旁站了片刻也就沒出聲打擾。

    現在看來,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認真做事的時候還真是有幾分灑脫幹練。側面看去,那五官玲瓏精緻,秀美中透出些許英氣。

    「來了怎麼不說話呢?」上官婉兒並不抬頭,只顧悶頭書寫,「你別管我,有什麼事情就說吧。我這是幫太后騰寫一部經文,無甚緊要。」

    劉冕苦笑一聲:「在下……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太后講。事關,朝堂大局。」

    「你呀,真不知道你有幾顆腦袋。」上官婉兒搖頭嘆息,放下筆來轉頭看向劉冕,似笑非笑的道:「你一個囚徒剛剛撿回小命,好不容易博個七品小官兒就想著僭越了,居然又來議論朝廷大事。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劉冕忍住笑:「上官司薄說笑了,在下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說吧,我代為你轉告。」上官婉兒說道,「今日是觀音菩薩出家日,太后會在護國天王寺禮佛敬香,恐怕要明天才回來。你不說也行,等到明天自己跟她說吧。」說罷,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又拿上筆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劉冕知道這小丫頭有點不樂意了,於是道:「上官司薄勿怪,此事有些重大,在下還是當面和太后說的好。若是傳話……唯恐上官司薄也受牽連。」

    「哦?」上官婉兒再度放下筆來,疑惑道,「你又想胡言亂語什麼了,你這木頭疙瘩,當真不怕死嗎?是什麼,說來我聽聽。若是真的干係重大,斷然不許去太后那裡胡說。朝堂之上如此不得安寧,你也省心著點呀,莫非這性命就當真不值得珍惜嗎?」言語之間多有責備嗔怪之意。

    劉冕微自笑了一笑:「有勞上官司薄掛心了……其實,在下是想替裴炎求情。」

    「你瘋了?!」上官婉兒嚇得一彈,從坐蒲上站了起來走到劉冕身邊,睜圓了眼睛低聲道,「事情你親眼所見,裴炎實在是自尋死路……太后恨不得當場將其杖殺。你居然敢來替他求情。要管閒事也不是這麼管的,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司薄、司薄勿急,勿惱。」劉冕苦口婆心一般說,自己不由得發笑起來,「在下只有一顆腦袋,自然也是怕死的。敢來替裴炎求情,也自然有我的一套說辭。而且必能打動太后。」

    「又來?」上官婉兒秀眉微顰,似嗔似憨的斜視著劉冕,看似還有點哭笑不得,「你呀,我從來沒見誰比你這雙嘴巴還能說,有誰比你的鬼點子還多。換作是別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你能活到現在,不得不說本就是個奇蹟。好吧,先把你的說辭說來給我聽聽。若能先說服我,才能再說去給太后聽。」說罷,一副『主任』的官架了端起來了,背剪著手緩緩來回踱著步子,等著下屬劉冕『匯報工作』。

    劉冕為難的撓頭,尋思半晌只好避重就輕的道:「在下若是見了太后,就會如此說:要殺裴炎,也不急於現在。至少,也要等到皇子賢平叛得勝歸來之後,再行治罪。」

    「這也算說辭?」上官婉兒眉頭皺起,有些急惱的道,「不行,你回去,少來這裡折騰找死了。」

    「你就這樣對太后說吧。」劉冕提高了一點聲音蓋過上官婉兒,執拗道,「太后只要聽了這兩句言語,至少現在不會殺裴炎。」

    上官婉兒彷彿還吃了一驚,狐疑的打量著劉冕:「你和太后之間,打的什麼啞謎?為什麼好多事情,我們總是尋思不透呢?」

    「這個……」劉冕咧嘴一笑,「不知道,比知道的要好。人命關天,有勞上官司薄一定要將在下的這兩句言語告之太后,在下也不就不再去叨擾她老人家了。告辭!」言訖抬腳便走。

    「等一下!」上官婉兒彷彿點惱火,嬌聲斥道,「你當這翔鑾閣是你家廚房麼,衝進闖出沒一點禮數。」

    劉冕暗笑一聲,這小妞兒官架子還真大,挺能折騰人。於是回過身來拱手長拜:「卑職劉冕,告退……」

    「這還差不多。」上官婉兒很有些小人得志的揚起臉來笑了。

    劉冕覺得,她現在這樣很燦爛、很得意的笑的時候,嘴角揚得高高的,紅唇皓齒玉面生香,很好看。他不由得一時微怔了一瞬,自己也笑了。

    「笑什麼?不許笑!」上官婉兒手一揚,「你退下吧,本官要料理公務了。」

    劉冕卻是索性哈哈的笑出了聲來。這句台詞可真熟啊,好似剛才也有人用過了。

    上官婉兒也彷彿意識到了自己這番做作擺譜,實在是有些滑稽幼稚,忍不住撲赤一下笑出了聲來。但馬上又故作嚴肅的乾咳了一聲連連擺手:「走吧走吧,你的話我會幫你傳的,以後少參預折騰這種事情。你以為你真是木頭腦袋,砍了還能再接一個上去麼?」

    這個小妮子,倒也有幾分意思。劉冕退了出來暗自笑了一陣,大步離開了翔鑾殿。

    一路上他都在想著,歷史上武則天以周代唐,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我若是能盡我的能力去救下幾個,也算是功德一場吧……裴炎的命運,看來應該是掌握在李賢的手上了。不出意外的話,短期內武則天應該是不會殺裴炎的。到時候李賢如果能『說服』裴炎,或者是救下裴炎,無疑對對他對裴炎對武則天都有好處。

    武則天那麼明智的人,肯定比我想得更透徹更明白吧……我這個順水人情,應該是做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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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48章 踏征程
    去了一趟宗正寺將公務做了一番交接後,劉冕見天色尚早,索性轉道前往乾陵。去那裡取個回訖簽印,也算是將這事辦完了。

    到達乾陵回到自己居所,正見到祝騰等人居然在自己房間裡收拾東西。眾人見到劉冕都大吃了一驚疑是見鬼。祝騰驚詫道:「劉公子,我等都以為你、你回不來了,正準備幫你收拾一下東西送到家裡去。你怎麼?……」

    「哈哈,一言難盡。多虧了祝兄弟給我幫忙啊!」劉冕重重拍了一下祝騰的肩膀,「好兄弟,真是多謝了。」

    祝騰等人見劉冕無事歸來,都甚是歡喜。祝騰更是哈哈的大笑:「劉公子沒事那就是最好了。這麼說,我們又可以繼續相伴了?」

    「不。我要走了。」劉冕面帶微笑,「隨軍出征,討伐徐敬業。」

    「真的?」祝騰欣然驚喜,隨即有些黯然,「要是我們也能跟著劉公子一起隨軍出征就好了。守著這冰冷的乾陵,真是枉廢了一腔熱血啊!」

    劉冕不由得心中一動,我初入軍伍對其中的許多事情都不熟,祝騰則是老兵了又與我交情一場,若能將他調到我身邊也多少是個照應。於是道:「祝兄弟當真想出征?」

    「那當然!」祝騰面露驚喜:「劉公子可有辦法?」

    「我去試試。」眼見這麼多人在場,劉冕也不好一口應承下來。請劉仁軌幫忙調一兩個人倒是不太打緊,調一整隊守陵衛士隨自己出征倒不是絕對辦不到,可難免招來他人非議和閒語。

    「等你的好消息啊!」祝騰等人送走劉冕的時候,遠遠在後面揮手,滿懷希冀。

    一切雜務,總算是料理清楚了。劉冕回到家裡和劉仁軌、劉俊等人道別。順道將祝騰的事情跟劉仁軌說了說。劉仁軌滿不在乎,這麼屁大點事還要宰相親自去辦嗎?於是派個家奴往兵部官員家裡跑了一趟,第二天午時祝騰就出現在了劉冕面前,辦事效率還挺高。

    這下,也算是有個伴了。祝騰為人豪爽義氣,劉冕和他最是對味。

    二人結伴而出離了劉宅,劉仁軌和劉俊夫婦倚門相送。兒行千里母擔憂,更不用說是上陣了,他們都少不得又抹了一些眼淚。劉冕看到他們那樣,心裡也多少有點悸蕩和感動。生得親不如養得親,這份親情在他心底裡越聚越濃。

    祝騰是個活絡人,沒出門時就非要替劉冕背起了行禮牽上馬匹,同時對劉冕非常的感激。因為他知道,傍著劉冕一起從軍,會有莫大的好處。這說來,就跟現今的兵制有關了。

    大唐現今以府兵製為主,另有北衙禁軍(即皇城御林軍)、募軍和邊防軍。府兵有百分之四十集中在關內,隸屬十二衛與六率統領。但是這一次出征的左玉鈐衛卻大多是募兵。從高宗後期起,募兵漸漸多了起來。早年征討高麗時發兵五十萬,多半便是募兵。

    劉冕就是典型的『募兵』編制。他是屬於朝廷向仕族門閥徵集來的青壯,入軍即是低級武官,朝廷有俸祿給養而且提供衣甲被縟糧草等物。而祝騰則是六率的府兵編制,是沒有軍餉的,還要自帶糧食、被縟等物。因此,劉冕現在自帶了衣褥和馬匹,入軍後分來的一套就可以送給祝騰了。

    長安城內不許快馬奔騰,二人就慢慢行走,祝騰時時讚道:「公子,這真是一匹難得的好馬。只不過,這種馬性子有點烈,不太好駕馭。」

    劉冕無所謂的笑:「總會有辦法駕馭得了它的。祝騰,我頭次入軍,對軍中的情形不太瞭解。聽說這次朝廷征來的兵丁多是募兵,府兵只有四成。我們入了軍要注意什麼?」

    「這個嘛……」祝騰略作尋思,說道,「一般來說,軍隊裡都是三五成群六七結夥,剛進去的人最好是老實低調一點。募兵會架子大一些,因為他們是朝廷花錢請來的吃皇糧的人;老兵也會有點看不起新兵,有時還會排擠欺負。公子雖然有七品武官銜,按理說好混日子。可是這個中候……說得不好聽一點,還不如一個隊正有用。中候嘛,就是跟著主帥旁邊掌一掌刃旗或是從旁禁衛,運氣好一點的能掌上帥旗。因此中候手下沒有兵,一個隊正還帶五十人呢……還有,上陣博殺的漢子們,有時會有點小瞧中候、司階、執戟這種後方儀仗武官。因此,中候雖然有品軼在身,卻……咳,難以得到他人真正的尊敬。」

    劉冕暗自苦笑:那不跟文藝兵、勤務兵一個意思了?有軍銜沒威望也沒實權。

    祝騰很健談,侃侃道:「軍隊裡跟別的地方有點不太一樣。在地方,有品銜的仕人官員,下面的人都會俯首帖耳。軍隊裡的漢子們,對於品軼高於自己的人也許不會去主動得罪,但卻只敬重有本事、有能耐的人。」說到這裡祝騰眉飛色舞:「公子一身武藝本事,肯定能博個大彩贏得眾人信望!」

    劉冕微自笑了一笑:「你的意思是,我會很拉風?」

    「拉風?何意?」

    「就是……」

    二人且走且聊,不知不覺已經出了長安。軍營在長安以北十五里駐番,還有一段路。

    祝騰把疆繩遞了過來:「公子何不試騎一下這匹寶馬?」

    「也好。」劉冕拍了一拍馬脖子,不料它頭一昂,傲氣得很。

    「火猊,從今天起咱們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你可別跟我鬥氣。」劉冕撫摸著它的鬃毛低聲耳語。那匹馬彷彿聽得懂人話,居然順從的低了一下頭打了個響鼻,也不亂動了。

    「這馬有靈性!」祝騰大讚。

    劉冕踩上馬蹬翻身騎了下去,一切正常,很舒服。居高臨下穩穩當當。

    「駕!」劉冕剛喝了一聲都沒有夾馬腹,火猊突然撒腿就跑。啟動速度之快,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好馬、好馬啊!」祝騰在後面連聲喝彩。

    劉冕的心卻有些揪緊了,因為他感覺這馬似乎不太受自己控制。拉疆繩倒是能讓它變方向,可是速度全不在掌握,它只顧撒蹄狂奔,任憑劉冕如何吆喝也不變速。

    劉冕不禁有些惱火:這畜牲還玩起心眼了,居然敢算計我!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5 10:15
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49章 初來乍到
    劉冕心中不由得有些慍怒,猛揮馬鞭照著馬臀就抽了上去,火猊負痛長嘶了幾聲,昂首奮蹄跑得更快了。劉冕猛提疆繩怒夾馬腹,提得它頭都昂了起來硬是速度不減。到後來,那奔跑的速度簡直可以用離弦之箭來形容。劉冕只覺得耳旁風聲鼓鼓,兩旁樹林如同飛影一般逝去。

    這馬跑得可不是一般的快!

    情況不妙,可以看到前方軍營了。這要是放馬衝進了軍營裡,還不落個攪亂軍營的死罪?劉冕又急又惱,奮力提那馬韁幾乎都要將它的嘴扯出血來,火猊硬是速度不減。它這性子也當真是倔強到頭了。

    就快跑到軍營門口時,閃出一隊騎兵來擋在前方:「大膽,何人膽敢擅闖軍營?!」

    「閃開!這馬發瘋了,我控制不住!」劉冕情急之下也只得如此大喊。眾人方才吃了一驚各自閃避。正在這時旁邊奔出一騎來,馬上那人手中捏個繩套甩了幾圈,大喝一聲『著』,居然凌空穩穩套到了火猊的脖子上,同時大聲喊道:「打它!」

    劉冕知道是遇到降馬的行家了,自己也正好憋了一肚子怒氣,一記老拳就砸到了馬脖子上。火猊慘叫一聲連昂了幾下脖子,猛然收住腳想把劉冕摔下來。劉冕倒也機靈死死攀住沒有落馬。不料,那馬前蹦後跳的起了舞,像條瘋牛一樣的亂跳騰起來,嘴裡還不停發出陣陣怒吼似的長嘶。突然一個人立,劉冕始料不及,屁股離鞍眼看就要落馬。

    劉冕自知騎術一般,照這麼折騰下去遲早被掀下馬來。於是情急之下索性棄了韁繩死死抱住馬脖子,使盡渾身力氣怒吼一聲,魚死網破一般和火猊一起連人帶馬倒翻在地。

    一聲巨響,眾人一起驚呼。劉冕幸得沒有受傷,此時奮起神力將火猊的脖子死死按住。那畜牲死命的掙扎力氣也非常之大,四蹄一陣亂蹬。

    「不要放手,摁死它!」

    劉冕聽到有人這樣喊,怒吼幾聲使出吃奶的力氣,終於是將火猊的脖子死死給摁停了。

    一人一馬居然在地上扭打起來。半晌,人累馬乏,劉冕的一身衣服也弄了個七凌八落,火猊也不怎麼掙紮了。

    「放了它,起來吧。」旁邊傳來一個深沉而帶點嘶啞的聲音,口音還不是很純正。

    劉冕這才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一個三十左右的漢子正站在自己一旁,手裡就捏著套住火猊脖子的繩索。看他面目,倒有點像胡人。

    「多謝兄台。」劉冕放開了火猊,它蹭的一下跳起來看似餘怒未消。那漢子急忙一扯韁繩,嘴裡吹了幾聲口哨。

    奇蹟,火猊居然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從現在起,它歸你了。」漢子走上前,拍了拍火猊的脖子。看那神情,彷彿和火猊是久別重逢的情人一般,「真是一匹好馬,萬中難尋。」

    旁邊已經圍起了一圈的人,有人正議論:「胡伯樂又相到好馬了。」

    不等劉冕發問,那漢子道:「我是鐵勒人,他們都喜歡叫我胡伯樂。以後對你的馬好一點,它剛剛和它的親人朋友們分開,心情很不好。其實它性情很溫馴的。」

    「胡兄懂獸語?」劉冕不由得有些驚詫。

    「不懂。」胡伯樂笑,仍然輕輕撫著火猊的脖子都沒有回頭看劉冕,「可是我能從馬的眼神裡讀懂它的心情。馬和人一樣,也是有喜怒哀樂的。你必須像親人的一樣對待它、關心它、瞭解你,它才會正真的歸屬於你。很多時候,在戰場上馬匹將決定你的性命長短。愛護它,就是愛護你自己的性命。」

    很奇怪,胡伯樂輕撫火猊的時候,它一點也不焦躁了。就像溫馴的孩子一樣,還低下了脖子來。

    「來,給你。」胡伯樂將韁繩遞給劉冕,「你已經用力量將它降服了。但是,要想它完全的忠於你,必須試著和它交流。它可能聽不懂你的話,卻能感受到你的眼神和心情。一般的駑馬是不會這樣的,它們只是愚昧的聽命行事。只有真正的龍駒寶驥,才有這樣的靈性。」

    劉冕狐疑的接過馬韁走近火猊,它仍有些反感的昂了一下脖子打著響鼻。劉冕也不發火,輕輕撫摸它的鬃毛,聲音低柔的道:「乖,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

    說來也怪,那匹當彷彿當真能聽得懂人話,瞬時溫馴了許多。碩大明亮的眼睛彷彿有些濕潤,流露出許多的哀傷來。

    「真是一匹通人性的好馬啊!」胡伯樂長聲感慨。等劉冕回頭要跟他說話時,那人已經轉身走了。周圍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

    劉冕也只好耐心的撫慰火猊,直到它完全的安靜下來,輕輕甩著馬尾。這時,祝騰也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來,看到劉冕這副狼狽模樣不由得吃了一驚,驚問何故。

    「沒什麼,火猊貪玩和我玩了一場摔跤。」劉冕輕輕拍了拍它的脖子,「軍隊裡,真是臥虎藏龍高人輩出。」

    巨大的軍營,延綿數十里。三十萬軍隊的調撥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無數的車輛拖運著糧草器械,從四方軍營大門湧入。各方徵集來的兵丁,陸續分派物資劃分營帳,進行得有條不紊。

    劉冕和祝騰,就如同是汪洋一滴,絲毫不起眼。二人找到地點報導,排了許久的隊終於各自遞上了公文與調令。

    「你就是劉冕?」負責入記的小將仰頭看了劉冕一眼,眼神有些怪異,「你去主營報導。」

    「那這位祝兄弟?」

    小將略尋思了片刻:「既是和你一起調來,同去便是。中軍武官不在普通序列,你們徑直去中軍司馬那裡吧。」

    二人走了出來,祝騰低聲道:「公子,看來主帥這是早有話交待下來了。」

    「應該是吧。」劉冕暗忖,武則天頒旨時魏元忠也在場,應該知道我身份特殊。

    二人一路找人探問,走了多時終於到了中軍。遠遠可見到一頂巨大軍帳,上面飄揚一面血紅的『唐』字大旗。那裡也擺了一張案台,有些許人正在報導。主持案台的,是一個身材頗為高大的將軍,金盔亮甲身披斗蓬,有幾分威風。

    二人上前來遞上公文調令,書記員拿起一看就驚咦道:「你便是劉冕?」

    旁邊那名將軍聞聲拿過公文來,狐疑打量了劉冕幾眼,拿手一指:「你,隨我來。」然後起身,將劉冕直接帶到了帥帳外,自己在外拱手拜道:「大將軍,劉冕到。」

    「讓他進來。」

    劉冕有些疑惑的入內,見帥座上坐著一個披甲戴胄的漢子,正用犀利的眼神打量著自己。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便是三軍的實際統帥——魏元忠。

    「末將劉冕,見過大將軍。」劉冕抱拳,行一記軍禮。

    魏元忠也沒有急於說話,不急不忙站起身來走到劉冕身前,昂首凝神打量了他幾眼:「體格很健碩,你練過武藝?」

    「粗學了一點。」

    「可有學過兵法?」

    「略知一二。

    兩番對答後,魏元忠神色淡然的又踱回了帥桌邊,指了一指帥帳中的兵器架:「還有一人與你同來吧?你們二人帥帳前伺候,執掌斧鉞。」

    斧鉞,即是出征時皇帝在太廟封授給統兵元帥的權力標誌物之一,與帥旗同為一體。回帳執斧鉞,出行掌帥旗,劉冕倒是接了個好差事。

    「謝大將軍。」劉冕抱拳一禮。心忖多半是劉仁軌給我打通過關節了,再不就是魏元忠知道我身份來歷特殊或是受了武則天某些指示,有意如此安排。

    「下去吧,會有人給你安頓營宿。」魏元忠眼神炯炯,「軍營裡不比別的地方,一切按規矩來。這一點,你要記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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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50章 冤家路窄
    劉冕應了個諾離開帥帳,找到祝騰後告之他被調到中軍執掌斧鉞的消息。祝騰自然是大喜過望:「公子,這是大大的美差啊!帥旗使不必每日跟隨大軍操練,也不必去做那許多雜務,掌著旗幟往那兒一站就算了事了。」

    「也就是個泥塑菩薩吧。」劉冕卻有些不以為然,心忖我倒寧願當一小卒衝鋒陷陣一場,也好過整天粘在這許多的矛盾事非當中,煩悶。

    兩名老卒帶著劉冕和祝騰領過了軍服鎧甲等物,到了一座軍營前,例行公事的說道:「這裡便是二位的營帳,一共住了十三個人。三中候五司戈五執戟,全是儀仗武官。馬匹安置在那邊的馬廄裡,自行管照。」

    「公子……哦,劉中候,在下去安頓馬匹。」祝騰高興之下更加勤快了。他倒是非常的樂意接下了這麼個差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跟著混到了中候待遇,自然舒坦。這應該是那個兵部官員賣給劉仁軌的面子。他自然以為劉仁軌要派個人到寶貝孫子身邊照顧,於是將祝騰一併調作了中候。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平步青雲了。

    劉冕拿著二人的衣甲物品走進了軍帳中。左右兩席通鋪,裡面已經有了六七個人,正圍坐在一邊聊著天。見劉冕進來,齊齊將眼光投了過來。

    眼神居然有些不善。

    劉冕不以為意,放下衣甲抱拳行了一禮:「在下劉冕,暫充七品中候於中軍執掌斧鉞。見過諸位兄弟。」

    那些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起身回禮,個個怔怔的看著他,眼睛都不眨。

    劉冕微自皺了一下眉頭,心道我好歹也是七品,你們這些司戈、執戟都是八品、九品,居然這麼沒禮數?也罷,懶得和你們計較。

    他自顧放下了行禮來佔了兩個舖位,將自己和祝騰的被縟衣甲都分放開來。正忙活這些的時候,突然感覺背後那群人有些不善的朝自己圍了過來。

    劉冕機警的嚯的一下轉過身來,凝神瞪著他們。那些人怔了一怔腳步略停,仍然將劉冕圍在了核心。

    「眾位兄弟有何指教,不妨明言。」劉冕算是看出來了,這群人對自己很有敵意。

    那群人的身後走進來一人,是個年輕的小將。他身穿一身金黃甲,腰懸長劍背掛披風,面色卻是非常的白淨俊秀,頗有幾分奶油小生的味道。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可就是明顯的怒氣和敵意了。

    「你便是劉仁軌的孫子,劉冕?」小將的語氣頗不客氣。

    「正是。」劉冕凝神注視著他,「有何指教?」

    「我姓明,日月明。」小將一字一頓,彷彿咬牙切齒,「單名一個珪字。」

    「明珪!」劉冕眉頭一皺禁不住脫口而出。眼前這個年輕小將,居然是明崇儼的孫子——明珪!

    明珪不懷好意的冷笑:「看來劉中候的記性,還是不錯的。真是冤家路窄,明某意氣之下前來投軍報國,沒成想卻還能在此遇到刻骨仇人。」

    旁邊圍著的那群人看來應該都是明珪的朋黨,這時紛紛不懷好意的將圈子縮得小了一些,把劉冕死死圍在核心。

    劉冕暗捏了一下拳頭面不改色:「明珪,你聽好了。我沒有殺你的祖父。如果你非要認定是我殺了,那麼我也無話可說。現在我們是在軍隊裡,我沒空跟你清算這種個人恩怨。日後你若要報仇,儘管放馬過來。」

    「緩兵之計嗎?」明珪挑起嘴角,本來還算英俊的臉龐露出一股邪戾之氣,「劉冕,你也聽好了。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別以為你當了什麼執斧鉞就了不起,我遲早會殺了你為我祖父報仇。另外,我也是七品中候,你更沒什麼資格給我臉色來看。少在我面前擺架子抖威風。」

    劉冕『嗤』的冷笑一聲:「能在你面前抖的,那就不叫威風了。我很忙,沒空跟你嚼舌根子。軍隊裡是男人混的地方,有本事隨時放馬過來。」

    「你以為我不敢!」明珪怒聲一喝,那些人齊齊往上一湧看似就要動手。

    正當此時,帳門突然被掀起,一聲奔雷大喝傳來:「你們幹什麼!」

    眾人回頭一看,一名金甲將軍站在門口,滿面怒容。劉冕認得他,剛才就是他引自己去見了魏元忠的,看來軍銜應該不低。

    明珪等人迅速散開,抱拳齊道:「雷將軍!」劉冕也只得抱拳施了一禮:「雷將軍。」

    雷將軍大步走到眾人面前,悶哼一聲:「爾等以為這軍營裡是街坊市集麼,誰敢打架鬧事軍法嚴懲不怠!」

    「雷將軍息怒。」明珪上前半步抱拳一拜,「我等不過是跟新來的劉中候打個招呼,豈料他自恃執掌了斧鉞就看人不起,對我等出言不善。我等這才群起而詰問之,但也沒有打架鬧事。」

    惡人先告狀,小人!劉冕不禁有些惱怒,正欲辯解幾句,那雷將軍已怒目瞪了過來:「劉冕,本將知道你是劉相公的孫子,魏大將軍那裡也有保舉,但你也不可如此狂妄無禮!如若觸犯了軍法,也將一視同仁受到處罰!」

    劉冕眉頭微皺,心中明白這個雷將軍肯定是與明珪有交情的,辯解恐怕沒什麼用而且還會越描越黑。於是暫且忍下一口惡氣來:「雷將軍教訓得是,小將記下了。」

    雷將軍冷哼了一聲,滿是不屑的瞟著劉冕:「老實點。軍營不比別的地方,亂來的話死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管你是名門將後還是有人撐腰。」說罷一抖袍,大步走了。

    明珪等人自然是得意洋洋的笑,又坐回了原地自顧聊天去了。劉冕重重一下將拳頭捏得骨骨作響,怒目瞪了明珪等人一眼,片刻卻又釋然下來心中不屑的冷笑:文鬥也好武拼也罷,我總不會輸給你們這種下三濫的小人。我劉冕遲早一天也要如雄鷹般搏擊長空翱翔於天際,怎會跟你們這群屋簷下的麻雀一般見識!

    其實劉冕也知道,明珪這種世家子弟,說是充軍報國實際也是來鍍鍍金而已。明崇儼的身份人所盡知,武則天的心腹術士。他的死可是給武則天換來了不少的政治利益,說不定還是武則天派人動的手。所以,武則天再照顧一下明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這個白面小子一看就是喜好吟風弄月的紈袴公子,參預到這一場討伐叛黨的戰爭中來無非就是為了博個虛名業績。

    眼下,長安貴族當中這樣的子弟可不在少數。他們當中許多人,甚至還盼著有這樣的機會能夠『為朝廷效力』。另外,這種人在軍隊裡一般都有靠山。這三十萬大軍當中,還不知道有多少明珪這種人。看剛才那情形,那六七個人全湊在明珪身邊,估計就是和明珪一同入軍鍍金的世家子弟們。反正他們也不用上陣搏命,掌掌旗幟打打儀仗就算完事了。

    劉冕懶得理會明珪等人了,自顧拆開衣甲來裝束。展開一看,原來是一副黃金明光甲和緒紅的披風,頭盔上撒幾點紅纓飄穗,異常的光鮮漂亮。中軍儀仗麼,自然是要儀表出眾裝束非凡。

    劉冕換了穿到身上,轉頭無意一眼瞟到明珪,不禁有些惱火:晦氣,那傢伙也是中候,居然和我一模一樣的裝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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