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復唐 作者:尋香帥(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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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ygoing1 2009-4-5 09:53: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3 563042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5 10:27
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81章 悟

    「好像……得到過。」馬敬臣作冥思狀,點點頭,又搖頭,「錢嘛,賺了就花掉了;酒,自然是穿腸過了;女人,今晚睡了明天再找。得快樂時且快樂,我一向如此。」

    「那也就是說,永遠都不會滿足?」

    馬敬臣微微一愣:「好像是這麼一回事。也許要等到哪一天我戰死了,或者是運氣好的話到七老八十喝不了酒、玩不了女人了,就不會想要這些東西了。不過我沒想得那麼仔細,天知道我能在這戰場上活多久?」

    劉冕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其實我有時在想,我要是能像你一樣該多好。得快樂時且快樂……至少,你有你想要的東西。錢,酒,女人,想得到也容易得到。得到了,就會很快樂了。就算失去了也不會很傷心,至少可以再去尋找。」

    「是啊,咱們做爺們的這一輩子不就是求這些嗎?天官兄弟,你何必想得那麼多、那麼複雜?」馬敬臣有點不解的說道,「咱們這種男人,刀頭舔血腦袋就別在褲腰帶上,說不定什麼時候這大好頭臚就被別人提去領賞了,想那麼多有個屁用?得快樂時且快樂,快意恩仇快意人生,有什麼不好?」

    劉冕眉頭一擰眼角閃過一道星光:「得快樂時且快樂,快意恩仇快意人生?……說得好,說得真好!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為什麼就想不明白呢?」

    馬敬臣尷尬的呵呵乾笑:「當然了,天官兄弟是干大事的人,跟咱們這種沒出息胸無大志的人不同。不過,天官兄弟,不是我勸你……你想的可能的確是太多了一點。明天的事情有誰能說得清楚?有志向是好事,但過好每一天的日子才是最大的事。快樂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何不快樂的去過?」

    「說得好!」劉冕重聲讚歎,將手中方天畫戟一劃,「得快樂時且快樂,快意恩仇快意人生!我劉冕何許人,無足輕足的小人物一個,有什麼資格一天到晚想著份外之事。志向是一回事,過好每一天的日子才是重要的!」

    「這才對嘛!」馬敬臣呵呵的笑,「天官,甩開包袱,那些太過沉重的東西不要想得太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無絕人之路,再大的困難也總有挺過的一天。好好過日子珍惜眼前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想那麼多也沒什麼屁用啊!說得不好聽一點,咱們這種人,今天睡醒了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日出。說得再沒出息一點,那些國家大事是皇帝大臣們的事兒,我們想管也管不著啊!能脫身事外就儘量脫身事外吧,眼不見心不煩自己也樂得清淨。」

    「哈哈!」劉冕張狂的大笑起來,「馬兄,你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那些國家大事是皇帝大臣們的事兒,我們想管也管不著!既然管不著,我何苦操那份心!」

    「是嘛,哈哈!」馬敬臣也大笑。

    劉冕大笑了一陣,又冷靜了下來,一時陷入了沉思。

    復唐,這個志向太過虛無飄渺也太過遙遠。捍衛華夏的尊嚴、弘揚大唐的輝煌、保衛大唐的安寧……這樣的志向說起來也有夠偉光正。沒錯,我是中國軍人,血管裡奔流著炎黃子孫的滾滾熱血,我熱愛現在這個強盛繁榮的大唐,我也想為他盡我的一份力。

    但是正如駱賓王所說,『我欲成佛天不允』,不是我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駱賓王的悲劇,不能再在我的身上重演。我劉冕,也不會像他那樣激進、一身正氣凜然的將生死置之度外然後不顧一切的為之殉葬。

    我敬重駱賓王這樣的人,但不會效仿。好人不長命,一副大義凜然的表像往往招致更大的危險。我要生存,要很安全並儘量滋潤的生存下去。只有先做到這一點,才能談及所謂的理想與志向。

    在生存、現實與理想這三者之間,我必須先照顧前兩者。

    得快樂時且快樂,快意恩仇快意人生——很簡單卻很到位的生活理念!『酒色財氣』,聽來很俗,卻是塵世俗人都在追求的東西。酒色財氣,又有什麼不好?!所有虛偽的外衣撕去,還不就剩下這麼一點東西?

    我劉冕又不是聖人,為什麼不能追求?尤其是——氣!

    我要生存下去,比馬敬臣難多了。因為將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弄死我。為此,我就需要更多的『氣』來讓自己生存——那就需要權勢、力量!

    靠山山倒,靠人人倒,唯有靠自己,才是永恆不變的真理!我要建功立業,我要飛黃騰達,我要在這個時代的浪潮裡遊刃有餘,讓這一段歷史鐫刻上我劉冕的痕跡!

    大周也好,大唐也罷——我劉冕,一定要干出一番屬於我自己的轟烈事蹟來!

    ……

    「天官兄弟,你怎麼了?」馬敬臣愕然的發現,劉冕盯著他看的眼睛都直了。表情千變萬化,眼神流光溢彩,似乎在琢磨什麼非常開心的事情。只是,他臉上的笑意為何隱隱透出一股邪意?

    「馬兄,我想清楚了。」劉冕一抬頭,眼神灼灼堅定的說道,「理想我永遠不會放棄,但我更會尊重現實珍惜每一天的生活。快意恩仇建功立業,痛快的活一輩子!」

    「好,好漢子!」馬敬臣哈哈的大笑,「那咱們就一起賺大把的錢、喝最好的酒、睡最美的女人!」

    劉冕放聲哈哈的大笑,將手中方天畫戟揮起一輪巨大的光影:「還要建功立業名動天下、快意恩仇砍盡仇人頭,這才不枉男兒一生!」

    「爽快、痛快!」馬敬臣將手中長槍與劉冕的方天畫戟磕到了一起,「天官兄弟,那我們就快點回陣吧!雷將軍正率軍攻打峰芒嶺——那裡有無數該砍的仇人頭臚!用這些大好頭臚,鋪就你通天的騰達之路去吧!」

    「走!」劉冕一夾馬腹,沉聲大喝,「我欲成佛天不允,那就成魔吧!」

    極有靈性的火猊馬彷彿也被劉冕的情緒所感染,此時怒嘯一聲來了個人立而起前蹄亂蹬,落地之後渾身一彈宛如閃電一般的朝前飛遁而去。

    馬敬臣眼前一晃,劉冕已經跑出數十步之遠。瞬間,他突然身體週遭有一股陰徹徹的寒意:他……要成魔?

    這樣的一個男人要是成了「魔」,會是什麼樣子?

    馬敬臣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調轉馬頭朝劉冕追去。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5 10:27
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82章 成魔
    天險峰芒嶺,壁壘森嚴易守難攻。韋超親率大軍在此守關,再加上夏候瓚敗回的人馬,此處已有二萬人之眾。

    此時,關卡前的平地上,一場混戰正在進行。先前敗了一仗的夏候瓚,請命率軍迎擊前來攻關的唐軍,以圖將功折罪。

    地勢有些狹小,唐軍的騎兵難以發揮衝擊力優勢,只好用步兵為主力與敵軍對陣。而叛軍居高臨下佔有了衝擊力優勢,唐軍一時難以佔到優勢。

    戰局有些膠著。

    雷仁智一直擰著眉頭,手中的馬鞭握得緊緊的。若不是有傷在身,他都想自己親自上陣了……要是劉冕在,該多好啊!

    雷仁智情不自禁的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待命的越騎中軍,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李知士也是一員猛將,可他實在平庸了一點。和夏候瓚對陣,根本佔不到什麼便宜。如果能有劉冕那樣的猛將率一支越騎出擊,眼下的膠著戰局馬上就能打破平衡。

    喊殺聲震天,峰芒嶺前鮮血四濺屍已成山。

    唐軍大將李知士騎著一匹大黑馬,親自在陣中指揮作戰。敵將夏候瓚也非等閒之輩。前日失了谷平坳差點被主將韋超砍頭,今日出戰好歹要奪下一份軍功,也非得出了胸中這股子惡氣不可!

    兩面將旗在步兵群中往來衝突,格外顯眼。李知士和夏候瓚都有目的地朝對方衝殺而去——若能陣斬敵軍大將,將是大功一件哪!

    雷仁智在馬上欠了一下身子看到陣中情景,不由得暗自驚呼一聲:「不好」!

    李知士一直是他手下的偏將,武藝本事如何他是知根知底。那夏候瓚,是與尉遲昭齊名的猛將,個人的武藝甚至還強上幾分。李知士不自量力上前與之對敵,不是找死嗎?衝陣大將如果陣亡,士氣將大打折扣……這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豈不是要落敗?!

    雷仁智額角湧出一層冷汗,情不自禁的瞟了一眼立在自己身旁的金鈸……要不,現在鳴金吧,回去從長計議?

    正在這時,後軍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雷仁智驚訝的回頭一看,只見越騎陣旁邊,有一騎如同紅雲一般飛奔而來。

    「劉冕!天官!你可算是回來了!」雷仁智大喜過望連聲大呼。這一激動好似又扯動了背後的傷口,疼得渾身一彈直咧牙。

    「劉中候回來了!」一片激昂興奮的聲音響起。

    劉冕面沉如水,飛馬奔到雷仁智面前勒馬停住,手握方天畫戟拱手一拜:「雷將軍,末將擅離職守違反軍令,請將軍下令責罰!」

    「咳、好說,好說。」雷仁智儘量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凝神看著劉冕沉聲道,「那本將就命你親率先鋒越騎出擊,戴罪立功!」

    「末將得令!」劉冕重重應了一聲,「將旗使何在?!」

    「等一下——我在這裡、我來掌旗!」身後飛速奔來一騎遠遠就在喊叫。原來是馬敬臣也趕回來了。

    眾人不禁嘩然:七品先鋒出陣,五品郎將居然要為他掌旗,這……

    雷仁智卻是不以為意:「此前已有先例,倒也無妨。劉冕,你需要多少人馬?此地狹隘,不宜太多騎兵衝擊。」

    「兩人!」劉冕劍眉一豎,鄭重說道,「末將,與馬將軍即可!」

    雷仁智駭然吃了一驚:「不可託大!」

    「料也無妨!」劉冕意氣風華,將手中方天畫戟凌空一劃,「軍情如火,末將這就出發!」

    「那……咳!好吧!」雷仁智都有點痴傻了,只得愣愣的點頭。

    馬敬臣扯過一面先鋒大旗掌起,大聲道:「天官兄弟,咱們去吧!兄弟這一百多斤,今天也就交給你了!你只管痛快的殺敵。只要老馬沒有被五馬分屍砍成碎片,這旗就永遠不倒!」

    「謝了。」劉冕回頭,露出一個冷咧的微笑,然後怒喝一聲:「駕!——」

    飛掣而出。

    他的眼睛怎麼是紅的?馬敬臣先是一愣,隨即也一聲怒喝:「駕!」策馬奔了出來。

    兩人兩騎,衝出唐軍本陣,朝戰陣之中殺奔而來。

    山谷中的戰場,地勢比較狹窄,而且多是步兵在廝殺。所以這兩騎突然飛奔而來分外的顯眼。許多唐軍不經意的遠遠就看到了,馬上就有人高呼:「先鋒——劉中候!」

    「是劉中候回來了!」

    「兄弟們,劉中候來了!」

    這一聲聲呼喊,就如同是強心劑一般注入了唐軍將士的血管裡。

    「殺啊——」一聲聲奔雷怒吼從他們的喉中噴出,士氣陡然爆漲。

    與此同時,許多不時就是的叛軍則是一陣惶然:怎麼回事?敵軍這是怎麼了?

    一些曾經經歷過前兩戰的叛軍則是有些心中發寒:那個怪物一般的男人來了!!

    將,軍之魂!

    什麼樣的將,就有什麼樣的兵!

    「我欲成佛天不允!」劉冕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種時候還吼出這麼一句來。隨著這句話的落音,騰空而起的火猊已是撞飛了兩個阻擋於前的叛軍。

    方天畫戟在馬頭前斜砍一記,『噗哧』一聲撕裂般的大響,面前一人從頭到腰被劈成了兩半。

    「那就成魔吧!——」劉冕放聲一記怒吼,「殺——」

    方天畫戟,帶著無窮的憤怒、憎恨、殺意,如同電光火石一般向四周連連劈砍刺殺而去。

    漫天血舞,肢體亂飛,慘叫四起。

    征戰半生見慣了生死搏殺的馬敬臣,都有些瞠目結舌了:這、這……這真是成魔了嗎?那些血肉之軀的人哪,在他眼裡就如同紙糊的人偶!

    「死,是你們的解脫!」劉冕的充血嗓子有點嘶啞了,這聲聲厲吼如同扭曲,「下地獄吧!」

    『噗哧』、『噗哧』!……

    虎入羊群,無非就是這種景象。叛軍步兵,在劉冕的面前就如三歲孩童。那一柄凶獸般的兵器,沒有絲毫憐憫的連連揮砍。就如同一頭跳出了地獄餓牢的魔獸,在貪婪、瘋狂的吞噬眼前一切的生命。

    『嗖嗖嗖』!一排冷箭迎面襲來。劉冕眼疾手快,將手中的方天畫戟掄使得如同手臂一般靈活,連連挑飛箭矢。毫髮未傷。

    驀然,卻聽到背後傳來一記痛苦的悶哼。劉冕回頭一看,馬敬臣執旗的右臂中箭!

    「死不了,殺敵!」馬敬臣一咬牙,大吼一聲將箭拔了出來,將先鋒將旗換到了左手掌起,讓它繼續迎風飄揚。

    「傷我兄弟者,碎屍萬段!」劉冕平空一聲怒吼,一夾馬腹朝前面扎堆的弩手奔去。

    那一騎宛如疾風閃電撲頭蓋頂而來,蹲地放箭的叛軍弩手紛紛嚇得大叫朝四方閃躲。劉冕不等火猊落地,凌空揮起方天畫戟砍出一個弧形光影。四具軀體被攔腰斬碎,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啊、啊……!」一名叛軍弩手就站在這四人旁邊被淋了一頭的血,嚇得呆若木雞怔怔立住,只顧著嘴裡叫喚都忘了逃跑。

    劉冕一戟收回,轉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傷我兄弟者……」

    「饒、饒……」那名弩手渾身戰抖眼睛都直了,弩箭脫手,褲襠裡已是一片濕淋淋。

    「粉身碎骨!」劉冕眼角一道精光一閃,手中方天畫戟猛然揮動。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5 10:27
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83章 魔將
    兩片月芽刃的方天畫戟,豎立而起如同球拍一樣的『拍』出……一記悶響,那名弩手從肩到頭,居然就像豆腐一樣被掃去了半截化成了粉末一般。殘留下來的半具軀體支離破碎,如同開啟了龍頭的消防開關,朝天噴灑血液。

    馬敬臣臉色一白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嚥了一口唾沫:天哪,這還是人嗎?那方天畫戟怎麼當成掃帚在使了?

    「呵——啊!!」劉冕揚起手中方天畫戟,仰天長嘯。

    悲、怨、怒、恨,在那一吼之中噴薄而出,聲如巨雷震盪山谷。馬敬臣都有點伸手去捂耳朵的衝動了,周圍的兵卒不管是唐軍還是叛軍,都駭然的仰頭看向那個一身是血宛如魔神的男人,心驚膽顫。

    我欲成佛天不允!

    我只想做個好人,為什麼你們都要逼我、都要逼我!——

    遠去,雷仁智揮袖擦了一擦冷汗:「還好、還好,他沒有臨陣投敵!我的蒼天祖宗,這小子是人是魔?」

    紅色光影再度閃過,一片血光四起慘叫連天,劉冕周圍宛如血光噴泉四下湧起,頭臚肢體一頓亂飛。

    這樣的時代,只有遵循從叢林的法則!

    我需要你們的死,成就我的生!我需要你們頭臚與屍骸,鋪就我的道路!

    戰場之上,憐憫即是荒謬!

    我憐憫你們,誰憐憫我?!

    「殺!——」那一聲怒吼,碎石裂金宛如奔雷。方天畫戟的勁風所到之處,無數生命在終結。

    一人,一馬,一戟,組合成永不飽腹的魔獸,在戰陣之中肆意殺戮。

    眼見這般情景,唐軍將士們豪氣大生信心大足,跟著劉冕一起發出了野獸一般的怒號,奮力拚殺。

    馬敬臣渾身的熱血也奔流開來,顧不得手臂傷疼抽出腰間佩刀連連斬殺,砍下幾顆人頭。謝謝眼一看,戰陣核心兩面將旗糾纏在一起,數騎正在廝殺不休。

    「天官,取敵將!」馬敬臣大吼一聲,手中刀朝陣中一指。

    劉冕聞聲朝那邊一看——甚好!

    「擋我者死!」一聲怒吼,前方兵卒哇聲一叫朝旁邊閃開。劉冕那一騎如入無人之境,徑直朝戰陣核心衝去。

    李知士手握一挺長槍,正睜大了眼睛一陣陣冷汗直流:這個夏候瓚,果然名不虛傳……好強!

    『嗖嗖嗖』如同梨花般的三槍當面襲來,李知士手中一慢心裡就慌了,勉強擋去夏候瓚的招式,躲閃之時卻有些失去了重心。

    「受死!」夏候瓚沉喝一聲一槍當胸刺來,李知士已然避無可避,只好使了一個最下作的手段——朝旁邊一歪,落馬躲槍。

    『撲通』一聲,李知士重重落馬四腳朝天。夏候瓚放聲大笑一勒馬韁,那馬前蹄高高揚起就要雙蹄踩踏而下,手中的長槍就斜刺而下,朝李知士胸腹間倒刺而來。

    李知士雙眼頓時瞪大,腦子裡變得一片空白——這種死法,將是最恥辱的方式!

    「休矣!」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突然,耳邊突然一片風響,凌空一記穿透的聲響傳來——「哧」!然後,一注熱血就噴到了李知士的臉上。他驚駭的仰頭一看,只見一柄方天畫戟的戟頭,正插到了夏候瓚馬匹的脖頸上,直入沒柄!

    那匹馬一陣參叫四蹄亂揚就朝旁邊歪倒,夏候瓚慘叫一聲掉落馬來,好不狼狽。

    『呼』的一聲,方天畫戟直指落馬的夏候瓚:「換馬來戰!」

    李知士呆愣的躺上地上又羞又驚居然忘了動彈,看著頭頂這個宛如天神渾身霸氣的男人,喃喃道:「劉……劉冕?」

    「李將軍還不上馬?」馬敬臣大吼一聲,李知士方才回神,驚慌的爬起來溜上了馬背。正想抬頭抱拳對劉冕行一禮,卻發現他的眼光根本沒有放在這邊,只得慚愧又驚怕的收起了手。

    那邊夏候瓚摔了個夠嗆,頓時也又驚又怒,扯下身邊一名叛軍近衛騎士,挺槍指著劉冕怒吼:「無恥小兒,竟敢暗算於我!」

    劉冕單手挺立方天畫戟橫於身旁,冷笑:「我看上了你的頭臚——報上名來。」

    夏候瓚不由得有點惱怒,但更多的是駭然……這個小子,憑什麼臉上掛著那樣一種睥睨一切的狂妄神態?偏偏還那麼順理成章渾然天成,簡直就是目中無人!

    「大將夏候瓚在此,小兒受死!」羞怒交加的夏候瓚大聲一吼,將手中的長槍舞得如同梨花雪落朝劉冕當面刺來。

    「劉中候小心,此人槍法甚是厲害!」李知士情急之中突然喊出這句。話音剛落,自己也愣住了:我為什麼要喊?

    馬敬臣也朝他看了過來,一臉不解、嘲諷、好笑。

    李知士尷尬的乾咳一聲:「的確是……厲害。」

    劉冕卻是依舊橫挺方天畫戟,臉上儘是漠視的神色和冷笑。

    槍花如影,已到身前。劉冕單手一掄,方天畫戟宛如疾風迅速揚起。夏候瓚的槍頭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直接鑽進一片月芽刃的空洞中。方天畫戟朝旁邊一偏,居然就這樣將那桿槍頭死死卡住。

    李知士目瞪口呆頓時愣住:「怎、怎麼可能?!」

    夏候瓚自己更是駭然,眼神如同見鬼

    劉冕冷哼一聲:「太讓我失望了!」

    「狂妄!」夏候瓚奮力去抽拉長槍,劉冕也就像做順水人情一般順勢方天畫戟擺正,讓他的槍頭拔了出來。夏候瓚感覺是受了奇恥大辱,大怒一吼再度揮起朝劉冕胸中刺來。

    方天畫戟,居然不動!

    劉冕的左手如同閃電一般朝胸間探去,如同鐵鉗一般將夏候瓚的長桿死死抓住。

    「天哪!」李知士和劉冕一起失聲大叫!

    夏候瓚的眼睛也瞪得如同牛眼,驚駭的神色佈滿了整個臉龐。

    其實除開來到大唐後練習的這些武藝,劉冕以前在軍警隊伍中練出來的敏捷、速度和力量,也不是常人能比。那時候為了訓練反應速度,時常會讓人站在一個小圈內,另外兩個人用刀飛去射。要想活命,圈中之人就必須全部躲過那些飛刀。

    那可是真正玩命的訓練。大唐這時候,誰會有這樣的反應和速度?

    夏候瓚本能的雙手慣力奮力去扯,劉冕巋然不動,嘴角漸漸浮起一絲冷峻的微笑。那眼神,就如同是雄獅猛虎在打量已經臥倒在嘴邊的食物。

    夏候瓚的瞳孔迅速縮小,渾身不由自主的繃得緊了——他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方天畫戟,緩慢、霸道、冷酷的揚起。

    夏候瓚慘叫一聲捨棄了長槍,學了個李知士剛才用的招式,朝後滾鞍落馬。

    「咴——」一聲長嘶,火猊朝前一個跳步然後人立而起。劉冕手中一槍也同時擲出,將正準備翻身朝後奔逃的夏候瓚從後頸插入穿喉而過,甚至還扎進了夏候瓚前面一名叛軍的身體裡。

    火猊雙蹄踩下,夏候瓚就如同泥偶一般轟然倒下。那顆大好的人頭被火猊強健的前蹄踩了個正著,夏候瓚還來不及慘叫,就已經鮮血與腦漿一起迸流。

    劉冕提了一下馬韁,火猊朝旁邊跳步閃開。劉冕臉上掛著漠然的冷笑,將方天畫戟朝夏候瓚的屍體刺去,當胸穿過然後將它挺立舉了起來。

    夏候瓚的屍體被高高揚起,如同旗幟。

    周圍的人全部呆住了。不管是唐軍還是叛軍,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那個如同魔鬼一般的男人。

    「真的成魔了!」馬敬臣目呆口瞪如同鬼上身一般駭然自語:「魔將!他是魔將!」.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5 10:28
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84章 弒魂
    圍繞在劉冕周圍的叛軍兵卒們,不約而同的呆愣住了。每個人的心中都升起一股讓骨頭都有些發涼的寒意,然後,打起了冷戰臉色刷白。

    夏候瓚的屍體懸在半空,淋漓的鮮血一陣陣流溢下來。劉冕的表情已由當初的狂暴變得了沉寂,只是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冷酷和絕情,令所有注意到他的人都不寒而慄。

    「取其首級。」劉冕傲然的揚著手,將手中方天畫戟朝旁邊一揚,把夏候瓚的屍首遞到了李知士的面前。

    「是!」李知士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應了一聲,隨即又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瘋了!一個七品中候居然向我下令?哎……照辦吧!

    李知士揮刀,砍下夏候瓚的首級來。屍首脖頸斷裂,噴出一汪濃血。劉冕冷笑一聲,將手中方天畫戟朝前奮力一揚,那具無頭屍身如同風箏一般朝前方叛軍人堆裡飛落而去。

    「啊——」一陣驚慌的大叫響起,叛軍兵卒們四下躲避。

    這一陣大叫聲中,透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懼意與慌亂。就像是夜半見了鬼時的那種驚呼——叛軍兵卒們,與其說是害怕被砸中,還不如說是被眼前這個陣仗給嚇得心神俱怯成了驚弓之鳥了。

    四方激戰正濃,劉冕等人所在的戰圈不過是極小的一塊地方。

    可就是這一處地方,與整個大戰場相比顯得格格不入。不管是唐軍還是叛軍,大部份人都屏氣凝神的看著劉冕,大氣都不敢出。

    就如同,一鍋沸騰的水,本該是翻花亂湧的水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塊平靜得波瀾不驚地方。平靜得突兀,平靜得詭異。

    每一個人的眼睛,都瞪得比平常要大幾分。他們都在猜想:那個魔鬼一樣的男人,接下來還要幹什麼?

    一股血水沿著方天畫戟的鐵桿順流下來,落到劉冕的手掌邊,然後在小指頭的縫隙裡落下。一絲絲,一滴滴。

    方天畫戟再度朝前揮出平舉:「誰敢前來與某一戰?」

    這一次,劉冕並沒有怒吼。那一個平聲靜氣的嗓音,卻像是有著魔法一般的穿透力,直接滲入到每個人的腦海裡。

    就像是……睡到大半夜裡,四方靜謐。極遠處的地方有一絲水滴落下,聲音也能清晰入耳。

    不管是誰,聽到這個聲音一起打了一個寒顫。

    『夏候』的將旗慌亂的落地,敵軍令存不多的幾名中軍騎衛緊張的拉扯著馬韁,個個一臉刷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劉冕,後退。

    劉冕眉頭皺了一皺,深吸一口氣提高聲音大喝:「誰敢前來與某一戰?!——」

    聲波震盪開來,一陣騷動在四周敵軍群中驚起。

    眾皆退避!

    離得最近的幾名叛軍中軍騎衛最是慌亂,急忙調轉馬頭回撤。走在最後的兩人慌成了一團,馬匹相互撞擠,居然有一人慌亂之下被擠得掉下馬來,落地之後如同死到臨頭一般的『呃——啊』大叫。

    這一聲大叫,透出十二分的恐慌與懼怯。它就像是瘟疫一樣,迅速在叛軍人叢中傳播開來。

    戰場,本就是博命的地方,生死一線。人的神經總是繃得最緊,容易狂暴,也容易崩潰。尤其是經驗不足的新兵。徐敬業手下網羅的,多半便是這種人物。眼下又沒了領軍將領的統率與管制,人心頓時就散了。

    『瘟疫』對神經的摧殘能力空前強大。本就處於極度恐懼當中的叛軍,心中對死亡的恐懼頓時爆發。他們的魂魄,就此被弒殺。

    一群人,一窩蜂似的朝後跑去。刀槍亂扔旗幟傾倒,如同躲避洪水猛獸的難民。

    死並不可怕,可怕是知道什麼時候死。面對那種非人的妖獸,怎麼可能有勝算?都看見了,『勇貫三軍』的夏候瓚,就像是孩童一樣的被他結果了性命。

    軍令?管他啥玩藝!

    劉冕身邊的唐軍將士們,頓時爆發出一陣海嘯般的歡呼——「哦!——吼!吼吼!」

    最後還剩下一絲膽氣的叛軍,被這一陣勢如奔雷泰山壓頂一般的吼聲給嚇傻了。跑得慢的一批人,哇嗚一陣慘叫扔了兵器調頭就跪,七嘴八舌的大喊『饒命!』

    劉冕緩慢的收回方天畫戟橫在馬上,眼角輕輕眯起,輕輕的哼了一聲。

    整個大戰場,頓時出現了冰火兩重天的景相。劉冕所在的那一片,歡呼與求饒聲一片。其他的地方,則是打殺聲正濃血肉橫飛。

    「劉……中候。」李知士湊到劉冕聲邊,甚是尷尬的低聲道,「你已斬了敵將夏候瓚,本將是否可以用其首級四下傳示,以打擊敵軍士氣?」

    劉冕偏頭看了他一眼,輕輕牽動嘴角似笑非笑:「這是李將軍份內之事,何必屈尊來問末將?」

    「呃?……那、好吧。」李知士乾咳一聲,隨即吸足了一口氣大喝道,「將士們四下傳示!,劉中候陣斬敵將夏候瓚——負隅頑抗者,以夏候瓚為例!」

    「吼!」唐軍將士雷聲一吼,個個精神倍漲扯嗓子就四處大喊起來。新一輪的風暴就此颳起,唐軍將士們士氣昂揚,開始奮勇衝殺。

    遠處的雷仁智激動的一擊拳:「這仗終於是要勝了!」

    劉冕放眼看了一眼戰場,唐軍已處於絕對的優勢,許多叛軍已經毫無戰心都在潰逃。他倒提方天畫戟,輕夾了一下馬腹慢悠悠的朝本陣奔去。

    居然很悠閒。

    但凡他的馬到了的地方,不管是叛軍還是唐軍,都自覺的朝旁邊閃避。然後繼續廝殺。

    一時間,劉冕彷彿又成了一個另類。四周的人都在奮力的搏命,他卻閒庭信步一般從他們身邊走過,氣定神閒。

    馬敬臣和李知士各自跟在他身後,表情都是石化了一般的僵硬。每個人的頭頂,彷彿都在不停的冒出巨大的問號與感嘆號。

    方天畫戟的戟尖不停的溢下血絲,如同劃下了一道路標或是設下了一道結界,生人退避。

    雷仁智看著劉冕慢騰騰的朝他跑了過來,遠遠就興奮的大喊:「天官,你幹得太棒了!」

    劉冕上前微笑抱拳:「雷將軍過獎。末將以為,我軍大可以趁勢拿下蜂芒嶺。」

    「嗯,天下高見多不謀而合呀!」雷仁智異常堅決的一點頭,義氣風氣的道,「此戰我軍必勝,敵軍已失大將軍心大懼怯。此時不取關,更待何時?傳令,擂鼓衝鋒趁勝追擊——直取敵寨!」

    轟隆隆的戰鼓聲響天徹地的震動起來,沉睡萬年的山峰都彷彿都要被驚醒了,此起彼伏的回音遠遠傳開。唐軍將士們聞鼓而動,士氣愈發高漲,喊殺聲震天。相比之下,叛軍兵敗如山倒,只顧朝關寨退避而去。

    劉冕騎在馬上,心如鐵石沉寂如水的看著大戰場,靜如石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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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85章 謊言
    峰芒嶺的攻堅戰,在兩個時辰之後結束。此時已是深夜。

    劉冕沒有再上前參加戰鬥。雷仁智可不想這樣一員難得的猛將,在攻堅混戰之中有什麼閃失。大局已定,犯不著再這樣拚命。

    唐軍雖然佔據了主動,但峰芒嶺的地勢著實險峻。一場激戰下來,唐軍也付出了比較慘痛的代價才完全奪下了關隘。叛軍守關大將韋超,帶著殘兵向山上逃逸,僥倖逃過了一劫。

    快到天明之時,唐軍清理完戰場,在峰芒嶺紮下營寨略作整休。唐軍也不敢在這種時候有什麼鬆懈,仍然加強警戒嚴陣以待。

    劉冕回到自己的營寨中,渾身痠軟。都懶得卸去盔甲就撲倒在榻上睡著了,鼾聲如雷。

    這一天的經歷,簡直就像是經歷了一場人生。駱賓王的死對劉冕來說算不上是什麼巨大的「打擊」,卻像是一支催化劑,讓他的心志發生了些許的變化。以前,劉冕更多的只是在求生存。現在,他對自己的理想與前途多了一些思考,對於將來的為人處世也多了一分領悟與感受。

    一夜無夢。清晨,劉冕被軍中的號令驚醒,身上有些痠疼,原來是鎧甲硌得疼。他伸了個懶腰長吁幾口氣:「新的一天開始了!」

    然後開始洗漱,一如平常。

    駱賓王的事情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震動,但還不至於讓他從此消沉。劉冕知道,自己一向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而且現在,他更加注重現實了。

    成為一員猛將、拿下卓越軍功、體現自己的價值,然後取得武後信任、讓自己贏得一席之地從此安生立命,是為當務之急。

    軍中擂鼓,雷仁智在召集眾將。劉冕整好衣裝走出營帳,深呼吸一口,大步朝帥帳走去。

    眾將依次到來,聚首在雷仁智麾下。

    一場勝仗,並沒有讓眾人放鬆多少,相反比當初拿下峰芒嶺之前還更顯緊張。因為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大戰才剛剛開始。能不能順利拿下都梁山,就要在此時見分曉。

    雷仁智坐在帥椅上環視了眾將一眼,簡短說道:「昨天一戰我軍打得漂亮,順利拿下了峰芒嶺。眾將各有軍功,本將的功勞薄上已有記載。」說罷,有意的多看了劉冕幾眼,繼續說道:「接下來,我們要打真正的硬仗了。徐敬猷屯兵於都梁山山頂,成為阻擋我軍的最後障礙。本將在魏大將軍那裡領了軍令前來,一定要拿下都梁山。如何用兵,我們不妨暢所欲言集思廣益。眾將都不必拘謹,各抒己見。」

    一張地圖被鋪展開來,眾人圍過來審視地圖。一時各自尋思竊竊私語,偶爾還有一些爭論,但一時都沒有定案。

    時已入冬,天氣寒冷。帥帳中燃了一大盆炭火。寒風從帥帳的角縫裡鑽進來,吹得火星灰塵四揚。

    劉冕沉默無語的看了一陣地圖,看到這飛揚的火星灰塵,不由得心中一動。眾將商議不休,劉冕邁步到帥帳外來仰頭看天,只見高高的將旗迎風飄揚,帳蓬也被吹得鼓鼓作響。

    劉冕頓時哈哈的大笑起來,大步走進了帥帳之中。

    眾人都疑惑的看向劉冕,雷仁智道:「劉冕你為何發笑?」

    劉冕抱拳一拜:「雷將軍,末將有一計,可輕鬆拿下都梁山。而且,不用大動干戈自傷元氣!」

    眾人齊聲驚咦,雷仁智驚喜道:「有何良策?」

    「火攻!」劉冕言簡意賅,「我軍居於山腰,位於西北方。此時正值入冬西北風大起,敵軍又在上方。假如我軍在半山腰縱火……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叛軍還能從哪裡逃遁?」

    「好計策!」馬敬臣聽完就大喜附合,「我軍大可以將自己軍寨前的樹林砍伐乾淨,以此來逃避火災。只要這風越大,叛軍就要被燒得越慘。到時候,整個都梁山的山頂都要被燒成一片灰燼。敵軍除非棄山而逃,否則就要全部葬身火海。」

    雷仁智也驚喜的一拳砸到了矮幾上:「他們逃不了——眾將看地圖。都梁山東南山麓比較平緩,要不然徐敬猷也不敢拒此而守,那是他準備留給自己逃命的後路。在東南山麓有一處峽谷,是從都梁山下撤的必經之路,名喚『鐵喉谷』。相信叛軍肯定派有人馬在那裡守備,以防我軍從此處突破合圍都梁山。只要我軍能夠奇襲拿下這個鐵喉谷,那就可以以逸待勞堵死徐敬猷的後退,來個甕中捉鱉!」

    劉冕心中一動上前抱拳道:「雷將軍,末將願當此任,奇襲鐵喉谷!」

    不料,雷仁智先是十分讚賞的一點頭,隨即卻擺手道:「奇襲鐵喉谷,要翻山越嶺攀涉險峰,因此只能派出步兵。天官所部是越騎先鋒,並不適合完成此事。」說罷,以眼睛示意劉冕,叫他稍安勿躁。

    劉冕也只好作罷,會意的輕點了點頭。

    眾將一起商議了一兩個時辰,總算將火攻之計商榷停當。奇襲鐵喉谷的職責交給了李知士。攻打峰芒嶺時他作戰不利,也算是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李知士果然感恩戴德,當即立下軍令死狀,保證一定拿下鐵喉谷。劉冕則是被安排『護衛中軍』。

    很明顯,雷仁智有意讓劉冕歇一歇。

    散帳之時,雷仁智特意將劉冕留了下來,反覆叮囑道:「天官,我知道你立功心切。拿下鐵喉谷封其退路,就有可能生擒徐敬猷與韋超。但是,那裡也將面對敗退敵軍最強大的衝擊力,說不定屯兵於下阿溪的徐敬業也會率援兵來救。我說這些,不是說我不相信你的能力。相反,你的能力已經毋庸置疑。都梁山一戰我軍勝算大增,你能獻上火攻之策就是大功一件。為將都要拿軍功,不一定就要身先士卒的去搏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末將明白。」劉冕抱拳一禮,心想這雷仁智算是待我不薄了。他這樣安排既保證了我有軍功可領,又不會再身臨險境。由此看來,魏元忠肯定早就對他有所交待。軍隊裡的將領,很多時候也是根據政治風向在辦事。有武則天的意思擺在那裡,我劉冕現在可能成了將領們眼中重點培養與保護對象了。

    「嗯,我知道你聰明過人,這種事情不必我多說。」雷仁智點了一下頭略作停頓,伸手從帥椅下提出一個木盒放到矮幾上,「天官看一看,這是何物。」

    劉冕狐疑的打開,不由得表情微變:駱賓王的首級!

    細下一看,雖然頭髮鬍鬚一樣的灰白,五官也有七八份相像,卻不是駱賓王本人。原來是一顆假造的首級。若不是跟駱賓王相熟的人細心觀察,還真是難以分辨真假。

    「這?……」劉冕疑惑的看向雷仁智。

    雷仁智意味深長的微笑:「駱賓王首級在此,本將準備將它與捷報一同送給魏大將軍。天官,你有情有義,是條令人敬重的漢子。魏大將軍那邊,也不會刻意為難於你。那麼,駱賓王一事就此了結,希望你以後能好自為之。」

    劉冕凝神看了雷仁智幾眼,抱起拳來拜了一禮:「謝——雷將軍!」心中不由得暗笑道:這事兒越發的有趣了。看來需要謊言的,還不只是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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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86章 潛力股
    雷仁智將『駱賓王』的首級收了起來,對劉冕呵呵的笑道:「天官,你我共事這一場,也算是緣分。既是同袍生死兄弟,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一次要不是有你成全,我恐怕就要背負戰敗之罪沒有翻身之日了。所以,你也不必對我客氣什麼。另外,明珪那小子對你多有刁難,我也會去教訓他。你呢,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劉冕微自一笑:「雷將軍如此氣度,末將自當從命。只要明珪今後不再為難末將,末將自然不會跟他過不去。」

    雷仁智低笑一聲:「他為難你?憑什麼?那小子就是個繡花枕頭,這次心血來潮要來充軍,都要把我的臉丟盡了。罷了不說他了。天官,你回去好生歇息,待大軍拿下了都梁山,你我也都算是大功告成了。」

    「末將告退。」劉冕抱拳行了一禮退出帥帳。心道雷仁智果然是受了魏元忠密令在辦事——大功告成,那是否意味著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劉冕剛剛出了帥帳,迎面就碰到馬敬臣。他胳膊上負了一記箭傷,打了繃帶縛著藥,臉上卻是笑容燦爛:「天官兄弟,到我帳中來。今日有好事!」

    「何等好事?」劉冕笑道,「馬兄傷勢如何?」

    馬敬臣哈哈的笑:「這等皮外小傷咱都習慣了,沒什麼大不了。天官兄弟,今天有個人想見你,你猜猜是誰?」

    劉冕眉頭微皺略作尋思:「莫非是李知士?」

    「沒錯,就是他。」馬敬臣笑得有些得意,低聲道,「那個大鬍子,今天破天荒的來求我——聽清楚沒有,是『求』——求我引薦他與天官兄弟見一面。你在戰場上救了他的性命,想必是來謝恩的。」

    「我當時也不過是舉手之勞,有什麼好謝的。」劉冕淡然的微笑,「想不到他那麼傲氣的人,也能低聲下氣的來求你。你不是一向與他有點不和嗎?」

    馬敬臣低聲道:「其實李知士這人,也沒什麼不好。我與他不和,也僅限於公事,私下裡並無仇怨。我與他分別掛封左玉鈐衛左、右郎將,總會有些競爭和意見相佐的時候。拋開公事不說,我對他既無好感也無憎惡。冤家易解不易結,他既然主動示好,咱們何必伸手去打笑臉人呢?」

    「馬兄說得在理。」劉冕心領神會的一笑,「那走吧,去見一見李知士。」

    二人結伴而行有說有笑,一路來到馬敬臣的軍帳外。李知士正獨自在屋內左右徘徊心神不寧,聽到二人的聲音急忙一捺帳簾走了出來,抱拳就拜:「劉中候,李知士特意前來拜謝救命之恩!」說罷,居然單膝一跪就拜倒下來。

    「咦,李將軍快請起。這般大禮,末將如何受得起?」劉冕急忙上前拉他讓他起來。要是讓別人看見一個五品郎將給七品中候下跪,那可就有得說了。

    李知士站了起來,異常鄭重的說道:「救命之恩便如再生父母,在下是誠心誠意前來謝恩的。劉中候,在下前番多次對你不敬,還請千萬不要記懷。劉中候、馬將軍,二位若不嫌棄,打從今日起在下願與二位盡棄前嫌誠心相交。在下若有半點壞心腸,就讓天打五雷轟!」

    馬敬臣哈哈的笑:「李將軍,你這可就言重了,彷彿我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劉中候何等人,出身名門雅量恢弘,怎麼會計較那些許的誤會?咱們三個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了,以往那點雞零狗碎的瑣事還提它作甚?劉中候,你說是也不是?」

    「馬將軍所言即是。」劉冕也就爽快的笑道,「大家都是凜凜七尺的血性漢子,大抵不必作小人之態記較往日些許不愉快的小事。二位若不嫌棄,今後我等大可以兄弟相稱。在下年幼,先給二位兄長見禮了!」說罷矮身就要拜。

    馬敬臣和李知士急忙將他扯住:「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劉冕略作疑惑,「在下年幼,品軼又低你們許多,理所當然哪?」

    「這……」馬敬臣和李知士面面相覷,都尷尬的笑了起來。李知士倒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示意三人走進了帳中,然後低聲道:「天官兄弟,你目前雖然官職七品,可是我們大傢伙兒都心知肚明,你前途必然無量。再加上你出身將門身世顯赫,我們哪兒敢高攀哪?」

    「此言差矣!李兄剛才不還說了要平心相交嗎?無論今後我等三人誰飛黃騰達誰經營慘淡,都要彼此兄弟相待。」劉冕正色道,「什麼出身、門第、品秩,管這些作甚?難道這出生入死的情誼,還比不上看見不摸不著的東西?」

    「說得是、說得是!」馬敬臣和李知士自然是順坡下驢樂得其所,紛紛大表贊同。二人比較一下年齡,李知士三十五年長一歲,順理成章的當了大哥。馬敬臣排第二,劉冕最末。

    於是三人兄弟相稱,興高采烈的坐了下來飲酒暢談。從武藝兵法到酒色財氣,無所不談。

    劉冕倒也樂意與馬、李二人相交。不管怎麼樣,軍隊裡的血性漢子,總比官場上的那些政客文人要來得直爽豪氣一些。雖然劉冕也知道,他們這樣套近乎的和自己相處,多少也有一點勢利,隱約就是看中了自己這一支『潛力股』。

    正如馬、李二人所說,他劉冕出身名門,祖父劉仁軌貴為當朝宰輔又是三軍元宿,人脈關係定然極為廣闊。再加上劉冕本身也是本領過人,這一項在軍隊裡最能服人。此外最重要的一點,現在眾人都感覺到了,太后恐怕是有意要提拔這個年紀輕輕的名門將後。

    這樣一個有本事、有出身、有背景的小子,將來定然是前途無量。能和他攀上一點交情,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酒過三巡,李知士放下杯子:「二位賢弟,愚兄明日還要領兵出征攻打鐵喉谷,今日就不可再飲了。他日若得空閒,愚兄作東,請二位賢弟好好喝幾盅!」

    「行!」劉冕和馬敬臣也沒再多作拘留,爽快的送他回去了。

    送走了李知士,馬敬臣就對劉冕笑道:「天官兄弟,想不到你除了武藝高超,這籠絡人的手腕也挺厲害嘛!李知士這大鬍子,今後也就成了咱們的血兄弟了。」

    劉冕微微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當晚,李知士率領一支精銳步卒出發了。劉冕和馬敬臣送他出陣,兄弟三人還在陣前喝了一碗壯行酒。雷仁智在一旁看得眼睛一輪一輪,心好不驚疑:馬敬臣和李知士什麼時候和好了,還和劉冕打成了一片稱兄道弟?這兩個老小子,手腳倒是蠻快的……那還能快得過我嗎?

    於是接下來的兩天裡,雷仁智除了處理軍務,一有空閒就把劉冕請到帥帳裡喝酒吃肉海天胡地的聊天,免不得也是一口一個『天官兄弟』的套近乎。

    劉冕心中一陣暗笑:看來大家都判定我是一支潛力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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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87章 功成身退

    接下來的幾天裡,劉冕就流連在馬敬臣和雷仁智的軍帳裡喝酒聊天,基本沒有幹別的什麼事情。

    第五天,北風劇起,吹得山谷嘯響樹木折腰。唐軍的大總攻開始了。深夜,無數火箭朝山頂放起,鋪天蓋地的招呼而去。冬季乾燥,樹木雜草熊熊的燃燒起來。本來背水一戰的徐敬猷所部叛軍,頓時就懵了。

    那一場滔天大火,映紅了天際。鼓鼓的西北風凜冽颳起,火苗噌噌的往山頂上冒。唐軍完全以逸待勞,就像燒開水一樣只顧往爐底加柴加炭,都不用上陣衝殺。

    都梁山山頂,本來是一處易守難攻的絕地險境,山林茂密道路狹窄。現在一把火燒起來,叛軍根本無法逃避。滔天的火勢將那一處險峻完全變成了地獄,也不知道有多少叛軍葬身於火海。

    大火燒了兩天兩夜。滾滾有濃煙衝天而起,方圓百里之內彷彿都籠罩了一層煙霧,宛如魔鬼出世。火舌衝天,將都梁山山頂完全化成了一片灰燼。若不是唐軍事先就圍著半山腰砍去了一圈樹木,相信那火勢還要不斷蔓延,直到燒光整座大山,連唐軍自己的營寨也不能倖免。

    雷仁智特意帶著劉冕和馬敬臣二將出來觀戰,指著那一方地獄般的火海說道:「天官,只因你一策妙計,徐敬猷所部二萬餘兵馬就這樣不戰自滅,我軍好整以暇就可以拿下都梁山了。平滅都梁山一戰,你居功自偉,本將一定稟明魏大將軍,為你請功。」

    「多謝雷將軍成全。」劉冕抱拳回了一禮,心中暗道我這回從軍一場,還當真是造下了不少殺孽。本來就算沒有我劉冕,魏元忠也遲早能解決掉徐敬業這支叛軍。現在我不過是插進一腳奪了些許軍功。說到底,我也不過是這個大舞台上的稍稍出彩一員龍套罷了。

    第八天,火勢稍停,唐軍開始向山上進發,收拾殘局。此時仍有一些火苗未熄,整座山峰被燒得一片炭黑,叛軍的營寨也化成了灰燼。四處可見燒焦的人馬屍首,一時都無法清算究竟有多少人葬身在了這一片火海之中。

    唐軍對都梁山山頂來了個大清剿,僥倖活命下來的一些人乖乖做了俘虜。據俘虜回報,大火剛剛燒起的時候,徐敬猷就帶著一些親信私自逃跑了,留了韋超在這裡指揮禦敵墊後。韋超早已死在了亂軍之中恐怕早已化作灰燼,屍首都無從尋找。

    雷仁智讓大軍沿都梁山東南麓直下,與李知士所部匯合。李知士這次總算是爭了一回氣,成功的拿下了鐵喉谷,在這裡堵住了敗退的徐敬猷,並將他生擒在手。可惜徐敬猷害怕酷刑凌遲咬舌自盡了。李知士便割下了他的人頭,交到雷仁智那裡請功。

    十幾天的時間,唐軍先頭部隊完勝徐敬猷,成功攻克了易守難攻的都梁山。雷仁智將大軍屯紮到了軍事要沖鐵喉谷,開始整頓兵馬。自然也免不得開個慶功宴,表彰諸將功勞,犒賞三軍將士。

    雷仁智將劉冕單獨叫到了帥帳裡,桌上擺著兩個木盒子:「天官,今日叫你來,有件事情請你去辦。」

    劉冕早已有所預料,抱拳道:「請雷將軍吩咐。」

    「這裡是徐敬猷與駱賓王的首級。」雷仁智指著木盒子說道,「本將命你帶上它們和征討都梁山的戰報,前往魏大將軍的主力大軍營中報捷。」

    「末將得令。」劉冕別無二話。

    雷仁智的傷勢好了許多,踱過來拍了拍劉冕的肩頭,語重心長的說道:「天官,經此一戰你已是名動三軍,本將的使命也算完成了。這還多虧了有你從旁輔助,要不然我不可能如此順利。現在,你可以算是功成身退了。回到魏大將軍那裡,他必有提攜。恭喜你呀!」

    「哪裡,末將還要多謝雷將軍多方成全照顧。」劉冕也樂得奉誠他一番,「若不是雷將軍指揮得當用兵如神,我軍蔫能如此大勝?末將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呵呵,天官不必過謙。」雷仁智笑眯眯的道,「你劉天官的飛黃騰達,已經是指日可待了。本將在此先預祝你官運亨通前途無量呀!」

    劉冕淡然一笑:「雷將軍言過了。末將他日若能稍有建樹,也不敢忘了雷將軍的這一番提攜照顧。」

    「哈哈,好說,好說。」雷仁智喜上眉梢,樂滋滋的道,「閒話就不扯太多了。天官早些上路,將捷報奏知魏大將軍。去吧!」

    「末將告辭!」

    劉冕揣著捷報提了兩顆首級,告別了馬敬臣和李知士帶上幾名斥候騎兵,離開了軍寨。一路橫穿都梁山經過了燒得一片炭黑的山頂、鮮血尤存的峰芒嶺和谷平坳。臨近駱賓王墳塋時,劉冕特意將那幾名斥候支開,來到了墓前祭奠。

    「嗯師,徐敬猷已經敗亡了,相信徐敬業的命運也會如出一輒並且為期不遠。」劉冕將一壺酒緩緩酒在墳頭,輕聲道,「學生這一去,不知道何時才能再來拜祭於你。從此荒野寂寞,唯有鬼狐相伴。不過也好,恩師這一生的命運都顛沛流離,如今也終於是能夠清淨清淨了。學生若有空閒,定會再回來看你的。」

    劉冕祭過了酒,又搬來附近許多岩石覆蓋到墳墓上,希望能借此儘可能的避免野獸前來拱扒。辦完這些事情方才辭別而去。

    下了都梁山,劉冕策馬回望:都梁山,我這輩子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生舞台,就此別過。所有的恩怨情仇,伏筆也好了斷也罷,現今都告一段落。

    唐軍征討大軍的主營帥帳裡,大將軍魏元忠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如水。他將手中的戰報前後看了個仔細,又瞅了一眼擺放在矮幾上的人頭首級,對站立於帳中的劉冕輕點了一下頭:「不錯。」雖是輕飄飄的兩個字,卻是意味深長。眼神中也流露出若干的讚許與欣慰,更有那種了卻一棕心事的釋然。

    劉冕也只是抱拳回了一禮,別無多言。有些事情,大抵不必點破。現在看來,魏元忠也能在武後那裡交差了。這一場關於劉冕的政治秀,也可以圓滿落幕了。

    「你這連番征戰定然是辛苦了。回潁州吧,歇著。」魏元忠走到劉冕身邊,淡然說道,「安心等候。」

    「末將遵命。」劉冕拜辭而走。

    等候什麼?劉冕心知肚明:當然是武後的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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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88章 幕
    劉冕回到潁州,李賢和祝騰見他安危無恙自然是分外歡喜。一番暢談,劉冕將自己這一行的所見所聞和親身經歷都告知了二人,引得他們一陣唏噓感嘆。

    見到劉冕平安歸來,李賢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是落了地。入夜之後二人一如往日的秉燭夜談,李賢心情頗好語調輕鬆:「天官,朝廷平叛大軍拿下了都梁山,就等著與徐敬業進行最後的大決戰了。魏元忠統率三十萬大軍,再加上江南道行軍大總管黑齒常之的十萬兵馬,共計四十萬人圍殲徐敬業,他的敗亡是遲早的事情。所以,我們也似乎可以為以後的事情做出一些盤算了。」

    「殿下所慮正是。」劉冕說道,「一但徐敬業叛亂被平定,殿下就有可能被召回帝都。到時候該如何面對遇到的一切狀況,至少都要有個心裡準備。」

    「這些日子以來我左右尋思,將今後的打算安排做出了一個初步的計劃。今日就說出來給天官聽聽,讓你參考。」李賢不急不忙有條有理的說道,「太后已經移居神都洛陽,為她登基稱帝又邁出了一大步。等我回到洛陽,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勸服裴炎投誠。此事一但辦成,我就請命去乾陵守孝,從此不問朝堂之事,潛心歸隱。」

    「光只是這樣,恐怕遠遠不夠。」劉冕說道,「殿下出馬勸服裴炎不難。裴炎若投誠,關隴仕族就容易歸順。但是,李唐皇室帝胄們怎麼辦?」

    李賢的眉頭皺起:「這件事情,我也一直左右尋思不得其法。我的想法是,由我出面秦請太后,請准李唐皇室們主動放棄封邑和官職移居洛陽。然後,仍然由我出面,肯請他們安心的來洛陽居住。」

    「如果太后不准呢?」劉冕當即問道。

    「不出意外的話,太后應該會准。」李賢非常肯定的說道,「太后要登基,勢必要與李唐皇室較量出一個高下。聲望是一回事,實力則是另外一回事。要說聲望,我與八皇弟、也就是當今皇帝加起來倒也不輸給太后。但是我們有那個能力振臂一揮應者云集的與太后對抗嗎?沒有。所以很明顯,現在的李唐皇室就算全部聯合起來,也沒有力量與太后相抗衡了。如不主動妥協,勢必盡數敗亡。」

    「反過來,如果以我牽頭出面,率領李唐的皇室們主動投誠,太后也是樂意接受的。一來我們已是空殼子,本就對她不會構成實際的威脅。主動放棄封邑官職移居洛陽之後,就更不具備與之抗衡的力量。太后能放心。二來,太后不到萬不得已也是不會隨便殺人、更不會隨便殺李唐皇室之人的。這會給她帶來許多負面的影響,這一點不言自喻。如今我們不戰自降跪地剿械,她當然樂得做下順水人情不必窮追猛打了。從政治利益上考慮,她都有理由同意我這條提議。」

    「表面看來,確實可行。」劉冕說道,「但是,那些皇室貴胄們卻未必會和殿下的想法一致。要他們放棄養尊處優的生活、低聲下氣的移居洛陽寄人籬下,恐怕很難。」

    「我也想到了此層。」李賢無奈的嘆一口氣,「因此,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對於那些不聽勸告的親戚們,我也就愛莫能助了。我只能盡我所能的多救一些人,多挽回一些損失。能做到什麼程度,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也只好如此了。」劉冕說道,「不過,殿下也不可太過天真了。你甘心平凡不與人爭鋒,並不代表別人就不會算計你。尤其是……武家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賢的眼中閃露出一抹精光,「我聽說了,太后封武承嗣為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一躍成了當朝首輔取代了裴炎。武三思也官拜吏部尚書,手握實權。其他的許多武氏宗族子弟,紛紛平步青雲封候拜將親掌大權。這批人,是會有野心的。我們這些李唐皇子,尤其是太后的親子,是他們潛在的威脅,遲早會想辦法將我們除去。因此,我唯有一個辦法能救人救己。」

    劉冕輕輕掠起嘴角淡然一笑:「求太后改賜姓武?」

    「正是!」李賢驚愕的睜大了眼睛,「天下高見,多不謀而合!想不到天官也想到了此層!」

    劉冕微自一笑並不答話,心中暗道以前看電視時偶爾瞟到過一眼,被囚居的皇帝李旦就干過這種事情。我正準備向你建議呢,沒想到你自己想到了,不錯。

    李賢不愧是皇室出身的人,對朝堂君王事比劉冕要瞭解得更多,侃侃說道:「太后要登基,除了要解決朝堂、宗室、軍隊與百姓中的問題,還有一件大事亟待提前預謀 ——繼承人的人選。這也是我們這些李唐子孫,與武氏子孫將來爭奪的要點所在。我現在不會與武承嗣他們去爭,因為我現在沒本事也沒資格。改賜姓武,並不能改變我身上的血脈,但多少能消除一些表面的危機。至少,武承嗣那些人不能再明目張膽的攻訐於我了。我再忍辱負重處處順著太后,倒也不難求存。」

    「真是難為殿下了。」劉冕吁了一口氣,搖頭道,「殿下這樣做,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之屈辱,實在太過憋屈。」

    「跟性命與志向相比,憋屈又算得了什麼?」李賢不以為意的淡然一笑,「天官,我要感謝你。這幾年來若不是你多番相勸獻策相救,我恐怕早就心灰意冷一死了之了。既然活到了現在,就要有臥薪嘗膽的覺悟。你不必擔心我,我一定能挺得過來的。」

    「嗯……」劉冕點一點頭,「還有一點很重要。太后現在還缺一些順理成章的噱頭來登基。一但時機成熟,殿下大可以率先率領李唐的皇室帝胄們,聯合恭請奉迎太后登基。」

    「如此甚好,我也正有這樣的打算。」李賢自己按了按額頭,顯得頗為頭疼,「人算不如天算,現在就是不知道等我們回到洛陽,將會面臨一個什麼樣的局面?還有,天官你自己也要為自己的將來做個打算了。現在的情形看來,武承嗣那些人遲早一天也會權傾朝野。為了你自己的安全著想,你今後不必與我走得太近。放心,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一如既往的絕對信任你。」

    「謝殿下!」劉冕心中長吁一口氣,暗自讚嘆李賢為人果然厚道明智。這種事情,劉冕自己還真的不好主動提出。

    「還有!」李賢突然一正色,「太平公主——她是一個異類與關鍵。太后對她這個最小的女兒,不是一般的偏愛。不管是李家還是武家的人,都不能太得罪她。你如果能與她攀上一些交情,將會有莫大的好處。」

    「多謝殿下提醒。」劉冕有些哭笑不得。交情?一個結了婚生了崽的公主,我能跟她有什麼「交情」?看來你是打算讓我繼續充當『中間人』的角色,積極斡旋你與太平公主之間的關係。也罷,各取所需。

    一番長談,通宵達旦。

    黎明之時劉冕走到屋外,看著天邊的那抹晨曦暗自入神:以徐敬業為主角的這場大戲眼看著就要落幕了。另一場大戲卻剛剛拉開帷幕。神都洛陽,將會成為一個風雲際會的大舞台。武則天、李賢、李氏皇胄、武氏子侄、太平公主與所有朝堂百官,將一起粉墨登場匯演這一出決定天下格局與百年歷史進程的大戲。

    李賢未死,歷史還會按照人所共知的軌跡那樣前進嗎?

    我劉冕,又將在這一場聲勢浩大的戲劇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5 10:38
復唐-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89章 回神都

    一場沒有懸念的戰爭,順理成章的走到了結局。四十萬師出有名戰力彪悍的朝廷正規大軍,征討數萬士氣不振、人心浮動的徐敬業叛軍,勝負很快有了分曉。

    下阿溪一戰,唯有用殺雞用牛刀來形容。儒帥魏元忠以眾擊寡又兼用兵得法,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徐敬業打了個丟盔棄甲。還沒等到完全兵敗之時,渠首徐敬業就被自己身邊的人割去了頭臚,拿到唐軍陣營裡來請功求降了。其餘一些與徐敬業同謀的共犯,多半被誅殺,少許被生擒。押解到長安之後,等待他們的恐怕是比死還要淒慘的遭遇與結局。

    徐敬業從揭竿起兵到人頭搬家,前後也不過月餘的時間。這一場震驚天下、來勢洶洶的叛亂,就此落幕。

    與此同時,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卻就此打響。在徐敬業一案的背後,牽扯到太多的政治較量。誰也無法料定,還會有多少人因為這一場已經結束的戰爭受到牽連。徐敬業的叛亂,就如同是一把塞入灶鏜的乾柴。它所燃起的烈火雖然暫且熄滅了,灶上的一鍋水卻已是翻花亂滾。陣亡在戰場上的人們血已冷卻,卻還有無數人生活在那一鍋沸水之中。他們的命運,孰難預料。

    劉冕感覺,李賢此刻就處在水花的正中央。生死成敗,只在一線之間。而他自己,則與李賢息息相關命運相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潁州別所裡。李賢與劉冕跪倒在地,聽頭頂地宦官尖著嗓門在念叨一封聖旨:「……著,永壽郡王李賢即刻回京覆命。劉冕隨同而行。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賢喝唱罷了,雙手舉過頭頂來接過了那封黃皮聖旨。

    劉冕卻看到,李賢的手略微有些顫抖。

    宣旨宦官例行公事的說道:「永壽郡王殿下。就請即刻啟程動身吧!小人奉旨隨行帶了百名千牛衛衛士,專司護送殿下回京。劉中候,也請你一路隨行入京覆命。」

    「嗯……本王略作準備打點行裝。即刻動身。公公請稍候。」李賢溥衍一句,以眼神示意劉冕將他喚進了屋裡。

    「天官……事情為何來得如此之急?徐敬業剛剛被梟首,太后就宣我等進京。莫非……這當中會有何變故?」李賢眉頭深皺,表情略顯緊張。

    劉冕的心裡也早就在尋思這件事情了,這時凝神思之再三,肯定的搖了一搖頭:「應該不會有什麼變故發生。按理說殿下是平叛主帥。理當與大軍一路凱旋歸朝。太后這時候提前將你召回帝都,恐怕是出於幾層考慮。一來殿下身份敏感,與大軍同歸地話太過招搖惹眼,恐怕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二來……太后恐怕也不想殿下風頭太盛,讓殿下贏得太多的民心、軍心與讚譽。如果是魏元忠領軍而回就不同了。太后大可以大打排場地歡迎凱旋之師。因為那是她派出的心腹與得力幹將得勝歸來。贏得的民心聲望當歸屬於魏元忠。同時,也就是歸屬於太后。」

    「言之有理!」李賢恍然大悟的一拍額頭,「其實我也不想太過招搖風頭太盛成為眾矢之的。本來這揚州平叛我就只是個傀儡,並沒有幹出什麼實際的業績。我今後一切都要低調行事,這不當屬於我地東西。更不能要。」

    「正解。」劉冕點頭表示讚許。

    李賢輕輕吁了一口氣:「如此說來,此行當是有驚無險……那好吧,我們各自準備一下,起啟了。」

    劉冕也是暗吸了一口氣,回到自己房間裡收拾行裝。.祝騰眼巴巴的杵在一旁,有點不捨和傷感的說道:「天官兄弟。你和殿下要回京了,我們什麼時候能再見面?」

    劉冕笑了一笑,寬慰他說道:「祝騰兄弟你放心,我們很快就能見面的。我和殿下走了之後,你這個中候就會回到魏元忠身邊,隨大軍一同歸朝。等你到了洛陽到時候找人一打聽。就能找到我。你現在也算有品銜了。朝廷應該會給你安排職事的。」

    祝騰無奈的點頭:「我能有今天全靠天官提攜。我只希望我們以後也能在一起共事才好。」

    劉冕略一琢磨:「這件事情,到時候再說。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在哪裡。咱們後會有期吧!」

    「後會有期!」

    李賢和劉冕出了房間。院子裡已經有一百名紅袍金甲的千牛衛衛士在列隊等候了。一輛裝點精緻的馬車停在中央,就是李賢的乘駕。劉冕身為武將,則是騎馬隨行。

    李賢走到馬車邊,深吸了一口氣踏入車梯,轉頭凝視了劉冕眼幾,走進了車內。劉冕與眾千牛衛衛士也各自翻身上了馬,準備出發。

    劉冕放眼四望,心中暗自唏噓:短短地月餘時間,真的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一個囚徒,轉眼成了將軍和功臣;李賢這個流亡在外的皇子,如今也受詔回京鹹魚翻身。還有無數人的人命喪黃泉屍血已冷。

    雲波詭譎的神都洛陽,又將會有什麼在等待著我們?

    正值隆冬,車馬剛剛進到關內時恰逢一場大雪。飛瓊彌天風如刀割,天地昏沉一片茫茫。宣旨宦官與千牛衛衛士們奉旨而來,也不敢耽擱行程,只好頂著風雪趕路。雖然每人置了一領厚實地袍子,仍然難抵關內的嚴寒。劉冕比他們的運氣好一點,被李賢喚到了馬車內同行。火爐升起淺酒小酌,比起那些迎風頂雪的人來說就像是天堂。

    只不過,李賢與劉冕都多少有一點緊張的壓抑,對未來的命運地徬徨與猜測,讓二人心神不靈。

    神都洛陽,在風雪中巍然屹立。紛花亂舞地雪片,給這座古城平添了幾分隱約的妖冶之色。

    到達洛陽城定鼎門時,風雪已停。李賢和劉冕下了車來,仰頭看著堅實高大地城牆,各自長吸了一口氣。守城的兵卒們已經清理了路面的積雪,已有一些行人車馬出入城門。

    宣旨宦官走到李賢身前拱手彎腰一拜:「殿下,現在是否進京面聖?」

    「好吧,走。」李賢擰了一下眉頭看向劉冕,眼神之中意蘊深長。

    已經到了神都,劉冕也不好與李賢同乘一車了,於是只好騎馬而行。一行百餘人,簇擁著李賢的馬車走進了定鼎門,踏進了神都城內。守城的小卒大概認得那個宣旨宦官又兼是千牛衛隨行,都沒有人敢上前來盤問,個個站得標直目不斜視。好在是風雪天大路之上行人也不多,沒有引起百姓太多的注意。

    劉冕迎著凜凜北風騎在馬上,身上感覺到一陣寒意。放眼四看,神都的街道雖然不如朱雀大街那樣寬闊大氣,卻也是整齊莊嚴。百姓的房屋居舍也是和長安一樣的裡坊佈局,宛如棋盤。城市的中央有名聞暇耳的洛水橫貫而過,將洛陽分割成兩北兩塊。

    洛陽皇城,終於到了。以前這裡就叫洛陽宮,武則天拿權遷都之後將其改稱為太初宮。

    車馬停在皇城端門前,皇城御林軍衛士上前攔住盤問了。那個審旨宦官也沒說多話,出示了一枚令牌,眾皆退避,一行人馬安然進入皇城。皇城之內,就是百官辦公的各個衙署所在。一路上也遇到了許多官員,但大概都沒注意到劉冕,李賢又坐在車內,倒也沒有引起什麼注意。

    劉冕的神經,卻慢慢的變得活躍和興奮起來。命運,終於是快要到了揭開一角的時候了。再一次見到武則天,會發生什麼事情?

    洛陽太初宮不如長安太極宮那麼龐大,一行車馬走了沒多久就已經到了宮城應天門前,眾人也下了馬來必須步行而入。

    劉冕看到,李賢的神情帶有幾分恍惚,眼神之中也有一些淒迷。時隔數年之後故地重遊,想必是令他感慨萬千了。劉冕也沒了什麼心情欣賞這座輝煌磅礴的古城帝宮,儘量的平復著自己的心情,預測著見到武則天以後有可能遇到的諸般情景。

    進了宮城,千牛衛衛士們就散去了一大半,僅剩下十餘人隨行。宣旨宦官先行一步進去通報了,留了李賢和劉冕在一處宮殿前等候。

    李賢和劉冕都靜靜的站立沉默無語,耳邊只剩下呼呼的北風嘯響。命運的宣判,只在眼前。二人的心情,卻出奇的平靜。一切的徬徨與焦慮,在此刻都已經沒有意義。

    許久,那名宦官終於跑了出來,先是對李賢拱手彎腰一拜:「永壽郡王殿下,太后有旨,請殿下前往凝碧宮。」

    「遵旨。」李賢拱手拜了一拜,轉頭看向劉冕,眉頭輕皺神色肅然。

    劉冕輕一點頭以眼睛示意:保重!

    宦官又道:「劉中候一路辛苦,太后有旨讓劉中候在千牛衛衛府衙門裡略作休息,等候傳召。」

    「末將遵旨……」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5 10:40
復唐-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90章 否極泰來

    李賢走了。略顯單薄的身影相比於巍峨的宮殿,顯得如此渺小。劉冕看著他的背影凝神片刻,心忖我們這一分別,再相見會是什麼時候?或許,我們之間也是時候做一個分別了。

    劉冕跟著餘下的幾名千牛衛衛士走出了太初宮,一路無話。出得宮門時,劉冕無意間抬頭一看,宮門名為:則天門。心道這就是武則天這個稱號的由來嗎?

    千牛衛衛所衙門與其他府台監的衙門一樣,坐落在皇宮外的皇城。洛陽皇城又稱太微城、寶城。城牆高三丈七尺,東西長五里一十七步,南北三里二百九十八步,周長十三里二百五十步。其規模比起長安皇城來雖然略顯得小了一些,但壯麗雄偉卻是絲毫不輸。

    劉冕等幾人走在太微城街道上並不引人注目,此時已過未時,大部份的官員都已經下班回家了,路上也沒遇到幾個認識的人。沒多久,一行人到了千牛衛衛所衙門。那幾名衛士引著他走進一間客廳裡:「劉中候請在此歇息。」然後就告辭走了。

    劉冕四下打量這間房間。房間不大,僅有坐榻、馬札、茶几等物。看來是千牛衛的將士們平常臨時休息的場所。不多時一名侍衛給劉冕送來了茶水燃起了火盆,就再沒有人打擾了。劉冕也不急惱,泰然的四下踱著步子,欣賞掛在牆上地唯一飾品:一幅野牛圖。那頭野牛昂頭挺胸渾身毛髮豎張。一點也沒有尋常意義上的牛那種謙恭與和順,反而還有幾份乖張與火烈。旁邊還題有詞句,原來正是那篇《莊子*養生主》裡的《庖丁解牛》。劉冕看過才明白,這大概正是千牛衛一名的由來。

    畫上那頭雄壯暴烈的野牛,倒是給這簡單地房間平添一股尚武的剛果氣息。

    過了一會兒。又有侍衛來給劉冕送上了飯菜酒食,簡單而又豐富。 劉冕也沒有多問,恰好肚子餓了於是吃了個飽。時間已經過去一兩個時辰。眼看著就要天黑了,武則天仍然沒有來召見。

    劉冕心裡暗自打鼓,心想武則天召見李賢,肯定會費去許多時間,我今天恐怕要在這千牛衛衛所衙門裡過夜了。

    不出所料,入夜之後劉冕仍然是孤身一人留在房間裡。千牛衛將士們不是去當值巡哨。就是回去歇息了,衙門裡僅留下幾個值守之人。一名侍衛將劉冕領到一間客房,就叫他在此臨時安歇一晚。

    這是一間單人宿舍似的房舍。衛所衙門裡像這樣地房子有一大批,大概是留給在皇宮當值的千牛衛衛士們臨時居住的宿舍。劉冕心想既來之則安之,一路旅途也勞累了,於是泰然處之的睡了一晚。

    有點出乎劉冕意料之外的是,他在這千牛衛衛所衙門裡一住就是三天,武則天也一直沒有來召見他。他又不好外出,於是硬是在房間裡悶了三天三夜。心中不免生出疑竇:她這是把我的事給忘記了,還是別有用心?

    劉冕地心中,多少有了一點鬱悶。心中又想,劉仁軌不知道現在在哪裡,知不知道我已經回洛陽了……

    正當劉冕有些心神不寧的時候,一個小宦官跑到了劉冕的房間裡。聲稱太后召見。劉冕不作他想,跟他進了皇宮來到仙居殿。太初宮裡宮殿林立街巷複雜,要不是這個小宦官領路,劉冕懷疑自己都能迷路了。

    二人到了仙居殿外,小宦官一拱手:「劉中候,到了。太后在殿內御書房。你快進去參駕吧----太后特旨。劉中候不必解劍就可入內。」劉冕一身戎裝進的宮,這時還正準備伸手去腰間佩刀交給宮門侍衛。 聽聞此語心中略微驚疑:這算什麼,給我帶刀入見的特權嗎?

    劉冕心中略作嘀咕,心忖武則天大抵用不著像高俅對付林沖一樣的來個誤入白虎堂來對付我。於是安然的帶著刀,進了集仙殿。

    時值隆冬,殿內卻隱約有一股暖氣四溢,四處都擺放著火盆。許多的千牛衛衛士、官女、宦官在裡面當值伺候,個個神情嚴肅態度謹然。劉冕昂首挺胸目不斜視,跟著那名小宦官穿廊過戶來到了一間房間門外。

    「劉中候請稍後,容小人進去傳稟。」小宦官進了房間,留得劉冕獨自在外等候。八名千牛衛衛士執刀叉腰站在門口,個個身裁高大威嚴肅然,宛如天兵神將。

    片刻後小宦官出來傳話讓劉冕入內參覲。劉冕深呼吸一口,踏步走進房間。轉過一道屏峰,入眼先看到一個若大的銅爐,裡面正燃著熊熊地炭火。房間裡也溫暖如春。轉眼一瞟,武則天就坐臥房間正北位的陛榻上。在她身邊,還站著一位身穿白羽戎袍的女子,不是上官婉兒是誰?

    劉冕收斂眼神從容大步上前,單膝抱拳而拜行軍禮:「末將劉冕參見太后。末將戎裝在身不能全禮,請太后恕罪。」

    「無罪,免禮平身。」武則天簡單吐出二字,劉冕起起身來立於一旁,目不斜視。

    武則天今天穿了一身暗金綴花的奇獸大氅披袍,顯得分外的雍容華貴。她鳳眼平正看著劉冕細細打量了幾眼,點頭讚道:「不錯,很好。你這一身戎裝的模樣,儀表非俗威風自在,很有幾分大將風範,還算出得場面。」

    「謝太后誇讚。末將慚愧不敢當。」劉冕抱拳謙禮,心中暗自生疑,一會兒讓我帶刀入見,一會又表揚我地儀表,究竟有何用意?

    一旁上官婉兒突然開腔說道:「劉冕,你可知帶刀入君殿,當屬何罪?」

    劉冕心中微自一驚,抱拳道:「不赦之罪,當誅。」心中不免有些惱怒,你們這一老一小兩個娘們,究竟想幹什麼?

    上官婉兒的聲音卻是很輕盈,繼續說道:「你既已知曉,為何還敢如此?知法犯法,豈不是罪加一等?」

    「這……」劉冕情不自禁的仰頭朝上官婉兒一看,卻見她表情雖然嚴肅,眼神之中卻多有俏皮輕頑之色。這才明白,原來這小妞兒是以權謀私在故意調戲於他。

    武則天今天的心情看來也還不錯,要不然上官婉兒才不敢這樣輕浮的開這種玩笑。她呵呵的一笑說道:「好了婉兒,你就別嚇唬他了。是我特准他帶刀入見地。劉冕,你可知皇宮大內,有誰可帶刀近於帝君室胄之身?」

    「千牛衛。」劉冕抱拳回道。千牛衛,就相當於大唐地中南海保鏢,是皇帝的貼身心腹侍衛。除了當值地千牛衛,沒有人敢持兵器靠近。就連最受信任的將軍、大臣,也要解劍入殿。否則就是一大罪。貞觀年間,深受太宗皇帝信任的大臣長孫無忌一時匆忙入見時忘瞭解劍,都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禁宮森嚴,可不是鬧著玩的。

    武則天徐緩說道:「答得不算錯,但也不全對。就算是千牛衛,也不是所有人有資格帶刀入殿。僅有大將軍一名、將軍兩名、中郎將兩名以及十二名千牛備身,才有此特權。其餘人等一但犯禁,即是死罪。」

    「謝太后指教,末將知錯了。」劉冕心中一凜:她這是何用意?莫非……想把我逮進千牛衛做事?

    「劉冕。」武則天的聲音突然恢復到那種莊重嚴肅的腔調,「你在平叛大軍中的所作所為,予已盡知。你立下了戰功,當受嘉獎。予問你,你欲何求?」

    劉冕機警的一抬眼瞟向上官婉兒,只見她目視陛階眼神真切。劉冕心中領悟:上官婉兒這是示意我,留在陛階前伺候。那好吧,看來武則天有意讓我進她的中南海保鏢團。於是單膝一拜,鄭重說道:「太后容稟。末將一門三世累受皇恩,為國出力乃是分內之事。末將本是戴罪之身,陣前拚死殺敵只求能夠抵消罪過,如此便是大幸。太后天恩末將無以回報,更不敢奢求賞賜。但求太后能收留末將在陛前效力,末將必定誓死效忠護衛太后安全。」

    「哦?」武則天的聲音中透出些許欣然,「你出身將門武藝非凡,又兼儀表非俗忠孝可嘉,的確是御前禁衛的合適人選。劉冕,予就表你為正四品千牛衛中郎將,即日上任。」

    「謝太后天恩!末將定當誓死報效,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劉冕重重的一抱拳,凜然大喝。

    上官婉兒故作驚咦的輕聲道:「太后,這人嗓門兒真大!」

    武則天卻被上官婉兒這句沒規矩的俏皮話逗得樂了,呵呵的笑道:「陣前廝殺的血性漢子,就是這樣的。陛前御將,要的就是這股子虎威。很好,我很滿意。」

    劉冕心中暗忖,看來武則天對上官婉兒還不是一般的信任,而且彼此之間很是親密也有默契。

    很好,從七品中候散官到四品千牛衛中郎將,我終於鹹魚翻身否極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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