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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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dm0216 2009-4-15 13:16: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3 208846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3:50
第一集 第十一章 衝突


  腳步聲急促地響起,越來越急,最后連成一片,一道寒光從那個奔跑的身影向前探出,直刺場中橫槍而立的那人。
  “鐺!”

  就在那道寒光即將刺中那人之時,那人輕擺槍身,擋下了這一劍。

  雪花越發地大了,周圍的人紛紛向兩旁散去。

  尖叫聲,口哨聲,噓聲,此起彼伏地在人群里響了起來,遠處,人們向這里圍了過來。高暢沒有理會這些,他仍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視著場子中間搏斗的兩個人,他不能容忍阿嵐受到任何傷害。

  阮君明,也就是那個赤膊橫槍挑釁的漢子此時內心中如颶風掠過的海面一般波濤洶涌,當阿嵐向他沖過來的時候,他還感覺到好笑,不料由于自己的輕視,險些吃了大虧。

  他沒有想到阿嵐的速度如此之快,等阿嵐欺進身來,他居然來不及反應,倉促之下,完全憑戰場上形成的本能,橫槍一架,用雙手緊握的槍身后半截將阿嵐的劍鋒擋在了身外。

  阮君明連忙向后退去,想拉開和阿嵐的距離,發揮自己長兵器的長處,不過,現在的阿嵐可不是原來的那個阿嵐,經過這一段時間和高暢地獄般的特訓,她的劍法高明了不少,不再是亂打亂拼,而是有了一定的章法。

  短兵器對長兵器,一定要搶進身去,不讓對方拉開距離,這個要點,高暢曾經反復對她講過,所以,她自然不容阮君明這么輕易逃開。

  阿嵐踏著高暢教給她的步伐,如影隨形一般,朝阮君明緊逼而去。

  “鐺!鐺!鐺!”

  劍與長槍的相碰聲不斷,一時之間,阮君明無法拉開距離,只能被動防守。

  阿嵐緊抿嘴唇,跳躍之間,身形如小鹿一般靈動,她的眼睛緊盯著面前的對手,閃耀著炙熱的光芒,就像對方與她有深仇大恨一樣,手中的劍毫不留情地刺向對方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汗水密布在阿嵐的額頭上,閃閃發光,在外人看來,兩個人博斗的時間并不長,但是,阮君明也好,阿嵐也好,這樣激烈的過招,體力,精力都慢慢跟不上了。

  阿嵐的情況尤為嚴重,畢竟,女人的身體天生就要吃虧,現在,她完全靠著心中的某種力量在苦苦支撐。

  “鐺!”

  一聲巨響,兩人的身影交錯開來,隔著七八步遠相背而立。

  嘀嗒!

  阮君明裸露的左手臂上有一個一寸來長的傷口,正是阿嵐手中那把劍的功勞,鮮血從那里流了出來,落在雪地之上。

  為了拉開距離,阮君明不得不付出一定的代價,現在看來,這個代價非常划算,那點小傷對他來說,完全算不了什么。

  阮君明轉過身,面對阿嵐,槍交給左手,他伸出右手,摸了摸左手臂的傷口,沾上一些血跡在手指上,他將手指放在嘴里,深深地凝望著阿嵐,嘴角綻出一縷邪邪的笑意。

  阿嵐的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她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目無表情地望著對方,眼神中沒有絲毫的畏懼,在那雙黑寶石的瞳孔里面,隱隱有火苗在燃燒。

  高暢冷冷地看著阮君明,這個人的槍法有自己的章法,并非一般的野路子,要是,一開始由于他的大意,阿嵐還能占得上風,那么,當他認真起來,阿嵐絕非對手,就算他沒有使出戰場上的殺著,阿嵐也支持不了多久。

  怎么辦呢?

  到了那個地步,自己還是要不要出手呢?

  自己出面,當然能夠輕易擊敗這個人,只是,剛到一個地方,就得罪了那些老人,以后,要想在這里扎下根,就會非常不容易了,看來,這種風頭還是少出為妙。

  不過,就這樣放著阿嵐不管。

  自己這是怎么啦?一向殺伐決斷的自己為什么會在這件事情上如此猶豫呢?高暢拷問著自己的內心,人心啊!的確是世界上最復雜的東西。

  就在高暢舉棋不定的時候,尚智步入場中。

  雖然,對阿嵐執意要救高暢,因此,拖慢了隊伍的行程,最后,晚一天回到了村里,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悲劇,尚智深為不滿,也為此對她隱隱有些埋怨,然而,阿嵐畢竟是他的妹妹,唯一的妹妹,他不可能對她的事情完全置之不理,所以,他站了出來。

  “這位兄台,不知道……”

  “哦!你想插手?”

  阮君明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盯著尚智,他的眼睛深處,隱隱透著紅光。

  那個女子雖然傷了他,他仍然無法狠下心來對他下毒手,誰叫他喜歡上了她呢?然而,在他那顆驕傲的心中,仍免不了滋生一絲屈辱,武藝高強,勇冠三軍,這是他阮君明在竇建德軍中立足的根本。雖然,是由于大意,才被這個女子傷了,但是,其他的那些人可不會這樣認為。

  現在,有人站出來插手,還是一個男人,那么,就讓他來承受自己的怒火吧!所以,沒等尚智把話說完,他就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我只是……”

  “想向我挑戰,請拔出你的刀吧!”

  阮君明把槍尖對准尚智,他感覺胸中那團火在猛烈燃燒著,那火苗仿佛即將透胸而出,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變得冰冷無情。

  尚智在一旁全程目睹了阮君明和阿嵐的交手,阿嵐的劍法有了長足的長進,如果換成自己面對阿嵐那疾風驟雨的進攻,多半招架不來。

  就連自己也看出阿嵐不是認真起來的阮君明的對手,換成和阿嵐差不多的自己,結局可想而知。

  尚智鐵青著臉,手放在了刀柄之上。

  “尚智,我的事情你少管,還是讓我自己來!”

  阿嵐雙手握著劍柄,劍尖微微向上,對著阮君明的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干脆,你們兩個人一起上吧!”

  阮君明笑了笑,殺氣在他身上慢慢積聚,然后散發開來,雪花仿佛也被那殺氣驚駭,不敢落在他的身上。

  “膽小鬼,還是回去種田吧!”

  阮君明的人發出了噓聲,尚智那群人也不示弱,阮君明手臂上的傷口成了他們的攻擊點,在雙方的互罵中,阮君明的臉越來越黑。

  “都***給老子閉嘴!”

  阮君明發怒了,他大吼一聲,槍尖一甩,對尚智微笑著說道。

  “難道你真是膽小鬼!”

  尚智低吼一聲,長刀就要抽出鞘來,這時,一只手按在了他抽刀的手上,那只手的力量很大,他無論怎樣也拔不出刀來。

  他抬頭一看,阻止他拔刀那人正是高暢。

  “你想做什么?”

  他睜大眼睛,瞪著高暢。

  “交給我吧!”

  高暢朝他笑了笑,走進場中,他瞧著高暢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刀放回刀鞘之中。

  發現那個姓阮的家伙已經露出了殺機,高暢最終還是決定站出來,他不想那個女子送掉性命。

  所以,就算和自己的初衷不符,就算知道這樣做并不明智,他還是站了出來。

  他先向阿嵐笑了笑,讓她收起了作戰的姿態,這才轉過身,面向那個阮君明,他向對方拱了拱手。

  “這位兄台,高姓大名!”

  “廢話少說,是不是換你來!”

  阮君明冷冷地瞧著他,一臉的不屑。

  “又不是多么大的事情,我們或許會成為一家人,這點小事是不是就算了!男子漢大丈夫嘛,用不著這樣計較!”

  “算了?”

  阮君明冷笑一聲,他年少氣盛,還從來沒有遇見過什么挫折,自然不會這樣輕易罷休,他張開了雙腿。

  “要算了也行!你就從我這里鑽過去吧,這樣,我就勉強原諒你們!”

  高暢不怒反笑,笑聲直入云霄,在空中久久回蕩,他的笑聲讓阮君明心中發毛,忍不住大喝一聲。

  “笑什么笑?不想這樣做也行,只要你能打敗我,我就服了你,認你做大哥!”

  “好!”

  高暢收住笑聲,朗聲說道。

  “滄啷!”

  只見白光一閃,高暢已然拔出刀來,四周的人根本就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他將刀鞘往旁一丟,正好丟在阿嵐的懷里,阿嵐瞧了他一眼,拿著他的刀鞘退了下去,在阿嵐的心中,高暢几乎是不可戰勝的。

  阮君明的瞳孔稍稍向內收縮了一下,只看高暢拔刀的那個動作,就知道他是個難得一見的高手,阮君明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他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慢慢挪動步子,將槍尖對准高暢的胸膛,紅色的槍纓冷冷地靜止在空中。

  高暢眼神森然,他雙手握刀,憑息靜氣,將刀尖對准了對手的面部。

  兩個人隔著七八步的距離,圍繞著某個圓點繞起***來,周遭圍觀的人們不由憑住了呼吸。

  風吹雪花從兩人中間穿過。

  那縷紅色的槍纓輕輕一動,似乎往旁擺了擺,卻如一道閃電向高暢直刺而來,阮君明握著槍杆,向高暢疾奔而來。

  高暢沒有躲避,同樣向阮君明沖去,兩人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間在旁人的眼光中重疊了起來,然后,迅捷地分了開來,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有很少几個人才看清了他們的動作。

  在那一瞬間,高暢抓住了阮君明的槍身,之后,阮君明松開了手中的長槍,往上一抬,底下飛起了一腳,踹向高暢的下身。

  高暢將槍杆一推,向后跳了開去。

  表面上好像是不分上下,實際上的情況,除了高暢外,只有非常少的人看清楚了,這其中,不知何時出現在場邊的竇建德是其中的一個。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的確不錯!”

  在那一瞬間,竇建德看見高暢放緩了揮刀的動作,只是在槍杆上虛應了一刀,如果,他保持原來的速度,完全有可能將槍杆擊飛,順勢將阮君明砍成兩半。

  “武藝是不錯,但是,他的頭腦更厲害,或許,對你會更有用!”

  老爹點點頭,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場內。

  阮君明的臉上冒出了冷汗,他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高暢是可怕的對手,只是,讓他就此放棄,他心有不甘。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握緊了手中的槍身。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3:53
第一集 第十二章 演說


  難道非要給對方一個教訓,他才會罷休嗎?高暢握緊了刀柄,對手雖然也算武藝高強,槍法純熟,不過比起自己來,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這個人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不想惹出大的麻煩,因此手下留情,要是對方依然不知好歹,他只能給對方一個教訓了。

  就在兩個人又要糾纏在一起的時候,竇建德站了出來,喝止住了阮君明。

  紅色的槍纓指向了天空,阮君明有些不甘心地瞪了高暢一眼,往后退去,他身后的弟兄忙把他的衣裳拿來,給他披上。

  高暢向阿嵐走去,接過阿嵐遞給他的刀鞘,收刀入鞘,他抬起頭,竇建德和老爹正向他走來,在竇建德的臉上,帶著笑容。

  看來老爹給竇建德說了不少自己的好話,這樣的話,自己也就沒有辦法保持低調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竇建德站在高暢身旁,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后,微笑著點點頭,他伸出厚重的手掌,在高暢肩膀上拍了一拍。

  “很好!你不錯!”

  他沒有說什么多余的話,就是這么簡短的兩句,一個細小的動作,就把自己對高暢的欣賞完全表露無遺。

  也只因是高暢,要是換了其他的人,對此恐怕都會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高暢謙卑地笑了笑,也沒有多說話。

  竇建德向四周招招手,人們向他圍了過來,跟著老爹來的那些村子里的男人們站在他左側,原本竇建德的親兵們則在阮君明的帶領下站在他的右側。

  “兄弟們,我們為什么在這里?我們為什么要和朝廷打仗?是因為我們想要活下去,不這樣做的話,我們和我們的親人都沒有辦法活下去!要想打敗朝廷,只靠我們這几個人夠嗎?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完全不夠!”

  他向著阮君明那一側,大聲說道。

  “我們需要更多的人在一起,更多和我們一樣沒有辦法活下去的人,我們必須緊緊團結在一起,像一家人那樣生活在一起,戰斗在一起,只有這樣做,我們才能在朝廷的欺壓下活得更好!”

  說到這里,他伸出食指,指了指阮君明,然后一個一個地指著他們,轉過身之后,又指了指尚智那伙人。

  “你們中間,有的人先來,有的人后來,但是,只要你們來到了這里,就是一家人,親兄弟一樣的一家人,所以,千萬不要分什么彼此,你們不是對手,更不是敵人,你們的對手和敵人是朝廷,是那些揮舞著鞭子來收稅的稅吏,是那些拿著刀槍的官兵,是朝堂上那些不勞而獲的高官,你們的刀槍不能對著自家兄弟,應該一致對外!”

  在竇建德的演說之下,不禁阮君明等人,就連尚智他們也低下了頭,竇建德的話句句在理,句句都說到他們心中去了。

  高暢也和他們一樣,低下了自己的頭,他不想自己是一個例外,在這個時代,就算是失敗者,他也有自己的優點,早就知道竇建德擅于籠絡人心,對手下極好,所以他死后,他的手下仍然起兵為他報仇。

  從史書上了解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真正要想讓別人心甘情愿地擁戴自己,并不是什么王八之氣就可以做到的,一切都要從細小的每件事情做起。

  首先,要讓別人覺得你比他們都高明,你說的每句話都有道理,你所擁有的力量能讓他們欽佩,只有跟著你,他們才會更有前途。

  對一般人來說,他們心目中的首領至少要具有這几點。

  高暢雙手把長劍抱在胸前,他低著頭,冷冷地注視這腳下混合著白雪和污泥的地面。

  對現在的這些人來說,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竇建德的話深入人心,不過,當他們沒有在戰斗中死去,打下一塊大大的地盤之后,這些人的想法還會和現在一樣嗎?或許,那個時候的他們追求的將是別的一些什么了吧?

  權力?金錢?土地?女人?

  那個時候的竇建德也不會是現在的竇建德了,記得還有几年的時間吧,竇建德相繼稱王,稱帝,最后,死在斷頭台上。

  每一個階段,他的心態都會有所不同吧?高暢瞧著慷慨陳詞的竇建德,心思忽然變得恍惚起來,覺得心中空蕩蕩的。

  高暢回過頭,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阿嵐伸手試去了不知什么時候落在高暢肩上的一枚落葉,她站在高暢身側,呼出的氣息扑打在高暢的耳垂上,讓他覺得耳朵癢癢的。

  高暢漠然地轉過身,抬起頭,瞇著眼睛,望著頭頂飄飛的白雪。

  竇建德揮揮手,向場中的人們喊道。

  “現在,大聲地喊出你的名字,讓所有的弟兄都知道!以后,你們就是一家人了!在戰場上可以相互依靠的一家人!”

  “阮君明!”

  “趙冬!”

  “二狗!”

  ……

  “尚智!”

  輪到高暢了,眾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他遲疑了一下,剛要張嘴,這時,一個聲音在他身旁搶先響起。

  “尚嵐!”

  阿嵐突然抓著高暢的胳膊,大聲說道,阮君明看見這一幕,一絲嫉恨從他眼里閃過。高暢沒有瞧見阮君明的這個眼神,他面無表情,在阿嵐之后,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竇建德深深地瞧了高暢一眼,然后向眾人說道。

  “以后,這些新來的弟兄都會加入親兵營,阮君明還是你們的隊長,尚智是副隊長,原來的老兄弟帶新來的弟兄四處走走吧,給他們介紹一下!”

  人群四散開去,高暢也想離開,這時,竇建德叫住了他。

  阿嵐很自然地松開了高暢的胳膊,就如她很自然地挽著高暢的胳膊一樣,鄉野里長大的女孩,沒有那么多的禮教和規矩束縛。

  高暢瞧了瞧她離去的背影,轉過身,向竇建德走去,老爹站在竇建德的身邊,院子里只有他們三個人。

  阮君明回頭望了一眼,他眼中的嫉恨更加濃烈了。

  “阮隊長!”

  阮君明轉過身,一個唇上留著兩撇鼠須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前,那人一臉笑意,眼神中滿是獻媚之情。

  他認得這個人,是新來的那伙人中的一個,好像叫白斯文,因為這個名字非常有特性,剛才他報自己名字的時候,阮君明記了下來,他是那個叫尚智的絡腮胡子的跟班。

  “什么事?”

  “阮隊長,我們尚隊長想請阮隊長去喝酒,順便替他妹子向阮隊長您道歉!”

  阮君明原來不想搭理他,但是,聽到后面一句話后,他改變了主意,既然那個絡腮胡子是阿嵐的大哥,那么,就沒有必要得罪他了。

  他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站在前面不遠處的尚智一眼,向白斯文點點頭,說:

  “好啊!”

  阮君明帶著兩個人跟著尚智和白斯文向外走去,他想通過尚智了解那個讓他滋生了興趣的女子,當然,對那個和他打成平手的家伙,他也不會放過打探他底細的機會。

  出門的時候,他再次回頭望了一眼,阿嵐并沒有出門去,而是站在院牆的老槐樹下,那時,她的視線正落在院子中間的高暢身上。

  阮君明臉色一暗,冷哼了一聲,走出門去。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3:56
第一集 第十三章 酒樓


饒陽縣城方圓僅有三里,開有三門,東,西,北,唯獨缺南門,城牆除了城門附近那部分是用青磚筑成的外,其他的部分都是由黃土壘成的,僅有兩米多高,防護性之差可想而知。

  張金稱仍在肆虐河北的時候,饒陽曾經被他攻破過,那一役過后,城中的人口十成中去了七成。

  所以,當竇建德率領一百多名騎兵從平原戰敗逃往饒陽時,饒陽縣的守軍并沒有防備,不曾一戰,就拱手把饒陽讓給了竇建德。

  現在,饒陽城已經成了一個大兵營,城南縣衙一帶全是竇建德的收攏起來的部隊,城北面是死去的高士達的東海營,他的士兵基本都是高氏宗族的子弟,現在,當家的人叫高擋脫,也就是以他為首的一些高氏族人,對竇建德在眾人的推選下成為義軍首領心懷不滿。

  和這個時代几乎所有的河北豪雄不同,竇建德的部隊軍紀嚴明,不僅是一般老百姓,就連那些原有的隋朝官吏,只要能為他所用,他也不曾隨意殺害。

  在此時的竇建德心中,雖然還不曾有過推翻朝廷,自己弄個皇帝來做做的念頭,但是,他也不會像其他義軍首領那般目光短淺,只顧燒殺搶掠,胡作非為,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過一天算一天。

  雖然,饒陽是個大軍營,不過,在竇建德治下,也漸漸恢復了生氣。對這個時代的老百姓來說,只要沒有什么殺頭之險,滅頂之災,要他們背井離鄉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在家鄉,有他們的祖宗,祠堂,有許多無法舍棄的東西。

  何況,人離鄉賤這樣的道理就算是不讀書也不會不懂!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几天前,東門酒樓重新開張了。

  東門酒樓之所以叫東門酒樓,不僅因為那兩層高的酒樓就在東門旁,還因為它的老板的姓氏就是東門。

  其實,東門老板已經回到饒陽有好几天了,他又觀察了好几天,發現竇建德的軍隊雖然說不上秋毫不犯,不過,在安民告示貼出來之后,城里倒還秩序井然,就連強買強賣的事情也很少見。

  在一個夜里,他通過某個熟人和竇建德的妻舅曹旦見上一面之后,第二天,東門酒樓就開張了,開張的當天,曹旦帶著一批竇氏的親信將領出席恭賀之后,這間城中唯一的酒樓生意就在一片風平浪靜中紅火起來。

  東門酒樓開張那天,阮君明就是座上之客。

  所以,今天當他帶著一批人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東門酒樓時,東門老板忙滿臉帶笑,屁顛屁顛地迎了出來。

  阮君明今天帶來的客人并非尚智一伙,尚智請他喝酒是前天下午的事情了,就是因為那天的一頓酒,才有了阮君明今天的這次請客。

  他請的人是城北東海營的一些和他關系不錯的將領。

  自從在尚智那里了解到高暢是他們在戰場上救回的隋軍將領,而且,是在剛剛結束的那場平原之戰上救回來的,阮君明就有了一個計划,請東海營的弟兄喝酒,是計划里的一部份。

  要想抱得美人歸,首先就要除掉那個討厭的人,那個叫高暢的家伙,除了睡覺的時候,阿嵐几乎和他形影不離。

  今天,阿嵐的老爹尚長風將要離開饒陽,帶著一批不愿留在饒陽的老弱婦孺和糧食物資回山上去,阿嵐和高暢要通過東城門送他出城。

  除了高暢和阿嵐,沒有別的人送老爹,尚智那伙人被阮君明留在了營中,無法送行。

  阮君明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在請東海營的那些人喝酒的時候,讓他們不經意地瞧見高暢,他所請的那些人,在和楊義臣的隋軍作戰時,分屬于高士達軍的左中右三路。既然,高暢武藝高強,又曾經身負重傷,那么他肯定是一個驍勇善戰之輩,阮君明不相信,東海營殘留下的那些將領對他會一點印象也沒有。如果真是那樣,只能說老天在保護高暢,誰要是認出了他,偏偏又有某個熟識的人死在了他手上,那么,他就要一邊偷笑一邊看好戲上場了。

  午時十分,老爹一行人駕著几輛牛車出現在東門大街上,高暢和阿嵐跟在老爹身后,老爹則走在隊伍的最后。

  “不要送了,就在這里吧!”

  老爹對阿嵐說道,比起平時,這一刻他的聲音更加沙啞。

  阿嵐搖搖頭,沒有說話,仍然跟著老爹,腳下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東門酒樓的二樓,臨窗的位置上,阮君明瞇著眼睛,將頭伸出窗外,目光落在老爹一行人身上,有些驚訝地“耶”了一聲。

  “怎么啦,阮兄,外面有什么熱鬧可看?”

  高大勇探出頭去,目光從車隊上一掠而過,他轉過頭,笑著對阮君明說道。

  “阮兄,這伙人是做什么的?”

  阮君明瞧著他,目光閃了一閃。

  “前天,一批竇大哥的老鄉前來投奔竇大哥,竇大哥把他們安排在了親兵營,他們中領頭那個今天離開饒陽,竇大哥賞了他不少東西。”

  “是嗎?”

  高大勇笑了笑,把腦袋從窗外收了回來。

  阮君明有些失望,不過,他依舊面色不變,望著窗外,輕輕說道。

  “大勇兄弟,你不曉得,這次,還有一個女子和那些人一起前來參軍,那個女子不僅劍朮超群,而且長得還很漂亮,說實話,兄弟對她很有點意思。”

  “女的?劍朮超群?還很漂亮?阮兄,你是不是喝醉了喲!”

  “不相信,不相信你就往下瞧,他們現在正從樓下走過。”

  阮君明似笑非笑地說。

  “是嗎?那真要看看!”

  男人都是這樣,對漂亮女子的興趣永遠排在第一位,聽了阮君明這一說,其他的人也坐不住了,紛紛從窗口探出腦袋,和高大勇一起向街上望去。

  “果然,很漂亮!”

  高大勇笑著收回目光,突然,他的眼神一閃,笑容瞬間凝聚在了他臉上,那神情讓他看上去分外古怪。

  他猛地從窗子探出頭,目光落在那個腰間別著長刀,雙手環抱在胸前的年輕人身上,那人的臉在冬日慘淡的陽光下,顯得分外蒼白。

  高暢感覺到了某種注視,他猛地抬起頭,眼神冷冽地望向頭上方。

  在那目光的掃射之下,頓時,高大勇感覺就像有一盆冷水當頭倒來,全身一陣冰冷,他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那一刻,他仿佛被夢魘住了一般。

  憤怒,恐懼,仇恨,驚悸,几種滋味相繼在心中交集。

  他原本以為忘記了的那一幕在此刻重新浮現在了眼前,忘記?要想把那鬼神一般的身影忘記,談何容易啊!

  他還記得開戰之前的那場酒宴,全軍最勇猛的勇士高猛就坐在自己身側,他的笑聲似乎還在自己耳邊回蕩,他端著酒碗的手依舊如磐石一般穩定。

  “大勇,我們來打個小賭,只要你砍一個人頭,我就必須砍五個人頭,到時,我們來看誰砍的人頭最多。賭注嘛,就賭你從官兵那里搶來的那把寶刀。”

  “少來,你這么厲害,我才不會和你賭,上你的當!”

  “哈哈!大勇是個膽小鬼!哈哈!”

  那時,和楊義臣的部隊交了几次手,都是以勝利告終,大家原以為很輕易地就能把楊義臣打敗,所以,決戰之前,東海公特意開辦酒宴款待全軍將士。

  誰又想得到后來的結局呢?

  沒想到決戰一開始,對面的官兵就像變了個樣似的,由女人變成了大漢,和前几日交戰的勢頭完全不一樣,他們像嗜血的野獸一般沖了過來,非常輕易就沖垮了本方的陣勢,尤其是擔任主攻的那群白衣部隊。

  領著他們沖鋒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那個時候,他不像現在這樣文弱,他那身漂亮的銀白色甲冑上全是本方將士的鮮血,他大聲嘶喊著,舉著雪亮的刀鋒,像一個殺神沖進了陣中,沒有人是他一回之敵,在他的帶領下,那群白衣部隊很快就沖進了后隊。

  那時,高大勇在后隊里,后隊的將領是高猛。他們原本是高士達用來當作預備隊,准備在關鍵的時候用來沖擊敵軍,沒有人想到前面跨得那么快。

  當他們出擊的時候,目的已經不是為了擊潰對方,而是為了防止本方崩潰。

  很快,本隊就和那個人率領的沖鋒隊碰上了,那一刻,就像兩股洪流撞在一起,激起了滔天巨浪。

  兵器的相撞聲,喊叫聲,嘶吼聲,哭泣聲,呻吟聲,交織在一起,在原野上高高飄蕩。

  他親眼看見高猛向那個人沖去,要想阻止對方,只有先把對方的箭頭人物鏟除,以武勇而言,全軍中只有高猛有那個資格。

  他原以為高猛會很快把那個人殺死,因為,只有和高猛相熟的人才知道他有多么勇猛,他天生神力,還曾經跟隨一個從少林寺出來的武僧在北地修行几年,在信都群,清河群一帶,沒有敢向他提出挑戰。每當和敵人短兵相接,只要他拿起他那根几十斤重的熟銅棍沖上去,几乎是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然而……

  兩人具體交手的情況他沒有看見,戰場上人太多了,擋住了他的視線,不過,他很快就聽到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吶喊,那是一群人在同一時間發出的淒厲的叫喊,如同世界末日來臨一般,然后,本方就崩潰了!

  人們像潮水一樣向后奔去,他們丟下了武器,渾身是血,嘶喊著,向著遠方奔去,他身不由己地混雜在人群中,往后逃去。

  后來,他從別的人那里知道,高猛死在了那人的刀下,他的死如同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連這樣勇猛無敵的人也死了,我們再上去也沒有用,就是在這樣的想法下,本方崩潰了。

  “大勇兄弟,你怎么拉?”

  他打了個寒顫,茫然地望著阮君明,很快,他回過神來,忙伸出手,抓住桌子對面沒有到窗前湊熱鬧,只是悶頭喝酒的劉遷的手,當時,劉遷是高猛的親兵,離高猛最近。

  “快,你來看,看是不是他!”

  劉遷有些茫然地望著高大勇,迷迷糊糊地站起身,自從平原一戰之后,東海公高士達,主將高猛戰死之后,他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終日渾渾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窗前,正好看見站在城門下的高暢的側臉。

  劉遷雙腿一軟,整個人向后倒去,阮君明忙扶了他一把,他坐在了地板上,嘴里喃喃說道。

  “是他!是他!是那個魔鬼!”

  他翻來覆去只知道說這几句話,高大勇給了他一耳光,他才清醒過來,這時,高暢和阿嵐隨著老爹的車隊走出了城門。

  高大勇咬牙切齒,臉上陰晴不定,半晌,猛地一拍桌子,騰地站起身來。

  “兄弟們,抄家伙,我們上,幫高猛大哥報仇!”

  “慢!大勇兄弟,你們要去做什么?”

  阮君明站起身,伸手拉住了高大勇。

  “那個人是官兵,他在平原,殺了我們不少弟兄,我要去找他報仇!”

  “你說的是那個人嗎?他以前雖然是官兵,不過,現在卻是我們的弟兄,你不知道嗎?竇老大已經任命他為司兵,協助曹旦大哥訓練新軍!”

  “什么?”

  高大勇大為驚訝,他忿忿不平地說:

  “難道弟兄們的仇就不報了!”

  “誰說不報的?那家伙,我也非常討厭,不過,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他是不可以的,竇老大知道了,你們沒有好果子可吃,所以,不如這樣……”

  阮君明在高大勇耳邊小聲地說著什么,高大勇一邊聽,一邊點頭稱是。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4:02
第一集 第十四章 黑松林

  
  山坡上,高暢與阿嵐并肩而立,風過耳,山林獵獵作響,阿嵐遠眺著東方,老爹一行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另一個山坡后。

  高暢抬頭望天,天空很大,很藍,相比之下,蒼穹下的人類委實渺小。

  “走吧!”

  阿嵐沒有回話,她默默地轉過身,隨著高暢走下山坡,沿著黃泥土道向饒陽城走去。

  不知不覺中,他們這一路送行,已經送到離城老遠的地方了,大概接近十里路吧?

  黑松林是一個小山崗,在他們回城的必經之路上,原本是個方圓好几里的松樹林,樹木生長茂盛,郁郁蔥蔥,因此有黑松林之名。然而,在張金稱上次攻打饒陽城的時候,被砍伐了一大片,如今,松樹林變得稀疏了,小松樹東一棵,西一棵,凌亂地生長在山崗上,不再有黑松林之實。

  高暢和阿嵐腳下的這條黃泥路即是饒陽通往平原的官道,它從高暢兩人此時所在的黑松林出發,到前面的山坡與漳河并行,然后,從原野上一直延伸到平原城。

  與阿嵐一般,高暢同樣一邊沉默地看著腳下的路行走,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

  他沒有想到竇建德居然有那么大的魄力,明知道自己以前是官兵,并且來路不明,來此的動機不明,仍然敢于把司兵一職交付給他,很有點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意思。不過,竇建德也不會一點防備都沒有就把大權交給他,因此,只是讓他協助曹旦訓練新兵,實際上,官職雖然不低,卻是一個副手,掌握不到實際的領兵權。

  這樣看來,竇建德雖然并不是一個傻瓜,可是,同樣也魄力不夠,要是換了他,真的要用一個人,就不會派親信去制約他,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是如此。

  當然,這是表面上應該擺出的態度,至于背地里,該做什么工作,還是要做的。

  如果,竇建德在一邊這樣做的同時,一邊非常明確地告訴他:你是一個人才,但是,我不可能不照顧老部下的情緒,把大權交在你一個人身上,因此,我會派一個人來協助你,這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一個純粹的防范措施而已,只要你以后立下大功,得到了弟兄們的信任,隨時可以真正地領軍。

  竇建德要是真的對他這樣說,高暢會對竇建德另眼相看,然而,竇建德并沒有這樣做。

  這兩天,高暢一直在想自己日后的行止,天下!是他想要緊握在手心的東西!

  要想達成自己的目的,登上那青云的最高點,開拓一個大大的疆土,建立一個與眾不同的王朝,他要走的路還很漫長。擺在他前面的是一條荊棘叢生的險途,路的兩旁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稍有不慎,他就會跌落崖底,粉身碎骨。

  雖然,死亡對他而言,并非終結,然而,那種挫敗感會非常強烈,甚至有可能讓他接下來的几世都無精打采。再說,那種漂浮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的。

  所以,他必須仔細考慮,決定自己前行的起點。

  李唐?這是高暢第一個想到的,因為在他沒有出現的那個時空,李唐是最終的勝利者,然而,這也是第一個被他否定的。

  李唐之所以這么快就平定了亂世,雖然是因為人心思定,大勢所趨,然而,最重要的是李唐的基礎最為堅實,本身是高門大閥,世家貴族,又一直不曾卷入關東的亂戰之中,得以保存了實力,所以,當關東最大的兩股勢力被它擊敗之后,各地豪強紛紛向它俯首稱臣。

  投奔李唐,他或許會得到重用,或許能成為李靖那般的人物,封個公爵什么的,畫像得以供奉在凌煙閣,然而,要想推翻李唐,自己取而代之,可以說難于上青天。

  就算他成功了,但是,要安定那些世家名門的人心,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何況,他的本意是鏟除現有的世家名門,改變以儒家為根本,以宗族為基礎的現行社會體系。

  因此,他第一個否決了投奔李唐的想法,再說,有李世民這樣雄才大略的對手,這一世也不會過得無聊啊!

  瓦崗?這是第二個被他否決的地方,就像他對尚智那些人所說的那樣,瓦崗已經有了翟讓和李密,再添一個不甘人下的他,也就更加亂了。再說,瓦崗表面看上去風光,實際上危機重重,只要瓦崗軍的頭領不改變以洛陽為天下中心的想法,不放棄強攻洛陽的計划,瓦崗的前景就會非常不妙,所以,也不可取。不過,當瓦崗潰敗的時候,他不會漠然視之,不會輕易讓李世民把瓦崗的人才全部收刮干淨。

  杜伏威?李子通?蕭銑?劉武周?薛舉?一一被高暢否決了!

  最后,高暢還是決定留在竇建德這里,一是因為竇建德現在的根基最弱,他只要立的功多,就容易出頭,獨領一軍;第二是因為河北豪雄的戰斗力不弱,不比瓦崗軍差,竇建德死后,在劉黑闥的帶領下,河北軍再反,李唐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們鎮壓下去;第三個原因:竇建德雖然是一個雄主,可是,并不是一個沒有缺點的頭領,這也是他被李世民打敗的原因,他不僅在戰朮上,就連整個戰略的布置都遠遠不如李唐,并且,他手下的義軍除了一部份自己的嫡系外,有很多股山頭,因此,正在指揮上,做不到得心應手,在竇建德這里,高暢能夠輕易脫離他,獨樹一幟。

  之所以留在竇建德這里,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阿嵐也留在了這里。

  這個原因,高暢并不清楚,或者,他并不想弄清楚,他不相信自己會對某個女人抱有特殊的感情,生命或許能永恆,然而,感情這樣的東西是不可能永恆的,在漫長的時光中,他已然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不喜歡思念某個人的感覺,在漫長的時光中,想念一個消失的靈魂,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高暢回過頭,瞄了一眼低著頭跟隨在自己身后一尺遠的阿嵐,阿嵐沉默地望著地面,腳下,落葉發出嚓嚓的呻吟。

  不知為何,這一刻的沉默讓他覺得壓抑,受傷的時候,聽慣了阿嵐在自己耳邊無休止的嘮叨,對她的沉默,至今仍然不習慣。

  老爹拜托自己照顧好阿嵐,他表面上誠懇地點頭保証,實際,內心卻不以為然,當危險來臨的時候,他只會首先保障自己的安全。

  可是,在高暢的內心深處,他真是這樣想的嗎?

  黃泥路轉為了上坡,蜿蜒著向山崗上爬去,進入了黑松林的腹地,高暢再次回過頭,想對阿嵐說點什么。

  就在那一瞬間,一種奇特的感覺襲上心頭,就像一條毒蛇吐著信子在盯著他似的,高暢神色突變,他停下了腳步,一把抓住阿嵐。

  四周除了風吹樹林的聲音外,沒有其他的聲音,先前一直伴在他們耳邊的鳥叫聲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了!

  高暢突然把一臉詫異的阿嵐攬入懷中,然后,向地上扑去,兩人相擁著翻滾起來。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4:05
第一集 第十五章 步對騎的戰斗

“奪!”

一支長箭從高暢原來站立的地方飛過,發出淒厲的聲音划過空氣,扎在一旁那棵松樹褐色的樹干上,白色的羽翎一陣搖晃,漸漸靜止。

  “奪!奪!奪!”

  箭依舊不斷破空而來,沿著高暢和阿嵐滾動的路線飛行,插在他們身后的樹木,或者泥地之上。

  高暢并非盲目的滾動,几乎在倒地的那一霎那,他就選好了滾動的路線。這是一個上坡的黃泥路,箭從上方的林子射來,閃避的空間并不是大,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向后,一是向右,左面基本忽略不計,那個方向是一個小山崖,雖然不是很高,不過下面是亂石灘。

  高暢選擇向右方翻滾,在那里,路的一側,有一方大青石,能夠容得下一人躲藏。

  不知道林子中間有多少人在伏擊自己,在目前形勢不明的情況下,對方的弓箭手是最討厭的,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是如此。

  對方是用的連珠箭的手法在向自己襲擊,在翻滾躲避的時候,高暢根據對方射箭的頻率,瞬間得出結論,暗藏的敵人里面弓箭手不多,最多兩人。

  “鐺!”

  一支長箭射在大青石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箭頭折斷,箭杆無力地掉在一旁。

  “小心,不要出來!”

  高暢在有些茫然的阿嵐耳邊急促地說道,人從青石后竄了出來,那方青石只能容得下一人,兩人一起藏在后面,只能雙雙成為對方弓箭手的目標。

  “滄啷!”

  高暢的身影豹子一般矯捷地從青石后竄出,只見白光一閃,刀出鞘。

  高暢輕輕揮動刀鞘,就像在烈日當空的夏天,輕輕揮動團扇一般,動作雖然輕盈,卻干淨利落,極其准確地將閃電般射來的長箭在面門前打落。

  一聲清亮的馬鳴聲從前方的高崗上傳來。

  一個馬頭從山崗后探了出來,隨即,馬的全身出現在高暢眼前,那是一匹純黑的俊馬,馬的鬃毛非常漂亮地迎風飛舞,馬頭高昂,馬的眼神傲然不馴。

  馬上的騎士手持一杆長槍,身著褐色的輕便皮甲,頭上戴著亮銀盔,他伏在馬背上,頭部貼在馬頭旁,長槍的槍尖直直地指著高暢,上面的紅纓在風中搖曳。

  急促的蹄聲中,黑馬疾風一般從高崗上掠下,朝高暢奔來。

  與此同時,十來個人影從山崗的松林內閃了出來,他們有的持槍,有的拿刀,野獸般吶喊著,跟在那匹馬后,高速奔跑著,那喊聲越過松林,高高地飛向云端。

  坐在馬上的正是高大勇,他的視線中,除了下方高暢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別的什么!

  心臟劇烈地跳動著,隨著馬的步伐上下起伏,腦袋因為充血過多,耳畔嗡嗡作響,汗水沿著額頭流下,朦朧了視線。

  他緊緊握著手中的長槍,只要緊握著它,他的心就不會彷徨,他就不會退縮。

  最終,高大勇還是聽取了阮君明的建議,選在這個高暢他們回城的必經之路上伏擊他,這樣做的好處很多,第一事后把戰場打掃干淨,那么竇建德知道后,也無可奈何,他不可能為一個死人出頭,況且,他也不會找到什么証據証明是自己這一幫人做的;第二就是可以出其不意,對手是一個武藝超群的人,如果正面相博,自己這十來個人,還不一定能將他收拾下來,即便能夠致對方于死地,本方的損失也不會小。

  所以,他安排隊伍中的神射手躲在一旁,先來個暗箭傷人,然而,對方不知道為什么察覺到了,躲過了第一波攻擊。

  沒有辦法了,只好實行第二套計划。

  先由自己騎馬沖擊對方,然后,由拿著各種長短兵器的同伴圍攻他,在身后的高崗上,那兩個擅長射箭的弓箭手負責發射冷箭掩護。

  就算不能殺傷高暢,只要把高暢拖在這里,高大勇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從酒樓出來,准備前來伏擊高暢的時候,他已經派劉遷回去大營去通知現在的當家人高擋脫了,高猛是高擋脫的親侄子,他不可能不來報這個深仇大恨。

  高暢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被人伏擊,也不知道對方是為了什么?畢竟,他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高暢。

  不過,在他腦中也沒有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理由這東西不重要,至少在這個時候不重要,他只知道這些人想要殺死他,威脅到了自己的安全,他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干掉他們。

  步兵面對騎兵沖擊,并且是站在下方,而對方由高處坐在奔馳的駿馬上如山洪一般直泄而下,形勢對高暢非常不妙。

  高暢神色冷肅,他單手持刀,刀尖向下,輕輕在地上划過,向敵人沖來的方向慢慢走去,身后的泥地上,刀尖划過了一道長長的刀痕。

  蹄聲更急,高大勇手中那杆長槍的槍尖在冬日漠然的陽光下閃著清冷的光暈。

  當雙方相距三十來步的時候,高暢突然啟動了,他向山坡上逆風跑了起來,向對手奔去。

  十五步!

  高大勇俯下身,雙手持槍,雙腿緊夾在馬鞍上,他的身子從馬上稍稍向右方偏出,眼睛死死地盯著向自己奔來的高暢,他目光的焦點凝聚在高暢的胸前,他能清楚地看見在高暢那件灰布短衫的左胸處,有一團污漬,那里,就是他的目標。

  在他手中的槍尖前,他的目光已經洞穿了那里。

  阿嵐從青石后探出頭去,正好看見高暢瘋狂的舉動,由下往上沖擊鐵騎,這一幕讓她忘記了隱蔽,不知不覺站起身來,手握在劍柄之上,用高暢教的方法,非常干脆地拔出長劍。

  對方的弓箭手并沒有把目標放在她身上,因為她是阮君明想要的人,不然,她現在已經死了好几次了。

  林子里沖出來的人群依舊在奔跑著,吶喊著,然而,他們的視線几乎都落在前面,落在那個即將發生的碰撞之上。

  好!就是現在!

  高大勇握緊長槍,手肘微微一抖,借著身下坐騎前沖的勢頭,槍尖上的紅纓輕輕一晃,長槍閃電般向對手的胸部扎去。

  中了!

  他差點大聲叫了出來,他親眼看見自己長槍的槍尖深深地扎進了對方的胸部,然后,透胸而出。

  不過,几乎在同時,他的心猛地悸動一下,那一瞬間,突然停止了跳動。

  他的手感告訴他,他的眼睛欺騙了他,他沒有從長槍上感到任何的阻力,沒有那種在高速的奔馳中深深扎進人體的感覺。

  到是他的身體有了感覺,在右胸處,一陣冰涼突然襲來,那里,似乎被某種鋒利的東西拉開了一道口子,有什么東西從里面向外流了出來,隨之流出來的還有全身所有的力量。

  他感到自己飛了起來,是真正的飛了起來,世界在眼前不停旋轉。

  藍天,白云,樹林,大地!

  然后,一道光在他眼前爆炸開來,他聽到了“砰”的一聲,是重物從高處重重落在地面的聲音,那聲音仿佛從異常遙遠的地方傳來,那是他聽到的這世上最后的聲音。

  高大勇眼前一黑,他死了!他的身體被高暢的刀劈成了兩片!

  在人馬即將交錯的那一瞬間,高大勇先出手,以他那樣快的馬速,那一槍的速度可想而知,一般情況下,一般人是躲不過去的。

  然而,高暢并非是一般人,他轉生了那么多次,經歷過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戰斗,基本上,說他是一具戰斗機器也不為過。他的戰斗意識是如此驚人,再加上這具身體的素質非常好,自身就是一個武藝高強的人,所以,很多戰斗動作他都能輕易使出來。

  在高暢迎向高大勇的時候,他的腦中就有了不少的應對方式,在這里面,他很快選擇了一種最為恰當的方式來解決戰斗,事實証明,他并沒有選擇錯誤。

  在高大勇的槍尖即將扎進他左胸的時候,高暢在奔跑中微微側了側身,高大勇的槍尖就從他肋下掠了過去,由于高暢的動作很快,在高大勇的視線中形成了一道虛影,高大勇因此以為自己刺中了他。

  就在高大勇驚喜的那一瞬間,高暢的刀鋒突然立了起來,閃電般砍在高大勇探出馬背的右半身上,借著高大勇的坐騎前沖的勢頭,將他劈為兩片,斬落馬下。

  “啊!”

  目睹這一幕的高大勇的手下發出了絕望的嚎叫,憤怒填充在每個人的心里,他們跌跌撞撞地從山坡上沖下來,有的人被樹根絆倒了,干脆不再起身,而是就那樣抱著刀從山上滾下來。

  高暢嘴角微微翹起,一絲冷笑爬上臉來,他輕輕往旁一閃,一支長箭從他身側飛過。不過,在看見從大青石后拿著長劍跑出來的阿嵐后,他的從容在臉上消失了。

  就算是遇見突然襲擊也平靜如水的心,在這一刻,竟然有了輕微的波動。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4:08
第一集 第十六章 以寡敵眾 (上)

 “鐺”

  高暢手中的刀和對方的刀鋒在身體半尺前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敵人雖然是雙手高舉長刀向下劈來,并且是在奔跑中完成的這個動作,加大了下劈的力量,然而,高暢的身形紋絲不動,那人反倒踉蹌著向后退去。

  這種情況下,高暢本應該借勢往后退去,和對方拉開距離,避免被敵人圍攻,然而,這個最好的方案被他下意識地否決了,因為,在他身后,阿嵐正提著劍往上跑來,一旦他讓開,就會讓阿嵐直面敵人。

  那人剛剛退后,一杆長槍從另一側向高暢刺來。

  事到如今,只能硬拼了!

  高暢微瞇著眼睛,此刻,他的眼神如同千年的冰川一般寒冷,在那股寒氣之內,凍結了所有稱之為感情的東西,沒有興奮,沒有恐慌,沒有猶疑,有的只是一團無情的黑色。

  迎著對方的槍尖,順著對方前沖的節奏,踩著對方的步點,他稍稍向后退了兩步,待對方沖出人群,一人沖在最前面的時候,他不退反進。

  身子一側,左手已然抓住對手的槍杆,右手順勢一揮,只見白光一閃,血花飛濺,那人發出淒厲的叫聲,持槍的右手臂被砍了下來,連著槍杆一起掉在地上,那人大聲慘叫,像被巨斧砍掉的木樁一般頹然倒地,從坡上往下滾去。

  “不要過來!”

  高暢大吼一聲,也沒有去看阿嵐是不是聽到了自己的吩咐,他雙手握刀疾風一般向上沖去,沖進了人群中。

  “鐺!鐺!鐺!”

  一連串的兵器相擊之聲響起,如同好几個鐵匠鋪在同時開工一樣,一個呼吸之間,高暢已經從人群中穿了過去,跑到一個小土坡上,來到一棵松樹下。

  “奪!”

  一支長箭飛來,扎在高暢身前的那株松樹上,為了抵御對方的暗箭,這個地方是高暢在人群中拼殺時就選定了的。

  那群人轉過身,分散開來,向松樹旁的高暢圍來,就是高暢剛才那一沖,他們又失去了兩個同伴,地上多了兩具尸體。

  在坡下,那個斷手的家伙仍然在聲嘶力竭地慘叫,似乎不如此,就無法承受殘肢的痛苦,然而,他的叫聲越來越小,很快,就會沒有力氣慘叫了吧。

  這淒慘的叫聲飄蕩在那些人的耳畔,讓他們心中平添了一層陰影,前進的步伐多少顯得有些沉重。

  這其中,也有人沒有向高暢圍來,他把目標放在了阿嵐身上。

  雖說,答應過阮君明不傷害那個女的,只能生擒活捉,然而,一系列的不順之后,損失了好几個兄弟,這些人的眼中已經是一片血紅,哪里還顧得上那個承諾。

  既然這個女人和那個魔鬼一路,或者有某種關系吧,對手的確武藝高強,然而,這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他最可怕的地方是冷靜,總是能在激烈的戰斗中找到最好的應對方式,以最小的代價得到最大的利益,這樣的他讓他們這些人感覺束手無策,無能為力,覺得他几乎是不可戰勝的!

  那個選擇攻擊阿嵐的人并不是高大勇一營的,平原一役的時候,他不在高暢主攻的中路,而是在高士達的右翼軍團里,因此,不曾見識高暢的勇武,當高大勇決定伏擊這個人的時候,制定了好几個計划,他還覺得高大勇多此一舉,再勇猛的人,在自己這十來個精銳武士的圍攻下,也支撐不了多久。然而,事情比高大勇猜想的還要糟糕,早知道對方是這樣的一個怪物,他真應該提出反對的意見,這家伙,或許要好几百個人圍攻才能把他殺掉吧!

  不過,要是能破壞對方的心神,也許,他會失去冰山一般的冷靜?

  就是在這樣一個念頭的驅使下,他選擇了攻擊阿嵐,在他看來,這樣一個女子,應該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擒下,到時再以她的生死來要挾那個家伙。

  嗯!自己真是一個天才!

  他嘴角泛起一絲獰笑,大吼一聲,揮舞著刀花,向阿嵐沖去。

  高暢原本想以這株松樹為中心,讓自己免除后顧之憂,趁機多殺几個家伙,等對方人一少,就好辦了。這十几個人的圍攻對他來說,并不是一個多大的問題,雖然對方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手。他比較在意的還是躲在暗處的那兩個弓箭手,畢竟,在戰斗的時候,几乎一半的心神他都用在提防對方的暗箭上面。

  不過,他的這個計划沒能實行,當那個家伙向阿嵐沖去的時候,他知道,對方抓住了自己的軟肋。

  人生不過是做夢,死亡只是夢醒而已!這樣的話自己不是經常在說嗎?

  為什么還要在意那個女人的生死呢?

  他的眼神微微一閃,阿嵐揮舞長劍與對手周旋的身影在他的視線里一掠而過。那一瞬間,那張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緊抿的嘴唇,沉默的表情,堅毅的眼神深印在他腦海里。

  那一刻,高暢覺得自己的心里多了某種東西,某種他無法輕易放下的東西。

  于是,他按照自己的本能行動了。

  高暢揮舞著長刀向一側沖去,那一側的敵人沒有和他相纏,而是踏著小碎步往后退去,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與此同時,另外三面的敵人飛快圍了上來。

  這些人不是庸手,很快就選擇了正確的合擊方式。

  高暢突然停下步子,一支長箭從他身前划過,發出淒厲的呼嘯破空而去。

  高暢閃電般向另一側奔去,他身影在陰冷的日光下,如同一縷輕煙向那個方向飄去,那里,有一個敵人離他比同伴們稍微近了一點。

  對手根本來不及抵擋,也就只來得及做一個招架的動作,就被高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一刀砍倒。大家以為他要通過那個口子沖出去,紛紛向那里圍去,林中那兩個弓箭手也張弓搭箭,箭頭對著那個空處,箭隨時可以離弦而出,准備阻止他。

  高暢的動作再次出乎眾人的意料,他猛地往相反的方向跑來,正面迎向人多的一方。

  左沖,右突,前驅,后退!

  高暢踏著奇異的步伐在人群中穿行,吼叫聲,呼吸聲,隨著風聲在空中激蕩,他冷靜地揮舞刀,上擋下擊,五個好手揮舞著長短兵器與他糾纏在一起,敵人臉上那猙獰的表情清晰可見,甚至,他連那些臉上的某些特征也銘記在心,敵人身上散發的濃厚的體臭味飄散在他的鼻端。

  兩個呼吸一般長短的時間過去了,他從敵人的包圍圈沖了過去,身后,五個敵手能站著的只剩下了三人,就在那個短暫的交鋒中,又有兩個人被他手中的刀送去見閻王了。

  本來,這個時候他可以返身再戰,只要再像這樣沖突几個回合,他有信心把對手全部解決掉,然而,阿嵐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妙,他不得不前往支援。

  阿嵐大口地喘著粗氣,感覺步履沉重,訓練時得心應手的步子這一刻完全大失章法,已然變形。

  雖然經歷過實戰訓練,然而,和真正的好手交手時,才知道訓練始終是訓練,和真正的生死博斗有著很大的區別,這道理,她現在才明白。

  不過,就算在對方的逼壓之下力不從心,她仍然沒有放棄的念頭。

  不管怎樣,也要堅持下去,自己還沒有找到殺死阿信的仇人,還沒有給他報仇,自己一定不能死。

  ***!

  就算你是牛頭馬面,我也要把你打倒!

  阿嵐緊抿嘴唇,眼神緊緊地盯著敵人的槍尖,努力移動著步子,手中的長劍也沒有忘記尋機反攻。

  雖然,阿嵐覺得不好受,然而,他的對手也有同樣的想法。他原本以為可以輕易把這個女子生擒,用來威脅高暢,但是,真正交上手來,他才發現這個對手不好對付。由于性別的原因,她沒有什么力氣,然而,她的步伐靈活,動作輕靈,要想殺傷她,只能通過與她慢慢糾纏,將她拖垮才能達成目標,要想不傷到她就將她生擒,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后來,那家伙已經沒有絲毫保留,向阿嵐展開了疾風驟雨般的進攻。

  然而,他醒悟得太晚了,這時,高暢已經擺脫那些人的糾纏,沖出了他們的包圍圈,向他們交手這里跑來。

  他虛晃一槍,退到了一側,放高暢沖了過來,他知道,如果自己去抵擋,只能是螳臂當車,倒不如退到一邊,擋住他們逃跑的路線。看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那個家伙很在意這個女的,不可能丟下她不管,既然如此,自己這些人只要把攻擊的重點放在那個女的身上就可以把那家伙拖在這里,拖到援兵趕來的時候。

  當然,不能把女的殺死,殺死了那家伙就沒有什么顧忌了,最好能把她殺傷,那是最好的結局。

  一行人很快圍了上來,也很快擁有了和那個家伙一樣的共識,因此,雖然加上林中的弓箭手,這群人只剩下了九個人,比起先前人數少了好几個,然而,高暢所感覺的壓力卻大了許多。

  那些人圍著他們,不輕易展開進攻,一旦攻擊,總是把攻擊點落到阿嵐那邊,時不時,還有一兩支冷箭從林中飛出,射向阿嵐,在這種情況下,高暢感到投鼠忌器,無法展開手腳。

  這樣下去不行!一定要想個辦法!

  高暢的腦子飛快轉動著,不過,他臉上的神色依舊保持著平靜,一點也看不出來有任何焦躁的跡象。

  沖動解決不了問題,很多,很多年前,他就明白這個道理。

  “跟著我!”

  高暢向旁邊的阿嵐低聲說道,也就是几聲嘆息那般長的時間,高暢就想到了解這個困局的方法。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4:11
第一集 第十七章 以寡敵眾 (中)

現在,高暢和阿嵐的兩人戰斗小組已經改變了戰斗的形式,按照高暢過往的經驗,在他的安排下,兩人背靠著背,應付著敵人的圍攻。

  這種情況下,那圍攻的七個人也沒有什么好方法,如果全力對付阿嵐,在高暢身前的人一少,難保不會被高暢利用他的速度各個擊破,如果,到時沒能把阿嵐擒下,豈不是得不償失。再加上,高暢一直面對山坡,把阿嵐擋在身后,林中安排的弓箭手也派不上用場了。因此,他們采取了某種拖時間的保守戰朮,正面留有五個人在弓箭手的掩護下牽制高暢,另兩個人繞到高暢身后,專門對付阿嵐。

  雙方就這樣對峙著,僵持了奔馬急行一里左右的時間,高暢感受著身后阿嵐身體的溫軟,腦子卻在飛快地轉動。

  對方的意圖很明顯,就是在拖時間,為什么要拖時間呢?在等待援兵?或是還有別的后招?不管是什么緣由,既然對方想拖時間,自己就必須速戰速決!

  與敵人的想法對著干,絕對沒有錯!

  “鐺!”

  高暢一刀把一個對手的長槍擋開,看來,要想速戰速決,必須冒一些險,這個使槍的家伙應該是一個可以利用的角色,相比與其他人,他的斗志未免顯得過于旺盛。

  在這群人中間,思想也不是完全統一的,比如這位一心想把高暢刺于槍下的羅天雄的舉動就和別的人不一樣。

  他今年只有十八歲,武藝精湛,年輕氣盛,在這個世界,他不害怕任何人,他自信在自己這杆長槍下,沒有對手可以稱為英雄。

  剛剛和高暢的几次交手,高暢都特意避開了他所在的那一面,在面對他們圍攻的陣勢時,用快捷的步伐和迅猛的刀法避實就虛,將對手砍傷。沒有和高暢正面交鋒的羅天雄根本不畏懼高暢,一心想憑自己的武藝擊敗這個對手,因此,雖然大家采取的是一種保守的戰朮,他仍然招招搶攻,想憑一己之力奪得功績。

  他一心盯著高暢,卻不想自己也被高暢盯上了。

  “小心!”

  高暢一邊擋開砍向阿嵐的刀,一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高暢輕輕挪動步子,揮動長刀,把圍攻阿嵐的另一個人逼退,這個時候,他左面就露出一個破綻來,正好對著羅天雄主攻的方向。

  太好了!

  羅天雄手腕一抖,長槍像毒蛇一樣吐著信子朝高暢肋下迅猛地扎去,高暢無法轉過身來,唯有往旁一閃,避開了羅天雄的進攻。

  羅天雄沒有收住攻勢,而是往前一步,槍尖猛地往上一昂,直直地朝著高暢的面門刺去,高暢再往后退了一步,他和阿嵐被羅天雄這一槍分開了,只是,羅天雄此時也擋在了同伴的進攻路線上,他橫在高暢與阿嵐中間。

  手腕再次輕抖,槍尖突然下潛,對准高暢的胸部扎去。

  羅天雄這一招有個名堂,叫著鳳凰三點頭,表面上是普普通通的一槍直刺,卻有三個變化,他的第三個變化使出來,高暢已經無法后退,他的步子此時無法轉過來。

  心中不禁暗喜,羅天雄深信高暢再也躲不過自己這一擊了!

  可惜他并不是高暢,他自然不知道高暢即將做出的那個動作將會如此匪夷所思,其實,這個動作沒有什么特別的,只是一個很簡單的鐵板橋,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使出來,只能說他藝高人膽大。

  這時,只要羅天雄的長槍再有一個變化,就能輕易將高暢刺穿,釘在地上,只是,羅天雄的長槍已經使老了,再也無法改變它的方向,只能看著槍尖擦著高暢的胸部滑了過去。

  高暢身子后仰,腳往上一抬,腳尖在羅天雄的槍杆上一點,羅天雄的長槍不由自主地向著天空高高昂起。

  高暢一個漂亮的后滾翻,站了起來,腳尖猛點地面,向人群沖去。

  在他身后,羅天雄大叫一聲,頹然倒地,他的右腿被高暢在向后翻滾的時候,用刀砍了下來。

  這一幕讓他的同伴大吃一驚,短短的一瞬間,羅天雄就由勝券在握變成慘淡收場。

  趁他們發愣的時候,高暢已經沖了進去,剩下的四個人清醒過來,發出野獸般的嚎叫,一邊替自己打氣,一邊和高暢糾纏起來。

  風三的手滿是汗水,拉著弓的手再也無法保持穩定,輕輕顫抖著,敵人雖然離自己很遠,他的心中仍然充滿了恐懼。

  遠遠地,只要刀光一閃,必定有一個同伴倒地,自己和顧老二几乎快把箭壺中的箭全部射完了,卻連對手的皮都沒有擦破。

  他身前的顧老二心中沒有恐懼,有的只是憤怒,就在剛才,他的親生大哥顧老大被高暢砍翻在地,臉向下躺在地面上,生死不知。

  現在,只剩下兩個人在同高暢相斗,另一邊的兩個人在圍攻那個女子,這時,高暢放棄了立刻殺死眼前這兩個對手的打算,他虛晃一刀,將那兩人逼退,跳出了戰場,向在另外兩個敵人的攻擊下已經手忙腳亂的阿嵐奔去。

  這么遠的距離,自己射出的箭,不可能對那個人有什么威脅,于是,顧老二心思一轉,選擇了另一個目標。

  “嗖!”

  長箭離弦而去,發出尖利的呼嘯聲,直奔阿嵐而去。

  就算不能最后殺死這個人,他也要把他在意的那個女子干掉,這就是顧老二的想法,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了,阮君明要求將女人留為活口的吩咐不過是狗屁。

  “小心!”

  長箭的影子在高暢眼角的余光中一閃,他不禁失聲大喊,然而,阿嵐的身子依然不自然地倒了下去,長箭扎進了她的左肩,讓她身不由己地朝著箭前行的方向倒下。

  與阿嵐對敵的兩人心中一喜,其中一個趕上一步,高舉長槍,神情猙獰地大喊一聲,准備扎向阿嵐。

  這個時候,高暢離他們還有十几步遠,不可能趕得上,沒有時間考慮了,在那個時候只有一個方法才能救阿嵐,他也這樣做了,那就是放棄自己的武器。

  賴以保命的長刀脫手而出,宛如白虹貫日,破空而來,從那個拿槍的人身上穿過,然后,帶著那人的軀體順勢向前繼續飛去,最終,把他釘在了一棵松樹之上。

  “啊!”

  另外那人顧不得躺在地上的阿嵐,大吼一聲,高舉長刀朝手無寸鐵的高暢奔來。

  高暢沒有后退,而是向他繼續奔去,在他身后,另外兩個人正趕上前來,不過,還是前面那人的速度最快,很快就沖到了高暢的身前。

  “呀!”

  長刀舉過頭頂,眼看就要劈將下來,高暢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突然停住步子,腳尖在地上輕輕一踢,原本躺在地上的一根長槍像有了生命一般飛了起來,槍尖向上,正好刺進了那個舉著長刀的人的小腹。

  那人搖晃著,長刀脫手,無力地掉在地上,他一臉不甘地瞪著高暢,頭一低,手放在腹部處的槍杆之上,身子一側,倒在地上。

  高暢顧不得去看阿嵐怎樣,他往前一沖,低下頭把長槍從那人腹上拔出來,槍尖向后,倒拿在手里。

  身后兩人很快趕了上來,其中一人高高躍起,舉起刀向高暢的后背劈了下來,高暢身子一凝,突然停下步子,單手持槍,猛地往后一刺,就像背后長著眼睛一樣,准確地刺進了那人的小腹,由前到后直直地穿了過去。

  他沒有回頭,就那樣單手持槍,踩著小碎步往后退去,那個被他刺死的人如同一張盾牌一樣串在槍上,迎向另外那個人。

  那個人止住了前沖的勢頭,怪叫一聲,跳到一旁,手中的長刀帶著凜冽的寒風朝高暢的頭部劈去。

  高暢手一仰,槍杆脫手而出,擋在那人前面,那人一刀劈飛槍杆,繼續向前,揮刀砍去,同時,山崗上,顧老二的手一松,一枝長箭脫弦而出,直射高暢即將落腳的那一點。

  高暢不進反退,在那人的刀還高舉著的時候,后背朝著那人,猛地撞進了那人懷里。

  那人搖晃起來,手中的刀無力地落下,在這之前,高暢已經抽出了隨身的匕首,在撞向那人的同時,把匕首扎進了那人腹部。

  高暢面向山崗,現在,是解決那兩個弓箭手的時候了!雖然,他的內心充斥著一種焦躁感,有些擔心阿嵐的傷勢,然而,從他臉上,你完全看不出這一點來。

  必須先把威脅排除,高暢貓著腰,像迎著迎面刮來的暴風一般向山坡上跑去。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4:15
第一集 第十八章 以寡敵眾 (下)

  顧老二深吸一口氣,用連珠箭的手法不停地發射長箭,白羽雕翎箭流星一般朝著那個奔跑的人影飛去,然而,沒有一只命中目標。在奔跑途中,高暢沒有大幅度地移動身影躲避,而是在白羽箭破空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才輕輕一晃,以恰到好處的動作避開,就像早就計算好箭飛行的路線一樣,一點多余的力氣也不用。
  “風三,快動手!”

  只有自己一個人開弓射箭,無法阻止那個家伙,眼看那人越來越近,就要沖上山崗,顧老二忙大聲呼喊另一側的風三,好半天,都沒有一只箭從那里射出來。

  然而,沒有回應,顧老二忍不住回頭望去,正好看見離開藏身處,狼狽地往山崗下奔跑的風三的身影。

  “媽的!”

  顧老二扔下弓箭,抓起放在樹下的腰刀,拔刀出鞘,以一種絕望的心態向高暢奔去。

  很快,兩人就遇上了。

  他高舉著長刀,從一個半人高的土坎跳下,氣勢十足地向坡下的高暢迎頭劈下。高暢的手里,除了一把匕首外,沒有多余的武器。

  在顧老二跳起的那一瞬間,高暢的手一揮,匕首脫手而出,白光一閃,顧老二慘叫了一聲,躍在空中的身影失去了平衡,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摔在地上。匕首一旦脫手,高暢就無視顧老二了,腳尖輕點地面,他跳上了土坎,在空中,與下落的顧老二交錯而過。

  顧老二重重地摔在地上,塵土飛揚,他手捂著插著匕首的胸口,在地上滾了滾,就不動了。

  高暢跑上了山崗,這時,風三已經跑出一百來步那么遠了。

  風聲在耳邊呼嘯,風三在樹林和灌木叢中亡命奔跑,臉上和全身都扎滿了不知何種植物的刺,這時,他已經顧不得了,他只知道不停地向前,跑啊跑啊,就算跌倒也要向前滾動。

  高暢沒有追上去,但是,他也沒有放對方離開的意思,突然遇見襲擊,也無法知道對方的意圖和來路,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想放過任何活口。

  高暢拾起顧老二扔在地上的長弓,扣上一只白羽雕翎箭,微一提氣,頓時拉了個滿弓,他右手扣著弓弦和箭尾的白羽,瞇起了左眼。

  風三從一棵松樹后竄出,前方就是空地了,馬上就要沖出黑松林的范圍,眼前突然變得亮堂起來,他扑哧噗哧地喘著粗氣,內心充滿了欣喜。

  手一松,白羽箭離弦而出,眨眼即到。

  風三感覺有人在身后輕輕地推了自己一把,身不由己地向前飛了起來,然后,跌跌撞撞地向前又跑了好几步,雙手向前抓拔著,就像溺水的人在找尋某種救命之物,最后,他雙手高舉,扑倒在地上,背心上插著的那只白羽箭的箭尾猶自在風中顫抖。

  高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丟下長弓,轉過身,朝阿嵐跑去。

  樹林在風的吹拂下嗚嗚作響,某些受了重傷在死亡邊緣掙扎的人發出的呻吟聲時斷時續地隨風飄蕩,日光透過樹木枝葉的空隙撒下來,將長著青苔的地面照得斑駁一片。

  在阿嵐身前一丈左右,高暢停止了奔跑,他向躺在地上的阿嵐慢慢走去。

  彎下腰,伸出手,手指在半空中頓了一頓,放在了阿嵐鼻端。

  阿嵐臉色蒼白地仰面躺著,額頭皺著,眼睛閉著,長長的眼睫毛微微有些卷曲,她稍稍向右邊側著身子,手仍緊緊地握著劍柄,左肩那里,一只白羽箭由肩后射進,箭頭從前面穿了過來,金屬箭頭上滿是血污,左胸處的皮甲,已然是被干涸的血漬染成紫黑一團。

  還好,還有呼吸。

  頓時,高暢緊揪著的心為之一松,他坐在了濕濕的泥地上,將阿嵐放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把她攬在懷里,讓她躺得舒服一點。

  這時,他才發現阿嵐的左小腿腫起了一團,可能是摔在地上的時候,扭傷了吧?還好,她所受的箭傷并不是很嚴重,沒有被射中要害,之所以仍然昏迷不醒,是因為那只箭射穿了她的鎖骨,瞬間的劇烈疼痛讓她陷入了昏迷。

  高暢從旁邊的尸體上抽回自己的刀,手腕一抖,挽起刀花,將箭的箭頭削掉,他皺了皺眉,將阿嵐面向自己抱在懷里。

  阿嵐呻吟了一聲,眼睫毛微微顫動,她醒了過來。

  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著,心中一驚,忍不住掙扎了一下,牽扯到了傷口,她再次呻吟出聲。

  “不要動!”

  高暢清朗得略顯冷漠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她知道自己躺在高暢的懷里,全身頓時放松下來,她軟軟地靠著他,這個男人的氣息非常好聞,不像村里的那些漢子,一身汗臭,而是帶著野草一般的味兒,阿嵐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自己肩上的傷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忍住!”

  高暢的聲音再次響起,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右手放在了箭尾上,高暢微微揪著眉毛,左手稍稍用了一點力,緊緊地把阿嵐抱著,然后,右手猛地使勁,將削掉了箭頭的箭從阿嵐肩上拔了出來。

  “啊!”

  阿嵐忍不住叫出聲了,眼眶內,波光閃閃。

  高暢拿出早就准備好的藥盒,隋軍的低級將領們都有這樣的藥盒,里面裝著應急用的金創藥以及止血散。為了有備無患,高暢隨身帶著這樣的藥盒,正好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他將止血散倒在阿嵐的傷口上,然后,再敷上一層金創藥,隨即,將自己的內衣撕下一塊來,給阿嵐包扎好。

  這一系列的動作他做起來是有如行云流水,途中,沒有出任何錯漏,很快就完成了。

  “怎么樣?”

  由于高暢的動作很快,阿嵐沒有感受到什么痛苦,現在,只是覺得肩頭那里微微有些不適,面對高暢的詢問,她輕輕點了點頭。

  這多虧得高暢在某次轉生時做過的藥師職業,才能這么快,這么好地治好她的箭傷。

  “這些人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殺我們呢?”

  面對阿嵐的詢問,高暢只能搖搖頭,說不知道。

  他把阿嵐放在一棵松樹下,讓她靠著樹干坐著,這些人伏擊的目標很明確,完全是針對自己,阿嵐只是受了牽連而已。

  是什么人要殺自己呢?看上去,就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因為沒有這具身體原有主人的記憶,高暢找不到答案。

  他拿著刀走到被砍斷腿的羅天雄身前,那人由于失血過多,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看這種情況,他不再有拷問的打算,這個地方很危險,不能久留,他沒有時間去撬開這些重傷敵人的嘴巴。

  高暢在人群中間來回走了一圈,給那些未死之人加上了一刀,免除了他們的痛苦。阿嵐背靠著松樹看見他做這些事,她不清楚自己此時的感受。

  高暢默默地走了回來,沒有說什么,俯下身,將阿嵐背在了自己肩上,然后,大踏步離開了,阿嵐很想告訴他,說自己可以下地行走,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放在嘴邊就是說不出來,高暢的背很寬,伏在他背上的感覺非常舒服。

  “怎么走這個方向,這不是回城的路啊!”

  阿嵐發現高暢沒有向回饒陽城的方向走去,而是走上了相反方向的另一條路,忍不住問道。

  “我們從西門進城!”

  高暢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很簡單地回了一句。

  “哦!”

  阿嵐也沒有繼續追問,東門也好,西門也好,都無所謂,這段路程越遠越好。

  高暢他們離開后,天空中,太陽向西大略挪動了一尺左右,一群人闖進了黑松林,領頭的是十來個騎著馬的騎士,跟在他們身后的是一百來人的步卒。

  為首之人三十來歲,滿臉胡子,顴骨高聳,鷹鉤鼻,眼窩微微下陷,眼珠呈現出一種淡藍色,他就是有著胡人血統的高擋脫。

  在河北起事的各路豪雄,有不少人都有著胡人的血統,他們的祖先基本上都是北魏時期的營戶,經過一段時期的漢胡雜居,才形成了現在的這般光景。不僅高氏一族是這種情況,就連竇建德,身上也流著一部分胡人的血統,只是,從外表上看不出來而已。

  “你!過來!”

  高擋脫面無表情地看著滿地死尸,手持馬鞭,來回踱著步,不一會,他向自己的心腹愛將杜彪招了招手,把他叫了過去。

  杜彪是個追蹤高手,他非常清楚高擋脫為什么要叫自己過去,他在高擋脫眼神的示意下,仔細地觀察著尸體上的傷口。

  “對手很強,基本上都是一刀致命,有些弟兄們身上出現了兩道傷痕,是在全無抵抗能力的情況下被弄上的!這表明對手不僅武藝高強,而且心狠手辣!”

  很快,杜彪得出了結論。

  一百來號人無聲無息地站在高擋脫身前,等待著高擋脫的命令,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高氏一族的族人,對高家忠心耿耿。

  高擋脫低著頭,瞧著自己的腳尖,山林深處,傳來了老鴉淒慘的叫聲。

  “杜彪,去看看那家伙往哪個方向走的?”

  杜彪離開后,高擋脫向躲在隊伍最后的劉遷招了招手。

  劉遷戰戰兢兢地走了過去,高擋脫的脾氣非常不好,極其暴躁,喜歡鞭打士兵,東海營中不是高氏一族的士卒都有些怕他。

  “你把整件事情再向我說一遍,要完完整整,不得有半點遺漏!”

  劉遷連忙點頭稱是。

  等他斷斷續續把發生的事情講完之后,杜彪也結束了自己的觀察。

  “他們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人受了傷,從他們的足跡來看,其中一人是背負著傷者離開的,他們沒有直接回饒陽,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的,所以,我們沒有遇見他們!”

  “嗯!”

  高擋脫面上的神色陰晴不定。

  “杜彪,你帶著一半弟兄隨著痕跡追下去,其他的人,和我一起回城,哼哼!阮君明!”

  高擋脫翻身上馬,扭轉馬頭,揚鞭拍馬而去。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4:18
第一集 第十九章 歸途

高暢背著阿嵐下了黑松林后,在驛道旁的原野上看到了一匹黑馬,馬背上挂著馬鞍,馬兒低著頭在原野上慢慢邁著步子,風從北面吹來,蒿草往南低頭,這一幅風景在阿嵐眼中,顯得分外蕭索。

  寒風從蒿草尖上掠過,吹上身來,吹得兩人的衣衫獵獵擺動,阿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放在高暢胸前的手不由緊了一緊,整個人緊靠在他背上。

  背上的身體變得更加溫軟了,高暢停下步子,將阿嵐往上稍微抬了一抬,一只手緊摟著她的大腿,另一只手放在嘴邊,吹了一個唿哨。

  那匹黑馬猛地昂起頭,有些警惕地望向這邊,高暢又吹了一個唿哨,它繼續望著高暢,猶疑了一會,邁著步子朝這邊走來。

  曾經轉生在一個大草原上,放過羊,牧過馬,學過的東西并不曾忘記,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高暢瞇著眼睛,打量著被唿哨聲召喚而來,多少顯得有些不清不愿的黑馬,神思恍惚。

  不知道為什么?轉生了那么多次,經過的人,經過的事,多半都已經丟在了時光的長河之中,唯有學會的本事,就像烙在靈魂深處一樣,不曾有絲毫的遺忘,每當需要它們的時候,就會很自然地出現在腦海,很自然地用上了。

  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淺笑,這樣的自己,算得上是一本活著的百科全書吧?

  阿嵐好奇地望著高暢的后腦勺,這個人就像一個迷,讓人完全看不透,在他身上,時不時就會出現讓人吃驚的東西來。

  高暢把阿嵐放了下來,一手扶著她,另一只手輕輕撫摸著馬頭處的鬃毛,黑馬打著響鼻,寫意地低下頭。

  高暢輕輕托著阿嵐的大腿,把她送上了馬背,他的手指尖扶在阿嵐的大腿上,即便隔著厚厚的布料,仍然能感受到那份細膩和丰腴,阿嵐的臉上掠過一縷潮紅,高暢的目光從馬背上穿過去,投向原野的遠處。

  高暢定了定神,手在馬背上輕輕一按,人如落葉被風吹起一般輕輕躍起,落在了阿嵐身后。

  他伸出手,把阿嵐攬在懷中,手持缰繩,發出一個與先前不一樣的唿哨聲,黑馬揚起四蹄,朝著某個方向疾馳而去。

  半個時辰過后,杜彪騎著馬和几個騎士出現在高暢他們曾經停留的地方,他疑惑地觀察著地上的痕跡,看了看草叢起伏的方向。

  他抬起頭,仰天長長地吐了一口長氣。

  蹤跡在此地完全亂了,對方并不是一般人,自己善于追蹤,他卻更加善于隱藏蹤跡,布置下了好几個虛假的痕跡,讓自己無法追蹤。

  “回城!”

  他向著原野的深處眺望,有些不甘心,然而,這兩個字還是從嘴里蹦了出來。

  “回城?”

  手下疑惑地望著他,他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獵戶出身的杜彪放棄過任何追蹤的任務,難免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是的!回城!”

  杜彪沉下臉,丟下這四個字后,翻身上了馬,掉轉馬頭朝來路奔去,在來路上,几十個步卒正向這邊匆匆趕來,杜彪和他們交錯而過,那些人齊齊轉身,邁著雜亂無章的步子隨他而去。

  饒陽縣城,西門。

  城門前是一片原野,長滿了芒草和狗尾巴草,它們吐著白花花的穗子,隨風朝著南面的山頭齊齊低下頭,一直延伸到了山坡上。

  山坡上,有一片紅葉林,不過,在冬天凜冽的寒風肆虐下,樹上的紅葉几乎都已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

  高暢翻身下了馬,把阿嵐從馬上扶了下來,他在黑馬的屁股上輕輕一拍,嘴里發出一個新的唿哨聲,黑馬向前邁著步子,然后,奮蹄奔去,越跑越快,就這樣頭也不回,穿過蕭索的樹林,向遠方奔去。

  “為什么把馬放走呢?”

  阿嵐有些不解,要知道,對士兵來說,馬是最好的伙伴,如今的竇建德并沒有多少資本,因此馬是非常重要的資產,無端地把馬放走了,難免阿嵐會這樣問。

  “那是別人的東西!”

  高暢嘴角綻放一絲微笑,這樣說道。事情當然不像他所說的那樣簡單,那一群神祕伏擊自己的人雖然失敗了,但是,他相信這件事情不會就這樣完了,以后,自己的麻煩不會少,留下這匹敵人的馬,有可能貪小便宜吃大虧。

  “來吧!”

  高暢蹲下身,讓阿嵐上來。

  此刻,阿嵐的臉就像三月的桃花一樣,她瞧了瞧遠方的城門,雖然并非一般的世俗女子,可是,她仍免不了擁有女子應有的嬌羞。

  不過,她終究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不會掩飾自己的喜惡,于是,銀牙一咬,彎下腰,伏在高暢背上,依偎上去,不知不覺間,沒有受傷的那只手緊緊地箍在高暢脖子上。

  高暢走出林子,在山坡上停下步子,他轉過頭,望著阿嵐。

  阿嵐的腦袋靠在高暢肩膀上,那雙烏黑的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著,不解地回望著他,高暢嘴角微微浮現一絲苦笑,目光垂下,落在阿嵐那只手上,然后,張著嘴,做一個無法呼吸的表情。

  “哎呦!”

  阿嵐不由輕喚一聲,她一邊松了松手,一邊把腦袋縮了回來,心中又是嬌羞,又是竊喜,甜甜的,酸酸的,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

  高暢邁著穩重的步子,在秋草叢中穿行,向著遠處的城門走去。

  阿嵐的下巴托在高暢肩上,綿長地呼吸著,高暢那如野草一般的體味在她鼻尖盤旋,她閉上了眼,高暢剛才做的那個表情仍在她眼中晃蕩。

  沒想到英俊得近乎冷漠的他也會做出那樣的表情來,嗯!還真是可愛!

  因為戰亂的原因,河北一帶,很少有小股行商出現,像饒陽這樣的小城,大商戶又不會到這里來,再加上,饒陽附近的鄉民在几次戰役過后,死得已經差不多了。因此,即便是在未時(下午一點到三點),城門口依然非常冷清,沒有人進出。

  城門口的空地,諸葛德威拿著長槍正在進行著突刺的練習,時而向前突刺,時而收槍后退,每做一個動作,就發出一聲大喊。

  在城門口,和他一個小隊的那些守城門的兄弟,正圍著一個火堆烤火取暖,討論著一些和女人的身體器官有關的話題。

  諸葛德威所在的這一隊全是平原一戰之后收攏起來的潰兵,他們原本的主將都已戰死,所以,重新編成了一隊,彼此之間并不熟悉。

  以前都是農夫,不過是因為活不下去才扯旗造反的,參軍打仗只是為了能吃上一口飽飯,因此,沒有花多少時間,他們就熟悉了起來,彼此之間就像從小穿開襠褲長大的鐵哥們一樣了。

  不過,身為副隊長的諸葛德威與他們這些人是格格不入的,讀過几年書,認識几個字,因為家道中落才參加義軍的他,對身邊的這些鄉巴佬百般看不起。

  他認為自己和他們是不同的,他恥于和這些鼠目寸光,過一天算一天,沒有遠大目標的泥腿子為伍。

  自己絕對和他們不一樣!

  他跟隨著各路義軍打過很多仗,最先是跟隨的孫安祖,孫安祖被張金稱火并,被張金稱殺死之后,他就投降了張金稱,張金稱戰死之后,他孤身從戰場上逃跑活了下來,來到高雞泊投靠東海公高士達,平原一戰之后,他憑著自己的武勇和機靈勁又活了下來,又投奔到占領了饒陽的竇建德。

  在諸葛德威那雙眼睛里面,充斥著一種一般人不具有的狂熱,他當兵打仗,不僅僅是為了在亂世中卑微地活著,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建功立業,博得一份富貴榮華。

  武將的頭顱!

  他在戰場上,那雙炯炯有神,充滿血絲的眼睛只容得下能帶給他功名利祿的武將的頭顱,然而,他是一個十足的倒霉鬼。他雖然能在戰場上砍掉自己盯著的武將的頭顱,不過,他卻沒有地方去領賞,每當他立下大功的時候,也是他跟隨的主子失敗的時候。

  即便如此,他依然并不氣餒,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要走上那條光芒萬丈的青云之路。當然,前提是必須保住自己的這條命,生命只有一次,是他唯一的賭注,這東西沒有了,一切都沒有了!

  吸取了前几次的經驗后,選擇一個有前途的主公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然,就算立了再多的功勞,也會一無所獲。

  為了在戰場下保命,除了頭腦要靈活外,身手的高低也非常重要,所以,在閑暇的時候,諸葛德威仍在苦練基本的長槍突刺技朮。

  至于,那些泥腿子,就讓他們笑吧,總有一天,他們要叫自己諸葛大人,那個時候,他們就會覺得嗤笑自己現在的舉動的行為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如果,那個時候,他們仍然活著的話。

  殺!

  諸葛德威高聲叫喊著,向著臆想中的武將狠狠刺去。

  他的槍在半空中一凝,沒有完成后續動作,視線中,高暢背著阿嵐正向城門口一步一步走來。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4:21
第一集 第二十章 城門口


  “喲!這兩口子還真親熱,你們這是要去哪里啊?”
  城門口閑聊的那些士兵比諸葛德威還要先看見高暢兩人,瞧著這平常難見的男人背著女人的一幕,他們馬上圍了上來,在城門口擋住了高暢他們的去路。

  這些家伙已經是老兵痞了,雖然,不敢違背竇建德的軍紀,做出什么強搶民女的事情來,只是,在這么冷的天氣下,找點樂子什么的還是難以避免,現在,高暢和阿嵐成為了他們的目標。

  諸葛德威收回長槍,向那里走去。

  高暢原本低著的頭猛地一抬,沒有說話,眼神一閃,冷冷地看了出聲的那個家伙一眼,那人原本還想說什么,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語在高暢的目光之下,吞了回去。

  “咕噥!”

  他咽了好大一口口水下喉,發出非常大的聲響。

  跟在他身邊的那些小兵正在猥瑣的大笑,然而,當高暢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之時,他們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笑容就像被冰凍一般凝聚在他們臉上,至于,笑聲什么的也全部咽回了肚里。

  這不是一個能夠被人隨便欺辱的角色,在那一刻,他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然而,說話那人叫曹先民,和曹旦有點非常遙遠的親戚關系,也就變相地和竇建德的夫人曹鳳有親戚關系,所以,是他們這一隊的隊長,平時頗有些目中無人。一向驕橫慣了的他雖然下意識地被高暢嚇住了,但是回過神來之后,他感到自己受到了屈辱。

  或者可以這樣說吧,為了掩飾最初的失態,為了重樹自己的尊嚴,他有些魯莽,沒有經過任何思索就把腰刀拔了出來。

  “喂!小子!你是哪里來的?不會是官兵的奸細吧?”

  任何人都知道他在無中生有,沒事找事,不過,對這些普通的士兵來說,所謂的正義感是不存在的。

  諸葛德威站在稍微有點遠的地方,瞧著高暢,想知道他會怎么做。

  高暢背上的阿嵐搶先說話了。

  “你為什么要這樣問呢?難道你沒有腦子嗎?奸細會是這個樣子嗎?”

  她一說話,眾人的目光就放在了她身上。

  她的聲音非常清脆,加上語速極快,因此,在那些人聽來,就像屋檐下筑巢的小燕子在唱歌一般,聽起來是那么的甜美,再看到那張美麗的臉,這些家伙不由嫉妒起把她背在身上的高暢來。

  曹先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落在阿嵐臉上,這一刻,他覺得她就是走出山林的狐狸精,只要看了男人一眼,就能把男人的魂勾走。

  “你知不知道,你看人的樣子很討厭啊!”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經過黑松林那次驚心動魄的戰斗后,阿嵐那顆被仇恨緊鎖的心被什么東西打開了一道門,那個原本的自己正從那道門里走出來。

  所以,她像過去那樣直言無忌,說出這樣的話來。

  雖然感覺有些狼狽,但是,曹先民發現自己無法怪罪這個女子,或許,她真是狐狸精吧,這才把自己迷住了。

  他的目光從阿嵐臉上往下移動,停留在高暢身上,于是,高暢成為了他的出氣筒。

  “我在問你,為什么不答話,啞巴了?”

  他向前伸出手,刀尖對著高暢的臉,距離不過半尺。

  “拿開!”

  高暢的嘴里冷冷地蹦出這兩個字,不帶著任何感情在里面。

  “你說什么?”

  曹先民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他的手抖動著,刀尖也隨之微微顫抖,曹先民掉過頭,對身邊的那些人笑著說。

  “這小子,居然叫我把刀拿開,哈哈!”

  “啊!”

  這時,他瞧見身邊的人全部張大了嘴,發出一聲驚呼,他有些納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隨即,他感覺手腕一疼,手臂不由自主地往上一仰,手里的刀向天空上飛去,然后直直地落了下來,他抬頭一看,刀朝著自己的面門落了下來。

  “呀!”

  他驚叫一聲,雙手抱頭,跳了開來,那把刀插進泥地,刀把微微顫抖著,離他的腳尖只有不到兩寸的距離。

  只要有人把武器對准自己,就是威脅,高暢不允許任何不在自己掌握下的局面出現,當然,更不會輕易讓別人的武器對准自己。

  為了消除這個威脅,他用了最直接的辦法。

  要是背上的阿嵐沒有受傷,他或許不會這樣做,可能會尋找一個不那么強硬,比較婉轉的方法來處理這件事情。

  現在的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小事上面。

  “讓開!”

  他冷冷地說了一聲,背著阿嵐從在一旁發愣,仍沒有從驚嚇中恢復過來的曹先民身邊走過,那些圍觀的士兵不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

  眼看高暢他們就要走進城門洞了,曹先民清醒過來了,他大聲叫道。

  “把他攔住,把他給我抓起來!”

  士兵們互相望了一眼,有些遲疑地拿出武器,高暢猛地轉過身來,一只手摟著背后的阿嵐,一只手握在刀柄上,在他目光的逼視下,那些士兵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讓我下來!”

  阿嵐在高暢耳邊輕聲說道。

  高暢皺了皺眉,把她放了下來。

  “你們知道這是誰嗎?是新任的西營司兵大人,也就是說,他就是你們的頂頭上司,你們想以下犯上嗎?”

  阿嵐高聲說道。

  高暢的這個任命還沒有發布到全軍中,竇建德原本想在兩日后的帥帳議事時把這個任命向全軍發布下去,所以,這些人對他毫無了解,因此,對阿嵐的話半信半疑。

  這時,諸葛德威站了出來。

  為了往上爬,他一直對上面的消息頗為留心,因此,知道竇大帥近期任命了一個才加入軍隊的人為司兵,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眼前這個人而已。

  之前,他的腦子一直在飛快地轉動著,思考著在這件事情里該怎樣做,自己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如果,這個人真是新任的司兵大人的話,就會是自己的上官,現在,不正是為上官效勞,在他面前留下深刻印象的時候嗎?

  只要曹先民一天當隊長,自己就不可能爬上去,因為在曹先民身后有一個曹旦,無論自己立多大的功勞,曹先民都會得到大的一份,既然如此,自己何不改換門庭呢?

  如果這人真是新任的司兵大人,從剛才那一幕,可以看得出來,這是個有能力的人,一個擁有上位者尊嚴,不同凡響的家伙。他和自己一樣都是外來戶,不是和竇建德一起在漳南起兵的老兄弟,在這里沒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自己這個時候出面,很有可能成為對方的心腹。

  當然,自己真要這樣做,也有很大的風險,這個人或許在軍中站不住腳,曹旦作為竇建德的大舅子,勢力實在是太大了,然而,不冒這個險,自己就永遠會被曹先民壓過一頭,永遠當這個副隊長。

  媽的!富貴險中求!老子拼了!

  在那一刻,諸葛德威的眼中又冒出了血絲,就像在戰場上尋覓武將的頭顱一般,他站了出來,喊了一聲。

  “慢!”

  那些人本就沒有動武的心思,在城門口守門這么輕松,何必動刀動槍呢?要是有了死傷,要是死傷的是自己,不是不划算嗎?就算殺了這個家伙又能怎樣?得不到什么好處的,何況,萬一他要是真的司兵大人,自己這些人又不像曹隊長一樣有關系,到時,責任壓下來,還不是自己這些人背。因此,當平時眼睛長在腦袋上,一臉傲氣的諸葛德威站出來之后,他們就像得到了敕令一般,馬上把武器收了起來。

  “諸葛德威!你干什么?”

  諸葛德威沒有理會站在一旁叫囂的曹先民,他向前一步,朝高暢鞠了一躬,神色誠懇地說道。

  “大人,在下是西營一大隊二小隊副小隊長諸葛德威,耽誤了大人的時間,在下替隊里的弟兄向大人道歉!”

  高暢瞧了諸葛德威一眼,在那張畢恭畢敬的臉上,他看到的卻是難以掩飾的野心和欲望,這一切,都在那雙狂熱的眼神中盡顯無遺。

  有野心?很好!

  高暢點點頭,對諸葛德威似笑非笑地點點頭。

  “諸葛德威!很好,我記住了!明天,你到西營的指揮所來找我吧!”

  “是!大人!”

  諸葛德威低下頭,單膝跪地,行了一個軍禮,他的心中就像颶風卷過一般,波瀾萬丈,這次,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為了日后的尊嚴,此刻的屈膝,何足挂齒!

  因為諸葛德威的出面,手下的士卒也就按兵不動了,曹先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高暢扶著阿嵐消失在城門洞里。

  他惡狠狠地瞪著仍單膝跪在地上,以這樣的一種姿勢向高暢送行的諸葛德威,心中充滿了怨毒。

  諸葛德威!還有那個所謂的司兵大人!

  這事不會這樣就算了,一定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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