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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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dm0216 2009-4-15 13:16: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3 208853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7:06
第一集 第六十一章 衝突 (中)


  “住手!”
  隨著這一聲喊叫,一隊恰好從這條街路過的士兵向這邊跑來。

  那個親兵歪著頭,瞧著向這邊跑來的那隊士兵,沒有看見熟識的人,看裝束,是其他營的士兵,他沒有理會他們,在怒火的驅使下,就要向仍然抱著自己大腿的店老板砍下去。

  “嗖!”

  箭矢划空,呼嘯而來。

  “叮!”

  那只飛馳而來的白羽雕翎箭正中親兵手中的腰刀刀面,親兵的手一抖,腰刀落下,貼著店老板的臉頰落了下來,插在泥地上。

  “啊!”

  店老板受了驚嚇,連忙松開親兵的大腿,連滾帶爬,躲到了一旁。

  那群人很快跑了過來,其中一人手里拿著一把長弓,剛才,就是他射出的一箭救了店老板的命,那個被他射落腰刀的親兵惡狠狠地瞪著他,手放在插在泥地上的腰刀刀柄上。自己是大帥的親兵,說起來,在軍中,應該是地位最高的小卒子,對方不過是一般的士卒,居然敢如此,他自然非常憤怒,不合之下,就要拔刀相向。

  “這不是大牛嗎?”

  白斯文的話讓他按捺下怒火,停下了拔刀的舉動。

  “我們是平原城軍法司的巡邏小隊,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群人中領頭的正是大牛,進城之后,高暢的親兵隊几乎全部放了出來,按班分時在城中巡邏,一方面看有沒有士兵違反軍紀,另外也有維護城中治安的作用。他自然認識這個被尚智俘獲之后乞降方才逃得性命的白斯文,畢竟,也曾經在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不過,他并沒有理會白斯文套近乎的招呼,而是來到那個店老板身前。

  “這位老鄉,我們是軍法司的,你可以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我們!”

  經過剛才那一幕,店老板這才感到后怕,他相信,要不是這些軍法司的士兵趕到,那些家伙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死自己,就像宰殺一只雞。

  他抬起頭,瞧了瞧大牛的裝束,確定大牛的衣甲和那些凶惡的軍士不一樣,這才戰戰兢兢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向大牛述說了一遍。

  白斯文的臉色暗了一暗,隨即恢復正常,臉上重新挂起膩死人的笑容,他非常清楚除了尚智以外,那些從小山村出來的人都看不起他,因為他們見識過自己貪生怕死的丑陋一面,看來,大牛曉得剛才發生的事情后,一定不會給自己的面子。

  現在,他只有拖,拖到尚智的到來,看那時,這個憨直的家伙還能把自己這些人怎樣?

  “什么軍法司?我們怎么不知道,你們是哪個營的弟兄,報上名來,我們是大帥的親兵!有什么事情,讓你們的主官來找我們!”

  一個親兵大大咧咧地向那些神色嚴峻的士兵說,隨后,轉身對白斯文說道。

  “白大哥,我們走!”

  “對不起,你們暫時不能離開!”

  大牛曉得事情的始末之后,回到自己隊中,他率領手下的人擋住了白斯文他們的去路。

  “讓開,否則我們不客氣了!”

  跟隨白斯文來的親兵紛紛抽出刀劍,對著大牛他們,如同起了連鎖反應一般,大牛他們那一隊的士兵也紛紛抽出刀劍,雙方對峙起來。

  不過,兩方的人都不敢搶先動手,一時之間,形成了僵局。

  “大牛!大家都是一個軍營的人,何苦這樣呢?”

  白斯文向前一步,對大牛笑著說道。

  “不過是一個小老百姓,吃了他一只雞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是弟兄,你就當沒有看見,好不好?”

  大牛依舊神色嚴峻,不苟言笑。

  “我們高將軍有令,所有將士在城里買東西,都不得強買強賣,更不允許有欺壓百姓的事情出現,你們違背了軍法,必須承受軍法的處置!”

  “笑話!”

  那個差點把店老板砍死的親兵大聲笑道。

  “高將軍?不過是個小小的統領罷了,我們是大帥的親兵,只有大帥才能處置我們,他有什么權利來管理我們,快點讓路,不然大爺手里的刀可不認人!”

  那人作勢欲上,大牛他們那隊人立刻有了反應,舉起了刀槍,擺出了小隊戰斗的姿態,先前把他的腰刀射落的那人,立刻張弓搭箭,箭對准了那個人,他們神色漠然,眼神堅定,在這些人的眼中,高暢的軍令是至高無上的,他們才不管你是什么人,凡是向自己舉起刀槍的必定是敵人,是敵人就要無情地鏟除。

  一股殺氣沖天而起。

  “什么事情?”

  遠遠地,一群人走了過來,為首之人正是竇建德的親兵副隊長尚智。

  “大牛,你這是干什么?還不把武器收起來。”

  瞧見這劍拔弩張的一幕之后,尚智皺了皺眉頭。

  “把武器收起來!”

  瞧見尚家庄時的老大之后,大牛招呼身邊的伙伴解除了戰斗陣型,收起了武器。這時,白斯文跑到尚智身邊,小聲地向他述說事情的經過。

  “哦!”

  尚智點點頭,向大牛說道。

  “不過是件小事情罷了,大家都是弟兄,何必鬧得這么僵!”

  說罷,他轉過頭,向躲在牆角的店老板說道。

  “老板,你想怎么樣?”

  他雙手抱胸,面無表情,眼神卻尖利如刀。

  店老板的身體情不自禁地抖了起來,他早就后悔了,都不知道那個時候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膽子,莫非是鬼迷了心竅,那些都是動輒就要殺人的軍士啊,自己怎么敢向他們討要飯錢啊,那只雞的費用對自己雖然重要,不過,再重要也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啊!

  “我!我不想怎樣?真的不想怎樣?軍爺們想怎樣就怎樣?”

  店老板不停地擺著手,語無倫次地說道,說著說著,瞧見亂作一團的店鋪,心中一陣委屈,淚水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眼眶。

  “大牛,既然事主也不想追究,這件事情就這樣算了!”

  像在尚家庄的時候一樣,尚智說一不二,他確信,大牛不敢違背自己的意思,于是,招呼白斯文一行,就要離去。

  “對不起,尚大哥,我不能讓他們走,雖然,事主不追究,然而,他們始終違反了軍法,必須跟我們到軍法司走一趟,領受該受的軍法處置!”

  “什么?”

  尚智的臉陰沉下來,瞧著仍然擋在面前的大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牛的眼神沒有閃躲,無懼地迎著尚智的逼人的目光。

  “這么說,你是不給尚某人這個面子了,好家伙,跟了那個姓高的之后,長了膽子了,翻臉不認人了!”

  “對不起,尚大哥,高將軍說過,不管是什么人,只要違反了軍法,就必須得到應得的處置!”

  雖然,大牛在向尚智道歉,腳步卻一步不移,擋在尚智前面。

  “尚大哥,這家伙太不給你面子了,一點不把你放在眼里,教訓教訓他!”

  白斯文一干人等七嘴八舌地在尚智耳邊鴰噪,尚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大喝一聲。

  “閉嘴!”

  “滄啷!”

  面色鐵青的他抽出腰刀,向大牛一步步走去。

  “弟兄們,跟我走,看誰敢阻擋我們!”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7:09
第一集 第六十二章 衝突 (下)


目視著尚智向自己一步步靠近,大牛不知道該怎么做,他手下的弟兄們到沒有他那么多的考量,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武器,等待著大牛的命令。

  然而,大牛遲遲不能下達命令。

  小時候,大牛貪玩,曾經把一個陶罐套在自己頭上,結果卻無法取下來,那個陶罐是家里唯一的器具,不可能將它敲碎,于是,他只好套著那個陶罐無助地哭泣,在這一刻,他體會到了那個時候的心情。

  尚智是他的大哥,就算他和一些弟兄被安排到了高暢的身邊,這一點仍然沒有改變,他不可能向大哥揮動手里的刀,然而,自從到了長河營之后,他懂得了一句話,那就是軍令如山,那句話在他心中重如泰山。

  進與退,他該怎么辦呢?

  閃爍的眼神終于堅定了下來,大牛的手放在了刀柄上,他平視著越來越近的尚智,視線不再閃躲,身形穩定如山。

  尚智停下了腳步,微微瞇起眼睛。

  就像有一股火焰在他胸中燃燒,他咬緊牙關,牙齒咯咯作響。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容易沖動,做起事情來有時候太過莽撞,比如處理這件事情,就把自己的這個毛病暴露無遺了。

  當他選擇硬來的時候,覺得以自己往日在村中的威信,大牛必定會選擇退縮,然而,他低估了那人對大牛的影響,當察覺大牛沒有選擇退讓的征兆時,他才發現,自己并沒有做好准備。

  如果他真是一個莽夫,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武力相向,可惜,他并不是一個莽夫,他知道,要是在這樣一個占不到道理的情況下和長河營的人火并,事后,自己一定逃不了干系,也許,竇大帥會對長河營的人干涉自家親兵的舉動不滿,但是,在明面上,自己絕對會被處罰。

  雖然,曉得這些道理;雖然,知道選擇武力相向不是好的辦法;雖然,自己只要叫白斯文這些人向店老板賠禮道歉,補償他的損失,也許就能避免這次沖突!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自己及不上高暢,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弱點吧?

  對尚智來說,他的尊嚴和面子比什么東西重要,所以,明知道前面是牆壁,他仍然會一頭撞上去,只因不想承認自己走錯了路。

  他緊盯著大牛,右手緊握腰刀的刀柄,舉起了自己的左手,與此同時,大牛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

  “你們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誰發出了這一聲厲喝,尚智也好,大牛也好,同時停止了自己的手勢,兩個人也同時松了一口長氣。

  尚智回過頭,第一眼看見的是自己的上官竇建德的親兵隊隊長阮君明,心不由一喜,然而,當另一個人的面容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他的心立刻往下跌落,跌落到深深的谷地,那個人是他最為討厭的人,他就是長河營統領,高暢。

  在高暢和阮君明中間,還有一個身著灰布麻衫的中年儒士,他面貌方正,下頜三綹長須,眼神開合之間,電光隱隱。

  尚智認識這人,他叫宋正本,原來是隋朝的饒陽令,竇建德進駐饒陽之后,他隱居鄉間不出,后來,竇建德學劉皇叔三顧茅廬,這才把他請了出來,他和凌敬一樣,同為軍師祭酒,只是凌敬偏于軍事,宋正本則偏于政事,在現階段,缺乏文人儒生相助的竇建德對兩人寵信有加,基本上言聽計從。

  尚智不敢怠慢,忙叫手下收起兵器,向宋正本和阮君明低頭行禮,至于高某人,則被他很自然地忽略過去了。

  大牛他們早就收起了兵器,肩并著肩,站成一個橫排,像在軍中訓練一般,胸膛挺得老高,向高暢行著注目禮。

  在饒陽的時候,高暢并沒有見過宋正本,那時,宋正本回家處理家事去了,待宋正本回來之后,高暢卻已領軍出征,兩人失之交臂。

  這一次,竇建德在郡守府舉行慶功宴,慶祝擊敗隋軍占據平原,特地派親兵叫各營統領前來郡守府赴宴,宋正本特意跟隨傳令的阮君明前往長河營中,與他見面。

  既然身為竇建德謀士,宋正本自然不想尸位素餐,雖然,他的主項是政事,但并不表示他對軍事就漠不關心,在創業的初識階段,要想好好施行政事,就離不開軍事的幫助,為此,他必須要熟悉竇建德手下的每一個大將,對立下大功的高暢,自然無法忽視。

  看不透!

  和高暢見面,宋正本得出了這樣三個字的結論,他并不像凌敬一般精于相面,不過,通過一個人的言談舉止,表情動作,仔細觀察,他自信能從中得出那個人的喜好以及性格來。

  然而,和高暢見面之后,經過一番淡而無味的交談,他對這個人能夠得出的印象只有這三個字,那就是看不透。

  在高暢的眼中,他并沒有看見什么欲望和野心,也沒有瞧出什么閃爍不定,清澈,透明,這就是高暢的目光留給他的印象。

  話語不多,然而卻沒有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舉止得體,顯得非常有教養,就像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和竇建德麾下那些粗魯的武將完全不同,聽說他曾經在隋軍中擔任官職,不過,宋正本卻并沒有聽過這個人,和高暢一番接觸后,有時候,宋正本甚至覺得高暢像一個文士多于像一個將軍。

  表面上,他從這個人身上看出了許多特性,然而,當他為高暢歸類之時,卻發現自己無法把他歸類為某一種人。

  在宋正本眼中,高暢就像漂浮在云霧中的山峰。

  或許是因為相處的時間過少了吧,時間一久,這個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終究會露出他本來的面目。

  宋正本打定這樣的主意之后,就不再用言語試探高暢,而是天南地北地說一些年輕時游歷中原的趣事,一路向郡守府走去,不想在此遇見了這樣的事情。

  “高將軍,你怎么看?”

  知曉事情的經過之后,在三人地位最高,和長河營和竇建德親兵隊也沒有什么牽涉的宋正本卻沒有表達自己的意見,而是詢問高暢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他想看看高暢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高暢雖然設立了軍法司,然而,這個部門并沒有得到竇建德承認,按道理,只能管長河營的士兵,管不到別的營中的將士,更何況是竇建德的親兵,不過,要是他不處理這些士兵,就無法豎立自己的威信。

  風從長街那頭呼嘯而來,街上,不知從哪里來的干草,隨風飛了起來,飛上了屋檐,飛上了樹梢。一群老百姓佝僂著身子,站得遠遠地,默默地注視著這邊。

  宋正本,阮君明,尚智,白斯文,大牛等人的目光落在了高暢的身上,每個人眼中藏著的東西都各不相同,別有滋味。

  高暢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一掠過,最后,落在哆嗦著蹲在牆角的店老板身上,他向那人走去,那人緊靠著牆壁,恐懼地望著他,他不發一言,彎下腰,將那個店老板攙扶起來,轉過身,神色平靜地說出了一番話。

  一片寂靜中,唯有他的聲音直入云霄。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7:12
第一集 第六十三章 白斯文的倒戈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是什么?盜賊嗎?”

  高暢踏前一步,用眼光掃射眾人,嘴角挂著譏諷的微笑,最后,視線釘子一般釘在白斯文的臉上,久久,沒有說話。

  一股無形的威煞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尚智有些不自然地轉過頭,白斯文等人更是不堪,身體的本能驅使他們低下了頭顱。

  宋正本微微頜首,在這一刻,這個身著亮銀盔甲的年輕人不再像一個文士,而是一個真正久經沙場的將軍。

  “你們要記住!你們不是盜賊,也不是什么散兵游勇,現在已經是軍士了,為了大帥的大業做想,身為大帥親兵的你們更應該小心,像今天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要再做!”

  高暢向眾人緩緩走來,大牛等人用一種異常狂熱的眼神望著他,另一方,白斯文等人則不敢與他目光相向。

  阮君明雙臂抱在胸前,目無表情,按道理,這些親兵都是他的屬下,應該由他來處理,然而,宋正本卻交由高暢處理,他自然別有一番感受,不過,他不會把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表露出來。

  “以前,你們只是想吃上一口飽飯才拿起了刀槍,干上了這樣的營生,過著過一天算一天的日子,今天不知明天事!如今,與那個時候已經不一樣了,大帥志在天下,以后,你們中的某人或許還會成為開國元勛,只是,你們還是像一盤散沙一般不停號令,所過之處,仍然像盜賊一般燒殺搶掠的話,就永遠成不了大器,你們成不了大器沒有關系,我不會理會,然而,你們這樣做,卻壞了大帥的名聲,妨礙了他的大業,這一點,我絕不能容忍!”

  高暢來到白斯文面前,緊盯著他,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天氣里,白斯文臉上卻大汗如雨,雙腿不停顫抖。

  “你說,你該怎么做?”

  高暢清冷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白斯文臉上,白斯文只覺自己身上的每一處地方都逃離不了他的視線,每一件心事仿佛都無處隱藏。

  “我......我!”

  白斯文支吾著,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想轉向身旁的尚智。

  “說!”

  高暢大喝一聲,聲如洪鐘,白斯文忍不住全身一抖。

  “我馬上,馬上去!”

  白斯文是一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身邊站著的尚智,以及另一個上官阮君明都會替自己撐腰,自己只需要和高暢對抗,不向他低頭,堅持就算自己等人犯了錯,也輪不到高暢處罰,這樣,他們就會站出來打圓場,最終,把事情鬧大,交到大帥手上去處理,那個時候,就算受到了大帥的處置,阮君明他們也會為自己說話,日后,也少不了給自己一些好處。

  他知道自己其實就是一顆棋子,被阮君明他們用來和高暢較勁的棋子,棋子就應該有棋子的覺悟,棋子就應該規規矩矩地按照主子的步調走自己的路。

  他也想這樣做,然而,高暢的眼神卻令他膽寒。

  那里面蘊藏著令人敬畏的意志,烏黑的眸子,無情而透明,亮如寒星,殺氣凜然,在這樣的目光中,白斯文生不起一點反抗的意愿,只知道,要是不按照這個人的意志去做,在自己身上將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他自動忽略了阮君明和尚智的兩道目光,一溜小跑,來到那個店老板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位老板,在下等人喝多了,今天的事情,非常抱歉!”

  他把手伸進懷里,動作慌亂,掏出一大把銅錢,塞在那個店老板手里。

  “這些全是大錢,不是當今皇上鑄造的小錢,老板你收下吧,希望能補償你所受的損失!”

  “這個!是不是多了點!”

  店老板有些猶疑地拿著那些銅錢,畏畏縮縮地瞧著高暢。

  “老板,你就收下吧!”

  尚智也好,阮君明也好,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他們沒有想到白斯文居然這么快就妥協了,感覺就像被高暢在自己臉上扇了一耳光。

  宋正本表面上神色如常,然而,心中卻大為吃驚,高暢這樣做,未免太鋒芒畢露了,一個過于強勢的下屬,對他的主公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看樣子,高暢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他肯定知道這樣做不僅會得罪同僚,甚至會引起自家主公的猜忌,那么,他為什么會這樣做呢?是他的性格使然,還是他另有一番盤算。

  看不透啊!

  做完這些后,白斯文感覺輕松了許多,再也沒有那種如笀在背的感覺,他神態恭謹地跑到高暢面前,小聲問道。

  “高將軍,小的還要做什么?”

  白斯文知道剛才自己那樣做,在阮君明和尚智他們那里肯定被判了死刑,就算不給自己小鞋穿,只要那兩位在自己頭上,自己永遠也不會有出頭日子。

  既然如此,自己就該下決斷了!改換門庭對他來說,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永遠跟隨強者,本就是白斯文做人的准則。

  “一會,你跟大牛他們到軍法司去,一人領十軍棍!”

  白斯文抬起頭,眼神有些猶疑。

  “怎么?有問題嗎?”

  高暢冷冷一笑,目光平靜如水。

  “不!小的沒有疑問,小的遵命!”

  高暢沒有再理會白斯文,轉過身,朝宋正本走去,臉上的笑意變得溫暖起來,神情在那一瞬間由寒冬轉入了暖春。

  “宋大人,我這樣處理還穩妥嗎?”

  “呵呵!”

  宋正本笑了笑,瞧了瞧一旁皮笑肉不笑的阮君明,說道。

  “來到平原后,各個方面,各色人等都在說高將軍愛民如子,率領的是仁義之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哪里!哪里!這全是大帥的教導啊!為了大帥的大業做想,就由我高某人來當這個惡人吧,只要對大帥的大業有好處,無論做什么,我都在所不辭!”

  尚智冷冷地瞧著和宋正本交談正歡的高暢,從白斯文身邊走過,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混蛋,我一定要殺死你!”

  白斯文沒有答話,臉上的神色都沒有變化,就像尚智是一個陌生人,他一向深信一個道理,那就是背叛就必須徹底。

  在城西,高暢解決這件事情的同時,城南,慶余堂。

  宇文全從馬車上下來,他穿著華麗的綢緞,頭戴錦帽,神色傲然地走進慶余堂,斜陽的余暉正照在慶余堂那塊黑色金漆招牌上。

  慶余堂是平原的一家藥鋪,宇文全是來平原做生意的騾馬商人,自家的小妾得了風寒,因此,到慶余堂來抓藥。

  “有沒有雪蓮?”

  “有,上好的天山雪蓮!”

  “我不要天山雪蓮,我需要東海的雪蓮!”

  親自招呼宇文全的慶余堂掌柜眼神一凜,他往后退了半步,說道。

  “客官,里面請!”

  宇文全回過頭,小心地瞧了一眼店外,他手下的人正站在店門前,他轉過身,對店掌柜拱拱手。

  “掌柜,有勞了!”

  隨后,他跟著掌柜向店里面走去,一會,掌柜就走了出來,繼續在柜台前算帳,宇文全在里間待了接近兩刻的光景才出來。

  他把一包藥材交給自己的隨處,然后,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這時,夕陽已經掉在了西面的原野之下,東邊的天際,黑暗一步步逼進,慢慢吞噬著白晝之光。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7:14
第一集 第六十四章 升官


  夜幕已下,空中星月無光,宵禁中的平原城萬籟俱寂。
  平原城郡守府,原來的主人早就被挪了窩,如今,住在后院的乃是才進城的竇建德,事前,他并沒有想到能如此輕易進駐平原,隨行之人只有戰斗人員,自家的家眷包括各位將領的家眷都留在了饒陽城,這也是阿嵐沒有出現在平原的原因。

  整個郡守府,洋溢著一種喜氣洋洋的氣氛,粗魯的軍士人人臉上發光,驅使郡守府殘留下來的下人們來回奔走,將精美的食物和好酒不停往大堂送去。

  “喝酒!喝酒,各位弟兄,請盡興!”

  竇建德攤開雙手,示意大家舉杯痛飲,他臉上蕩漾著紅光。

  占據著他右首面第一席的是凌敬,接下來是宋正本,有點奇怪的是高暢的席位被安排在宋正本的下面,而沒有被安排到以武將為主的左首席上,左首的第一席由王伏寶占據,接下來是竇建德的大舅子曹燦。

  投降的平原郡郡守楊元弘也在席間,正位于高暢身下,在固鎮被俘獲的胡來位于末席,這兩人并沒有降將的自覺,臉上挂著洋洋得意的神色,仿佛自己本是勝利者中的一員,他們諛詞如潮,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不停涌向高坐堂上的竇建德。

  “大帥!”

  高暢突然走了出來,竇建德笑著向他點點頭,輕聲說道。

  “我的高將軍,巧施奇計,不費吃灰之力就奪了平原,想我怎樣獎賞你呢?”

  高暢單膝跪地。

  “大帥,卑職不敢奢求獎賞,特地前來請罪!”

  “請罪?”

  竇建德錯愕地望著高暢,失聲說道。

  “高將軍何罪之有啊?”

  高暢將下午發生的事情向竇建德細細說來,雖然,竇建德的親兵違反了軍紀,然而,他們并不在高暢設立的軍法司的管轄范圍內,今日下午,高暢的處置手段應該是一種僭越,故此,他特地向竇建德請罪。

  其實,高暢何嘗不知道下午自己處理那件事情的手段過于直了一些,不過,他權衡了再三,還是那樣做了,他必須維護他在長河營士兵中好不容易豎立起來的威信,相比之下,就算因為這件事情得罪了竇建德他也在所不惜,在這個亂世,有一只完全聽自己號令行事的軍隊最為重要。

  但是,他必須向竇建德表達出自己的一個姿態,那就是他完全尊重竇建德的權威,之所以有所僭越,也全是為了竇建德的大業考慮,因而,他選擇在眾目睽睽之下向竇建德負荊請罪。

  他知道,在這個時候,竇建德不可能真正懲罰自己。

  現在的竇建德正是要全面擴張的時候,他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才,只要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在他容忍的范圍之內,他不會輕易做出有傷軍心的事情。

  “哈哈!”

  竇建德笑了起來,笑得極其歡暢。

  “高將軍,你做得很對,哪里有罪,說起來,我應該獎賞你才對,對那些違反軍紀的人,就應該這樣做,現在的我們,可不是高雞泊的那群流賊了,大家如果要想打出一番天地來,像以前那樣做是不行的!”

  竇建德走了下來,將高暢扶了起來,然后,對堂上的眾人說道。

  “我知道各位弟兄對此有些不以為然,覺得拘束過多,沒有以前痛快了,不過,我在這里警告各位弟兄,請務必忍耐,不僅自己要遵守軍紀,對下面的弟兄也要多多拘束,誰要是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來,那個時候,就不要怪我這個大帥不留情面了!”

  他拍了拍高暢的肩膀,瞇著眼睛瞧著他,高暢神色如常,目光依舊清澈如水,竇建德笑了笑,轉身繼續說道。

  “我現在宣布晉升高暢為軍司馬,特批他成立軍法司,負責整個軍隊的軍紀,在座的各位,不管是誰違反了軍紀,他都有權懲處!”

  竇建德這話一出,低下一片嘩然。就連一向不動如山的王伏寶臉上也出現了一些波紋,更不要說曹燦,劉雅諸人了!

  他們并不敢置疑竇建德的決定,只能小聲在底下說著話,望著高暢的目光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味道,嫉妒,不滿,怨恨,憤怒,猜疑......

  “大帥!這......”

  不待高暢推辭,竇建德搶先說道。

  “小高啊!我很看好你,希望你好好干,日后我等就算不能飛黃騰達,最起碼也要保護這一方鄉土啊!”

  高暢也就不再多言,朝他行了個軍禮,默然回到席上。

  “恭喜高將軍!”

  在他身旁的宋正本向他拱手作揖,他忙回了一禮,在他另一邊坐著的楊元弘,嘴皮不停上下開合,一頂頂的高帽子不斷朝高暢頭上扔來。

  高暢面帶微笑,然而,他的眼神中卻不帶絲毫喜色。

  軍法司!

  說起來權高位重,然而,所干的全是得罪別人的事情,竇建德這樣做,是把自己放在火上架起來烤啊,高暢非常清楚其中的意味。

  阮君明一回郡守府,就已經添油加醋地把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竇建德,表面上,竇建德雖然沒有什么表示,實際上,他的內心還是有所波動的,特別是當聽到阮君明說高暢的長河營只知道有高暢,不知道有大帥之后。

  高暢這人領軍打仗都有一套,他需要這樣的人才,但是,要是這樣的人不聽自己的使喚,就是心腹大患了。

  說實話,對高暢這個人,他到現在都有些看不透。

  只知道他曾經是個驍勇善戰的隋軍將領,而且,就在楊義臣軍中任職,以前的事情,竇建德就不曾了解了。

  這樣的一個人,能力雖然強,但是不敢放心使用啊!

  雖然,他在高暢的身邊安排了許多眼線,高暢的一舉一動他都了如指掌,然而,竇建德還是不能放心,一方面在用高暢的同時,一方面也在不停地限制他。

  有這樣一個能力超強,卻無法查清底細,也無從掌握的下屬,所有的上位者或許都會像自己現在這樣吧?

  竇建德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抓起酒碗,一飲而盡。

  整個酒宴就在堂上的各位各懷心事之中鬧鬧嚷嚷地過去了。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7:17
第一集 第六十五章 風雨長街 (上)


  雨絲從黑色的天幕深處飄落,如同一張大網,籠罩著整個平原城,寒風陣陣,將雨絲吹得斜斜地飛起,夜色初開時挂在空中的星月,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嗒嗒!”

  馬蹄鐵踩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響起,傳得很遠。

  高暢原來住在郡守府中,竇建德來了之后,他就搬了出來,在西城有一所宅子,原來的主人害怕戰爭,躲到鄉下的庄園里去了,那所宅子一直在由他的好朋友管平照管,被管平送給高暢作為臨時的住所。

  三匹馬,三個人,一個燈籠。

  親兵打著燈籠騎在馬上走在最前面,高暢在中間,押后的是他的貼身侍衛高懷義。

  現在,酒宴仍在進行,不過,一些重要人物已經離席了,等竇建德離開之后,高暢也起身離開了,只是,出門之時也已經接近三更。

  高暢喝了不少的酒,有許多人都跑到他面前來敬酒,慶祝他高升,只是,這些人中間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來慶祝他的,他無從得知,他相信,在這些敬酒的人中間,想他倒霉的家伙絕對占大多數。

  酒喝得多,但是他并沒有什么醉意,可以這樣說,他的神志比這世上所有的人都要堅定,磐石一般,不是這區區的低度酒就可以撼動的,不過,他寄身的這個軀體卻無法擺脫這個世界的宇宙法則,因此,精神上雖然依舊如往常般冷靜,身體的反應還是免不了有些遲鈍,這種遲鈍是很細微的,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覺得到,在別人的眼里,他的狀態卻好得出奇,就像是一個滴酒未沾的人。

  任由雨點打在臉上,高暢沒有舉手擦拭的意思,他甚至取下了頭盔,讓淒風吹著冷雨當頭傾泄而來。

  他并沒有覺得冷,反到全身發熱,熱得發燙,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涌的原因?他的眼神燃燒著火焰,穿透了雨絲籠罩的前方黑夜,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那閃爍著光芒的未來,要想走到那里去,他還需要花一定的時間,要邁過許多艱辛的路程,要踩在無數人的尸體上,無辜者,敵對者,甚至是親近者,將會紛紛倒在他的腳下,他確信自己一定能走到最后,雖然,最后得到的也只能是虛無。

  從虛無中來,到虛無中去!

  即便深知世間萬象的本質不過是如此,他卻不曾感覺到頹唐,以及厭惡,在經歷了這么多人世之后,對他來說,過程最為重要,只要抓住現在,緊緊地抓住現在,就能打破所有的虛妄。

  馬兒轉過街角,踏上了一條小巷,小巷的盡頭就是高暢暫居的那所宅院。

  小巷是筆直的,沒有打彎,兩旁的民居都是低矮的平房,騎在馬上,甚至可以輕易摸到屋檐上的瓦片。

  瞧見那所宅院門前懸挂的兩盞燈籠,打著燈籠的親兵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稍稍加快了身下馬兒的步伐,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冰冷的雨夜了,溫暖的被窩,滾燙的熱酒,就在前面等著自己,一路緊繃的心神很自然地就放松了下來。

  高暢察覺到了前面那個親兵的心理變化,微微皺了皺眉頭。

  雨點打在地面和屋檐上,發出嘀嗒的聲音,屋檐上的雨聲和地面上的雨聲又有所不同,兩者的差別不大,不過,高暢能夠輕易地聽出來。

  他聽見了第三種雨聲,絕非是打在地面和屋檐上的聲音,有點像打在某種柔軟的物體上的聲音。

  不對!

  高暢心中一凜,手一勒馬缰,另一只手已經放在腰上的長劍劍柄上。

  “嗖!嗖!”

  隨著這一串破空的聲音傳來,高暢前面的親兵吭也沒有吭一聲,就從馬上摔了下去,手里的燈籠脫手而出,在風雨中翩飛,掉在泥濘的街上,向前滾動,隨即熄滅。

  在燈籠沒有熄滅之前,高暢瞧見几個黑影從小巷兩邊的屋頂上冒了出來,他們手中拿著弩弓,箭矢從那里發射出來,穿透風雨,穿透夜幕,向自己的方向射來。

  前面的親兵沒有任何防備,輕易就被射落馬下,高暢雖然感覺到了不對,第一時間,也做出了反應,然而,對方的箭矢飛得實在太快了,并且,除了有一具是對著前面的親兵發射的,其余的弩弓上發射的箭矢對准的目標都是他。

  箭矢從几個方向射來,形成一張交叉的網,將高暢網在了里面,高暢發現,自己無論朝哪個方向躲避似乎都躲不過那些箭矢。

  在那一刻,他的腦子里沒有過多的想法,手上的動作全憑本能支配,身體在本能的驅使下,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他沒有想為什么要這樣做,當死神逼近的時候,一切都是空白。

  左手猛地一拉馬缰,那一下,身下戰馬的嘴唇多半都被拉裂了,馬兒高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高暢的身子自然向后傾斜,隨即倒了下去。

  “扑!扑!”

  迎面而來的箭矢射進了戰馬的頸部,戰馬悲鳴一聲,向一側頹然倒地。

  高暢跌出馬背,身子向后飛去,姿勢在空中顯得很不自然,看上去,不是由他主動掌控,而是被動的倒地,這時,滾到街邊的燈籠熄滅了,小巷唯一的光亮來自几十丈遠的宅院門前的那兩盞燈籠,不過,那光亮實在是太微弱了,從事發的地點看過去,不過是兩點紅光而已!

  “砰!”

  高暢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背落地,落在一處水窪里,濺起了一大片水花,他悶哼了一聲,沒有能夠馬上站起來。

  屋檐上的黑衣人一起扔下了弩弓,抽出刀劍,從屋檐上跳了下來,向躺在地上沒有動彈的高暢扑去。

  “公子!”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走在最后的高懷義根本來不及反應,等高暢落馬之后,他才失聲驚呼,翻身下馬,由于下馬過于急促了,他剛一跳下地,就摔了一跤,他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抽出腰刀,向黑暗中高暢落地的地方奔去。

  雨下得大了,雨水打得他的眼睛生疼,每一步,高懷義都踩在水窪之中,就像腳下開了一朵朵水花。

  他瞧不清前面,不知道自家公子怎么樣了,是生,還是死?

  黑暗中,對面的黑衣人奔跑的腳步聲以及風吹衣襟的聲音一陣陣傳來,在他耳邊回蕩,高懷義心扑嗵扑嗵地跳動著,在那一刻,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趕在那些家伙前面來到自家公子身旁。

  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家公子,除非是從自己的尸體上面跨過去。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7:20
第一集 第六十六章 風雨長街 (下)


  “啊!”

  高懷義大叫一聲,刀光穿過風雨,向搶先沖到自己身前的一個黑影砍去。

  “鐺!”

  刀劍相擊的聲音響起,那個黑影攸然向后退去,高懷義再次大喝一聲,扭腰轉胯,把腰刀掄起,攔腰掃去。

  黑暗中,他看不清敵人的身影,唯有憑著感覺舞著刀花,阻擋對方沖過來,他不曉得自己身后的公子究竟怎么樣了,當務之急,是把這些人擋住,拖到援兵趕到,畢竟,几十丈外就是自家的宅院,留守的人多半能聽到他的嘶吼,很快就能趕到,他只要在這段時間中阻擋住這些敵人就行了。

  “鐺!鐺......”

  刀劍相擊的聲音急促地響起,高懷義不知道身前究竟有多少人在圍攻自己,在他腦子中沒有別的念頭,只知道機械地舞動著腰刀,上格,下劈,橫攔,腳下寸步不移!

  “啊!”

  瞬息之間,高懷義身上就多了好几道傷口,刀劍劈空的聲音急促地在黑暗中響起,他的身形搖搖欲墜,有雨水濺在嘴唇上,帶著絲絲的腥味,那是帶血的雨水,帶著自己鮮血的雨水!

  周淮安站在泥濘的街上,手里拿著一把三尺來長的橫刀,在他腳邊,躺著一具尸體,正是一開始就被弩箭射死的高暢的親兵。

  在接受這個任務的同時,他也得到了目標人物的資料,他知道有一個勇猛無比叫雄闊海的壯漢一直跟在目標身邊,基本上目標每一次出門,都會看到他的身影,據說雄闊海能夠力舉千斤,有萬夫不當之勇,有那人在目標身邊,他不敢下手。

  幸好,今日下午得到情報,知道目標去郡守府赴宴,不知道為什么,并沒有帶上雄闊海,因此,他選擇了在目標回府的途中下手,布置了這個殺局。

  為了這次刺殺,他把平原郡以及附近所有的好手都集合了起來,加上他自己,一共五個人,一開始,先用隋軍軍中小軍官常用的黃楊手弩發動攻擊,隨后,再開始肉搏。

  最初,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弩箭射出之后,目標墜馬,生死不知,對方能夠反抗的人只剩下了一個,并且處在自家四個好手的圍攻中。

  然而,他小看這最后一人的戰斗力,急切之下,四個擅長刺殺的好手竟然不能將他收拾下來,周淮安蒙在面巾下的臉色雖然沒有改變,眼神卻變得陰晴不定。

  不能再拖了,時間拖久了對本方不力,敵人如此大喊大叫,應該已經驚動其他人了,等他的援兵趕到后就麻煩了!

  周淮安往前方慢慢走去,必須盡快收拾這個人,隨后,才能得知目標人物的情況,才能知道自己的這次刺殺任務是否完成。

  “啊!”

  一聲慘叫高亢入云,刺破了黑暗的天幕。

  “砰!”

  一個人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隨之響起,周淮安本以為是那個負隅頑抗的家伙被解決了,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不是這么回事,因為對方的呼喝聲仍在風雨中回蕩,那聲慘叫來源于自家的伙伴。

  “啊!”

  又是一聲慘叫,那叫聲原本可以拖得很長,然而,卻在半途噶然而止,就像一只被割斷喉嚨的公雞。

  “嘩啦!”

  這是有人摔倒在水窪中的聲音。

  怎么回事?

  周淮安停下了腳步,橫刀在前,目光如同鷹隼一般,緊緊地盯著前方那團黑暗,雨水順著他的額頭往下滴落,很快,濕了他的眼,即便如此,他仍然瞪大著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前方。

  依稀,黑影在跳躍,偶爾,閃過一道白光,那是刀鋒相擊擦出的亮光。

  作為堂中的頂尖刺客,周淮安本能地覺得不妙,原本以為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然而,在此時,一種難以控制的無力感纏繞在他心頭,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握著劍柄的手心不停涌出汗水。

  高暢站在屋檐之下,在他前方几尺開外,高懷義全身浴血,正在與兩個黑衣人生死搏斗。最開始圍攻高懷義的是四個人,只是,有兩個已經在他剛才的偷襲中被他殺了。另外那個黑衣人,站在了稍遠的地方,正警惕地向這邊張望。

  在這樣一個風雨交加的黑夜之中,高暢和一般人一樣,不可能如同白晝一般視物。他之所以能清楚地知道每個人的位置,原因很簡單,他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黑暗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祕密可言。或者這樣說吧,他早就融入了黑暗之中,黑暗中有著他的另一半,在這個世界,也許還有人能夠在白晝中戰敗他,在黑暗中,他則是無敵的。

  在最初的襲擊中,高暢雖然反應很快,然而,還是沒有能全部躲過那些弩箭,其中一只箭矢直接向著他的左胸襲來,那時,他正被身下的戰馬掀起,往后跌去,根本來不及閃躲,他只來得及把套在劍鞘中的長劍擺在了自己胸前,正好擋在左心室所在的地方,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冥冥中有一尊神在保佑,那只本該貫穿他左胸的弩箭正好射在劍鞘之上,隨后,稍微改變了一點方向,雖然,依舊射進了高暢的胸膛,給他帶來了傷害,不過,卻不足以致命。

  繞是如此,他仍然躺在地上一會兒才緩過來,幸好這時高懷義趕到了,為他贏取了時間。

  高暢深吸了一口氣,眼睛像野獸一般,在黑暗中閃耀著熒光,他向戰斗中的三人緩緩走去,他感覺到高懷義已經無法撐下去了。

  他腳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到處都是水窪,然而,一路走來,腳下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就像一個幽靈一般飄了過去,無聲無息。

  “唰!”

  高暢腳尖輕點地面,身子猛地向前竄去,與其中一個黑衣人交錯而過,途中,手腕輕巧一抖,長劍從水帘中穿了過去。

  那人手捂著喉頭,身子搖搖晃晃,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踉蹌了几步,頹然倒地。

  “嗚!”

  與此同時,周淮安嘴里發出了一聲唿哨,這是撤退的號令,就在高暢殺第三個人的時候,他感覺到了危險越來越近了,直覺告訴他,必須快點離開,在做刺客的生涯中,這種直覺救了他許多次,于是,他當機立斷,下了撤退的命令,在下命令的同時,他向后躍去,手在旁邊的民屋房檐上一搭,整個人非常輕巧地翻了上去,瞬息之間,就消失在屋檐后面。

  高暢感知到了周淮安的離去,他并沒有追趕的打算,那人離他遠了一點,再加上身上的傷也妨礙了他,既然追不上,就用不著耗費多余的力氣。

  與高懷義交手的那個黑衣人一聽到撤退的號令,馬上脫離了戰場,剛才,與他一直并肩作戰的同伴一個個死去,連他們是怎樣死去的他都不知道,就像被隱藏在黑暗中的某個怪物吞噬一般,他的心中早就惶恐不安,只是沒有收到撤退的號令,不敢擅自逃跑。

  這時,一聽到撤退的號令,他如蒙大赦一般,慌忙向后逃竄。

  高懷義早就精疲力竭,一身傷痕累累,無法阻止他的撤退,甚至,他連那人逃跑了都不知道,仍然瘋狂地舞動著手中的刀,嘴里發出沒有意義的喊叫。

  不過,那個黑衣人不知道還有高暢在一旁虎視眈眈。

  高暢手捂著左胸,壓制著血液的流動,他并沒有做什么多余的動作,只是在那個黑衣人離去的路線上,伸了一腳,將那人絆倒,隨即,將手中的長劍放在那人的脖子邊。

  “不准動!”

  雖然跑了一個人,不過,還是留下了一個活口,也許從他的嘴里能追出來是什么人要殺自己吧?

  高暢很快發現他的這個如意算盤打錯了,就在他出聲的一瞬間,那個人的身子突然向前扑去,自己撞在了劍尖上,頭往旁邊一歪,耷拉下來,眼看就不活了。

  高暢面色蒼白,收回自己的長劍,心情有些沉重,是什么人,有這么大的手筆,動用這樣的死士來對付自己呢?

  小巷內,高懷義仍然在瘋狂地舞動著腰刀。

  小巷的盡頭,宅院的門終于咿呀地打開了,一群士卒手持火把和刀槍向這邊跑了過來。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7:23
第一集 第六十七章 疑竇叢生


  一共四具黑衣人的尸體挨個平放在大堂上,高暢手掩著左胸的傷口,在那些尸體前面來回走動。

  身上的傷口已經包扎好了,上好了藥,用白布緊緊包裹,盔甲已然脫了下來,換上了一身白色錦袍,由于失血過多,他的臉色分外蒼白,頭上沒有戴冠,也沒有挽上發髻,而是任它披散下來,宛若一條烏黑的瀑布懸了下來,几縷發絲挂在眼角前,他的目光凌厲如電,落在那些尸體之上,隱隱帶著思量。

  到底是什么人要殺自己呢?

  這是一伙職業的刺客,行事干淨利落,來如雷霆,去如閃電,一旦被俘,悍然就死,不給別人一點機會查尋蹤跡。

  誰有那么大的手筆來對付自己呢?

  竇建德?

  這是他第一個排除的人,竇建德要對付他,不會選擇愚蠢的暗殺,也許暗地里,他掌握著類似的力量,但是,不可能在此時,此地用來對付自己。

  是軍中的其他將領嗎?

  上一次在饒陽城外,他和阿嵐突然遭到一伙人襲擊,后來,通過一系列事情,他知道那件事情的背后指使者是高擋脫,事情的起因是仇恨,自己在平原一戰中殺死了他的親人,如今,高氏一族在與竇建德的爭權爭斗中已經被鏟除了,是高氏的漏網之魚嗎?

  除此之外,自己雖然和別的將領沒有仇恨,不過,在那些人中間嫉恨自己的也不在少數,自己得罪的人也不少,例如曹燦,他的一個親戚在長河營整軍中被自己砍了腦袋,還有阮君明,一開始他就和自己不對路!

  人人皆有可能?

  人人也都不像?

  “傷者怎么樣了?”

  內室里,走出身背藥箱的郎中,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他是半夜里被士兵從被窩里揪出來的,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寒冷的關系?還是害怕?他全身哆嗦著面對著向他發問的高暢。

  “將軍大人,那位將軍失血過多,不過,沒有大礙,小的已經把傷口包扎好了,他睡上一覺,很快就會復原!”

  郎中的目光在地上的死尸一掠而過,像看見了什么不該看見的東西一樣,慌忙收了回來。

  “大牛,把診費給這位先生,送先生回去,因為事情緊急,請先生的方式有些粗魯了,我替他們向你道歉!”

  “哪里?哪里?使不得!使不得!”

  郎中不斷向高暢拱手作揖。

  高暢繼續笑了笑,雖然是在笑,他的目光卻顯得非常冰冷。

  “只是,我希望日后不會在別人那里聽到今晚的事情,先生,你能明白我說什么嗎?”

  “明白,明白!”

  那個郎中像個點頭虫一樣不斷點頭,在大牛的帶領下,走出大堂。

  知道高懷義沒有性命危險后,高暢松了一口氣,他現在手下既能干,又忠心的下屬并不多,要是高懷義今晚交待在了這里,他會很失望的!

  “怎么樣?”

  高暢在尸體前的馬扎上坐下,崔安瀾抬起了頭,他臉上留起了胡子,看上去和高暢不再相像,不過,高暢一旦需要,他會馬上剃掉胡子,做回高暢的影子武士。

  他雖然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但是,在崔家,從小和崔家的少爺一起接受教育,故此,和一個一流世家的子弟并沒有多少區別,無論是在品味,還是學識方面都是如此。

  “這些黑衣人的黑衣用的都是普通的麻布,這類麻布在北地很常見,信都,清河,平原,甚至遠到涿郡都有類似的麻布,不過,這些人的內衣非常奇怪,它采用的布料不是北地所有,而是江都一帶特產的絹,這樣的絹在北地來說,賣得非常昂貴,如果用來做內衣,一般只有大戶人家才能用!在南方,到還普遍,稍有一點資產的人都可以這樣穿戴。”

  “是嗎?你肯定!”

  崔安瀾點了點頭。

  如果真是像崔安瀾所說的那樣,那么這件事情就更加復雜了,牽扯得更遠了,查探起來也就更加困難了。

  “大人,這些刺客在平原一定有個藏身之所,不過,他們不可能是平原的常住人口,可能是近期趕到平原來的,我們不如發動士卒,挨家挨戶地搜查,一定能把這些刺客找出來,我不信他們一點痕跡都不留。”

  崔安瀾站起身來,向高暢請命說道。

  高暢搖了搖頭。

  他并不是什么以德報怨的人,任由別人咬了自己一口,卻不還擊,他只是覺得,崔安瀾這樣做并不妥當,能不能找出那些刺客是一回事,如此大規模的擾民之舉得不償失,自家軍隊在平原一直保持的良好形象會因此毀于一旦。

  刺殺這樣的手段可一不可二,日后,只要自己小心一點,他相信,今晚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次出現。

  風從大堂外面吹了進來,夾雜著雨點,大堂的一角雖然燃燒著爐火,不過卻頂不了什么事情,現在已經是下半夜了,氣溫非常低。

  雄闊海被他留在了軍營里,他特地選了一批臂力強健的力士交由雄闊海來訓練,人人手持厲斧,這一隊人并不多,但是,一旦訓練出來,在即將來臨的連場大戰中,會成為他沖鋒陷陣的祕密武器。

  這便是一向和他形影不離的雄闊海沒有跟在他身邊的原因,敵人選擇在這個時候,在自家門前伏擊自己,多半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這樣看來,這些人在平原的力量不小啊!

  他瞧了瞧一旁的黃楊手弩,他可以肯定一點,這群刺客不是窮光蛋,要知道,這些黃楊手弩價值不菲啊!在隋軍中,也只有校尉級別以上的將領才能佩戴!這些刺客要不和隋軍的上層有關系,要不,他們就一定很有錢。

  “安瀾,你下去休息吧,一會叫几個人來把這些尸體處理,告訴手下的弟兄們,叫他們封鎖這個消息,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

  崔安瀾向高暢點點頭,就要走出去,高暢叫住了他。

  他沉思了一會,然后說道。

  “安瀾,明天派一些精明的弟兄喬裝成百姓,到坊市去走走,在那些店鋪和酒肆多轉轉,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帶著南方口音的人身上,有著東都口音的人也不要放過!如果,發現了可疑之人,你負責監視他們!”

  “是!”

  崔安瀾看高暢沒有再說什么后,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堂中的爐火在風中搖曳,高暢的影子被拉得搖擺不定,他站起身,冷冷地笑了笑,視線落在風雨中的黑夜里。

  敵人越來越多了!以后,只會更加多,更加強大,以后的事情也會更有樂趣吧!他想起了一句不知在哪一世聽過的說話,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點吧!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7:26
第一集 第六十八章 交易


  翌日上午,醉仙居。

  夜里的雨在凌晨時停下了,醉仙居門前,青石板鋪就的大街濕漉漉的,間隔不遠,就有一兩處水窪,積水反射著白晝之光,倒映淺藍色的天穹。

  除此之外,醉仙居門前的街面倒還干淨,昨夜的落葉早被下人掃到了后巷,門上的牌匾也由人搭著梯子上去擦得極為光亮。

  “嗒嗒!”

  馬蹄聲從街的轉角傳來,一個守候在街角的下人慌忙跑了過來,跑進醉仙居的大門,不一會,衣著光鮮的宇文全和管平一起走出了大門,他們的視線中,一群衣甲亮麗的騎士騎著戰馬轉過了街角,朝著醉仙居的方向緩緩行來。

  “曹老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待那群人走近,管平搶先一步迎了上去,他笑顏相對的人正是竇建德的大舅子曹燦。

  “管老弟,這些酸話,少來!”

  曹燦哈哈笑道,翻身下馬。

  “這位是東都來的宇文全先生。”

  瞧見曹燦疑惑地望著宇文全,管平忙向他做介紹。

  曹家本就是平原一地的豪強,年輕的時候,曹燦也算得上是平原一帶名聲遠揚的紈绔子弟,他和管平年齡相差不大,有一段時間,兩人還頗為要好,糾集在一起,做了不少禍事,因此,接到管平的請貼,曹燦沒有絲毫猶疑,只帶了几個親兵就前來赴宴了。

  他原以為管平邀請他前來是敘舊,來了之后,瞧見了不相識的宇文全,他知道,事情不是敘舊那般簡單。

  他雖然不會帶兵打仗,這并不表示他就是一個蠢貨,他知道什么是情勢逼人強,如今,管平相當于在自己刀下找飯吃,他邀請自己,并且有旁人在座,多半是有事情相求。

  腦子里飛快轉動著各種念頭,曹燦面帶微笑,一路寒暄著隨著管平和宇文全進入了醉仙居的雅間。

  “你們就在外面守候,管老兄是我的老熟人了,我們敘舊,你們這些家伙就不要在一旁礙事了!”

  把親兵留在門口后,三人進入雅間,入席坐下。

  稍頃,美酒佳肴紛紛端了上來,隨之而來的是几個年輕貌美的歌姬,她們在三人旁邊坐下,其中,有兩個身著粉紅色衫裙的女子分坐在曹燦左右,為他斟酒夾菜。

  一時之間,鶯歌燕語,香氣襲人,在席間婉轉繚繞。

  曹燦咽了咽口水,自從從軍之后,這樣的胭脂陣已然久違不見了,沒從軍前,他和管平一樣都是城南平安坊的常客,那里妓寨和酒肆林立,實在是男人的天堂,可惜,由于戰亂,平安坊已然沒落了,好几次攻打平原的戰斗都發生在城南,如今,那里已是一片廢墟。

  漸漸地,他的眼神變得了迷離,不知道是因為美酒,還是美色?

  瞧著曹燦對身旁的女子上下其手后,管平冷冷地笑了笑,自己這個老朋友還是老樣子,聰明是聰明,缺點卻依然明顯,那就是太過耽于享受了,現在,就算是做了將軍,對美色還是不能免疫。

  他與坐在對面的宇文全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后,輕輕拍了拍手掌。

  几個下人從屏風后端著几個箱子走了出來,放在堂上,然后退了下去。

  “管老兄,你這是?”

  瞧著几大箱蜀錦,曹燦的眼睛亮了一亮,將右手邊的女子緊緊摟在懷里,另一邊的女子咯咯笑著,將酒盞舉在他嘴邊,他笑著一飲而盡。

  “這是宇文兄的一點小小心意,請曹老弟務必收下!”

  管平笑著說道。

  “是嗎?”

  曹燦將身邊的女子輕輕推了開去,那兩個女子知道他們要說正事,非常乖巧地坐在一旁,沒有纏上去。

  “無功不受祿啊!我姓曹的當不得如此大禮!”

  “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大禮?只是一些小東西罷了,區區薄禮,不成敬意,望曹將軍務必收下!”

  宇文全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說吧,老管,你們這樣做,想我幫忙做什么?”

  曹燦扭過頭,偏著臉瞧著管平。

  “看你說的,宇文老板不過是想交你這個朋友罷了!”

  “媽的!廢話少說,老子還不曉得你姓管的是什么角色,少給我玩這些虛的,說正事,想我幫什么忙?先說好,能幫的事情老子才幫忙,要是不能幫忙,我可不會管!”

  “呵呵!”

  宇文全笑著說道。

  “曹將軍貴為軍中司馬,獨領一軍,而且是竇大帥的親戚,在下所托的不過是區區小事,曹將軍一定能幫上忙!”

  “嗯!”

  曹燦笑了笑,沒有說話。

  管平揮揮手,陪酒的几個女子向他們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事情是這樣的,宇文兄有一個親戚在軍中當差,最近,不自量力,在與大帥所率的軍隊交戰之中,一敗涂地,隨后,戰敗被俘,宇文兄希望曹燦大人能行個方便,用交付贖金的形式,把那個人放了!”

  管平娓娓道來,曹燦一邊聽一邊點頭。

  “這個人叫什么名字?如果不重要的話,這件事情,我可以做主!”

  “他叫胡來!”

  宇文全慌忙把話題接了過去。

  “胡來,這名字取得還真是胡來!”

  曹燦哈哈大笑,皺了皺眉頭,說:

  “這名字我是否在哪里聽過,他是在哪里被俘的?”

  “他是固鎮的守將,被貴軍的高暢部俘獲了!”

  “對!對!”

  曹燦連連點頭。

  “這個人我知道,被高暢那家伙打了伏擊,然后,借他的名頭,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下了平原,白揀了個大功勞,這家伙,真***是個窩囊廢!我呸!”

  “是!曹將軍說得是!”

  宇文全尷尬地不停點頭,從內心里來說,他對曹燦這番話也深表贊同,可惜,那個家伙是自家主子的親戚,雖然,只是主人小妾的哥哥,地位也比他要高得多,如果,被后院的那位夫人知道了他今天見死不救,他在宇文家的地位一定不保。

  所以,明知道那家伙是窩囊廢,救回去也是糟蹋糧食,他仍然不得不違背心愿來籠絡竇建德帳下的這個紅人,希望能把胡來救回去。

  “這人是高暢俘獲的,我不好下手啊!你為什么不去找高暢呢?”

  曹燦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宇文全瞧了管平一眼,希望他能在旁邊說說話。

  他根本不敢向高暢說這件事情,他不知道高暢對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了解多少,也不知道他究竟了解几分內幕,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會和他接觸。

  在几天前,他還以為高暢已經是個死人了!

  “呵呵,曹老弟,你就幫幫宇文兄嘛,不過是個降將,聽說,他已經被高將軍轉到大帥那里去了,你在大帥面前那樣得寵,他一定能聽取你的意見,宇文兄會為他交付一些贖金,你就去和大帥說說嘛!”

  聽了管平的說話,曹燦有些意動。

  管平見狀,忙趁熱打鐵。

  “我看剛才那兩個女子和曹老弟有緣,她們是宇文兄帶來的歌姬,我就幫宇文兄做主,把她們送給老弟了!”

  “這怎么行?不好吧?”

  “美女愛英雄,曹將軍是當世英雄,身邊哪里能缺得美女,請一定要笑納!”

  宇文全忙打蛇隨棍上,揮舞雙臂,慷慨陳詞。

  “那,我就不客氣了!”

  曹燦笑了笑,然后說道。

  “至于你們拜托的那件事情,我會給姐夫好好說說,問題應該不大,養那樣的窩囊廢,我們還要費糧食,拿來換錢,倒是一筆划算的生意,哈哈!”

  說罷,他哈哈笑道,宇文全和管平一起附和著大聲笑了起來。

  隨即,管平拍了拍手掌,那些歌姬重新走了進來,于是,在一片歡歌笑語之中,室內變得溫暖如春。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7:29
第一集 第六十九章 小插曲


  馬車粼粼,宇文全坐在車中,一路想著心事,盤算著得失。

  如果沒有意外,今天晚上胡來就會被釋放,雖然付出了一定的代價,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只要胡來回到江都,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也許才能保住吧?

  在與曹燦的談話過程中,他發現曹燦對高暢非常不滿,這一點,還真是意外之喜。雖然,暫時還不清楚該怎樣利用這一點,不過,他相信,總有什么時候,曹燦這里能派上用場,當然,要是昨天晚上那些刺客能完成任務,就不需要用上曹燦了。只是,他對他們的行動并不看好,如果得手了,現在的平原城一定會警備森嚴,氣氛緊張,不會像現在一般風平浪靜,和平時沒有不同。

  公子知道高暢沒有死的消息后,不曉得該如何大發雷霆了?他害怕承擔他的怒火!

  與蘇家那些家將聯系的是自己,收買高暢身邊最貼心的家將高懷忠的也是自己,讓這些家伙在亂軍中殺死高暢的命令也是自己下的,平原一戰后,高懷忠和蘇家的家將們向自己回報,說是已在亂軍中殺死了高暢,不過,由于戰場上太亂了,他們沒有找到他的尸體,那時,自己就有點疑惑,畢竟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的命令是公子爺親自下達的,但是,他最后選擇相信了他們。

  如今,高暢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并且,在竇建德軍中擔任了高級將領。

  他并沒有向從小養大他的蘇家聯系,是因為他被跟隨在他身后的蘇家家將們暗算之后,對蘇家失去了信心?還是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有宇文家站在背后呢?是擔心受到追殺,這才留在了反賊軍中的吧?畢竟,只要在反賊軍里,宇文家也好,蘇家也好,勢力都發展不到里面去。

  希望救回胡來后,夫人能在家主耳邊說說自己的好話,不然,公子絕對不會放過自己,雖然,說起來,高暢活著這件事情和自己沒有多大關系,不過,他的怒火不可能發在蘇家的那些家將身上,只能由自己承受了。

  馬車停下了,宇文全扔掉患得患失的心情下了馬車,走進了暫居的富源客棧。

  今天,客棧里比較熱鬧,多了一些生面孔,經過大堂時,起碼有三四道目光落在宇文全身上,宇文全按捺住了疑惑,快步走過大堂。

  他住的地方是一個獨立的小院,有几間廂房,他住在東邊的廂房里,那里,有一株臘梅花開在窗旁。

  他回來沒有多久,有人敲響他的房門。

  一個面白無須,鷹鼻深目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他叫唐小三,與前兩天離開平原前往東都的陳小五兩人是宇文全的左膀右臂。

  唐小三臉上的神情頗為凝重,宇文全靜靜地望著他,他知道,唐小三帶來的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失敗了?”

  唐小三點了點頭。

  果然!

  宇文全嘆了口長氣,手指下意識地叩擊著身前的案几。

  “這次,慶余堂一共出動了五個人,都是頂尖的好手,短期內能調動到平原來的好手全部用上了,還用上了軍中的手弩,任務還是失敗了,最后,只領頭之人逃脫了,其余四人恐怕凶多吉少!”

  唐小三頓了頓,繼續說道。

  “慶余堂的損失太大,掌柜的讓我向大人說,近期內,他們沒有辦法再采取行動!”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唐小三行了個禮,轉身出門,順便把門帶上。

  宇文全走到窗前,推開木窗,臘梅花的清香扑鼻而來,他的目光看似落在臘梅樹上,實際卻停留在某個未知的地方。

  高暢啊!高暢!難道你真是不死之身?

  此時,宇文全念念不忘的高暢正一身素服打扮,走在平原的大街上。

  他的膚色本來就白皙,昨晚受傷之后,臉色更為蒼白了,一身素白的文士裝扮,看上去,完全是個文采風流的世家公子。

  高懷義重傷躺在了床上,跟在他身邊的是崔安瀾,他也是一身文士打扮,只是,不像高暢那樣兩手空空,他腰間別著一把長劍。

  几個親兵化裝成各色人等,分處在他們周圍,昨晚的刺殺事情發生以后,高暢身邊的護衛明顯增多了。

  表面上,高暢微服上街的理由是為了查找昨夜的刺客,實際上,他只是想脫下盔甲,作為一個普通人,單純地出來走走而已。

  從尚家庄出來,投身到竇建德的軍中之后,接連發生了許多事情,日子過得緊張而刺激,這樣的日子他雖然喜歡,不過,要是偶爾能放松一下,他也不會拒絕。

  因為受傷的原因,他今天不去軍營,竇建德也沒有傳召他,故而,偷得浮生半日閑,來到了大街上。

  “抓住他!抓住這個小畜生!”

  前面傳來了喊叫聲,人群發生了波動,有人在向這邊跑來,高暢的親兵們忙向他靠攏,手放在了刀柄之上。

  一個黑不溜秋的身影從人群中鑽了出來,手里端著什么東西,筆直地朝著他們跑了過來,在他身后,一個身著褐色衣衫的大漢緊追不舍,手里揮舞著一根擀面棒。

  “啊!”

  前面那人腳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東西,身體失去了平衡,人在空中飛了起來,端著的東西脫手而出,徑直飛向高暢。

  高暢伸手一抓,非常准確地接住了那東西,原來是一屜蒸籠,上面擺放著熱氣騰騰的饅頭,有些饅頭從蒸籠里飛了出來,掉得四處都是。

  高暢擺擺手,制止了想要沖上來的護衛們。

  這時,那個失去平衡的人摔倒在了地上,那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他衣衫襤褸,滿臉污泥。

  “打死你這個兔崽子,我叫你偷東西!”

  那個大漢追了上來,揮舞著擀面棒劈頭蓋臉地朝地上的小孩打去,那個小孩在地上打著滾兒,躲閃著大漢的擀面棒,偶爾,有一兩棒落在那個小孩身上,那個小孩一聲不吭,就像并非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高暢把蒸籠遞給了身邊的崔安瀾,向前一步。

  “住手!”

  他的聲音不大,卻蘊藏著令人難以違抗的意志。

  那個大漢停下了手,瞧了高暢一眼,高暢身上的衣著讓他不敢怠慢,他忙向高暢行了個禮。

  “這是怎么回事?”

  那個大漢狠狠地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無法爬起來的那個小孩,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向高暢一一道來。

  那個小孩是個小偷,經常在大漢開的包子鋪偷包子,平時,都是一個兩個,被大漢逮住几次,用拳頭教訓一頓就算了,不過,今天,他居然變本加厲,偷了整整一籠包子,大漢這才窮追不舍,下了狠手。

  知曉事情的始末之后,高暢瞧了那個躺在地上的小孩一眼,他躺在那里,動也不動,除了胸膛的起伏証明他還活著以外,和一具死尸沒有區別。

  高暢從懷里拿出一串銅錢,扔給那個大漢。

  “這位公子,你這是?”

  大漢臉上堆起了媚笑。

  “這點錢,應該能買下這些包子了吧?”

  高暢淡淡地說道。

  “夠了!夠了!”

  那人不停地彎腰點頭,高暢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到躺在地上的小孩身前,那個大漢下手很重,剛才那几棍,就算是落在成年人身上,也不好受,何況還是一個孩子。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逢,孩子的目光一泓深潭般深邃,在里面,隱藏著許多的故事,流露出一股不合年齡的滄桑感。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7:32
第一集 第七十章 兒童節?


  瞧著院子里十來個大小不等的孩子,高暢再一次體會到了亂世人命不如狗的感受。

  之所以有這樣的感受,并非他的心中充滿了悲憫,故而多愁善感起來,這只是一種單純的感受而已,就像認定某個事實。

  “去催一催廚房,叫他們快點把食物弄上來!”

  高暢轉過身,吩咐身后的親兵,那人領命而去。

  在大街上路遇那個偷東西的小孩后,經過一番轉折,高暢的這所暫居的宅院里就多了這十來個孩子。他們都是一些十來歲左右的孩子,有男有女,住在那些廢棄的屋子里,居無定所,食物的來源來自于乞討和偷盜。高暢遇見的那個孩子從那個包子鋪老板那里逃過一劫之后,不顧身體的傷害,揀起地上的包子鑽進巷子,向一處廢棄的屋子走去,高暢帶著人跟了過去,原來他們那群人很久沒有找到食物果腹了,那個小孩這才行險一搏,從包子鋪里搶來了那一屜包子,不過,要不是他正好遇見高暢,今日恐怕小命不保。

  最后,高暢把他們這一群小孩全部帶了回來,他這樣做并不是出于單純的善心,他心中有一個龐大的計划,這計划需要很多像這些小孩一般的孤兒。生存在世,高暢并不會做對自己沒有什么好處的惡,當然,也不會做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的善!

  生命的起落,如野草的枯榮!

  無所謂悲,無所謂喜!

  僅此而已!

  “他的傷怎樣?”

  高暢朝昨晚被拉出來為高懷義療傷的郎中問道,今天上午,他又被高暢的親兵拉了出來,為這個小孩療傷。

  “不曉得是哪個天殺的,對小孩也這么心狠,居然下如此的重手,不過還好,這孩子的身子骨非常強壯,沒有什么大礙!”

  那個郎中好像已經習慣了被強拉來看病,今天的表現不像昨天晚上那般戰戰兢兢,畏畏縮縮。

  院子里,十几雙眼睛齊刷刷地瞧著高暢,很難說清楚那些眼睛中蘊藏的東西,高暢偏過頭,故意視而不見。

  “你多大了?”

  “七歲!”

  受傷的小孩猶疑了一下,出聲答道,他的口音不是平原一帶的腔調,像是太行山以西的語調,不過,和本地口音差別也不是特別的大,一般說來,能夠聽清楚。

  “七歲?”

  高暢笑了笑,瞧這身子骨,像是十來歲的孩子了,還是在這樣一個飢荒的時期,如果,能夠吃飽喝足的話,長大后,這孩子恐怕不比雄闊海的個子矮。

  “哪里人?”

  “龍門薛家庄,絳州龍門人!”

  果然是太行山以西的人,不過,像這樣的一個小孩,怎么會流落到平原來呢?就算是戰亂,一個孩子也不可能獨自走這么遠的路程來到此地啊!

  “他們呢?都是絳州人嗎?”

  那些孩子直勾勾地望著高暢,沒有說話,搭腔的仍然是那個來自龍門的小孩。

  “也的跟我一樣,是絳州人,有的是涿郡人,阿狼他們是信都人!還有,小姐姐他們是河間人!”

  沒想到十來個流浪兒,居然來自五湖四海。

  “你們是怎樣在一起的呢?”

  “呵呵!”

  那個小孩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是被抓來的,那天,爸媽下地去了,我在村口玩耍,有一伙賣藝的人經過,要水喝,我就請他們喝水,自己也喝了一口,喝了之后,不曉得為什么就暈過去了,醒來之后,發現自己被裝在麻袋里,放在了一輛行進的馬車上。”

  一般小孩要是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就算是事后回憶,多半都會覺得害怕,看這孩子的神情,卻顯得很無所謂,居然能夠笑得出來。

  “哦!”

  高暢點了點頭,事情好像變得有趣起來!

  “他們呢?和你一樣嗎?”

  那群小孩中有的點點頭,有的搖搖頭,那小孩繼續說道。

  “小姐姐她們,大狗他們和我一樣是被綁來的,阿狼他們不是,他們是我們在這里才認識的。”

  “既然你被人綁來的,那么怎么跑出來的呢?”

  那個小孩沉默了一陣,然后才開口說話。

  原來他們一行人到了平原之后,就在城東的一間宅子停了下來,接著,陸續有人住了進來,每一隊都帶有不少小孩。

  這時,有軍隊攻打平原城,城里亂做了一團,那些人也被困在了城中,然后,就是大火,小半個城都陷入了大火之中,那些人在宅子里待不下去了,只好帶著小孩走出院子。

  外面的情況只能用一個形容,那就是亂,那個小孩糾集了身邊的孩子,趁亂逃了出來,最后,奇跡般的在戰亂中生存了下來。

  不過,在逃跑的過程中,有許多孩子都死在了那些人的刀下,也有的孩子被抓了回去,因而,在說起這段經歷的時候,那個孩子臉上不再露出笑容。

  接下來,他們就開始了東躲西藏的生活,害怕被那些抓他們來這里的人抓住,就算出去找食物也非常小心,所以,經常餓肚子,到今天為止,他們從來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這也是那個小孩鋌而走險,變偷盜為搶奪的原因。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個子,因為我從小個子就很大,爸媽都這樣叫我,祠堂里教書的老先生給我取了個名字,叫薛仁貴,他說,我長大之后就可以用這個名字!”

  “薛仁貴,嗯,這名字不錯!”

  “我認識很多字,還會寫,老先生說我很聰明,不過,我想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薛仁貴的臉色終于變得黯然起來,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的爸媽?還是想起了那個教他認字的老先生?或許是村口的那棵黃楊樹吧?

  這時,廚師從后面走了上來,他端來了一口大鍋,鍋里面煮著鮮濃的肉湯,冒著熱騰騰的蒸氣,香氣扑鼻。

  孩子們的眼睛全部落在了那鍋肉湯里,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腹如雷鳴。

  他們抱著盛著肉湯的大碗,也顧不得燙,腦袋埋在碗里,貪婪地喝著,發出牛飲水一般巨大的聲響。

  高暢笑了笑,往一旁走去。

  這里的女孩子洗去灰塵之后,長得都非常俏麗,長大之后,多半都是美女,至于那些男孩子,即便是餓了如此之久,依然顯得很利落。

  那些人販子把這些孩子綁來做什么呢?要說孩子,戰亂之后,到處都是孤兒,用不著特意去綁架啊,莫非他們需要的是特殊的小孩?

  高暢沒有朝這方面想下去,他對身邊的崔安瀾下達了命令。

  他命令崔安瀾派人把城里所有的孤兒都集中起來,帶到軍營中去。

  將軍見了這些孤兒,心生憐惜,要開善堂嗎?崔安瀾忍不住這樣想,不過,他什么也沒有說,將命令傳達了下去,他清楚一點,要想獲得高暢的賞識,必須緊記一點,那就是遵令而行,千萬不要問為什么。

  “報!”

  守門的親兵跑進院子,單膝跪地。

  “說!”

  “桂大海回來繳令了,他帶了十几個孩子回來!”

  高暢點點頭,說道。

  “叫他們進來!”

  桂大海是高暢的親兵,和大牛一樣,同樣是尚家庄的人,因此,頗得高暢的信任。這次,他被高暢派了出去,把几天前在那個荒廢的小村庄中認識的那些孩子帶回來,高暢現在仍然記得那個叫楊黑仔的小孩,也沒有忘記對他的承諾。

  高暢笑了笑,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趕到一塊去了,一院子都是小孩,莫非是兒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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