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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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dm0216 2009-4-15 13:16: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3 208847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5:38
第一集 第三十一章 整軍(一)

  一個月前,竇建德率領一百多名騎兵奪了饒陽城,在城東,開設了一個征兵站,收集平原一戰之后潰逃的士兵。

  短短的一個月,他就收攏了好几千人的潰兵。

  如果前來投奔的是大隊人馬,并且仍擁有統領,如同東海營這樣的部隊,他仍然會讓他們保持原有的編制。

  如果,來到這里的是小股人馬,或者是失去了主將的隊伍,他就會把他們打散開來,分入新設的兩個營里面,這兩個營的統領分別是他手下的心腹大將,原親兵隊隊長王伏寶,以及自己的大舅子曹旦。

  稍微精壯一點,有些本事的士兵都會被選入東營,也就是現在號稱虎威營的王伏寶軍中;次一等的,或者難以管束的士卒則編入原本由曹旦,現在由高暢統領的長河營之中;再次一等的老弱病殘這才打發到別的將領的營中而去。

  長河營原本有兩千多人,當高暢入主長河營之后,它一分為二,其中一千人調入新成立的銳士營,由軍司馬曹旦統領,高暢只能統領剩下的那一千人。

  管小樓就是剩下的那一千人中的一個。

  管小樓祖籍趙縣,今年二十三歲,管家是朝廷的馬戶,負責幫朝廷養馬,管小樓年幼的時候,曾經向一個北地胡人學過騎射,因此弓馬純熟,武藝頗為精湛,在趙縣一地很有點名聲。

  楊廣第三次征伐高麗時,管小樓被征入軍中,做了一個百人長。然而,他才入軍中,自己所屬的那一營就爆發了軍變,從趙縣征收來的几千人一哄而散,管小樓裹挾在亂軍之中回到家鄉。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在官府的公文中卻變成了軍變的頭領,家鄉的親人因此被當地的官府斬殺干淨,管小樓在手底下那一百多個人簇擁下,殺了當地的縣令,然后,上山落草為寇。

  后來,他率領几百號拒絕參加征伐高麗的家鄉子弟加入了東海公高士達的隊伍,才一到高士達營中,就率部參加了平原會戰,獨領本部人馬的他平原一戰時位于高士達軍的右翼,并不在隋軍攻擊的重要路線上,戰事不利之后,軍中盛傳東海公已經戰死,他見事不對,第一個率隊撤離了,右翼空出了一個口子,頓時由不支變成了潰散。

  他先一步逃到饒陽,第二天,高擋脫也率領東海營的殘部撤退到饒陽,高擋脫把平原一戰失利的責任壓在了他頭上,率領本部人馬想要攻打他,殺死他。后來,在竇建德的干預之下,這事不了了之,然而,他也因為這件事付出了代價。

  他失去了獨自領軍的權利,部隊被一分為二,分為直屬竇建德的東西兩營之中,自己也由一營統領變成了一個只能統率百人的隊長。

  管小樓對這樣的處理方法沒有什么異議,職位的高低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他并不是一個有著多么強烈欲望的人。兵變也好,造反也好,都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可以這樣說,從那時一直到現在,基本上,他從未按照自己的想法決定過任何事情,只是隨波逐流地,在跟隨著他的那些人的建議下一步步走到如今這般田地。如果說,他對這個世界還有什么要求的話,那就是希望隨著自己背井離鄉的這些弟兄能在亂世結束后好好地活著,日后能夠回到家鄉,不要埋骨他鄉。

  這就是他在平原一戰中率先撤離的原因。

  失去趙縣的那個家后,他已經沒有了生存下去的動力,之所以活著,只是因為習慣而已!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風從山坡上吹拂下來,帶這星星點點的雨滴,將他的臉頰打得生疼,他瞇著眼睛,像標槍一樣沉默地直立在高台之下,他的目光投射到高台上那個比他站得更加筆直的身影上。

  在管小樓的身后,是屬于他那一隊的一百人,那一百個趙縣的子弟排成了五個縱隊,全副武裝地站在飄著寒冷冬雨的原野上。

  此刻,是大業十二年(公元616年)十一月十四日,辰時。

  長河營一千三百四十二人一起排成了一個方陣站在昨天高暢和雄闊海比武的那個地方,從高空上俯覽下來,這個身著各式衣甲的士卒方陣就像是一片方形的田野。

  全身披挂的高暢孤零零地站在高台上,他手放在刀柄上,視線冷冷地在台下的人群中來回。

  隊伍召集起來后,足足花了半個時辰那般長的時間,才列好方陣,這期間,高暢一直站在高台上,冷冷地注視著他們,不發一言。

  隊伍站好之后,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他仍然不發一言,筆直地站在高台上,保持著一個固定的姿勢,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在他的目光之下,最初噪雜得好像菜市場的隊列終于安靜下來,變得如現在一般鴉雀無聲,每個人都下意識地放低了自己的呼吸聲。

  這些人根本就從未站過什么隊列,打仗的要訣是什么,不過是不怕死而已,這是他們對戰爭唯一的認識。

  至于,隊伍應該有多少個兵種?兵種之間又該怎樣配合?對于怎樣識別旗語,一通鼓聲代表什么?兩通鼓聲又代表什么?統統一無所知,對他們來說,唯一知道只有擂鼓進攻,鳴金則收兵

  所以,他們花費了這么久的時間才在自己上官的拳打腳踢下,擺下了一個四不像的方陣來,站立的姿勢也是多種多樣,吊兒郎當的,甚至,相熟的弟兄們還不自覺地走到一起來,竊竊私語。

  然而,當高台上那個站立如松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的眼帘時,當那冰冷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不知不覺地,所有的人都被他所影響了。

  身子盡量站得和那人一樣,也不再交頭接耳了,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一個人是這樣,兩個人是這樣,越來越多的人都是這樣,最后,他們如同一片寂靜的樹林站在冷風淒雨之中。

  高暢仍然不發一言地站在高台上,用一種淡漠而充滿穿透力的目光掃射著台下的那一群士兵。

  風越來越急了,雨越來越大了,所有人的衣甲都已被雨淋濕了,有些身體孱弱的士卒在風雨中不自覺地發抖,然而,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也沒有一個挪動腳步。

  高暢的目光并沒有特意放在某一個人身上,然而,在那些人的感覺中,那目光卻像只凝聚在自己身上一般。

  小兵崔安瀾的嘴唇已經青紫一片了,身子瑟瑟發抖,視線在風雨中變得模糊起來,他有些頭重腳輕,只是握緊了身邊插在地上的長槍才勉強站立。

  沒想到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了這里!

  不!我不能死!沒有達成心愿之前我不能死!

  我要砸碎立在庄前的那面牌坊,我要踐踏那狗屁一樣的百年家法,我要燒毀那處連綿几里的庄園,我要斬斷那群虛偽的人引以為傲的傳承,在沒有完成這些事情之前,我不能死!

  以禮持家,以禮傳世,以禮教化天下……

  我呸!

  胸中那團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著,崔安瀾的神智漸漸模糊了起來。

  終于,就在崔安瀾再也支撐不住的時候,高台上的那個人動了,他向前走出兩步,然后,高聲說話了。

  他的聲音越過風雨,穿透穹蒼,在平原的上方,在每個站立的士卒耳邊,在他們的心中,悠然回蕩。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5:41
第一集 第三十二章 整軍 (二)

弟兄們!誰能告訴我,你們為什么會在這里?”

  台下的眾人心頭一震,几乎同時抬起頭,望著高台上那個人,迷蒙的雨絲中,高暢的瞳孔閃耀著黑黑的幽光,目光在清冷之中透著一絲狂熱,如同火焰一般炙烤著他們。

  “在你們中間,也許有人想在這亂世中建功立業,想為自己博得一個天大的富貴,這是他們會站在這里的原因,驅使他們前來的是他們心中的欲望和野心!”

  諸葛德威背對高台站立,高暢的聲音隨著風雨在他耳邊環繞,字字說到了他的心里去,他握緊手中的長槍,原本被雨水濡濕因而變得沉重的甲冑此刻也仿佛輕了許多,他的視線穿過黑壓壓的人頭,投向了某個未知的遠方,欲望隨之奔騰而出。

  “在你們中間,絕大多數人,是因為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站在了這里。飢荒讓你們肚子空空,朝廷派來的稅吏那粗大的鞭子逼迫你們背井離鄉,父母餓死,妻兒賣與富人為奴為婢,沒有了親人,沒有了田園,你們還能盼望什么呢?你們只能拿起手中的刀槍,站在了這里!”

  管小樓的眼睛濕潤了,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一些什么?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心被什么東西深深地觸動了,有某種東西在心靈深處慢慢復蘇。

  “仇恨!是的,是仇恨讓你們站在了這里,對無道的朝廷的仇恨,對為富不仁的高門世家的仇恨,對累死累活卻連肚子也無法填飽,親人也無法保全的這個不公的世道的仇恨,對那些高高在上,不勞而獲的大人們的仇恨,是這些各種各樣的仇恨讓你們站在了這里!”

  崔安瀾的身子不再搖晃,某種未知的力量支撐著他,讓他站得筆直,讓他心神振奮。

  曾經的冤屈,曾經的無助,曾經的不忿,曾經的絕望,在這一刻,化為了一道道細微的電流,刺激著他,令他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依然站得筆直。

  “不管你們是因為什么來到這里的,你們都是為了能夠活下去,或能夠活得更好,拿著武器站在了這里!”

  高暢向前踏出一步,站在了高台的邊緣。

  “滄啷!”

  他抽出了長刀,在虛空中一斬,將身前的雨絲斬成兩段,雨絲停滯片刻,方才重新連接上。

  “要想活下去,只是拿起武器站在這里是遠遠不夠的,你們還要去戰斗。要去對抗那個只知道壓榨你們,剝削你們的無道朝廷;要去對抗那些逼得你們走投無路的豪門大戶;要去對抗如狼似虎的朝廷大軍;要想活下去,要想活得更好,你們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一千多雙眼睛眨也不眨,緊盯著高暢,希望他能繼續說下去。

  高台上那個人的聲音充滿了力量,一字一句都打動著他們的心,讓他們熱血沸騰,讓他們內心激蕩,人們的情緒被他暗暗調動,這個時候,無論那個人叫他們做什么,他們都愿意去做。

  “要想在這個亂世活下去,你們首先要做到一點。那就是:在心里大聲告訴自己,你不是農民,也不是盜賊,你是一個真正的軍人!”

  高暢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

  “在這個亂世,手拿農具的農民只能是弱者,是被那些強者隨意掠奪的對象;而盜賊,他們不過是過一天算一天,永遠不想明天的家伙,人數不管有多少,終究是一盤散沙,最終,他們的腦袋只能被官兵拿去邀功領賞。”

  雨聲越來越大,然而,絲毫不能掩蓋高暢的聲音。

  “你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參加過好几次戰斗了,現在,請你們仔細看看自己的身邊,曾經的兄弟,究竟有多少熟悉的面孔仍然活著!”

  台下眾人下意識地望向自己身邊,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多少都顯得有些黯然。

  “他們去了哪里?在官府的刑場上,在未知名的溝谷,在無邊的原野,在這些地方,躺著他們的尸骨,這些骨頭架子,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也沒有人關心他們究竟是誰?默默地躺在野地里,承受著風吹雨打。你們想自己以后也是這樣嗎?躺在冰冷的泥地上,任由烏鴉啄食,野獸撕咬,你們想這樣嗎?”

  “不想!”

  一千多人下意識地齊聲呼喊,聲音傳得高高的,隨風飄向了遠方。

  “要想活下去,你們就要學會如何去戰斗,只有這樣,你們才能殺死你們面前的敵人,才不會被你們的敵人所殺死!”

  “戰斗!戰斗!”

  士卒們群情洶涌,舉著手里的武器,高聲吶喊,一股殺氣沖天而起。

  “農夫?盜賊?軍人?你們想成為什么?”

  “軍人!軍人!”

  “要想成為合格的軍人,要想在血腥的戰斗中生存,你們就要訓練,就要吃苦,戰前多流汗,戰時就少流血!你們想要流汗,還是流血!”

  “流汗!我們不要流血!我們要活著!”

  高暢的聲音有著一種非常奇特的魔力,一步一步地調動著大家的情緒,每個人都在他的指揮棒下翩翩起舞,現在,几乎所有的人的情緒都被他的話語所調動起來了。

  “你們相信我嗎?相信我能把你們訓練成合格的軍人,相信我能讓你們在戰斗中更好的生存?”

  “相信!”

  高暢嘴邊浮現出一絲冷冷的微笑,他猛地扯著嗓子吼了一聲,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猙獰,流露出一種奇特的激情。

  “我需要你們聽從我的號令,我的刀尖所指,就是你們前進的方向,我的戰馬之后,就是你們跟隨的腳步,你們愿意跟隨我嗎?”

  “愿意!愿意!”

  性情沉默的管小樓在高聲狂吼,城府深沉的諸葛德威在高聲狂吼,一向文質彬彬的崔安瀾在高聲狂吼,激動的情緒就像疫病一樣在人群中傳染,台下所有的士卒如同瘋狂了一樣,揮舞著手里的兵器,高聲吶喊,他們的眼睛彌漫著血絲,視線中,除了高台上那個人的身影,再無別人。

  高暢冷冷地望著台下,如同在云巔之上,俯視平地上的風景。

  他的面色越來越蒼白,瞳孔卻越發地漆黑。

  之所以能調動上千人的情緒,讓他們跟隨他的指揮棒而奔走,和高暢的個人魅力有一定的關系,然而,要是說光憑這種所謂的王霸之氣,就能讓上千人心悅誠服,那并非事實。

  事實上,高暢在這里利用了不知在哪一世學會的一點小功法。

  催眠朮!

  把意識潛入黑暗的靈魂深處,把自己的精神力完全調動起來,再加上催眠朮的一些小花招,語言配合環境,這就造成了眼下的這種局面。

  然而,目前為止,催眠一千多人是他力量的上限,如果人再多一些,他就無法做到了。即便如此,現在的他就像和雄闊海再次交了一次手,身體和精神都非常疲憊。要不是時間緊迫,三天之后就要帶著這群烏合之眾出戰,他是不會這樣做的。

  還好,他終于辦到了,雖然有一些辛苦。

  他冷冷地注視著高台下狂熱的人群,隨著時間的推移,催眠的效果會慢慢消失,所有的人也不可能就此對他完全忠心,但是,他已經在這些人心中埋下了一個種子,僅僅是這樣,就已足夠了!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5:44
第一集 第三十三章 整軍 (三)


青煙裊裊升起,爐中的炭火閃耀著火星,發出撥撥的聲響。

  “他怎么說?”

  榻上的阮君明背靠牆壁,姿勢有些慵懶,手指在出鞘的腰刀刀刃上輕輕刮過,他瞇著眼睛,目光的焦點落在雪亮的刀鋒上。

  “他不贊成主人的計划!”

  在他身前几步,火爐旁邊,一個身著皮甲,頭系青巾的中年人向他躬著身子,小聲地說道。

  阮君明的眼睛猛地睜開,目光一亮,他從榻上跳了下來,手突然一揮,刀光閃過,將旁邊的一個馬扎砍成兩半。

  “混賬!前天還信誓旦旦,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都會為我去做,這才過了兩天,叫他做這么點小事情都不做,把說過的話當耳邊風了!”

  他冷冷一笑,拿出一塊布條,仔細地擦試刀鋒。

  “莫非他覺得我阮某人的刀鋒不利?砍不得他的腦袋?”

  在阮君明發怒的時候,那個人一直低著頭,噤若寒蟬,沒敢多說什么。

  “他為什么不同意?你把他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一遍。”

  冷靜下來,阮君明重新在榻的邊沿坐下。

  “他覺得主人的計划不可能成功,這樣做,也許會對那個人造成一些困擾,不過,對他不會形成什么大麻煩,那人多半能夠輕易解決。為了做這些小動作,就把他暴露出來,他覺得不划算,他要是能取得那個人的信任,對主人日后將有莫大的幫助。所以,在他看來,這個計划得不償失,為了能夠更好地主人效忠,他甘于違抗主人的命令,拒絕執行那個計划。”

  “是嗎?”

  阮君明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他盯著那個人,慢慢說道。

  “說起來,他的話也不無道理,我的確是太心急,對此,你是怎么看的?”

  那人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小人才低學淺,沒有什么見識,不懂什么是好,也不懂什么不好,我只知道按照主人的吩咐做事情,主人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呵呵!”

  阮君明笑了笑,說:

  “他還說了什么,你全部說出來吧,不要有顧慮!”

  “是!”

  那人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他說,主人想給那個人添麻煩的心思,別的人也有,據他了解,有個家伙已經聚集了一群人,准備在即將開展的全營訓練上給那個人制造點事端出來。他說,既然如此,不如就讓那個家伙出頭,探探路!”

  “哦!還有這事?”

  阮君明摸著下巴,想了想,然后問道。

  “他知道那個家伙是誰嗎?”

  “嗯,那個家伙叫曹先民,他的背后是銳士營統領曹旦。之前,曹先民和那個人就有點摩擦,有些怨隙,現在被分在長河營中,心中多半不怎么服氣,所以,他才會出頭和那個人鬧,只是,不知道他這樣做的背后是否有曹旦的支持!”

  “哈哈!”

  阮君明大笑道。

  “高擋脫,曹旦,那家伙得罪的人都是些大人物啊!才來不久,就把兩方面的人都得罪了,我看他還能在這里支撐多久,說起來,還真是好奇啊!”

  他揮了揮手,對那人說道。

  “你繼續回到長河營去,幫我打探消息,小心一點,不要被人盯上!”

  “是!”

  那人低下頭,向阮君明行了一禮,在退下之前,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阮君明察覺到了。

  “你還想說什么?”

  “主人,我覺得對那個投靠你的家伙多點防備之心為好,他這人,給我的印象,有點靠不住。如果,那個人真的能站住腳,在平原一戰中生存下來,他極有可能把主人你賣給那個人!”

  “是嗎?”

  阮君明似笑非笑地說道。

  那人瞄了一眼阮君明的神色,咬咬牙,毅然說道。

  “從骨子里來說,那個人就是一個小人,我已經把他的事情都查探清楚了,他投靠過許多主公,忠心對他來說,只是多余的東西。最初,他拜那個人為主公,然而,一旦知道那個人有可能在比武中失利,他馬上就向主人你來表忠心,這說明什么呢?說明他天生就是一個牆頭草!”

  阮君明靜靜地等他說完,點點頭。

  “你說得很有道理,我知道了,會小心的,暫時,我還需要你幫我打聽消息,等平原一戰之后,我就把你調回來,你可千萬不要死啊!”

  “謝謝主人!”

  那人感激涕零地伏下身,向阮君明行了一個大禮。他是阮君明家里的奴仆,是隨他一起參軍的心腹人員,所以,阮君明非常放心地把他放了出去,讓他暗地里幫自己打探消息。這工作非常危險,能夠擺脫這個工作,他自然很高興。

  “對了!昨天長河營全體集合,那個人究竟對你們說了些什么,怎么每個人對我說的內容都不明不白,含糊不清。”

  那人皺著眉頭,想了想,有些苦惱地說:

  “主人,我也記不得昨天那人說過什么了?只知道,那個時候,我們很激動,覺得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正確的,那時,無論他叫我們做什么,我們都會去做。等他離開后,花很久的時間,我才平靜了下來,就像先前做了一場夢似的,至于,那時他究竟說了些什么,卻已經記不得了!”

  “是嗎?”

  阮君明摸著下巴,感覺到困惑不解,他揮了揮手,示意那人離去。

  從這個心腹這里得到的答案也是如此,莫非,那人真的會使什么巫朮?每當認為他過不了眼前的這個難關時,他卻總是讓人大吃一驚,有驚無險地度過。

  阮君明搖搖頭,擺脫了這個荒誕不羈的想法。

  他站起身,准備到竇建德的大營去,昨天,阿嵐被竇建德征召,作為保護夫人曹鳳的貼身侍衛,他想到那里去轉一圈,說不定能和阿嵐見上一面。

  雖然,阿嵐對他印象不好,一直不假于色,不過,他并不在意這些,現在,他和阿嵐的哥哥尚智的關系越來越好了,他相信,自己最終能夠得到那個女人,當然,在這之前,他一定要置那個家伙于死地。

  高暢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身旁,一株落光了葉子的桂花樹孤零零地矗立在院牆旁,院子中的落葉隨著風慢慢起舞,視線中,牆頭的野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一切,都是那么蕭瑟。

  今天一早,阿嵐被竇建德叫去作為女侍衛保護自己的夫人曹鳳,依阿嵐的意思,是要拒絕這個任命的,她不想和他分開。然而,在高暢的勸說下,她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任命,正式搬到曹鳳所住的縣衙后院去了。

  她在這里的時候還不覺得,她一走,這院子就顯得冷清了!

  高暢嘆了嘆氣,輕輕蹙起眉頭。

  竇建德為什么會這樣做,他非常清楚。無非是不放心自己,想要試探自己是否忠心,如果自己同意放阿嵐離去,那么他就會暫時去掉猜忌之心。明眼人都知道,阿嵐對自己的感情非比一般,按理,自己對她也應該抱有相應的感情,這樣的話,他就相當于放了一個人質在竇建德手中,讓他暫時安心。

  可惜,如果他真要用阿嵐來威脅自己的話,多半會覺得失望吧?

  高暢嘴角綻出一縷冷冷的笑意。

  現在的他并不會背離竇建德,這不符合他的利益,現在的他,要想生存,要想壯大,只能緊緊地跟著竇建德,畢竟,就算他能完全掌握手底下的這一千人,根基依然不穩。何況,就算用上了催眠朮,耗費了那么多的心神,他依然不能保証,那一千人中究竟有多少人會跟著他走,畢竟,催眠朮是小道,是旁門,所起的作用有一定的局限,要想別人心悅誠服地跟隨自己,那是一項長期的工作。

  手指輕輕叩著石桌的桌面,高暢慢慢回憶著來到饒陽城后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最初,他只想慢慢地得到竇建德的賞識,和周圍的人打好關系,一點一點地往上爬,在適當的時候,把所有的網都架好之后,才發出雷霆一擊。

  然而,事情沒有像他計划那樣的發展,陰差陽錯地,在一些事情的推動下,他不得不站了出來,顯得非常高調,表面上,看上去威風凜凜,實際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完了,不能得罪的人也得罪了,如今,已經站在了風口浪尖上,稍一不慎,就會落的船毀人亡的下場。

  危機四處啊!

  不過,危機,有危就有機,機會總是和危險并存,雖然,四周強敵林立,不過,能這么快就獨自領軍,畢竟也是一件好事情。前面的路就算荊棘叢生,他相信自己也能走出一條康庄大道。

  雄闊海巨大的身影出現在角門旁,他慢慢走到高暢的身前。

  高暢抬起頭,瞧了他一眼。

  “主人!外面有人來報,說軍營中出了一點事情!”

  高暢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站起身,跟在雄闊海身后走出院子。該來的終究是要來,他早就知道,竇建德旗下的各個勢力在長河營中都有著自己的眼線,那些敵視他的人一定會弄點事情出來,給他添點麻煩。

  不過,他們也未免太小看自己了!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5:48
第一集 第三十四章 整軍 (四)


長河營除了高暢的親兵隊,以及后勤隊之外,分為十個大隊,一隊有一百來個人。

  這兩天,他們在高暢的命令下只做了兩件事情。

  第一:練習跑步,一直跑到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動為止;第二:訓練隊列行進,同一個大隊的人相隔几米排成几個橫隊,形成一個方隊,然后,隨著幫助訓練的親兵的口令,在整齊划一的行進過程中進行長槍的突刺動作,或者是單刀的上擋下劈動作。

  做這些訓練的目的是想讓大家體會到軍令如山的重要性。

  只有做到這一點,才有可能成為一只精銳之師。

  然而,讓這些士卒懂得這個道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長河營的這些士卒,從來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自由散漫早就成為了習慣,以往的訓練,只是舉舉石鎖,摔摔跤什么的,就是進行武器訓練,也是隨便練練就混了過去,說是訓練,到不如說是游戲。

  雖然,在高暢的影響下,他們也想好好訓練。然而,訓練一旦開始,就非常嚴酷和枯燥,讓身具許多不良習氣的他們甚為不慣,感到苦不堪言。

  漸漸地,這些怨氣冒出頭來,彌漫在整個隊伍之中,怪話之類的慢慢傳了開來,消極對抗訓練的事情也時有發生,在某些有心人的推動下,終于,變成了積極對抗。

  負責訓練的是諸葛德威所統領的親兵隊。

  諸葛德威之所以能成為親兵隊的隊長,是因為他第一個向高暢表達忠心,然而,他在長河營中并沒有什么威信,親兵中對他服氣的也不多,所以,當罷練的事情露出苗頭的時候,他找不到合適的辦法來把它壓制下去,最后,終于鬧大起來,整個營的訓練全部陷入了癱瘓。

  沒有辦法,他只好讓副隊長大牛跑去把這件事情向高暢報告,當大牛離開后,在那些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場面更加失控,好几百個人把諸葛德威他們那一隊親兵圍了起來,另外,有一大部分人則懶洋洋地坐在一邊像熱鬧一樣看著他們。

  當高暢來到城西的訓練場時,看見的正是這一幕。

  最初,鬧事的那些人還只是動動嘴,后來,看見諸葛德威抽出腰刀威嚇之后,他們也拿起了武器,對准了諸葛德威那些人。不過,雙方都沒有動手,仍然在進行口舌之爭。

  諸葛德威是不敢動手,他手下的人少,除了那些和高暢一起來到饒陽的尚家庄的漢子外,有一些從長河營提拔起來的親兵已經溜走了,就靠他們這十來個人,面對几百個手持武器的士卒,動手只能是找死;那些鬧事的人也沒有動手,一旦動手,就是叛亂了,性質完全不同,負責策划這件事情的人不想看到那一幕,他只是想試探一下高暢的反應,順便給他一個下馬威。

  高暢站在亂哄哄的人群外,雙手抱胸,不發一言。

  雄闊海像一尊鐵塔沉默地站在他的身邊,他隨時都在等待高暢的命令,高暢在他心中,是一個讓他害怕也讓他崇拜的存在。

  高暢之所以沒有讓凶神惡煞的雄闊海來監督士卒訓練,而是讓在長河營里沒有什么根基也沒有什么人緣的諸葛德威來負責,并不是他失策,用人不當,他是故意這樣做的,目的就是想讓營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自己跳出來,現在,事情像他所預料的那樣發生了。

  那些沒有主動鬧事的士卒最先注意到了高暢的到來,在高暢目光冷冷的掃射下,不管是坐著的,還是躺著的,都無法再保持原有的懶散,一個接著一個,慢慢站了起來,然后,非常自覺地排成了一個方陣。

  管小樓和几個沒有參加鬧事的隊長忙向高暢跑來。

  長河營這次的全軍訓練,對官兵是一視同仁的,管小樓這樣的隊長和手底下的士卒的訓練量是一樣的,甚至,為了身為表率,他們還要比普通的士兵練得苦一些。

  雖然,對這樣的訓練方式不習慣,但是,管小樓并沒有什么怨言,他還記得那天高暢所說的一些話。

  戰前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這句話讓他不敢怠慢,在訓練時,總是非常嚴格地要求自己和手底下那一百號人,所以,事情發生的時候,管小樓那一隊是唯一沒有人參合進去的百人隊。

  高暢擺擺手,示意他們什么也不要說。

  這時,那些鬧事的士卒注意到了身邊那些看熱鬧的人的異樣,然后,注意到了高暢的到來,許多人原本顯得頗為亢奮的臉頓時變得蒼白一片。

  在這几百號人中,鐵了心鬧事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數人只是在某種情緒的推動之下,并沒有考慮什么,多少帶點發泄的意思參加進來的。

  在看見高暢那張目無表情的臉時,突然間,他們想到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感到了害怕。

  高暢邁動步子,朝人群中走去,雄闊海緊跟在他身后,手持兩面巨斧,管小樓和其他几個隊長對視一眼,忙跟了過去。

  人群讓出了一條路,他們把兵器放了下來,停止了喧囂,向著行進中的高暢低下了頭。

  高暢走到人群中間,人們散了開去,露出了很大的一片空地,空地中,諸葛德威滿臉慚愧地單膝跪地,朝他低下了頭。

  高暢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面向人群,目光環顧四周,在他們的臉上一一掠過,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他的目光下低下了頭,有几個人除外,最好,高暢的目光就落在了這几個人身上。

  曹先民滿不在乎地回望著高暢,曹旦對他說了,等這件事情過后,就把他調到銳士營去,所以,他一點也不害怕高暢。

  高暢盯著曹先民,對鬧事的士卒的大聲說道。

  “你們有什么不滿?告訴我!”

  沒有人回答,長河營的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有什么不滿,可以告訴我,然而,軍令就是軍令,軍令一旦下達,不管合不合理,你們都必須遵守!”

  曹先民望了望四周,所有的人都低著頭,沒有人敢反駁高暢,他有點急了,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然而,在高暢森冷如刀的眼神逼視下,他欲言又止。

  “現在,我命令,全軍繼續訓練,訓練量加倍!”

  “慢!”

  曹先民按捺不住了,他大聲說道。

  “統領大人,你的訓練不合情理啊!不是跑,就是學走路,誰打仗的時候,像這樣邁著步子和敵人厮殺,把大家弄得又苦又累,卻什么都學不到,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啊!是啊!我們不要這樣的訓練!”

  除了曹先民身邊的几個心腹外,隨身附和的人寥寥無几,這不比剛才面對諸葛德威的時候,高暢的厲害,這些士卒是親眼目睹的,只是他那個手下敗將雄闊海,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就讓人懼怕了,何況是他本人。

  人們開始散去,不過,也有一些士卒站在原地,想看看情況再說。

  高暢的目光漠然地在這些人臉上掃過,冷冷地哼了一聲。

  “我再說一遍,所有的士卒歸隊,繼續訓練,訓練量加倍!”

  他的聲音充滿了殺氣,猶如北風一般凜冽。

  “我不服!我要見大帥,我要離開長河營,弟兄們,不愿意待在這里的請和我一起去見大帥,要求他讓我們到曹大人的銳士營去。”

  曹先民的話音未落,高暢的目光已經利箭一般射了過來,他面色一沉,手一揮,淡然說道。

  “雄闊海,把這几個不聽號令的家伙殺了,砍掉他們的腦袋!”

  “是!主人!”

  雄闊海低頭應了一聲,臉上露出獰笑,虎吼一聲,揮舞著雙斧向曹先民和他身邊的那几個人奔去。

  “姓高的,我是大帥夫人的親戚,你敢殺我!”

  曹先民指著高暢,惶急地吼道。

  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高暢會如此肆無忌憚,居然敢下令殺他。高暢并不理會他的虛言恫嚇,轉身面向那些還站在原地的士卒。

  那些的士卒沒有聽從曹先民的號召,見狀大恐,几乎是同時邁開步子,四散開去,朝自己所屬的隊伍跑去,高暢的冷酷和決斷把他們嚇壞了。

  曹先民抽出長刀,絕望地迎向雄闊海,兩人身形交錯,雄闊海一斧頭把他的長刀擊飛,另一斧頭閃電一般掠過,曹先民向前沖去,向前跑了好几步,腦袋掉了下來,無頭的軀體繼續向前跑了好几步,才頹然倒地。

  雄闊海哈哈大笑,血腥的味道讓他覺得心情愉悅,在高暢身邊壓抑了許久的本性暴露了出來,他像猛虎一樣沖向了其余的人。

  嘶吼聲,兵器相碰的聲音,絕望的慘叫聲不斷地響起。

  高暢轉過身,對仍然跪在地上的諸葛德威說道。

  “一會,找几根木樁來,把這些人的腦袋懸在木樁上示眾!”

  “是!”

  諸葛德威的身體微微發抖,他低著頭,不敢把頭抬起來,在高暢面前,他害怕了,發自內心的感到害怕了。

  高暢對肅立在一旁,臉色發白的隊長們說:

  “軍令如山,這四個字希望你們能記住!”

  說罷,他轉身離去,在一干人等驚懼的目光中如同早春踏青一般悠然遠去。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5:51
第一集 第三十五章 整軍(五)


崔安瀾身上穿著褐色的皮甲,視線緊盯在前面那人的屁股上,風迎面吹來,小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臉上,他的臉早就麻木了,沒有任何的感覺。

  汗水不停地從額上滴下,模糊了視線,身上背負著的几十斤負重像山一樣壓在肩上,他步履蹣跚,堅持著向前挪動著步子。

  他大張著嘴,像狗一樣伸著舌頭,大口大口地喘息。

  “快!快一點!”

  一記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他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啊!”

  大吼一聲,身上感受到的痛苦似乎轉化成了力量,腳下猛地向前緊跑了兩步,追上了前面的人。

  拿著鞭子抽他的監督士卒訓練的高暢親兵,他們好几個人,手拿皮鞭跟在隊伍的后面,誰要是落后了,就要挨鞭子。

  崔安瀾原本是一個文弱的書生,在本隊中,跑在最后面的人總是他,因此,挨了不少的鞭子,幸好,他的性格堅毅,心中埋藏著一個深遠的目標,終究是熬了過去,如今,鞭子抽在身上,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另一個百人隊以二十人為一排,前后相隔好几步遠,排成五個橫隊筆直地站在場子中央,他們手中拿著長槍懷抱在胸前。

  “把胸挺起來,站直一點,不准搖晃!”

  諸葛德威手拿鞭子在隊列中間來回,他大聲咆哮著,聲音顯得非常嚴厲。

  被他呵斥的人身體一抖,馬上挺直胸膛,堅毅地望著前方。

  “舉槍!向前一步走,刺!”

  “殺!”

  大家一絲不苟地按照諸葛德威的命令做著動作,向前踏出一步,身子微微前傾,手持長槍向前刺出,嘴里齊聲吶喊。

  后排的人槍尖堪堪刺到前排人的后心才收住,前排的人甚至能夠感受到槍尖的冰涼,他們神色不變,保持著向前刺殺的姿勢,堅定地望著前方。

  “舉槍!向前一步走,刺!”

  “殺!”

  這一輪動作完成下來,有的人步子邁得過大,超出了隊列,致使前排的士卒被他所誤傷,收回長槍的時候,雪亮的槍尖上多了一抹紅色,比槍尖下方的紅纓還要鮮紅,前面被他刺傷那位搖晃著身子,仍然站在隊列之中。

  “你!出列!”

  諸葛德威指了指被刺傷的那個人,那人搖晃著走到隊列外來,這才,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馬上就有几個親兵跑了過來,用早就准備好的金創藥敷在他的傷口上。

  “你!出列!”

  他指了指那個誤傷他人的士卒,那人臉色有些發白,他把長槍舉在胸前,小步跑了出來。

  “向前突刺,沒有命令,不准停止!”

  “是!”

  那人舉起長槍,左腿向前一步,紅纓一甩,槍尖頓時呈十五度角朝前指著。

  “殺!”

  他大吼一聲,手肘一沉,前弓后箭,長槍筆直地向前刺出,然后,保持了一點時間后,再收回步子,把槍舉在胸前。

  接下來,又是如此。

  那一邊,在諸葛德威的咆哮下,那個百人隊的隊伍換了一個方向,又開始了刺殺訓練,向前刺殺時的喊叫聲穿透了云霄,散發出了一種凌厲的沙場之氣。

  這是開始訓練的第三天,過了今天,全營就要開拔前往攻打平原了。當然,這些小兵們并不知道這個消息。

  這兩天他們終于體會到了什么是軍令如山!

  這就是那個受傷的士兵在沒有接到命令之前,不敢出聲,也不敢出列的原因,軍令這東西已經在他們心中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烙印,沒有得到上面的命令,他們不敢妄自行動。

  每當有人忍受不了的時候,他的視線就會不由自主地移到場子邊沿的那几根木樁上去,犯事那几人的腦袋雖然已經取了下來,那上面的殘留的紫黑色血斑仍然使他們膽戰心驚,不寒而栗。

  一般說來,這樣的殘酷軍法難免會引起部隊的嘩變,然而,因為本營的主將是高暢,一個在他們心中留下了不可戰勝形象的人,一個通過個人魅力深深影響到他們的人,一個冷酷無情殺伐決斷的人,沒有人敢站出來反對他,更不要說對抗他的軍令。

  高暢一路慢慢走來,腳下的野草簌簌發抖,冬日原野上的天空,鉛灰色的云層隨著北風不停變換著形狀。

  正在訓練中的士卒目不斜視,緊盯著前方,只有很少人才把視線投射到他和身后的雄闊海身上,高暢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和自己在某一世訓練出來的鐵軍相差不是一星半點,畢竟,也有了一只精銳兵團的雛形,這個時代的人,果然能夠吃苦啊!

  “殺!”

  士卒們把所有的怨氣,所有的怒氣都在這一聲嘶喊中爆發了出來,顯得殺氣騰騰。

  明天就要作為前鋒去攻打平原了,對于平原的情況,自己只能從大帥府的探報那里了解一些,都是些模糊不清,自相矛盾的情報,在對敵人完全不了解的情況下出兵,這一趟還真是凶多吉少啊!

  轉生了這么多次,不管是作為士兵,還是作為將軍,以及統帥,高暢已經打過了無數次仗,冷兵器,熱兵器,魔法戰爭,仙魔大戰,諸神黃昏,可以說,只要是人們想得出來的戰斗,他都經歷過。

  這些戰斗,他勝利過,也失敗過。

  然而,不管怎樣,只要作為一軍統帥,他就不打沒有任何准備的仗,只是,現在,他就要在別人的命令下,去打一場沒有准備的戰爭。

  不能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的身上,無論轉生多少次,他始終深信這句話。

  “報!”

  遠遠地,一個傳令兵騎著馬奔了過來,那人在高暢身前几丈開外,勒住馬匹,翻身下馬,朝著他單膝跪地,行了一個軍禮,然后,朗聲說道。

  “將軍,大帥有請將軍過府!”

  “知道了,你去繳令,就說我馬上到!”

  該來的始終要來,看來,自己要好好想個辦法,不僅要完成竇建德交付自己的任務,還要好好保存自己的實力。

  他知道,只要通過一個死亡不多的勝仗,自己手下的這一千多號人才會真正心悅誠服地跟著他,這才不需要靠催眠朮這樣的小道,以及嚴酷的軍法震懾他們了。

  高暢低著頭,向訓練場外走去。

  這時,崔安瀾那一隊迎面跑了過來,他抬起頭,目光在那些人臉上一一掠過,最后,落在跑在最后的崔安瀾身上。

  高暢的眼睛一亮,視線在崔安瀾臉上停頓了好一會,某個念頭在他腦袋轉了轉,變成了一個成熟的想法,他的嘴角綻出一絲微笑。

  崔安瀾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他的眼中只有前面那人屁股的存在,要想少挨鞭子,他只能寄希望有人在自己身后注視自己的屁股。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5:54
第一集 第三十六章 出戰前夜 (上)

     十一月十六日,戌時(晚七點到九點)。

  冬日晝短,夜幕已降,城牆上的笙旗在夜風中發出淒厲的呼叫。

  城西,長河營的駐地。

  篝火已經點燃起來,東門酒樓庫存的美酒端了好几十壇上來,分給了各個百人隊的聚集點,篝火上方,瓦罐內的肉湯升騰著熱氣,肉香味傳遍了城西。

  在今日訓練的最后時刻,竇建德親臨了長河營的訓練場,在高台上,正式把長河營的兵符交給了高暢,明天,長河營就要作為前鋒去攻打平原了。

  一旦上了戰場,生死就只能交由老天爺掌控!

  說不定今晚的酒宴是自己一生中最后一次酒宴了,抱著這樣的覺悟,士卒們瘋狂痛飲著,宴會帶著彌漫著喧囂和放縱的氣息。

  伸手進入滾燙的肉湯鍋里,撈起一大塊還未曾完全煮熟的肉,匆忙地放進了嘴里,然后,抓起旁邊的酒壇就往嘴中大口大口地灌著酒,一個個黝黑的面孔油光閃亮,嘴里嗚嗚地發出了無意義的聲音。

  這樣的場景在各個篝火處比比皆是。

  老百姓,流血汗,

  一年到頭忙不斷,

  又怕澇,又怕旱,

  舉家老小為吃飯。

  風里來,雨里去,

  起早睡晚忙種田,

  不敢吃,不敢穿,

  辛辛苦苦又一年。

  ……………………

  有人唱起了家鄉的小調,漸漸地,不少人隨聲附和起來,那歌聲簡直像是在哭喊,一股悲怨之氣沖天而起,響徹全城。

  管小樓輕聲附和著,眼眶有些濕潤,歌聲讓他想起了許多不愿想起的往事,他抱起酒壇,骨碌碌地灌著,直到酒壇中一滴酒也沒有了,狠狠地將酒壇往遠處摔去,酒壇四分五裂,發出清脆的聲響。

  “管校尉,高升了,脾氣也見漲了啊!”

  一個聲音陰陽怪氣地響起,管小樓抬起頭,諸葛德威那張說不上好看的面孔出現在他面前。

  由于上次營中兵變,管小樓手下的百人隊沒有一個人參加,因此,高暢升他為校尉,讓他管理其中的五個百人隊,現在,他的級別要比諸葛德威要高,也難怪諸葛德威會這樣說話。

  管小樓笑了笑,沒有搭諸葛德威的話,諸葛德威仍然是高暢的親兵隊隊長,這樣的一個人,他不想在口舌上有所得罪。

  以往的管小樓沒有什么主見,但,這并不能說他就是一個蠢人,他只是沒有向前沖的某種動力而已,如今,在長河營這里,在高暢身邊,他已經找到了自己在這亂世該處的位置,以及該做的事情。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寶劍一樣,他終將會露出他的鋒芒來。

  “諸葛兄,說笑了,有事嗎?”

  “管校尉,統領下令,酒宴結束,所有的人都去休息,准備好輜重,明天一早出發!”

  諸葛德威下完令后,起身欲走。

  “諸葛兄,這么快就走了,不坐坐!”

  諸葛德威橫了他一眼。

  “我還要去傳令,統領軍令如山,不敢耽擱,只要這一仗能夠活下來,有的是機會和管兄痛飲!”

  “是!是!”

  管小樓連連點頭,瞧著諸葛德威傲慢的背影搖搖晃晃地離開篝火的光圈,被黑暗吸了進去,他臉上的表情恢復正常,哪里有半點唯唯諾諾的樣子!

  崔安瀾神情有些緊張地跟著諸葛德威走進了高暢的府邸,遠處,時斷時續的歌聲終于消散了,酒宴結束的軍令已經下達全軍了,現在,已經沒有人敢于違抗高暢的軍令。

  崔安瀾不知道高暢為什么要見自己,自己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小兵,甚至,這個小兵還不怎么夠格,統領大人,為什么要見自己呢?

  他一邊走著,腦子一邊亂七八糟地想著,從傳令的諸葛德威那里,他得不到任何提示,只好,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穿過中庭,走進高暢的后院。

  在一所房子前,諸葛德威停下了腳步,他慌忙站定。

  那個魔神一般巨大的雄闊海坐在房門口的石凳上,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伸手把門推開。

  “進去吧,大帥在里面等你!”

  諸葛德威在他耳邊輕輕說道。

  崔安瀾鼓起勇氣走進房門,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屋子中間擺著一個火盆,火苗竄起了一尺多高,室內應該非常溫暖,然而,他一點也感覺不到,當看見火盆旁的高暢時,他的心中充滿了寒意。

  比起來,站在外面那寒冷的冬夜中似乎要更加溫暖一些。

  “坐!”

  高暢在看一本書,他沒有抬頭,仍然盯著書頁,聲音不咸不淡地傳來。

  崔安瀾在火盆前擺放的一張錦凳上坐下,打量著四周。屋內的陳設非常簡單,一張胡床,擺放在最里面,靠窗處,有一張胡椅,以及一張木桌,然后,就是身邊擺放的這几張錦凳,除此之外,沒有什么家具。

  待他打量完畢,高暢放下了書,抬起了頭,崔安瀾忙收回目光,頭低了下來。

  “抬起頭,看著我!”

  傳到耳邊的聲音充滿了力量,讓人無從拒絕,崔安瀾下意識地抬起頭,目視前方,高暢的面容非常清楚地出現在他眼前。

  他從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注視過自己的統領,以前,都是在遠處凝望這個人,并且,都沒有敢仔細地觀察他的面容,在崔安瀾心中,這是一個不能失禮的人。

  這還是他第一次近距離地看自家統領的臉,然而,就算是奉命而為,他的視線仍然顯得有些閃爍。

  很快,他就低下了頭,瞧著自己腳下的地面。

  他的身體突然抖了一抖,驀地,再次把頭抬了起來,視線直勾勾地落在高暢臉上,這時,他已經顧不得失禮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面前這張面孔異常熟悉。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5:56
第一集 第三十七章 出戰前夜 (下)


 不容崔安瀾不吃驚,仔細看來,高暢的面容和某個人竟有六七分的相似,而那個人正是他自己。

  高暢瞧了驚詫莫名的崔安瀾一眼,微微一笑。

  今日,在訓練場上瞧見這個人的時候,他也頗為驚異,莫非這個人與他這具身體原有的主人有什么聯系?雖然,他對那個人的過去不感興趣,不過,如果能知道一點他的過去,也不是什么壞的事情。

  在某些事情上,他需要這個與自己面容相似的人,于是,在開拔的前夜,他把他叫來見上一面。

  “你叫崔安瀾吧?”

  “是!”

  崔安瀾醒覺到自己這個狀態的不妥,忙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后,重新低下了頭。

  高暢仔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可以看出來,這個人的震驚的原因只在于和自己面容的相似,在他臉上,并沒有遇見熟人,或親人一般的激動。

  看來,這個人和原來的高暢并沒有關系,只是長得相似而已,純屬巧合。

  兩人的輪廓和五官的確有些相似,然而,不同的地方也不少,比起高暢來,崔安瀾要顯得文弱得多,雖然,經過一段時間的苦練,在他身上,仍然保持著某種書生的習氣,并沒有完完全全蛻變為一個真正的士卒。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他身上沒有高暢所具有的獨特的神態和氣質,沒有那種漠視一切的淡然,以及身為上位者應有的威嚴。

  “安瀾,是哪里人?”

  崔安瀾低著頭,雙手緊握,一時無語。

  高暢笑了笑,說:

  “怎么?安瀾有難言之隱?”

  高暢的笑聲雖然輕微,然而,崔安瀾卻從中感覺到了一股森然的寒意,火光閃耀處,地上拉著的高暢的影子顯得異常巨大,在跳動的火苗中,搖曳不定。

  崔安瀾心中一寒,忙說道。

  “在下不敢有任何東西向統領隱瞞,只是,這事說來話長,在下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嗯!”

  高暢哼了一聲,朗聲說道。

  “抬起頭來說話,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輕易向人低頭!”

  “是!”

  崔安瀾抬起頭,視線猶疑不定地落在高暢的下巴上,他終究還是不敢直視高暢的眼睛,看得出,他內心充滿了掙扎,不知道是不是該把自家的祕密吐露出來。

  崔安瀾咬咬牙,突然,離座而起,向高暢奔去。

  高暢端坐在原地,冷冷地注視著他的舉動,從對方身上,他感受不到殺氣,因此,沒有采取任何動作,身形巍然不動。

  在高暢身前兩步遠,崔安瀾猛地雙膝跪地,向高暢行了個大禮,額頭不停地叩擊身下的青磚,嘴里不斷嘶喊。

  “統領大人!請你一定要幫在下!幫在下報那血海深仇啊!”

  “哦!”

  高暢頗有興致地瞧著身下的崔安瀾,沒想到自己短短的一句話,居然引來他這樣驚天動地的舉動,這事還真有意思!

  崔安瀾不管不顧,一個勁兒地向高暢磕著頭,很快,額頭就腫了起來。

  “有什么事情,起來慢慢說話!”

  再磕了兩個頭,崔安瀾才從地上站起身來,他彎著腰,退了回來,坐回原位,頭發披散下來,額頭破了一點皮,一絲血漬紅了他的頭皮,看上去,頗為狼狽。

  高暢沒有說話,歪著臉,仔細打量著他。

  哽咽兩聲之后,崔安瀾調整好情緒,將自己的身世向高暢娓娓道來,這個祕密,他原本想埋在心底,除非完成心愿否則絕不向任何人吐露,然而,在這一刻,他卻想一吐為快。

  在他看來,眼前這個人或許能幫助自己,做出這樣的判斷并沒有經過他一向推崇的冷靜的分析,完全是出于他的直覺。

  他想牢牢抓住這個機會,因此,沒有任何隱瞞地將自己光彩以及不光彩的過去全部向高暢吐露出來。

  崔安瀾是博陵崔家的人。

  這句話非常精辟,准確!所謂博陵崔家的人的意思是,他家從他的祖父開始,就是博陵崔家的奴仆。所謂奴仆,就是那種生死大權全部掌握在主人手上的下人,并且,世世代代,即便是生下了的后人也屬于主人所有,對這些奴仆來說,主人就是他們的天,就是他們的地,主人的命令等同于皇帝的金科玉律。

  崔安瀾這個奴仆和一般的奴仆有點不一樣,這點對他來說是幸運的,然而,終究說來,卻也是不幸的。

  崔安瀾和崔家家主的大公子崔破崔平州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大公子才在主人房里發出第一聲哭喊,下人房這邊,崔安瀾也開始了初啼,與之應和。

  這也是一種緣分吧?

  就是這個小小的緣分,四歲開始,崔安瀾就成為了崔破公子的伴讀書童,這對崔安瀾來說是幸運的,不然,像他這樣身世的人,不可能接觸到高貴而潔淨的書籍。

  一晃眼,十几年過去了,和崔破公子一樣,崔安瀾也成為了一個知書達理的翩翩書生,雖然,他永遠只能穿著粗布的衣衫,然而,他腹中的學識比起自家公子來,卻不遑多讓,這還是他在故意藏拙的情況下留給旁人的印象。

  知慕少艾,不只是公子少爺才會擁有這種東西,崔安瀾這個下人奴仆同樣有著類似的青春沖動,當然,他的對象不是什么大家小姐,理智的他不會有這方面的奢望,他的目標是和他同一階層的人物,二爺房中一個名為碧煙的丫鬟。

  并且,那個丫鬟也對與一般奴仆不太一樣的他懷有好感。

  年少之時,他和自家公子也頗有一番情誼,所以,公子崔破知道他的這個心思,還笑著對他說,等他成年之后,就安排他和碧煙成親。

  然而,沒有等到他真正成年那一天,天就塌了下來。

  在一次和滎陽鄭家來客的詩會中,碧煙失手把崔二爺崔無庸最鐘愛的茶壺摔碎了,崔二爺一怒之下,將碧煙賜給了二房的管事崔忠,碧煙只是一個年方二八的姑娘,那崔忠卻已經四十好几了。

  對奴仆來說,主人是天,天老爺要如此,像他們這樣卑微的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也許是書讀得比較多的緣故吧,崔安瀾不像別的奴仆那樣對這樣的事情逆來順受,他選擇了反抗,一向理智的他,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他准備救出鎖在柴房里的碧煙,兩人一起私奔。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么文弱的自己,在當時,居然有那么大的勇氣,要知道,背主逃亡的奴仆,只要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條。

  碧煙義無反顧地跟著他踏上了逃亡的路途,最初,還頗為順利,輕松就騙過了柴房的守衛,兩人逃了出來,然而,很快,事情就泄露了,追兵迅速追了上來。

  慌亂之中,他摔下了山崖,卻因此逃得了一命。

  作為逃奴的碧煙,卻被杖斃而死,自家的父親也被連累了,從賬房內被趕了出來,貶為一個苦力,并且,聲稱和他這個不忠不義不孝的東西斷絕關系,很快,就郁郁而終了!

  這些事情,都是后來他打探出來的,從此,他之所以活著,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斬斷博陵崔家從漢時崔烈開始的數百年傳承,為此,他愿意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這也是他這樣一個書生居然參加反賊,并且作為一個普通一兵的原因。

  博陵崔家的名聲非常之好,乃是儒家的代表,號稱以禮教化天下,几世以來,在紛亂的北朝,依然屹立不倒,并且,屢屢有子弟出將入相。。

  這樣的世家大族,不僅朝廷不會輕易去得罪,就連那些造反的反王,經過博陵的時候,同樣也退避三舍,他們還期望有朝一日登上青云,那時,還需要博陵崔家的子弟來輔佐自己,治理天下。

  要想鏟除這樣傳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難度可想而知。

  崔安瀾并不奢望高暢聽了自己這悲慘的往事,就義憤填膺答應幫自己報仇,要知道,自己單身一人,和整個崔家相比,分量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冥冥中又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眼前的這個人一定會幫助自己。

  他有些緊張地盯著高暢,嘴唇不停發抖,等待著命運的裁決,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會是什么?仍舊會是如地獄一般的絕望嗎?

  沉默了一陣,高暢幽幽說道,那聲音仿佛來自于九幽之地,寒冷徹骨。

  “一個人,想要得到什么,一定會付出一些別的什么!你是一個聰明人,多余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如果,你對我有用,能夠幫我做事,我就會幫助你,你能幫我做多少事情,同樣,我也會幫你做一些相等的事情!”

  “在下一定為統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赴湯蹈火!呵呵,那就不必了,你先去將屋角的那副盔甲穿上,讓我看看!”

  雖然,不明白高暢叫自己這樣做的緣由,崔安瀾仍然沒有一絲遲疑,二話不說,立刻走到牆角,把那副原本屬于高暢的盔甲穿戴整齊,然后,走到他的身前。

  高暢上下打量了一番全身披挂的崔安瀾,滿意地點點頭,笑著說道。

  “好一個影子武士!”

  崔安瀾并不明白什么是影子武士,要是高暢換一個說法,比如說是替身,他就會明白了,高暢之所以會叫他來見自己,目的就是這個,讓他做自己的影子武士。

  既然,崔安瀾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家伙,還有著那么一點本事,這事情也就更完美了!

  至于,博陵崔家!日后,再慢慢走著瞧吧!高暢對中國傳承了一兩千年的儒,以及在這名號下延伸的禮教和宗族,并沒有什么好感。

  如果,只是想推翻一個王朝,重建一個王朝,當然需要這些儒者,需要籠絡這些世家大族,需要大量儒生的支持,然而,高暢的目的并不在此。

  那樣的話,這次轉生也未免太無趣了!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5:59
第一集 第三十八章 暗火


阿嵐在黑暗中疾行,無聲無息,只有踏上一些青石板路時,才發出腳跟和地面清脆的相擊聲,現在是午時時分,大街上已經沒有了人。

  阿嵐胸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毫無畏懼地在夜路上走著。

  明天,他就要出征了,每個人都說這次出征凶多吉少,就連負責照顧夫人曹鳳的丫鬟也知道這一點,帥府的那些親兵更是肆無忌憚地談論著他的死期,尚智和那個叫阮君明的家伙看上去頗為幸災樂禍。

  在他出征之前,自己一定要再見他一面。

  至于,見到他之后,又要做什么,阿嵐自己也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在縣衙那間小屋里呆著了,她想趁著今晚,拋開一切顧忌,無拘無束地把話向那個人說明白。

  進入城西,她瞧見了一堆堆閃耀的几十處未曾熄滅的篝火,篝火旁邊卻一個人也看不到,顯得異常的淒涼和憂郁。

  “什么人?”

  阿嵐經過一堆篝火時,兩個士卒從陰暗的牆角處突然竄了出來,他們手里拿著雪亮的長刀,一嘴的酒氣,然而,雙眼炯炯有神,顯示他們還很清醒。

  這兩人是長河營的哨探,即便是在城西自己的駐地里,高暢的隊伍仍然保持著足夠的警惕心。

  “我是大帥府的人,我要見高暢!”

  阿嵐大大咧咧地回答。

  “大帥府的人,可有令牌?”

  那兩人攔住她,不讓她過去,不過,并沒有過激的動作,可能是看在阿嵐是個美女的份上。

  “你們兩個讓開!”

  從那個角落里又走出了一人,正是負責今晚巡視的諸葛德威,他粗魯地推開自己的手下,一臉媚笑地來到阿嵐身前。

  “嵐姑娘,這么晚還來找統領大人啊!”

  “少啰嗦,帶我去見他!”

  阿嵐心中憋著一股無名之火,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委屈,瞧見這個熟識的人,語氣不知道怎么的,非常別扭和生硬。

  “是!是!在下馬上給嵐姑娘帶路,這一路,還有不少警哨!”

  阿嵐跟在諸葛德威身后,穿過几條小巷,走進了那棟熟悉的房子,來到中庭處,諸葛德威停下了腳步,阿嵐越過他,沉默地走進了后院,那里是高暢獨自居住的地方,阿嵐曾經也在這里住過一段日子。

  她直接向高暢的臥室走去,靈貓一般上了台階,來到房門前。

  手放在房門上,她遲疑了一下。

  “咿呀”!

  房門輕輕推開,暗夜中,門開的聲音傳得老遠。

  “誰?”

  屋里的黑暗處響起了高暢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充滿了冷漠味,仿似專門給別人的熱情潑冷水一般。

  “高暢!”

  阿嵐顫顫地喚道。

  “阿嵐!”

  這個聲音近在咫尺,不知什么時候,高暢已經無聲無息地來到了阿嵐身前,黑暗中,阿嵐看不清他的身形,只感覺到一具散發著熱氣的身體就在自己面前,她向前伸出了手。

  兩人在黑暗中沉默了一會兒。

  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阿嵐朝那好像吸引著自己的黑暗的漩渦處扑去,她敏捷地摟住黑暗中的高暢,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她那纖細的身軀緊貼著他的軀干站在那里顫抖著,自己抱著的這個人的胸膛真是寬厚啊!讓她覺得異常安全。

  一會兒,阿嵐那熱乎乎的氣息扑在高暢的臉上,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我把自己獻給你,你一定要活著!”

  這顫抖著的聲音精靈一般在黑暗中流淌,讓高暢想起了,第一次與阿嵐見面的情形,月光下那超脫凡俗的聲音,那張非人一般美麗的臉。

  高暢猛地一把阿嵐緊摟在懷里,就像要把她融化在自己心中一般,那一刻,長久容身在黑暗中的孤獨和冷漠在這具身體上蕩然無存。

  他的眼前閃耀著彩光,他迫切地想向懷里的這個人傾訴,心與心之間的傾訴。

  然而,他什么也沒有說,嘴里發出的語言在此蒼白無力,完全沒有用武之力,他需要的是另一種語言。

  他把阿嵐打橫抱了起來,在黑暗中穿行,來到屋角的胡床旁,兩人緊緊擁抱著躺在了床上。

  黑暗中,身下的這個女人發出的痛苦的呻吟聲,聲音是那么純真,纖細,讓他無法把這聲音和那個大大咧咧,男人婆一樣的阿嵐聯系在一起,唯一保留著她的個性的,就只有當她用雙手緊摟著他身體時的熱情勁兒。

  高暢覺得自己容身在一團火焰中,那是阿嵐幼稚的愛情綻放出來的火焰,他有些迷戀那種被火炙烤的感覺,讓他感覺到了一種難得一見的溫暖,使他沉浸其中,不愿離開。

  然而,黑夜終究要過去,擁抱終究要分開,人,終究要離別!

  有的離別會重逢,有的離別卻只能是離別!

  當阿嵐睜開眼睛的時候,躺在自己身邊的高暢已經不見了,窗外已經發亮了,院子里的滴著露水的樹梢上,不知名的雀鳥在婉轉。

  “高暢!”

  她忽地一下從被窩里爬起來,朝著外間輕喚一聲,但是,沒有任何回應。

  她這才想起了高暢已經領軍出征了,這時,怕是已經出城了吧,她騰地從床上站了起來,匆忙穿上衣服,沖出屋去。

  陽光掠過院牆,像几只箭一樣射進院子,阿嵐風風火火地跑出院門,很快,腳步聲就消失在屋子外。

  大街上一片狼籍,仍然殘留著昨晚酒宴的氣息,空的,壞的酒壇子滿街都是,篝火雖然熄滅,仍然冒著青煙,灰燼之下依舊保存著火種。

  晨光已經大亮了,軍隊離開過后的大街顯得格外冷清,偶爾,才有一兩個人影在街角巷口閃了閃。

  阿嵐邁著均勻的步子,一路小跑,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了城門口,城門緊閉著,几個小兵正圍著一堆燃燒的篝火說笑。

  阿嵐沒有理會他們,徑自就上了城樓,那些士卒仿佛也認識她,只是瞄了她一眼,沒有過來干涉。

  阿嵐站在門樓上,手扶著城牆,她面對西方,原野像一匹綠色的錦緞延伸過去,在遠處,被一處小山坡截斷。今天拂曉,高暢他們就是從那個小山坡消失的,過了那個小山坡,再掉頭向東,前往東面的平原。

  為了保密起見,他們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整隊出發了,而且,走的是與平原方向相反的西門。

  冬日的清晨,四周仍然彌漫著寒氣,阿嵐呆呆地望著地平線,用手攏在嘴邊叫喊著。

  “高暢!”

  聲音向四面八方傳了過去,驚起了城牆歇息的一群雀鳥,它們扑棱著翅膀向天空飛去,越飛越遠,最后,變成一些小黑點,如同一堆沙子從天空灑過,從北灑到了南。

  當阿嵐的呼喚消失之后,城牆上,就只留下了風吹哨樓的聲響。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6:02
第一集 第三十九章 謀

十一月十七日,辰時。

  平原郡,郡守府。

  “此話當真?”

  說話那人高踞堂上,乃是武賁郎將王辨,楊義臣親率大軍前往豆子坑征討格謙,王辨率領本部三千人留守平原,看守位于平原的糧草輜重。

  坐在他下方的是這個地方本來的主人,平原郡通守楊元弘,剛才,從他嘴里,王辨聽到了一個讓他吃驚的消息。

  上次亡命奔逃,逃得一命的竇建德在饒陽取得了喘息之機,短短一個月,竟然糾集了好几千的舊部,并且,近日就要前來攻打平原。此時,楊義臣的大軍已經遠去,短時間難以返回,王辨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好友新任的清河郡通守楊善會說過的話,打蛇不死,必被蛇咬。可惜,在大帥楊義臣眼中,竇建德不足為慮,他的目光盯在豆子坑那股強大的阿舅賊去了。

  “千真萬確!”

  王辨的臉色暗了下來,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只靠自己這三千人,再加上平原郡征來的那一千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丁壯,要想抵擋以作戰勇猛著稱的竇建德郡的進攻,談何容易啊!

  楊元弘微微一笑,神情不帶一點緊張。

  王辨疑惑地瞧了他一眼,他知道面前的這個通守大人是什么樣的貨色,一聞賊來,就要遠遁千里的家伙,平原好几次被反賊攻破,和他不無干系。比起他的本宗,那個與各路反賊作戰大小七百余場,勝多負少的楊善會來說,相差得太遠了。

  可是,如今他卻擺出一副鎮定自若,決勝千里的姿態來,這事情必定還有內情。

  楊元弘清楚王辨看不起自己,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說一半留一半,將王辨的胃口吊起來之后,他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

  “將軍不必驚慌,這次竇賊不來則已,一旦前來,要他來得去不得!”

  “哦!”

  王辨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說:

  “不知通守大人有何妙計?”

  “妙計說不上,不過賊子的底細盡在本官的掌握中!”

  “既然如此,通守大人請細細道來!”

  楊元弘也沒有再拿喬,畢竟,要想守住平原,他還需要王辨的那三千正規軍,在平原,存有楊義臣討賊軍的糧草輜重,一旦失守,這次他的腦袋一定不保。

  “竇建德現在有七千人,最有戰斗力的是他親自統領的騎兵營,大概有八百人,然后,是手下大將王伏寶率領的虎威營,足有兩千的壯士,除此之外,還有好几個營,一共四千來人,由几個將領統領,每營的人數不等,但是,戰斗力不足為慮。”

  “嗯!”

  王辨點點頭,聚精會神地盯著楊元弘。

  “這次,竇建德之所以敢來攻打平原,是因為得到了大帥的大軍已然前往豆子坑的消息,然而,這個消息他并沒有確定。因而,只派了一千來人的烏合之眾作為前鋒偽裝成主力前來佯攻,他親率主力時隔一日之后出發。”

  “七千人!”

  王辨緊皺眉頭。

  “據最新的消息,他們的前鋒今天拂曉已經從饒陽出發了!”

  王辨抬起頭,瞧了一眼楊元弘,他從這個膽小的家伙那里聽不到一點擔憂的語氣,莫非,這家伙轉了性,還是換了一個人。

  “我們能作戰的只有四千人,近期沒有援軍,敵人足有七千人,通守大人,依你看,我軍該作何應對啊!”

  “七千人!哈哈,在我看來,不過是土雞瓦狗,一擊即潰!”

  “哦!”

  王辨微微一笑,手拂下頜的須髯,說道。

  “不知通守大人信心何在?”

  “我是從哪里知道竇建德的底細的,將軍或許有興趣知道吧?”

  楊元弘離開座位,來到王辨身旁,在他耳邊小聲地說道,須臾,兩人分開,王辨猶疑地望著他,說:

  “通守大人可有把握?”

  “十足把握!”

  “對方不會是死間吧?”

  在目前這種情況下,謹慎是必要的,也難怪王辨再三追問。

  “高氏殘余之人和竇建德爭權這一事絕對千真萬確,所以,這人絕對可信!”

  王辨坐直身子,神情凝重地說道。

  “楊公,可記得郭絢郭將軍否!當初,就是聽信了竇建德,認為他已經與高士達反目,故而放松了對竇建德的警惕,被竇建德率軍偷襲敗亡!”

  “這個!”

  楊元弘遲疑了一下,咬咬牙,斬釘截鐵地說:

  “這事,我覺得可信,出面的是現在東海營統領高擋脫的侄子,高氏嫡系唯一的傳人,他現在就在平原,如果,此事有詐,姓高的不會如此!”

  “能夠確定那人真是高氏嫡系的唯一傳人?”

  “我營中有熟悉高家的人,他已經確定了,沒有虛假!”

  “哦!”

  王辨陷入了長思。

  楊元弘的計划是由他本人率領平原的鄉兵,加上官兵中的一千人駐守平原,擺出一副死守待援的架勢。王辨則率領余下的兩千精銳偽裝成向豆子炕的大軍運送糧草,出城十來里之后,突然轉向,前往西方,疾行數十里,埋伏在饒陽到平原的必經之路白水橋旁。

  竇建德的大軍一天之內是趕不到平原的,必定要宿營,除了漳水外,那條白水河是原野上唯一的河流,宿營之地必有水源,竇建德一定會在那里宿營。

  等半夜時分,東海營的人會在指定地點的等待王辨的人,然后,為王辨的大軍指明方向,內應會在竇建德的主營放火,趁得半夜火起,兩千多蓄勢待發的精銳直扑竇建德大營,如此,何愁大事不定!

  只是,事情真能像楊元弘講的那樣順利嗎?聽起來蠻有道理,然而,王辨總覺得有紙上談兵的味道,因此舉棋不定。

  “王大人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楊元弘站起身,慷慨陳詞。

  “如果死守平原,以我四千人對抗七千人,說起來也可以。但是,王大人,你莫要忘了平原几經賊掠,城牆早就破爛不堪,城防的優勢,等于沒有,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對抗作戰勇猛的竇建德軍,只有死路一條,那時,你與我的腦袋不被竇賊所殺,也逃不過朝廷的利刀啊!”

  是啊!他說得很有道理!王辨點了點頭,死守的確是沒用的,事到如今,只能行險一搏了,如果,事情順利,也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

  功名富貴,在此一擊!

  “好!”

  他一拍案子,猛地站起身來,眼神變得堅毅。

  “就依楊大人之計,我即刻發兵!”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5 16:06
第一集 第四十章 路遇(上)


  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一路走來,這兩句話完全可以概括沿途的風景。

  從饒陽出發后,越過饒陽和平原郡的邊界南嶺之后,高暢變身為一個游學的士子,帶著化裝成家中仆人的諸葛德威和大隊分道揚鑣,一路向北,隨后,踏上從河間郡通往平原郡的官道。

  由于,對平原的隋軍情況不曾有具體的了解,為了不打無把握的仗,他決定親自到平原去打聽消息,之所以親自出馬,是因為暫時他還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第一次出戰,如果因為對敵人的情況不明而打了敗仗,他無法原諒自己。

  在饒陽和平原郡之間,一定遍布官府的眼線,為了隱藏蹤跡,他才急著趕路,故意繞道從河間郡的方向進入平原郡。

  雄闊海并沒有跟著他,而是守候在假扮成他的崔安瀾身邊,行軍的一干事務,他把它委托給了管小樓,在隋軍中做過小軍官的管小樓,對這些事情,做起來還是蠻讓人放心的。

  對諸葛德威這個人,高暢并不放心。野心極重的人,隨時會為了利益反咬自己的主子一口,如果你沒有足夠的利益給他,并且不能震懾住他的話,所以,他把諸葛德威帶在了身邊,隨時可以敲打他。

  雖然是官道,但是,沿路走來,路旁的那些村庄多半都已荒廢,渺無人煙,官道兩邊的田野,荒草叢生,打馬走來,路邊的草叢中,時而可見森然的白骨。

  平原,清河,這一帶屢經戰亂,當地的百姓要不是像老爹那些人一樣避入深山,不然,就會几個村庄聯合起來,修筑塢堡,不但防賊,同時也防備和賊相差弗里的官兵。

  “公子!前面有一個村子,我們在那里歇歇腳,給馬喂喂水,再趕一個時辰的路程,就能趕到平原了!”

  高暢瞧了瞧前方,對扮成隨從的諸葛德威點點頭,諸葛德威揚了揚馬鞭,馬兒竄了出去,先一步往路旁的那個村子趕去。

  這是一個只有几十戶人家的村子,正在官道旁,一條土路從村子延伸出來,與官道相連,在村口,有一個黃土廣場,廣場中間那棵大槐樹下,有著一口井。

  諸葛德威瞧了瞧井底,還好,并不是枯井,他把高暢和自己的馬牽了過來,從井里打水出來喂馬,順便給馬梳洗一番。

  高暢朝村子中間走去。

  村中的房子基本都已破敗了,土牆頹倒,屋頂的茅草不翼而飛,院落內野草叢生,高暢身著寬袖的儒衫,頭戴冠巾,腰間別著士子劍,慢慢走來。

  昨晚發生的事情,至今仍在他腦海里盤旋,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面對把一切獻給自己的阿嵐。

  真是愚蠢啊!

  在這亂世,每個人的明天都無法預卜,作為轉生無數次的自己,曾經立志堅決不在亂世作繭自縛,情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如今,卻和阿嵐結下了剪不斷的情絲,高暢對自己的行為非常懊惱。

  不過,他并沒有在這件事情想得過多,所有的一切,還是等這一仗打完過后再說吧!雖然覺得煩惱,但是,他沒有覺得那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誰!”

  高暢的目光箭一般地射向旁邊的屋子,剛才,那里發出了響聲,雖然很細微,仍然避不開他的耳朵。

  沒有回應。

  手按在劍柄之上,高暢一腳踹開作為院門的籬笆,走了進去,他沒有呼叫廣場上的諸葛德威,決定一人去看個究竟。

  “咿呀!”

  門隨聲推開,灰塵扑扑落下,白晝之光從高暢的身后直扑進去。

  “呼!”

  一道風聲迎面而來,高暢輕輕往后退了一步,一根木棍從他面門前划過,落了下來,與此同時,高暢向前踏了一步。

  “滄啷”!

  長劍閃電一般出鞘,白光一閃,如同一泓秋水向前流去。

  “啊”!

  好几個人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高暢的劍尖在一個人的喉間停下。

  那是一個衣衫濫鏤的小孩,一臉污泥,黑不溜秋,看不清他的臉,就那身材來說,也就十來歲而已,他手里仍然緊握著一根木棍,雙眼冒火,倔強地盯著高暢,一點也不顧忌喉間的利劍。

  在屋子的角落,還有十來個小孩,全部衣不遮體,那聲驚呼就是他們全體發出來的。

  高暢收回了長劍。

  “黑哥!”

  小孩們跑了上來,把那個動手的孩子拉了回去,然后,警惕地望著高暢。

  “你們是什么人?”

  沒有人回應,孩子們的眼神充滿了不信任,還有一點憤怒,一絲恐懼。

  那個稍微大一點,被叫做黑哥的小孩仍然緊握著木棍,擋在那些小孩身前,他知道,面前這個人可以輕易殺光自己這些人,自己不管怎樣反抗也是無能為力,然而,他依舊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木棍,那是他和這些小伙伴們唯一的依靠。

  “誰能告訴我,你們是哪里人?為什么在這里?”

  高暢將長劍收回劍鞘,再次問道,仍然沒有回應。

  他瞧了這十几個小孩一眼,不再說話,轉身走了出去,他并非沒有仁慈之心,但是,所謂的仁慈不是做什么爛好人。他知道,如果沒有人幫助,這些小孩最后的命運可想而知,唯有悲慘兩個字才能形容。的確,他能幫助他們,可以把他們帶走,然而,一個帶著十几個流浪兒的士子,這事情想想都滑稽。

  所以,他問了兩聲后,就毅然走了出去。

  一會,給他們留點干糧吧,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他來到村口的廣場,這時,諸葛德威已經打理好了一切,馬兒拴在井沿旁的老槐樹下,他坐在井沿的石欄上,瞧見高暢,連忙站了起來。

  “把干糧全部拿出來!”

  “公子餓了嗎?”

  諸葛德威一溜小跑來到自己的馬兒身旁,取下馬鞍上的包裹,拿出里面的干糧,拿到高暢面前。

  高暢本來想讓他把干糧拿給那些小孩,后來,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親自拿過去,就在他轉身之際,耳畔聽到了一些聲音,他停下了腳步。

  諸葛德威疑惑地瞧著他,不過,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因為他也聽到了那聲音,那是好几匹馬在奔跑的聲音。

  “公子,躲起來嗎?”

  諸葛德威神色有些惶急地說道。

  高暢搖搖頭,他是一個游歷的士子,不能做這樣藏頭露尾的事情,如果,那些人也在村子中休息,說不定會像他一樣搜尋村子,要是被他們找出來,就不好解釋了。不如坦然面對,能混則混,實在混不過去,把他們殺了就了事。

  馬蹄聲越來越急,越來越近,很快,十几個騎士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官道上,并且,向這個村子拐了進來。

  那是十來個身著盔甲全副武裝的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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