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小說] 大宋之安居樂業 作者:黑刀 (連載中)

z3336578 2009-4-19 23:39:3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 22184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7 10:49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三三章 發流民,威逼朱勉(上)


   


    說陸青城這邊,這個剛剛走馬上任的松江知府很是命任就被朱勉匹夫算計了一把,盡遷八州流民入松江。

松江府庫已經被前知府顏度等官吏弄得幾乎破產了,除了留下上繳的賦稅和花石綱,府庫裡竟然沒有留下一絲半毫,搜刮得不可謂不徹底。

一般來,如果說這種情況的話,官府一般是會召集地方鄉紳富商來「商議」一下,也就是讓鄉紳富商出點血,不但賑濟錢糧有著落,官吏們還能趁機撈上一把。

撈不撈的陸青城無所謂,但召集鄉紳富商的事他也是首先就做了。不過啊,這年頭誰都不是傻子,像這麼大規模的流民湧入,稍不留意肯定是要暴亂的,即使新任知府手段高沒發生不暴亂,但按照慣例他們這些人是肯定要出血的,但如此多的流民——別說總數達到了整整二十餘萬戶,即使先期被發來的六萬餘戶流民也是一個恐怖的數字,松江貧瘠,鄉紳富商本就不比其它州府多,而且,松江的這些鄉紳富商也不比其它州府的「同行」那麼財大氣粗,要讓這些不多也不富的人出血安置流民,他們肯定得破產。於是乎,等陸青城派去召集那些鄉紳富商的人上門的時候,那些原本的大戶豪門早就已經跑了,清潔溜丟,整個松江沒跑的鄉紳富商用兩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還好,林靖文給出了個注意。

陸青城照著做了,先起草了個折子,也不發往汴京,先發到了杭州。

效果顯而易見,沒過幾天的時間。杭州方面就由朱勉親自發了份文書過來:「茲聞松江府流民眾多,其地官府實無力安置,今由兩浙路發糧十萬石錢二十萬貫以助之,望松江府妥善平靖地方,勿失民望,勿負皇恩。」

糧十萬石錢二十萬貫?打發叫花子麼?

陸青城二話不說,當即招來剛被招安的李恢。

「流民的情況現在怎麼樣?還像前些時日那麼不安分嗎?」

李恢這陣子忙的就是安撫流民地事。說是安撫不恰當,實際上不過是鎮壓而已。流民久受官府欺壓盤剝,怨氣沖天,在被發來松江之前已經反過不止一次了。聽說以前這八州流民總數不下四十萬戶。不過經多次反叛多次被鎮壓屠殺之後只剩一半多點,將近一半的人死於官軍的屠刀之下。但即便如此,官府的屠刀也沒嚇住這些「刁民」,一有機會他們肯定反。

「情況還可以。」李恢回答得輕描淡寫,不過陸青城可是知道的,眼前的這個剛走馬上任的萬夫長在短短半月之內就得了個「屠夫」之名,半月之內,被他下令處死的流民不下萬人,所過之處可謂是血流便,流民一入金山、婁兩縣便即叛亂。李恢硬是殺得沒人敢反。

但有叛亂者族誅,知情不報者罪同。

這是林靖文臨走之前所過的話。李恢將這句話嚴格地執行下去。暴亂之流民全家被斬首,一般叛亂的不過是精力旺盛地青壯而已,但自李恢上任之後,上至半支腳已踏入棺材的老人,下至還不會走路的小兒,無論青壯婦孺,敢暴亂的青壯連帶家人親友盡數處死,從賊者同,支持者同,不報官府者同……

早期被趕入松江的六萬戶流民。李恢硬是殺了將近兩萬戶,三之一的人倒在血泊之中。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沒有公道。只有血腥的屠殺,直殺得流民無人敢反,殺得兩浙的官軍心驚膽戰。

李恢說的「情況還可以」。豈止是「可以」,李恢一聲令下,即使叫那些流民去吃屎他們也不敢不吃。因此,即使現在糧食不足、房屋不足、衣物不足……一切都不足每天不過每人分到四兩糧食的情況下,這些讓朱勉頭疼不已地暴民硬是溫順得像綿羊,松江官府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得做什麼,沒人敢吭個不字。

陸青城對李恢做的事一清二楚,不過現在也只能這麼辦,不然怎麼樣?每天只有四兩糧食,衣服甚至不能將身體完全包裹住,下雨天還得住在帳篷裡甚至是露天呆著……這就是流民現在地生活,這樣的生活幾個人能忍受?要不是靠血腥的屠殺,只怕朱勉的目的早就達到了,恐怕松江已經是暴民的樂園。

「分兩萬戶流民出來,從今天起十日之內每日給這兩萬戶飽食,已經搭建好的房屋先給這些流民居住,讓他們養精蓄銳十日,十日後等我命令。」陸青城看著朱勉發來的所謂文書兩眼直冒火,一連串的命令發了出來:「另外,準備三萬件兵器鎧甲,不用太好,松江府庫裡不是存的有不少麼?將府庫裡地那些兵器皮甲清點出來。



「喏!」李恢也不問為什麼,直接去執行命令去了。

金山縣是松江與杭州最接近的一個縣,這裡也是常、秀、湖、壽四州流民進入松江的必經之地,現在這裡已經聚集了七萬餘戶流民,整個金山縣都是流民的海洋,金山縣城四周隨處可見流民居住地帳篷和草屋。

這裡現在可謂是又髒又亂,一群群蓬頭垢面的流民或坐或站的,個個有氣無力,那些老弱婦孺瞪著無神地雙眼耷拉著腦袋,就是那些小孩子也沒有力氣玩耍,蒼白的小臉麻木不堪,就是那些青壯也沒甚力氣活動,只有些身體素質好有毅力的壯丁還在堅持著搜尋食物或者是伐木建屋,而那些所謂食物也不過是草皮樹根而已,就是這些也快要吃完了。

但即使如此淒慘,這些流民也不敢衝近近在咫尺的縣城裡去搶劫,哪怕他們甚至能隱約聞到城裡飄來的飯菜香味。

突然,靠近城門的流民那裡「熱鬧」起來,這所謂熱鬧也不過是有不少流民站了起來望著城門方向而已,再多的事流民們就不願意浪費體力去做了。

原來是從城裡跑出一隊甲士。

這是李恢奉了陸青城的命令來挑選兩萬戶流民,這幾日都派出兵士去挑選健壯的流民。

這隊甲士來到流民聚集地,然後分出一些人拿著鑼鼓邊敲打邊四處大喊:「奉松江知府令,選兩萬戶流民,給予飽食和房屋;奉松江知府令,選兩萬戶流民,給予飽食和房屋……」

流民們都被驚動起來,無神的雙眼一個個亮起來,就像飢餓的獅子看到了綿羊一樣,不過沒人敢有異動,只是拿著渴望的雙眼看著那些甲士。

片刻之後,甲士們宣傳好了,等流民們都知道了消息等在「家」裡等候挑選,他們這才不緊不慢地一戶戶去選人。

這樣的情況在金山縣每個流民聚集點都有發生。

李恢挑選出較為精壯的兩萬流民青壯之後,將這兩萬人連同他們的家人都遷到修建好的木屋之中,這些木屋卻是松江府以糧食招募流民修建的,本就是準備用來安置流民,只不過這兩萬戶先享用了而已,房屋不多,也就夠安置三萬戶之用。

每日飽食,糧食管夠,還發下布匹給讓流民自己做衣服……有吃有住啊,還有穿的,流民們一時間感覺到了天堂。

當然,派出大夫給這些流民檢查身體的事在流民剛進入松江的時候就已經在做了——疫病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場疫病能滅絕一個縣乃至一個州府,身有疫病的流民被拒絕進入松江——現在也不過是在調養這兩萬戶流民的身體而已,李恢還每日派出兵士稍加訓練這些流民青壯。

得到李恢的覆命之後,陸青城再次給杭州發了封文書:松江無力彈壓流民,錢糧布匹鹽茶等無有不缺,望兩浙路給予支援。

朱勉對這封文書毫無反應——也不是沒有反應,兩浙在臨近松江的常、江等州府增加了駐軍,這些州府的駐軍日夜巡邏嚴加提防。

陸青城收到情報後冷笑不止,再次招來李恢。「將那兩萬戶流民派出去,目標就是常州,你帶三千兵馬混雜在裡面。」

「要不要攻下常州?」李恢一下子就明白了陸青城的意思,問道。

「看情況吧,」陸青城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一開始就把事情做絕了,「做出威逼常州的姿態,最好敗幾次兩浙官軍,還是先不要真的打常州了。」

「喏!」

那兩萬戶流民這些時日飯管飽食管夠,自家的婆娘小孩和老人慘白的臉色也有了些紅潤,正滿足於這樣的小日子,就等官府非授田地後乖乖地做個良民,不過,事實上老天還在繼續折磨他們。

如狼似虎地松江官軍將他們從溫暖的房屋裡驅趕出來,連家帶口,只發給他們三日的口糧,還有一些兵甲,五千松江官軍將這兩萬戶茫然無措的流民趕到了松江和常州的交界處,這五千官軍就將他們與松江隔絕開來。

「媽的,反了,我們發了,官府不給我們活路,我們自己去尋活路。」

無衣無食,剛過上沒幾天好日子的流民重新回復了無衣無食的淒慘生活,看著哭哭啼啼的女人和孩子,看著木然無聲的老人,那些青壯再也忍不住,就像當年的陳勝吳廣那樣,就像他們以前做過的那樣,這些人揮舞著武器大叫著「反了,我們反了。」衝向常州。松江他們是敢回去的。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7 10:49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三四章 發流民,威逼朱勉(下)


   


    勉這些日子過得很舒適。

雖然在康王和蔡太師的聯手壓迫下讓出了松江,但松江不過是個偏僻貧瘠的小府而已,讓出去也不心疼。不過,就這麼生生地吐出塊肉來,雖然是塊他瞧不上眼的肉也讓這個權傾東南的朱大官人心裡極不舒服,總想著報復一下。

正好,有個手下獻計發八州流民入松江,朱勉稍一考慮就同意了,還趁著那個所謂的林大官人沒回到華亭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做了。

果然,八州流民一去,他朱大人真是省心啊,以前光怕那些流民謀反了,都鎮壓過不知道多少次了。現在好了,頭不疼心不煩,他都差不多有一個月沒接到有流民叛亂的官文。真是好,這可又是一大政績呀,要是上報朝廷,想必聖上會更高興吧!

不過,一封常州緊急發來的官文讓他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松江因無力安撫流民,已於日前驅逐兩萬戶流民出松江,這些流民已反,集兵兩萬圍攻常州,我常州官軍連敗,現已被叛軍兵臨城下。」

還有一封副書詳細解釋了常州的情況,「叛軍所過之處大戶富商之家盡皆被燒殺搶掠。」大戶富商?那可都是錢啊,要是征花石綱都不知道能征到多少銀錢。更讓朱勉抓狂的是,「茲叛軍裝備精良,兵器甲冑多為廂軍制式兵甲,且悍不畏死,更兼進退有度,官軍多有不敵。」

「裝備精良?進退有度?那還是暴民嗎?」朱勉在他的府邸裡大聲咆哮:「該死的,本官可以肯定,這絕不是什麼暴民出身的叛軍,而是松江的官軍。松江謀反了,那個陸青城反了。左右,快為本官起草文書,本官要上奏朝廷,松江知府陸青城謀逆。」

「大人,萬萬不可。」一個手下連忙勸止:「不說松江未反,即使松江真地反了,大人也絕不能上奏。」

見朱勉有些冷靜下來,那名手下連忙繼續勸道:「大人您想想,朝廷若知道松江謀反會如何反應?朝廷會馬上發禁軍來平叛。大人。現在禁軍可是大半掌握在童貫匹夫之手,若童貫知道了此事,他定會向聖上請旨前來兩浙平叛,童貫一來,則兩浙不復為大人有矣!大人三思!」

朱勉張了張嘴,無奈地道:「童老匹夫垂涎兩浙久矣,若他知道了此事,以那老匹夫一貫的作為,定當親自領軍來兩浙,你說的情況不是有可能發生。而是一定會發生。唉,事情怎會變成這樣?那些流民已經發往松江一個月了。為何到現在才發生叛亂?要反應該早就反了才對。」

「不然。」那手下搖搖頭,道:「依屬下之見,松江之民其實未反,只不過是那陸青城做給主公看的而已,這才逼迫流民反出松江,其實以松江的實力是完全可以壓制如許流民的。」

「還請細細道來,待本官分曉一二。」

「前段時間有個傳聞,說的是松江府招安了金門山中的巨匪李恢,那李恢殘暴嗜殺,受那陸青城之命安撫流民之後。於半月之內屠殺流民兩萬餘戶近十萬人,金山一縣血流成河屍積如山。這個傳聞不知大人聽沒聽過?」

「卻是聽過。」朱勉撫了撫下巴並不甚長的鬍鬚,驚異卻有些欣賞地道:「那李恢倒是個人才,居然讓以前怨氣沖天的暴民平靜下來。那些暴民在八州地時候可是平均每隔一個月就要反上一次的,在李恢手下居然一月未敢動彈。這個李恢著實不錯,為何本官以前未發現如此人才?不然也不至於為四起的叛亂焦頭爛額了。」言下不勝吁吁。覺得甚是後悔。

那手下苦笑著搖搖頭,道:「大人想想,那李恢如此手段,那些暴民並未敢謀反,以前一個月也沒出什麼事,為何卻是突然之間就說無力安撫?以屬下之見,常州的那些暴民應該是松江故意放出來的,為的就是威脅大人。」

「威脅本官?」朱勉別的沒聽到,就聽到了這句話,當即勃然大怒,「那陸青城不過是林家的一個下人而已,即是那個所謂的林家本官也未曾放在眼裡,其一介下人居然敢威脅本官?哼,暴民而已,待本官發大兵剿滅了那些暴民,看那陸青城如何威脅本官。」

說著,朱勉就準備召集兩浙將領出兵平叛。他在兩浙呆了將近十年,一直是作威作福,從來沒人敢對他說個不字,就是權傾朝野的蔡京、童貫二人雖然不滿於他但也是對他有諸多忌諱,等閒都不敢對他做出過分地事來,現在卻被一個小小的不入流地知府威脅,這叫他如何不怒。

那手下自然是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氣的,所謂太歲頭上動土,朱勉雖然沒有太隊的才能,但太歲的脾氣或者還不如他,如何能受人威脅?不過勸還是要勸的。「大人可曾想過,此次松江只是放出了兩萬流民,但下次呢,四萬?六萬?或者是十萬?如果松江將那二十萬戶流民全部放出來又如何?那些流民以前分散在八州之地,即使反叛也最多不過幾千人,現在這二十萬戶卻是聚集到了一起,一旦群起而反,那就是最少二十萬叛軍,至時大人如何平叛?」

「二十萬?」朱勉驚呆了,現在才想到了這個問題。

「松江所求不過是錢糧物資而已。我等此次也委實太過了些,二十萬戶流民即使集兩浙一路之力安撫起來也很吃力,何況一府之地,而且松江還只是個偏僻貧瘠的小府。以松江府的實力完全不能安撫如許多的流民,我等此次發流民入松江,實在是未為松江留一絲活路。也難怪那陸青城敢威脅大人,實是被逼至絕路矣!」

朱勉再蠢也知道事情大條了,何況他能做到「東南小朝廷」的地步實在算不上蠢,只是太猖狂而已。不過,再猖狂還能不知道事情輕重麼?現在地事態已經很嚴重了。

他只是想著將讓自己頭疼的流民塞給松江然後隔絕起來。本來這個做法還是可行的。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地是橫空冒出個心狠手辣地

硬是殺得流民不敢鬧事,松江借李恢之力居然完全控多的流民。現在好了,流民是被暫時控制住了,但那只是暫時,一旦松江斷了糧,或者流民那樣淒慘的生活再持續長點地時間,到流民再也無法忍受的時候——嘿嘿,火山什麼時候能被壓制住了?民怨沸騰遠甚於火山。

事情大條了。朱勉這才感到了害怕。現在不是能不能壓制的問題,關鍵是,如果他再不支援松江的話,松江必反,到時候就不是童貫來不來的問題,只怕還沒等到童貫的平叛大軍,他朱大人都已經被幾十萬叛軍挫骨揚灰了。而且松江可是佔住了大運河地上游,他朱大人想跑都沒辦法跑,從陸路走的話——朱大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出了杭州城想生吃他的人遍地都是。從陸路跑?那是他嫌自己活膩味了。

「糧食可以給,松江要多少我們給多少。布匹木材也可以按陸青城要求的給,有了糧食布匹和木材,那些流民就能被安置下來。」朱勉思付再三,現在不放點血是不行了,無奈之下,朱大人幾乎一邊吐血一邊計算著自己的損失。「至於銀錢,」朱勉咬咬牙,後面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來:「再給陸青城三十萬貫,不能再多了,流民又不用銀錢當米飯吃。至於鹽茶棉麻和陶瓷等生活物資。多少給點吧,免得那個陸青城再放流民出來。」

話說完,朱勉像是被人從身上割下了幾塊肉一樣,他從來都是搜刮再搜刮。只有將別人的財產拿回自己家的份,什麼時候把自己的錢給別人過?雖然出錢糧物資地是兩浙府庫,可兩浙府庫不就是他朱大人自家的庫麼房?

話說松江這邊。陸青城正焦急地等著杭州那邊地消息。有一件事還真被朱勉那邊料中了:糧食,糧食已經快見底了,沒了糧食陸青城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撫流民。他甚至都準備好了,一旦糧庫見底,他就馬上躲到華亭去,讓李恢帶著他的萬人隊保守華亭就好,至於松江其它地方和那些流民……愛咋咋滴吧,我陸青城的能力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正憂慮不堪,判官黃宛推門而入,人還沒進來他的叫聲就傳來:「大喜!大人,主公為松江發來物資了,華亭傳來消息,首批發來了十二船糧食和八船的其它物資。大喜啊大人!」



「什麼?」陸青城狂喜,天無絕人之路啊!正快到了最危急的時刻,轉機卻恰恰這個時刻出現了。不過,他還是先確定消息再高興為好。「真的嗎?消息確切?」

黃宛一看就是跑著來的,一進門邊喘氣邊興奮地叫道:「是真的,李萬夫長已經帶兵去搬運了,他派人來報信被下官正好遇上,所以下官才先知曉,報信的人隨後就到。」

真地是隨後就到。

黃宛的話剛說完,一陣腳步聲就傳了進來,只見一個兵士可以算得上是瘋狂地跑了進來。他的背上插著五支三色的小旗。三色小旗是林家治下緊急傳信地標誌,五支旗,即使韓玉容阻攔五旗傳信兵也是死罪,所以他一路跑來,見到他的人老遠就避開,生怕擋了他的路。

傳信兵一見到陸青城立馬從背上拔出一支稍微大點地旗交給他,大聲稟報道:「大人,李萬夫長急信:琉求縣發來糧食十萬石木材三萬石另有棉麻鹽茶若干。隨船隊來華亭的總理院一位大人奉命傳達總理院指令,琉求還有兩批物資在半月之內會先後來到,共計有糧三十萬石木材十萬石,還有棉麻鹽茶若干;另外花蓮、夷東兩縣半個月內也會發來糧食十萬石和一批陶瓷漆器,慶州方面一個月內會發來四船藥物,美岸縣會在一個月內發來鐵器農具和耕牛若干,請大人注意安排接受,這位大人現在正在安排統計物資,明日會到松江城。」

真是難為這位傳信兵了,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話,讓他喘息不已,不過語氣卻是極其興奮的。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那二十萬戶流民就向一座大山一樣壓在松江上下官民的心裡,直壓得所有的人喘不過氣來,這一個月,松江的氣氛極其壓抑,人們的臉上連笑容都少了許多。

不過現在好了,一切困難都過去了。

陸青城這下真正地高興起來,狂呼:「主公仁德!黃大人,趕快派人將消息傳出去,特別要告訴那些流民。」

「是,下官馬上去辦。」黃宛興奮地跑了出去,哪裡還顧得上儀表之類的。

片刻,從府衙跑出一批差役,這些差役或步行或騎馬,往松江各縣特別是金山縣跑去,婁縣縣治就在松江府城,卻是先得到了消息。

這些差役騎著馬跑到金山。

此時的金山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因上次官府強行驅逐兩萬戶流民,流民們更是心中無依,此時的情形比以前更多了幾分淒涼,這些流民已經不止是麻木那麼簡單了,他們已經放棄了任何希望,或者明日,或者後天,他們即使沒有被凍餓而死,想必也會被官府給驅趕出去吧。

差役們瞧得一陣心酸,不過隨後他們卻是興奮地敲響了鑼鼓,大喝:「大家注意了,好消息:主公仁德,送來大批糧食藥物棉麻等物資,第一批糧食物資已經送到華亭,正在卸船。」

開始的時候流民們理都懶得理,只是繼續或趴著或坐著節省體力,不過,待聽仔細之後,流民們愕然,真的有糧食物資運來了?

幾日之後,李恢親自帶人送來大批糧食物資和木材,每戶流民先給分發了半月的口糧還有棉麻等物,這可不是按每人每天四兩算的,而是管飽的半月糧食,這可是實打實的。

又幾日,杭州派人送來文書,陸青城終於完全放下心來,雖然文書上只是說要求松江出兵剿滅常州叛軍,但是人都明白:朱勉妥協了。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7 10:50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三五章 安東城登陸戰(上)


   


    青城做的很不錯啊,有長進。」

林靖文終於有些開心起來,在出兵遼東之事碰到一連串的困難之後,能收到松江流民已安置完畢的好消息,林大官人總算聽到了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林大官人高興,他的手下也跟著高興。前幾日林大官人幾乎整天板著個臉,讓王散、孫澤等人的心裡頗為壓抑,做事都小心了許多,生怕撞到槍口上。

「那朵那邊的情況如何?」趁著高興,林靖文又問起了這幾天甚至都怕聽到的北方的消息。

孫澤和王散面面相覷,終於還是問到了。

現在孫澤等將在為北方戰事擔憂的同時,既是後怕又是慶幸,幸虧當時沒將先鋒官的差事給搶來,不然只怕現在該是他們頭疼了。唉,可憐的那千戶,現在想必正鬧得焦頭爛額吧。

見眾人只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並不說話,林靖文眉頭一挑正準備發怒,卻又忍了下來,無奈地歎口氣,道:「算了,你們也別說了,想必還是老樣子。」

王散見狀送了口氣,小心地說道:「主公,南兵不耐嚴寒,此實為先天弱勢。事實上自古以來即是南人嬴弱,一是不服北地水土,更重要的是南人不耐酷寒,旦夕之間我兵士不適應也是正常的事,等時間長了兵士們適應了情況便會好上許多,主公也不需過多擔心。」

林靖文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傳令樞密院,多收集姜和酒,多備凍瘡藥物,多備御傷寒之藥物。傳令那朵暫時停止進軍。半月之後,我親自帶兵出征。」

王散想了下,也贊同道:「主公親征不失為可行之法,至少兵士們因嚴寒的天氣和凍傷過多而降低的士氣會大為提升,主公所向,兵士莫不拚死征戰,可行。」

林家尚武,無論兵民都是以軍功論高下,對自家主公親冒矢石出征也不怎麼牴觸,至少沒拚死勸諫。以前林靖文親自出征的事難道還少了?事情就這麼決定下來。

十二月,雖然還不是北方最冷的時候,但此時大雪分飛冰凍千里,那是十分地冷,馬營水那是在就冰住了,雖然冰層還不怎麼厚。

「停止破冰,以免驚動安東城。」

林靖文剛從船艙裡出來就被凍得縮了下脖子,剛從熱乎乎的船艙裡出到冰冷的外面一時不適應是一回事,但這天氣的確很冷。後世的東北林靖文也不是沒見識過,也沒到這麼個冷法的。現在才只是十二月,卻趕上後世東北最冷的時候了。只怕比更北方的黑龍江也差不了多少,難道古代比現代更冷?貌似聽說宋末正處於一個氣候變化的時期,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麼回事。

聽說蒙古人在更冷的蒙古高原都是經常冬季出兵地,怪不得能指動打西,林家現在別說跟蒙古人比,就是跟契丹女直人也是比不了的。

林靖文不禁感到有些氣餒,難道中原人就不如這些異族?可一想到無論是強漢還是盛唐,中原人都是壓得北方更耐寒的異族不敢動彈,他又覺得勇氣備增,漢唐之人能做到的他一定也要做到。

「那就是安東城。」王散也出了船艙。指著左岸幾里遠處一個雄偉的城池大聲喊道,沒辦法,風很大,不大聲說根本就聽不見。「安東城為戰國時的燕國所建。當時不過是個戶不過千的小城,但到了漢代,漢武帝征服三韓北方之後多次擴建此城。到盛唐更成為安東都護府的治所。雖此城經過契丹胡虜百多年的壓搾有所凋敝,但也是戶口過萬的大城。軍情司探子回報,安東城現有三萬戶十多萬地人口,城牆高達三丈,不過為土坯建造,若是用火炮的話,五寸口徑地攻城炮只要二十門炮一柱香的時間便能轟塌,可惜的是現在火炮無法使用。」言下頗有些沮喪。

那朵早在十一月的時候就攻佔了義州,義州與安東不過是隔個馬營水而已。馬營水算得上寬,河水也堪稱湍急,雖然安東城裡的遼國官軍早就將河兩岸的船隻搜刮一空都遷到西岸去,但現在河面都凍住了,雖然冰層不厚,但小心些合理安排的話兵馬還是能過的。所以安東城小心地戒備了一個多月,林靖文現在站在船上隔著幾里遠都能看到安東城牆上不時巡邏的遼兵。

瞇著眼睛用望遠鏡觀察了半天,林靖文見安東城牆上巡邏兵往來不絕,雖然風大天氣也很冷,但那些遼兵卻是兢兢業業一絲不芶地守在城牆上。林靖文大為氣餒,偷襲看來是不成了。

「安東城現在有多少遼兵?守將是哪個?有無援軍?」

王散早有準備,從懷裡拿出一卷紙張翻了下,答道:「因邊軍回撤,安東城本來只有五千守兵,不過自那千戶攻取義州等州縣之後,安東府盡集千山以南各州縣的兵馬入安東。其城現已有兵馬一萬兩千餘,其中步兵八千騎兵三千,皆為地方戍兵,無精銳,雖久不經訓練,但因地處邊境,這些兵馬還算有戰力。安東城守將名為莫丹吉,是一個奚人。不過有一事很奇怪,安東城副將簫裡得顯卻是個乙室人,乙室王府治下卻是遠在遼上京路招討司東部一帶,不知這個簫裡得顯是如何跑到這麼遠地安東來做官。」

孫澤卻是早就跑了出來,正拿著一支望遠鏡在觀察安東城,聞言答道:「這有什麼奇怪的,無非是被排擠的唄!遼國已經漢化百年,中原宋朝腐朽的那一套遼國上下也學會了,這個簫裡得顯無非也是被排擠來地,依末將看,那個叫莫丹吉的奚人只怕

多。不過,王大人,你說的那個什麼乙室王府是個國還封王了嗎?」

「可能是吧。」王散思索再三,也覺得孫澤地這個猜測比較可信。「至於那乙室王府……遼國的制度是部落制和中原的漢制混合,的確是有封王地。遼封有四王管理部落之民,北院大王和南院大王府管理契丹事,奚王府管的是奚人的事務。而乙室王府當然就是管的乙室人的事。乙室人是契丹人的一個分支。說起這乙室人還是很厲害的,耶律阿保機建遼,倚為臂膀的就是契丹的迭剌和乙室兩個兄弟盟約部落,迭剌部就是契丹皇室所在,而乙室部因歷代皇后多出於其族蕭氏所以被稱為後族,其族因於遼有大功,因此未像其它契丹部落那樣被打散編入迭剌部,而是獨立流傳至今……」

王散說起興致來了,一時喋喋不休,林靖文二人也聽得津津有味。不過。孫澤這廝不安分,一邊聽王散說話一邊還拿著個望遠鏡四處張望,這不,他看到了有動靜。

「義州城的探馬發現我們了,屬下剛才看到右岸上有探馬閃現。主公,要不要通知那千戶,也好讓義州城出兵配合我等作戰?主公此次只帶了八千人出征,雖說宿衛軍精銳無匹,但畢竟兵力太少了些。」

林靖文順著孫澤地指點用望遠鏡看了看,發現船隊前方大概兩里處的右岸上有幾個黑甲兵士正從路旁樹林裡跑出來。一看就知道是義州城的士兵。至於探馬一說,慚愧。林家目前雖然也有馬匹,但奈何屬下兵士少有會騎術的,這探馬嘛,大多靠的卻是自己的雙腿。

練習騎術只需要幾個月,像宿衛軍強化訓練了不到四個月就可以騎著馬到處亂跑了,但要做到馬上作戰的話非得有一兩年工夫不可,要練騎射?樞密院估算過,要將宿衛軍那樣精銳的士兵訓練成弓騎兵都需要三年的時間,換作其它軍隊嘛,少了三年的時間是不用想了。一般需要五到七年。騎射,不是那麼容易地!



那幾個探馬顯然是看到了河上的船隊才跑出來地,現在能出現在馬營水上的船只能是林家的。

「你派人去說明一下,攻打安東城義州就不用出兵了。讓那朵待我軍攻下安東之後派人接受城池。」

「喏!」

偷襲已經是不可能了,那就光明正大的強攻。

林靖文下令:「繼續破冰,士兵準備登陸。對了。假年,投石機這次帶了多少部?」

「五十部。」這事就是王散經手的,他很快就答了上來:「可拋八十斤彈的三十部,可拋百五十斤彈的二十部,另有打磨成圓形的石彈總計四千枚,加上床弩的燃燒彈和爆裂彈,應該足夠攻下安東城了。安東的其它小州縣城防都很荒廢,而且已經沒什麼兵馬,靠床弩應該足夠了。」

話不多說,卻看兵士們破冰。

只見開頭地船上兵士們點燃一個個炸藥包丟到河面上,黑火藥炸藥雖然威力實在差強人意,但用來破冰還是可行的,尤其是現在的冰層不怎麼厚。冰薄點的地方也不需要浪費炸藥了,直接用床弩破開,然後用包了鐵皮地撞角撞開冰面,馬營水不能通行大型的沙船和福船,林靖文這次出征坐的是車船,動力強勁地很吶!

沒有破冰船,不過這樣的破冰方法還好使的很,效率也不錯,只用了兩刻鐘的時間船隊就破開河面開到安東城下。

安東城上的遼兵又不是瞎子聾子,河面上那麼大的動靜他們早就看到了,不過,這個時候火器即使在宋軍之中都不多見,更別說是遼國,軍情司送來的情報上說遼國還沒能出現火器。這些鄉巴佬遼兵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聲音賊響不說,轟地一聲那麼厚的冰就被炸開了,冰塊四濺。這樣的情形將遼兵給嚇住了,要是他們是祈律府的遼兵多少還見識過宋兵的火器,但這偏僻邊遠的安東嘛,這些遼兵一時是被震住了。

遼兵沒有動靜並不意味著林家軍這邊也沒有動靜。

車船雖然動力強勁,但因為完全靠的人力,所以一般只在湖面上或者是內河中航行,這也就意味著車船的體型都不大。比如說現在,林家軍也不需要專門用登陸舟登陸了,直接將車船靠到岸邊,用寬木板接到岸上船上的兵馬就能下去。

這樣就節省了登陸的時間,因為沒有火炮壓制,光靠床弩的話,耗費時間的多寡就意味著登陸戰的成敗。

這次登陸顯然是很成功的,安東城的遼軍一時為炸藥所震懾,沒來得及用城牆上的投石機摧毀林家的船隻,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船已經靠岸甚至兵馬已經在登陸了。

不過這時候動用投石機還不算晚。

在林家兵馬剛開始登陸不過半刻鐘的時間,安東城上的投石機開始拋石射擊,斗大的石塊呼嘯而至,最開始是測量射程的試射,只見一塊巨石從城牆上被拋射出來,不過幸好,這塊石頭砸到了當先一條車船上旁邊二十步開外,準頭差老遠了。

雖然準頭差了點,不過射程是測出來了,安東城上的拋石機紛紛開始拋射,船上下來的都是跟河對面義州的那些兵馬一樣的黑甲兵士,一看就是敵人,遼兵當然連招呼都不打就開始攻擊。

一時間,斗大的石塊呼嘯著往船隊和登陸場拋來,聲勢十分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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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三六章 安東城登陸戰(下)


   


    在登陸的軍隊對於拋石機是沒有什麼好的應對辦法的石機安在高高的城牆上,站得高打得也遠,像林家現在製作的回回炮,應用了大量的物理技術也不過能勉強從河上打到安東城,但這麼遠的距離準頭完全無法保證。

同樣,遼軍的拋石機也無法保證準頭。從安東城上拋來的石塊每三十塊大概有那麼一塊打中戰船或者是正在登陸的軍隊,這些命中的石塊之中很大一部分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瞎蒙的,可以想像這樣的準頭有多差。

這麼差的準頭完全就是在浪費石塊,所以,遼軍拋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就放棄了。

兵士們緊張地下了戰船,先前不時有石塊砸中袍澤,甚至,有幾塊大石都砸翻了兩艘船,因為士兵正在登陸,船速已經降到了零,那兩艘靜止不動的船隻好倒霉地任由遼軍砸,其中一艘被砸中艦橋,大損,現在正在緊急修復,而另一艘的運氣就要好一點,只不過是被大石砸中了甲板而已,那種拉繩式投石機可拋的石塊並不重,而且因為是城牆上不可能安裝大型的投石機,遼軍拋來的石塊不過是幾十斤重而已,造成的傷害並不大。

但僅是如此,磨盤大小的巨石呼嘯而來,砸到哪兒哪兒就是一陣地動山搖,要是砸中人,被砸中的甚至都成了肉餅,而且是一砸一片,十分的恐怖。

投石機的確不愧是古代的威懾性武器,幸好遼軍的投石機只拋射了一會兒,再多點時間估計林靖文就要放棄登陸另選方法攻城了。

林靖文的臉色十分難看,甚至有些憤怒地盯著王散,責問道:「安東城如何有拋石機?軍情司幹什麼去了?這麼重要地情報居然都沒探到。」

王散頓時冷汗滾滾而下。垂著頭任由林靖文責罵,都不敢分辨,這的確是嚴重失職。

倒是孫澤看在同僚的份上為他辯解了兩句:「主公其實也無需怪罪王大人,軍情司,還有細作司和調查司組建不過幾個月而已,目前還只是剛剛把制度和人員確定下來,其實是無力打探多少情報的,王大人能探出安東城的將領和兵力已經難能可貴了,再細些……應該是無能為力。」

林靖文這才臉色稍緩。

就在這個時候,安東城上的拋石機停止拋射大石。眾人包括裡林大官人在內都鬆了口氣。

「機不可失,加速登陸。」

船隊總共有四十艘運兵車船,這麼多船不可能一字排開同時靠岸,那樣的話連頭帶尾,登陸場怕不有幾餘裡之寬,只能是分批登陸。

十艘船首先衝到岸邊,搭好寬木之後開始卸下士兵。

第一批是宿衛軍三千人,這三千猛士因為是從林家十數萬人裡精挑細選出來的,可謂是千中挑一,其身體素質當然遠比其他兵士為好。雖然宿衛軍士兵也不怎麼適應這麼寒冷的天氣,但還不至於象林家其他軍隊那樣失去戰鬥力。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戰力有些下降而已。

宿衛軍還沒能改成陌刀手,現在還是重步兵,不古他們身上的鐵甲已經脫了下來,換上硬皮甲,三千人手持重刀上了岸。

等宿衛軍列好陣型,安東城裡此時正在往城牆上增兵,倒是沒有派兵出來主動進攻。

隨後登陸地是弩兵,林家軍中的弩全是鐵製甚至是鋼製,連箭都不例外。連弩帶箭全是鐵製,以前這樣的裝備讓敵人吃透了苦頭,但現在吃苦頭的卻換成了林家兵士自己。

天寒地凍,都已經到了滴水結冰的地步。可以想像,這樣的天氣下整天跟冷冰冰的鋼鐵打交道是個什麼滋味。那朵那邊傳來的消息說,巡邏守城的時候。有些弩兵因為手持弩箭時間過長,到換崗的時候弩箭和手都沾到了一起,必須先進暖屋裡烤上一段時間才能分開,要是硬扯地話,弩都能把手上的皮給帶著扯下來。

現在這批弩兵用地還是鐵製的弩箭,不過,此前輜重司已經根據那朵那邊傳來的情況做了改進。輜重司從民間收購了大批的軟皮薄手套,這種手套大多用豬、鹿的尿製成,可以有效地抵禦部分嚴寒,更重要的優點是這種手套不厚。戰事不急的話弩兵戴上這種手套,雖然會降低射速,但也不至於影響到戰事;而如果戰事緊張,那麼還有一招。

以前林靖文曾看過一部古裝電視劇,裡面有個商人是靠販賣防凍不均油起的家,後來做到了富甲一方。到現在,林靖文連這個電視劇的名字和情節都給忘了,但裡面的那種神奇地防凍不均油他到現在還記得,此次嚴寒的天氣阻礙了戰事,林靖文就想起了這種防凍油來。經樞密院多方打探,這種防凍油居然真的存在。

和凍瘡膏不同,凍瘡膏主要的作用是在人被凍傷後起個治療地作用,預防能力很差,而且凍瘡膏死貴,大規模使用的話花費就海了去了。不過這種防凍油就不一樣了,便宜,而且預防作用極好,士兵們塗抹在手上的話,雖然不能抵禦嚴寒,但能很好地保護士兵地雙手不被凍傷甚至被凍裂。樞密院從民間買來配方加急製造了一大批這種防凍油,首次使用就是用在此次林靖文親征上。

因為無法預料安東城裡的遼兵會不會主動攻擊,不過為了保護登陸部隊,弩兵們還是塗抹了防凍油,開始配合宿衛軍佈陣。

已經下了三十艘船的人馬,宿衛軍那些先下船的兵馬開始往前推進了一段距離,因為防備安東城牆上的拋石機和可能的床弩,登陸部隊的陣型分得很散,基本上是兩百兵布成一個小陣,陣與陣之間隔得不太遠,那麼一旦安東城派兵出擊的話,這些小陣也可以很快合成大陣。

最後下船的是回回炮。

一隊隊士兵從船下搬下一堆又一堆的部件。然後由隨軍工匠將這些部件組裝趁一架架拋石機。而且,不光是拋石機而已,還有三弓床弩。

三弓床弩古代又叫三神鶯,是一種可以發射三支箭的大型床弩,這種床弩地威力還算可以,可射七百步,而且是連發三矢,屬於規模殺傷性武器。

在工匠們的努力下,回回炮和三神鶯很快被安裝起來。這裡說一下回回炮。

中國古代的拋石機是拉繩式拋

在拋射干末端繫上許多拉繩。少則幾繩,多則十幾斤到百多斤石彈。不過這種拋石機太過耗費人力。以十三繩拋石機來算的話需要四五百人拉動,而且士兵們拉動一段時間後體力消耗過大,必須重新換上幾百人,加上採集打磨石塊的人,一部可拋百多斤石彈的十三繩拋石機實際需要動用近兩千人,可以想像多麼浪費人力。

而所謂回回炮就是將拋射干末端的繫繩改為懸垂一個重物,一般是懸垂一個小點的石塊。發射的時候將拋射桿的前端壓下並用扣發裝置扣住,待上了石彈之後。一扣扣機,懸垂物下墜。在離心力地作用下石彈被拋射出去。這種拋石機可射千步,最高可拋三百斤彈,而且在安裝石彈的皮窩中安上掛鉤,可將石彈固定在特定的位置,還刻有標尺望山等,不僅大大提高了威力,還極大地提高了準確度。林靖文此次帶出來的回回炮只有八十斤彈和百五十斤彈兩種,卻是因為軍械場初次接觸這種「落後」的兵器一時不適應,只研究製造出了這兩種,不過現在軍械場和匠藝院正在改良。應該很快就能達到回回炮應有的威力。

閒話說完,現在來說此次戰事。

工匠們安裝好回回炮和三神鶯之後還給它們安上底座和滑輪,這就使這些大型兵器可以移動。

見狀,林靖文叫來孫澤:「你是廂軍出身。擅長的是堂堂之陣,今日就讓我看一下你攻城的本領。」

「喏!」孫澤領命,跑回陣中。大喝:「列攻城陣。」

安東城牆離河岸有大概兩里的距離,此時的安東城上遼軍還在繼續往城牆上增兵。林靖文用望遠鏡看了下,剛才登陸前安東城上就是十步一崗五步一哨,但箭垛女牆之後地兵士並不多,現在那裡卻佈滿了戴著瓜皮帽的遼兵。起先,安東城也只是往城牆上增兵而已,但見到林家軍組裝三弓床弩和拋石機之後,遼軍開始往城牆上搬運箭矢滾石檑木等守城物資,遼兵還在城牆上每隔幾十步遠就支了口大鍋,現在正開始燒火,應該是在燒滾油吧。至於遼人地拋石機林靖文倒沒看到。

孫澤開始指揮兵士列攻城陣。

攻城陣卻是跟野戰陣不同,斜線型陣現在已經不能用,孫澤將八千士兵分成了四個方陣,前面是三個步兵方陣,大盾兵在前推著裝有滾輪的大盾緩緩前進,其後是手持九尺長槍的長槍手,接著就是手持弓弩腰挎雁翎刀著輕甲的弓弩兵。

他們列成左右兩個方陣,中間是身著硬皮甲手持長柄重刀的宿衛軍士兵,在宿衛軍後面則是拋石機和床弩。



這四個方陣構成了正陣。可惜的是沒有騎兵,不然可以將騎兵列在正陣兩旁作掩護。

大軍隨後開進,除了緩慢、沉重、有節奏的腳步聲和兵器、甲葉碰撞嘩嘩的聲音之外,整個大陣沒有其它任何聲音,只有隨著大軍前進的腳步場上越來越濃重的殺氣。兩里方圓地距離,似乎連空氣都凝重起來。

到了一里多些的距離,用弩箭射住陣腳,大軍停了下來。

孫澤下令:「攻城,石、弩攻擊。」

收到命令的後陣軍官下令:「石、弩攻擊。試射!」

士兵們連忙將石彈裝上拋石機的皮窩,固定好,根據測量員報來地數據校正好坐標,那邊三弓床弩還沒到射程所以沒動,不過以前一直跟火炮搭配使用的單床弩則是勉強到了射程,也開始準備試射。

「轟!」

「咻!」

一塊大石和一支巨箭被發射出去。這次拋石機的坐標沒有校正好,石彈射到城裡面去了,倒是床弩命中了城門,不過距離太遠沒能把城門怎麼樣。

重新調整好坐標,軍官再次下令:「攻擊。」

這次是五十部拋石機一同發射,百多部床弩開始攻擊,不過這次地目標換成了城牆。

三十枚八十斤彈、二十枚百五十斤彈,五十發石彈都命中了城牆,它們象隕石一樣伴隨著霹靂之聲砸在城牆上,當即便砸死數十人。這還沒完,這些石彈砸到城牆上之後或者彈跳起來,或者滾動開來,又是砸死數十人,或者是碾出一條血路。

床弩的巨箭則聲勢稍差一些,百多支巨箭,數量並不多,但殺傷力比石彈不逞稍讓。連弩因為要配合箭匣所以用的是平面箭頭,但這種床弩用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巨型三稜箭矢,高速飛行的巨箭一路割開守兵的身體,輕易地將他們生命奪去,去勢未衰的它們或者將幾個守兵串連起來釘在牆上,或者將城牆上的箭樓之類的建築削去一邊。

五十枚石彈、百多支巨箭,真正造成的傷亡並不多,但這東西曆來都是震懾性武器,而且專門用來攻城,不但對遼兵心理造成了巨大的陰影,而且還破壞了城牆及城牆上的防守設施。

遼東的城牆是土坯製成,又是年久失修,雖然林家軍發射的石彈小了點,而且不多,但多次轟擊之後有些城牆還是被轟出了裂縫,床弩再集中發射將這些裂縫擴大。

遼軍當然不可能光挨打不還擊的,林家軍的拋石機和床弩不過發射了兩輪,安東城牆上隱藏起來的投石機也開始發威。不能不說,投石機的威力,即使是拉繩式投石機也是很恐怖的,而且遼兵又是居高臨下——只是,遼兵的準頭實在太差了些,一輪拋射的二十多塊大石居然只有幾塊砸中了林家軍陣,給林家軍造成了一些傷亡。不過,林家軍的觀察員和測量員馬上計算出了城牆上投石機隱藏的位置,隨後幾輪石彈和床弩密集轟擊,讓城牆上的投石機馬上熄火。

拋石機和床弩合作輪番轟擊,而林家的步兵則靜靜地站在那裡。

終於,安東城年久失修的城牆經不住這麼猛烈的轟擊,多處城牆出現了明顯的裂縫,孫澤連忙下令投石機集中轟擊那些裂縫,床弩則換上爆裂彈阻止遼軍修補裂縫。

隨著「哄」的一聲巨響,一段十多米長的城牆先是兩邊斷裂,在中間部位承受了幾輪轟擊之後,城牆終於到了極限,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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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三七章 家有漢奴者,斬


   


    步兵方陣開始前進。」

拋石機還在肆虐著缺口附近的範圍,私圖擴大缺口,而床弩則開始壓制遼人守兵。

先是燃燒彈,百多發燃燒彈將缺口兩側百餘步的距離變成一片火海,城牆上的遼兵為沖天火勢所阻,無法往缺口位置集中,有些遼兵試圖強行穿過火區增援缺口段,石油加上硫磺燒起來的大火豈是那麼好通過的,燒得焦頭爛額還是好的,只要身上粘到一點火星,那是撲都撲不滅的,很快就被燒成一個火人。看到許多袍澤在火海裡慘叫掙扎之後,遼兵不得不放棄直接從城牆上過去支援缺口段,不得不下了城牆從城裡奔赴缺口區。

待缺口位置集中了一些遼兵之後,床弩再次換上爆裂彈,一支支拖著黑煙的巨箭紛紛扎進缺口裡,只見接連不斷地爆炸聲響起,缺口處碎石鐵片橫飛,剛集結過來的遼兵被割得支離破碎,殘肢斷臂四處飛舞,其狀甚慘。三弓床弩這時候也開始發威,不過這種單殺傷性武器武器在這種時候已經是用處不大了,只不多給遼兵多製造點混亂而已。

而這時,城外孫澤開始指揮著步兵方陣壓向城牆。

在城牆上畢竟有優勢,至少佔了一個「高」字,原本不過幾十步射程的弓箭在城牆上都達到了百步的射程。至於弩,不好意思,那是高科技產品,俺們契丹土著不大會造,只有禁軍中才有,安東城裡的弩非常少,少到都可以扳著指頭來數,這麼少的弩對守城戰用處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不過。百多步的射程對林家軍來說還是不夠看。

在三百步地距離,林家軍又停了下來,大盾兵將一人高的大盾傾斜過來,這可以擋住一部分遼兵人品大爆發射到的箭矢,後面的弩兵則開始壓制城牆。

強弩可射六百步,有效射程雖然不夠三百步,但十支箭總有三四支是射得死人的,三個步兵陣中的強弩兵開始一一給城牆上的遼兵點名。而連弩就更恐怖,連弩的射程達到了五百步,有效射程將近兩百步(這個是最終確定的數據了。以後就以這個數據為準。還有,本書的步算地是單步,一0.63。),現在仰射城牆的話有效射程更低了些,但架不住箭多啊!一弩五箭,林靖文帶來的八千士兵中足有兩千連弩兵,那麼一次齊射就是一萬支箭,這麼多這麼密集的箭即使只能傷人不能致死,但傷得多了也是要死人的。

箭雨象蝗蟲一樣鋪天蓋地地往城牆上飛去,而且因為箭匣的存在。連弩射出的箭雨幾乎沒有停歇,真可謂是連綿不絕。

城牆上已經張弓搭箭準備射擊的遼兵被打蒙了。雨打琵琶形容的就是此刻的場景。或者遼兵可以不顧這麼恐怖地箭雨站起身來射箭,反正連弩的穿透力小,向三丈高地城牆上射是射不死人的,中那麼十支八支的也不一定有事,但如果是八十支一百支呢?有個倒霉蛋一時躲閃不及,還沒來得及掩蔽好就被幾支箭同時命中,不過讓他驚喜的是,雖然受了傷而且血直流,但這些傷都不致命,這個遼兵正準備把這個發現告訴給周圍的袍澤。下一刻,黑壓壓的箭雨再次覆蓋了城牆,這個倒霉的遼兵身上很快被箭矢插滿,少說也中了數十支箭。不致命嗎?這個倒霉的傢伙死得不能再死了。

密集的箭雨覆蓋了缺口附近的城牆,這段城牆之上地遼兵根本就是連頭都沒機會抬,而且不抬頭也得受傷。也得死,只能躲到盾牌下面或者高點的建築物後面。

時機成熟,孫澤正式下令攻城,除連弩繼續壓制城牆之外,步兵隊和一部分強弩兵、弓兵開始奔向缺口。

到了兩百步的距離,投石機開始轉移目標,往其它段的城牆拋射石彈,床弩也停了下來。這個時候遼軍就有能力往缺口處增兵了,而且他們增兵地速度還很快,一會兒工夫就有上千人重新集結到了屍橫遍地的缺口位置,而且更多的援軍正在趕來。雖然看得心癢,但床弩這個時候可不敢再發射爆裂彈了,這麼近地距離很容易誤傷自己人。

到了百步左右的距離,連連弩也停止壓制城牆,不過在燃燒彈和連弩的接連打擊下,缺口附近的城牆上已經沒有多少能站起來的遼兵了,這段城牆上原本的幾千遼兵不是被燒死就是被射死,有些運氣好的則逃出了這片死亡地帶。缺口附近的城牆暫時成了兵力真空地帶,從遠處城牆上趕來的遼兵短時間內是不用指望了。

到了缺口的位置,裡面已經聚集起了一千多的遼兵,他們踩著剛才被爆裂彈轟炸了一輪又一輪而死傷了一地的袍澤的屍首防守。

不得不說,遼兵的素質真的比宋軍強,要是換作宋軍,以目前的局勢和這麼大的死傷,宋軍十有**已經潰敗了,而這些遼兵還在頑強地拚命。

遼兵首先用弓箭封鎖缺口,不過他們在缺口這兒就只有一千人,其中的弓兵也就幾百人而已,幾百弓兵面對這麼大的缺口實在有心無力。封鎖是封鎖不了的,而且這麼幾百張弓也射不死幾個人。

趁著遼兵箭勢稀疏的空擋,前頭的長槍兵丟出一堆火霹靂,轟轟聲中,這種土製手榴彈將遼兵的陣型給炸亂,宿衛軍頓時從缺口蜂擁而入。

……

至此,安東城可以算是破了,雖然城中遼軍的兵力比林家軍多出四千餘人,但在城牆上防守的時候,經投石機、床弩和連弩的輪番肆虐,僅在城牆上他們就死傷了三千多人,而那段缺口位置更是絞肉機,基本上遼軍投入進去多少人就得死多少人,可遼軍還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將人往裡填。

林靖文在護衛的簇擁下騎著馬進入了安東城,他當然不可能去鑽城牆的缺口,是孫澤在基本控制好城內局勢後才大開城門將他迎進去的。

此時的安東城大致上已經被攻下來了,城裡現在只有零星地廝殺。

雖然是安東府所在。還是所謂的安東路治所,而且是遼東與高麗之間的必經之道,但安東城的規模並不

人口比遼東就更少了些。

首先就是安撫民眾,林靖文派人四處張貼告示,不過是聲明與民無犯而已。

不多時,孫澤壓著兩個人來見林靖文。

「主公,此二人即是安東城守將莫丹吉和蕭裡得顯。」

這兩個遼將都是滿身的鮮血。衣甲多有破損之處,身上不少部位還纏綁著白布,應該是被林家軍中的大夫初步包紮過了。看樣子,這兩將是經過激烈的戰鬥之後戰敗被俘的,不是投降的將領,林靖文這才有興趣看看他們二人。

兩人都已是人到中年。那莫丹吉年紀要大些,大概四十開外,其人臉孔方正濃眉大眼,四肢粗壯,脖子特別粗。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而蕭裡得顯就年輕了些,三十許年紀。面孔稍顯白皙,鬍鬚也濃密,而且雙眼較為有神,最重要地是,這個蕭裡得顯看人是平視,而不是像一般在草原上呆久了的人那樣眼神飄忽像是時刻在眺望遠方。

有意思,這兩個人都很有意思。



林靖文也不跟他們廢話,直接道:「事已至此,你二人可願歸降?」自有翻譯將他的話翻譯成契丹話。

那莫丹吉狠狠地盯著林靖文,呵哧呵哧地重重喘了幾口氣。頭一扭,卻是一副懶得理會林靖文的樣子。

不過,那蕭裡得顯卻沖林靖文笑了笑,在滿屋子人驚訝的目光中直接就跪了下去。「末將願降,見過大人。」說的還是一口標準的宋東京腔,也就是宋朝的官話。

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

聽孫澤說了這蕭裡得顯死戰不退力盡才被俘虜的表現,林靖文還以為他是一個硬骨頭,他還準備了大堆口水來著,沒想到這傢伙直接就降了,難道他林大官人的人品好?或者是這蕭裡得顯本就是個軟骨頭?

「你且起身。」林靖文被噎得不輕,只好讓蕭裡得顯先起來再說,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那莫丹吉聽蕭裡得顯一見面就降,卻也不罵蕭裡得顯沒氣節、怕死什麼地,反而是回過頭來看著蕭裡得顯,雖然驚訝,但更多的卻是注意傾聽地神色。

蕭裡得顯站起身,見到林靖文鬱悶無語的樣子,笑了笑,道:「大人可是奇怪末將為何適才拚死作戰現在卻一見面即降?」

不等林靖文說什麼,他就接著反問道:「大遼將亡,末將不早些尋條出路,難道還給大遼國陪葬不成?末將雖不是黃金部族出身,但終歸是契丹人。末將是誓死不降女直人的,那麼,降於宋人也不是不可接受。」

林靖文這下真的是很驚訝了,忙問道:「你為何說遼國將亡?遼國怎麼說也是率土萬里帶甲百萬的大國,雖然目前有女直人反叛,而且剛剛還經過一場大敗,但遼國後勁很大,再次阻止起二十萬大軍平叛也是很輕鬆的事——終歸來說,女直人對遼國不過是疥癬之患,遼國不是那麼容易亡的。」

「可是再加上南朝,哦,就是再加上宋國又如何?」蕭裡得顯苦笑不已,看了看林靖文,沮喪地道:「大人這不是出兵安東了麼?依末將之見,宋國肯定是會與女直人結盟滅遼的。女直人是不足為患,但宋國雖弱卻是牽制了我大遼數十萬兵力,一旦宋國大舉北伐,再有女直人在大遼腹地禍患地方,內外交困之下,大遼亡國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可是宋國懦弱,即使北伐也不會對遼國造成實質性傷害。」林靖文一是有心看看這個蕭裡得顯到底能分析到什麼地步,二則也有心辯論一番。「至時遼國只要在祈律府陳兵二三十萬便可擋宋國於幽燕之外,遼國再集中精力剿滅女直叛亂,如此,遼國還是大有可為的。」

「可是祈律府已經叛了。燕王淳謀反,裹幽燕之眾以自立。燕王本就是南院大王,掌大遼南方兵權,他這一謀反,祈律府不僅不能為大遼阻擋宋國北伐,大遼甚至要集重兵防備於祈律府。」蕭裡得顯大概是對這個情況早就心灰意冷了,說起來的時候也不再沮喪,甚至很是平靜。「大遼之根基不在於四王府,而是一在祈律二在遼東,這兩個地方戶口眾多兼且繁華富庶,而且我大遼之工匠大半在這兩地,失去了這兩個地方,大遼沒有任何希望。」

林靖文仔細想想這個蕭裡得顯地話,越想越覺得驚訝,這個人的眼光真是不錯,是個人才,可堪一用,尤其是他有戰略眼光,這一點目前林家諸將還無人可及。

那邊的莫丹吉眨巴眨巴著眼睛看了看蕭得裡顯,又看了看林靖文,終是學了蕭裡得顯跪了下去甕聲甕氣地道:「末將也願降。」

「好,既然你二人願降,日後我定不薄待。」

莫、蕭二人大喜,連忙大表忠心:「大人仁德。且待末將二人為大人勸降安東城中殘兵,為大人分得一憂。」

「好……」林靖文正待答應,不過馬上想起一事,問道:「安東城中兵馬多為漢兵還是契丹兵?」

蕭裡得顯古怪地看了看林靖文一眼,若有所思,卻拱手答道:「安東之地本為漢人居多,在道宗以前多為漢兵。不過,道宗朝之後奚王府遷大批奚人入安東,現在卻是奚兵居多,不過百姓多為漢人。」

林靖文看了莫丹吉一眼,突然問道:「莫將軍家中可有漢奴?」

還沒等莫丹吉回答,蕭裡得顯搶著說道:「莫將軍和屬下家中皆有漢奴,不過,屬下回頭就散去家中漢奴。」

林靖文點了點頭,對他二人道:「以前的事我不追究,但以後若有以漢人為奴者盡誅。孫澤……」

「末將在。」

「傳令安東全府,一月之內家有漢奴者必須還漢奴自由之身,一月之後若有以漢人為奴者,斬。另外,從現在起窮搜安東全府,但有殘害漢人至死者,坑,罪及親族。」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7 10:51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三八章 暴民?那是我們的軍功


   


    營水到安東、義州之間的江面的冰層早已完全破開,面已經回復了戰爭之前的熱鬧,甚至比那還要熱鬧得多。

馬營水不能通行大型海船,像馬船、車船就可以,不過,兩千石以下的沙船也行。

從慶州往北,過了大東灣廣梁灣直到無州的大東縣,這裡算是馬營水的出海口了東南不過幾里就是薪島。大東縣相傳是戰國時燕國所建,傳到今日也有一千多年,但因為遼東凋敝,尤其是馬營水流域一直就不是什麼繁華的地方,倒是可惜了這麼好的港口。

但現在不一樣了。

重和元年十一月,林靖文下令原集結在慶州的四萬兵馬連帶高麗李家出的三萬僕從軍往安東城開拔,頓時白帆充塞海面旌旗遮天蔽日,幾百艘運兵船和輜重船從慶州直入大東縣,再由大東縣走陸路去安東城。一時間,小小的大東縣大軍雲集,更因為隨軍服務的奴隸、商人等,旬月之內總計有不下十萬人入大東。

僕從軍不去管它,慶州的那些兵馬經過一個多月的突擊抗寒訓練,再加上輜重司根據那朵北伐爆發出來的種種問題而補充了不少適應性措施,雖然還是很不適應,但兵士們至少沒有象先期出發的那兩萬人那麼倒霉,凍傷的都不多,傷寒更是沒再發生;而那些商人,有錢賺再冷他們也會來;奴隸則不再考慮之列,只要不死絕就行。

這天,一輛特別大的四匹馬拉的武剛車駛出大東縣,沿著並不平坦也不寬廣的官道往安東方向馳去。

現在的官道上車馬不絕,幾乎是車連著車馬挨著馬。一輛馬車,即使是四匹馬拉地馬車也實在不算什麼。不過,這輛馬車不同,所過之處,那些車輛除了運送兵員輜重的軍車外,其它車輛一見到這輛馬車都乖乖地退避兩旁,即使再路面擁擠也給這輛車讓出了寬闊的道路。

只因為這輛車上插了兩面旗,一面是黑龍旗,一面是寫著斗大「林」字的旗幟。黑龍旗沒什麼,現在林家治下的船隻、商隊出了林家勢力範圍都會豎起這麼個旗幟。官道上現在一路經過的軍車上也有黑龍旗,這很常見。關鍵是那個林字旗,黑龍旗和林字旗搭配起來表示什麼?這代表主公親至。主公來了,你說那些車輛能不讓路嗎?

但這輛馬車裡坐的可不是林靖文,而是韓玉容姐妹。

韓玉容本來是呆在慶州的,平日裡就跟韓月容、鄭六娘她們聊聊天賞賞雪什麼的,就等戰事結束後和林靖文一起回美岸完婚。不過一聽說軍隊攻下安東城之後韓月容就坐不住了,拚命鼓動姐姐去看看,鄭六娘也擔心自家哥哥……結果二比一,韓玉容就到安東來了。正是某女生拉硬拽的結果。

直到現在,韓玉容還一直在抱怨:「月容。你要來你自己來好了,六娘擔心鄭公子你也可以把她拉來,但你硬把我拉來幹什麼?官人知道了會責備地。」

韓月容抱著個小暖爐正咯嘣咯嘣地吃著~;道:「哥哥才不捨得責備你呢!當我不知道嗎,哥哥最疼你了,都不疼我。」

「你還好意思說你哥哥不疼你?」韓玉容聽得哭笑不得,敲了敲她的小腦袋,笑罵道:「你這丫頭腦袋了裝的都是什麼東西,你哥哥對你這麼好還落了個『不疼你』的評價,我要是你哥哥真會給你給氣死。」

「哥哥才不像你呢!」小姑娘嘀咕道:「切。就你最凶了,大姐都沒這麼說人家,真是嘮叨,像個老太婆一樣。」說完。見韓玉容有些變了顏色,連忙抓起一把~快吃,這~

韓玉容一把派掉她的手,有些嗔怒地道:「吃,你就知道吃,從慶州到這裡,一路上光見你吃個不停。」

「嘻嘻,好吃嘛,當然要多吃點。」韓小姑娘縮了縮脖子,眼珠子轉了轉,有想起了一個話題,頗有些興奮地說道:「哈哈,我想起來了。我們這麼一路走來車都沒停過,哥哥的旗真是威風,都沒人敢擋路的。哼,以前我向哥哥討要哥哥就是不給,這次我還不是用上來。嘿嘿,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氣死。」

「你當你哥哥像你一樣老想著怎麼好玩怎麼威風啊,你哥哥的大事都忙不過來,哪裡還有你這樣的小心思。」韓玉容沒好氣地回了句,覺得一旁的鄭六娘老不作聲,覺得有些奇怪,轉眼望去,卻見鄭六娘雙眼盯著一個角落裡看,眼神明顯沒有聚焦,顯得心事重重地樣子,不由問道:「六娘,你想什麼呢,這麼出神,說來我幫你想想。六娘,六娘……」

叫了好幾聲鄭六娘才回過神來,瞪著的雙眼,疑惑地問道:「叫我做什麼?」

「姐姐問你在想什麼?」韓小姑娘忙不迭地接過話來,卻鬼笑著道:「我知道了,六娘姐姐肯定是思春了,肯定是在想哥哥……」話還沒說完卻被韓玉容敲了一下。

「怎麼說話呢?小小年紀跟誰學地這麼說話?」韓玉容責備完小姑娘,扭頭問鄭六娘:「妹妹可是在擔心鄭公子?妹妹放心,義州軍中的傷寒並沒有爆發出來,而且已經平息了,上次不是有人告訴你鄭公子沒事的嗎?妹妹放心好了。」

「我不是擔心這個,」鄭六娘皺著雙眉擔憂地說道:「我是擔心我家兄長吃不了這個苦。兄長自幼錦衣玉食,做什麼都有人伺候著,此次被大官人送去軍中,而且天氣如此嚴寒,我怕兄長受不了。」

「切,」答話的還是韓小姑娘,只見她聳聳小鼻子,很是不屑地道:「又不是叫他去做體力活,只是算算帳記記文書而已,悠閒的很。這算什麼吃苦。我哥哥自幼父母雙亡,很小的年紀就做重活養活自己,到鄭公

年紀什麼苦都吃過。要我說,鄭公子真不像是個大花拳竹腿塗脂抹粉的女子,真不知道他活這麼大都有什麼用……」

「月容!」韓玉容大驚,她倒是沒有生氣,實際上她對小姑娘地話也是很贊同的,不過,贊同歸贊同。可不能說出來呀,當著妹妹的面說哥哥是廢物這叫什麼事兒?



正待跟鄭六娘道個歉,這時,車子一震停了下來,三女促不及防之下差點摔倒。

「發生了什麼事?」韓玉容也顧不得跟鄭六娘道歉,連忙掀起簾子問前面車廂裡地兵士。

馬車很大,分為兩個車廂,後面是韓玉容她們坐的車廂,前面小點,有四個女兵呆在裡面。

女兵連忙向車伕詢問。原來是前方道路出現了暴民,軍車裡的兵士已經下來鎮壓。

韓玉容還沒做什麼表示。小姑娘卻呼地一下站起身,咋呼著對她道:「二姐,快幫我穿戴盔甲,我要去殺敵。」

「你一個小姑娘湊什麼熱鬧,有兵士在呢,你給我好好地坐著。」韓玉容想將小姑娘按下去坐好,小姑娘卻很堅持,自顧開始穿戴皮甲頭盔,好一陣手忙腳亂。韓玉容無法,只好換個方式勸到:「你還是安生一點吧。等你披掛整齊出去的時候,那些暴民早就被兵士們擒殺了,你出去也沒什麼用。」

「有沒有用總要試試。」小姑娘穿好皮甲戴上頭盔,把刀掛在腰上。一把抓起弩和幾個箭匣就準備衝出去。卻見韓玉容攔住了車門,小姑娘不僅有些著急,「快讓開呀二姐。再不去那些暴民真地被兵士們殺光了,我就撈不著戰功了。」

「你還想撈戰功?」韓玉容讓開了車門,將小姑娘拉到車外:「你自己看看吧,戰功哪裡還輪得到你來撈。」

小姑娘出了車廂來到冰冷的外面,不禁打了個寒戰,卻急著看情況。讓她目瞪口呆的是,前方不到四十步地地方確實有暴民,大概有三十多個,穿著皮衣戴著瓜皮帽,還帶著兵器。不過……

的確有軍車裡下來的士兵攔住了這些暴民,不過,讓韓小姑娘沮喪的是,這些士兵不過二十餘人,但周圍車上卻已經下來了百多人。這些人都是平民穿戴,有穿皮衣錦靴的,有穿棉衣布祅的,甚至穿著破爛棉衣草靴的奴隸都有。這些人一個個或拿著刀或提著弓,那些奴隸甚至空著手就衝了上去,一個個都凶神惡煞的瞪著那些暴民,像是飢渴的嫖客看到了沒穿衣服的美女,那眼睛一個個冒著綠光。周圍車上則是下來了更多地人正在趕過來。

這麼多人已經完全把那些暴民給圍了一層又一層,連那些兵士都被擠到了外面,還不時有人衝著那些兵士叫道:「兄弟們就把這些暴民讓給我們吧,大軍正在征戰,兄弟們也不差這點軍功。」

這種情況看得小姑娘傻眼了。

韓玉容才搖搖頭,對小姑娘無奈地道:「看到了吧,想要軍功的多地是,你在車裡又是吃~早就衝上去了,軍功哪裡還輪得到你。」

小姑娘很是後悔,沮喪地道:「那怎麼辦呀,這次的軍功又想不到了。我才是個士民呢,離貴族差老遠了。那朵有封地都快兩年了,我到現在卻連個武士都沒撈到。」

那邊的兵士們商量了一下,一個小軍官對周圍滿眼渴望的平民們說道:「好吧,這些暴民就讓給你們,我們給你們壓陣。現在,聽我口令,所有都有,換上弓弩佔住射擊方位,阻止暴民逃竄。」

「喏!」兵士們將刀挎好,弓弩兵則分佔四方高處,箭頭都對準了被圍在中間的那些暴民。

那些平民早就等著兵士們的話,按律法,有軍隊在時平民不得無故廝殺,不過現在既然得到了軍隊的允許,那麼這些暴民的人頭就要算到平民的軍功上去了。

早就按捺不住地平民們衝了上去。

那些暴民本來應該是很囂張的,不見他們三十多人居然敢往有這麼多車馬的官道上衝麼。不過他們哪裡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以往他們甚至不需要亮出兵器,只要喝上那麼幾句,語氣凶狠點就可以,以往地那些小民是完全任他們予取予求的,哪想到這些人根本就跟他們以前見過的小民完全不一樣,這還是小民麼?

「殺呀,三十個人頭,足夠一個奴隸升到武士了。」

居然還有人拉人情:「我還差兩個人頭就升功民了,兄弟們手下留情,給我留兩個,回頭我請大家。」

在這個時刻,無論是腰纏萬貫地富豪也好,或者是僅僅豐衣足食的勞力,甚至是那些賤如豬狗的奴隸,全都紅著眼睛衝了上去,刀砍腳踢,用弓的人這個時候吃虧了,為免傷到自己人,他們只能棄弓不用赤手空拳地衝上去,運氣好的還能跟相熟的人緊急借把刀什麼的。

事實告訴我們,當強盜眼中的羔羊比強盜更為凶狠的時候,這個時候強盜和羔羊的位置就應該對換一下。

那些暴民原本還瞪著雙眼齜牙咧嘴地威脅眾人,哪知道他們算得什麼威脅?在眾人眼裡他們不過是軍功而已。

廝殺聲慘叫聲很快就結束,那些暴民委實不夠這麼多人分的。

不時有人興奮地大呼小叫:「哈哈,我殺了一個,兄弟們,我先走一步跟官吏報備去了。」

或者有人沮喪地捶胸頓足:「氣死我了,就差那麼一點距離,那個人頭就差那麼一點就算我的了。」

這時候,那些兵士出來處理後續事務,或高興或沮喪的人們漸漸散去,兵士們則開始清理屍體打掃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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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三九章 士人=五等庶民


   


    然場面很混亂,但受傷的人並不多,而且平民之中沒只有一個人受的傷比較重。

那是一個個子矮小穿著破爛的人,正獨自蹲在一邊哭泣。這個正在痛哭的人身上穿著破了不少洞的舊棉祅,頭上戴著頂麻布帽子,帽子邊沿還露出不少舊棉絮和草,那是塞在帽子裡保暖的,他的腳上穿著一雙草鞋,如此冷的天氣,他的腳早就凍得青一塊紫一塊。現在的他身上多處刀傷,肚子上還被割開了一條大口子,鮮血汨汨而出,不過這個重傷的人死死的咬著傷他的暴民的脖子,他是把暴民活活咬死的——他沒有武器。

——一看就是個奴隸,而且這個奴隸的主人還很吝嗇,連能保暖的帽子和鞋都不給自家的奴隸提供。

兵士們不敢怠慢,連忙叫來大夫。

不過那個奴隸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牙齒咬得太緊了,大夫們無法把他和那個暴民分開,只能先初步處理傷口給他止血。

大概是被疼醒了吧,這個奴隸終於鬆開了口,大夫這才七手八腳地幫他止血包紮。

這個時候的醫療條件太差了,在這樣的官道上雖然隨軍中大夫有齊備的藥物和器械,但畢竟比不得專門的醫療營,這個奴隸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奴隸大概也知道自己這次凶多吉少,不過從他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絕望悲傷的神色,只是焦急地問道:「那個暴民呢?我殺了他沒有?」

大夫正在急著救他的命,沒有理會他,倒是一個士兵指了指這個奴隸剛放開的屍體,「喏。這便是,你殺了他。」

奴隸扭頭一看就見到了,頓時,他那被凍得青烏一片而且因為傷痛現在直冒冷汗的臉上泛起狂喜之色,這一激動人就忍不住手足顫抖,弄得大夫剛給他包紮好地傷口有些重新裂開。

大夫連忙按住他,訓斥道:「你不要命了?別動,你的傷口再不處理,光流血也能流死你。」

也是奴隸身體健壯——實際上不健壯的早就殺或者被淘汰了,也不能在嚴苛繁重的體力勞動和極度簡陋的生活條件下存活到今天——換了別的人即使不死現在只怕也已經休克。這個奴隸卻還保持著清醒。

奴隸被按住不能動彈,卻不妨礙他表達自己的感情。這個奴隸淚流滿面,喃喃地道:「我能脫籍了,我終於脫籍了,嗚嗚!」

「是啊兄弟,你能脫籍了。」那兵士感慨地道:「只要你去跟官吏報備之後,你就是庶民……對了,你是官奴還是私奴?」原來按律私奴的軍功是記到主人名下的,奴隸自身的功勞只能按一半算。

奴隸哽咽了兩聲,道:「我是私奴。不過我曾經救過一個漢人小孩地命,官府已經給我記過一次功勳。只不過不是軍功無法脫籍。」

「那就對了,現在你殺了一敵,加上你以前的功勳,那麼這次你應該能脫籍為順民。」兵士高興地想拍拍奴隸的肩膀,不過顧慮到他的傷勢,手終於是沒有拍下去,只是代為高興地道:「兄弟,恭喜你了,脫籍之後你再好好打拼幾年。按律,順民者受訓兩年納稅滿三年即可為平民。等過個三年你就能升為平民,到時候軍隊徵召也有你一份,等你立下軍功就可以為你的家人脫籍了。到時候兄弟一家團聚也是一種幸事。」

如果不是眼前的奴隸已經到了脫籍的地步,別說叫一聲「兄弟」。就是這個奴隸死在這裡也沒人會多瞧一眼,隨便挖個坑埋了便是,吝嗇點的主人連張草蓆都會捨不得給——不過既已到脫籍的地步。那麼眾平民軍士見了他自然會喊一聲「兄弟」。事實上,如果剛才不是看這個奴隸已經殺死一個暴民,兵士哪裡會給他叫來大夫,直接叫他的主人來將他拖走,估計就是一個死。

奴隸聽了兵士地話,雖然身上痛得不行,但還是興奮滿面。

他的主人,一個身著皮祅皮帽腳踏錦靴地中年人跑了過來,聽到了兵士的話也拱手道了聲恭喜,道:「既然兄弟脫籍,那麼我也助兄弟一把,你的婆娘和孩子等你有了錢之後可以先買回去。」

奴隸更是歡喜,雖然無法動彈,但還是對這個吝嗇的主人千恩萬謝。

那邊韓玉容三女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各各反應不同。

韓小姑娘撇撇小嘴,不屑地道:「那個奴隸的主人也太吝嗇了吧,這麼冷的天都不給奴隸一身暖和的衣服,奴隸要是凍死了吃虧的還不是他這個做主人的?真是沒頭腦的傢伙,也不知道他地私奴是怎麼來的。」

「只有立下戰功者才能向官府購買奴隸為私奴,那個主人雖然吝嗇,但看其模樣也是勇武之人,以前應該是個猛士吧!」韓玉容斜著眼睛瞥了下小姑娘,笑道:「你自己也有戰功在身,也是可以有私奴的,這個你自己都知道還說什麼。」

現在道路差不多也通暢了,等兵士們清理好地面之後車隊自然會出發,不過站在冰天雪地裡等卻不是個事。韓玉容招呼兩女:「上車吧,外面冷的很。」

小姑娘卻叫道:「我去問下那些暴民是怎麼回事,說不定他們還有同夥在附近呢,估計還有戰功可以撈,這次我一定要奪些戰功過來——剛才真是氣死我了,這些傢伙怎地這麼快的手腳。」咋呼著跑掉了。

韓玉容無奈地搖搖頭,招呼鄭六娘上車。

車裡是比外面暖和多了,雖然穿著皮裘大祅,但剛才在外面的時候韓玉容還是覺得冷得可以,就站了這麼一會,雙腳都凍得有些麻木了。現在進了溫暖地車廂,韓玉容連忙去火爐邊上烤烤火。

鄭六娘從始至終都是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切,被韓玉容拉著也跑來烤火,卻突然問道:「姐姐。按林家律法,你看妹妹我算什麼等級?」

韓玉容正邊烤著火邊泡香茶,聞言隨口答道:「妹妹不是我林家之民,不能按《美岸律》劃分等級。」

鄭六娘卻堅持道:「姐姐就幫忙算下吧,妹妹心裡好奇的慌。」

「那我算算。」韓玉容邊擺弄著茶壺和茶葉,邊算了起來。不過,不一會兒她卻說道:「還是算了吧,妹妹終不是我林家的人,算這個也沒什麼意

換了韓小姑娘在這兒肯定是對韓玉容死纏爛打,非要韓玉容給她算清楚不可。不過鄭六娘卻是沉默下去,好一會兒才道:「可是妹妹等級太低,姐姐不好意思說?」

「呃!」韓玉容聽下手轉過身來,看了看鄭六娘,見她滿臉渴望地看著自己,只好點頭道:「是的。《美岸律》計算民眾等級,首重軍功,無軍功受過官府組織地訓練也成,還需要按章納稅滿一定年數。妹妹……妹妹一無軍功,也不曾受過訓。亦無有納稅,按《美岸律》來算。妹妹卻是……卻是五等庶民。」



「五等庶民嗎?」鄭六娘滿臉的苦笑,喃喃地說道:「差一點就成賤民了。呵呵,妹妹以前在中原的時候多以為自己既尊女德亦是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本以為自己多少算個才女,更是富貴之極,沒想到不過是個庶民。想來妹妹以前交往的那些所謂的士子才女也不過是這個等級而已。姐姐,妹妹沒說錯吧。」

韓玉容點點頭,「卻是如此。中原的那些……士子才女整日裡不過吟詩作賦漫言***,卻一不曾勞作,也就不曾納稅。更加是手無縛雞之力,當然亦不能爭得軍功,即使是受訓只怕也能要了那些人的命——按《美岸律》來算,那些人的確都是庶民。甚至,有些士子的品性甚是低下,當被劃為六等賤民。即使被貶為奴隸也不是不可能。」

鄭六娘盯著跳動的火焰沉默了還一會兒,才悠悠地道:「前時我兄妹在琉求地時候,家兄便曾帶著妹妹我像在中原平日裡那樣去尋琉求的士子談詩論賦,不過卻是四處碰壁。琉求的那些士子或為官府小吏,或去官辦學堂教授子弟,差點的也去給人寫寫文書記記帳什麼的,整個白日裡皆忙碌非常,無有賦閒之人,我兄妹在琉求呆了兩個多月竟是無人可與言及***,當時我兄妹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等到了慶州,那些高麗人倒是有些士子白日間無所事事的,也曾與我兄妹漫言詩詞。只是,我兄妹所見,那些士子多受眾人鄙薄,即使販夫走卒也是傲慢以對。當時我兄妹氣憤非常,堂堂士子才人理應受人敬重,豈能受人賤民眼?不想那些士子卻是習以為常,甚至多有羞愧。」

說到這裡,鄭六娘抬起頭來看著韓玉容,感慨地道:「時至今日妹妹才明白,原來那些所謂的士人不過是五等庶民而已,連那些身為四等順民的販夫走卒都有所不如,理該被人漠視。不過姐姐,妹妹有一事不明,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那些士人飽讀詩書學富五車,當得是民之精銳國之干城,為何到了林家治下卻受此鄙薄?那些販夫走卒字都不識得幾個,於國無甚大用,大官人為何卻重這些無用之人而輕國之干城?」

韓玉容本來還對鄭六娘感到抱歉,想勸慰她一番,此時聽了她的話卻是不屑一顧,譏笑道:「那些士人飽讀詩書倒可算得,但學富五車就是他們在給自己吹噓了。妹妹我問你,就拿這條路上的物事來說,那些士人可能製作車架?」

鄭六娘搖搖頭:「不能。」

韓玉容又指了指自己身上地皮裘,「可能製作衣物?」

「亦不能。」

「我們來時乘坐的那些大船呢,士人可能建造?」

鄭六娘再次搖頭。

「火炮、鋼鐵、兵甲、陶瓷、漆器乃至城池,但凡應用之物那些士人無一能製造,那麼,他們能算得什麼學富五車?他們地學問有何用?」

鄭六娘這時候也不搖頭了,爭辯道:「可士人學習詩書經典便可治國,雖然這些應用之物士人無能製造,但這些不過細微末節而已,真正的治國大道還是要靠士人的學問。」

「我林家治下之官吏無一人讀過妹妹口中的詩書經典。」韓玉容從一旁的几案上拿起幾本書來,道:「這些是我家官人親自為政治大學堂編撰的書,《政治論》、《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組織管理學》、《度支學》,這些不過是治吏所學的科目,還有禮官學的《外交學》,高吏學的《國家與民族》、《官府與社稷》,這些書中的理論已經被切實證明可行,而且對治理地方乃至國家都是極有用處。那麼姐姐問妹妹,《論語》可能知道發展經濟?《孟子》可能用來管理官府朝政?《春秋》、《周禮》可能提高百姓地生活水平?」

韓玉容最後總結道:「前朝丞相趙普曾言『半部《論語》足以治天下』,其實哪裡用得著半部,我家官人說《論語》中的一句話就足以治天下。」

鄭六娘剛才被打擊得不清,她雖然有心反駁而且心中極不服氣,但韓玉容說的背後都有一堆的事實做依據,而她說地依據也有,聖人之言等等就是依據,但她也知道這樣的依據是說服不了人的,只好鬱悶地無法辯駁。不過,現在聽韓玉容這麼一說,大喜之下連忙問道:「哪句話?」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韓玉容不屑地道:「就是愚弄百姓地方法,將百姓當豬當狗任意驅使,這的確可以治國,千百年來中原各王朝也是這麼做的。結果中原一直是『天下之勢久分必合合久必分』,縱觀整個中原史,尚無有超過十年的太平時期,不是民亂就是邊患,這就是用這句話治理國家的『成果』。」

說到這裡。韓玉容很是為自家官人感到自豪,且不說自家官人現在施行的政策方法對不對,單就是能一眼看出中原幾千年的弊端,光這份眼光尚且無人能及,韓玉容是不知道歷史上還有哪個人的眼光能和自家官人相比,這能不讓她自豪麼?

「算了,不說這個。」見鄭六娘在思考自己說的話,其實這些話韓玉容也不太懂,只是聽自家官人說得多了才瞭解一些而已,怕鄭六娘跟她爭論個不休,韓玉容連忙岔開話題:「這些軍國大事不是我們女人家該關心的,我們別說這個了。」

「哦。」鄭六娘一時想不明白,這不是旦夕之間可以想明白的,也就不再去想,轉而問道:「未知姐姐是何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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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四十章 坑夷令


   


    姐姐是士了呢,文士,都比我還高了。」韓小姑娘廂,正好聽到鄭六娘的問話,慣性地搶著回答,卻抱怨道:「我可是奮勇殺敵得的功勳,才不過是士民,姐姐整天呆在軍械場和匠藝司卻都到了文士的等級,真是氣死人了。」

說完卻是咋呼道:「我問清楚了,剛才的那些暴民都是安東府的異族,契丹人、奚人、熟女直都有,都是家中有漢人奴隸而且曾凌虐漢奴致死的。哥哥在安東城勒令一月之內凡家有漢奴者必須還漢奴自由,還下令窮搜安東全府,但凡凌虐漢人致死者坑,罪及親族。那些暴民都是曾害死漢人的異族,現在我林家的兵士們正窮搜安東全府地追殺這樣的人呢,剛才的那些是跑掉的。」

說完,小姑娘就催促馬車趕快上路,她急著去安東城瞧熱鬧。

一路呼哧呼哧地跑到安東城,卻見安東城西面幾里外人山人海,數不清有多少人正聚集在那裡,還有不少黑甲兵士在維持秩序。

本來按照韓玉容的意思是要趕快進城的,但小姑娘見了那麼多的人就想瞧熱鬧,生拉硬拽地把她拉下馬車,鄭六娘無法,也只能跟過去。

聚集起來的人大多都是衣著粗鄙,也有穿裘衣戴皮帽的,但無論貧富,這些人無一例外地都是激憤非常。

場面豈止是熱鬧,簡直是十分地吵鬧。

這些人一個個憤怒,或者是睚眥畢裂地叫囂著,或舉著拳頭狂呼不已。

而讓他們如此憤怒的則是被圍在中間的大概一萬餘人,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至頭髮鬍鬚皆白。少至還不能組路的嬰兒,無一例外,這些人都被綁了起來串連在一起,由黑甲兵士們手持明晃晃的刀槍弓弩看管著。

「殺了他們。」

眾人狂呼不已,群情洶洶。甚至,不少人覺得殺了這些人太不過癮,紛紛叫囂著各種名目地極刑。

「燒死他們。」

「車裂。」

「綁在馬後面拖死。」

「凌遲。」

鄭六娘老遠就聽到這些話,聽得膽戰心驚,當真是民怨沸騰啊!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有什麼錯,以至於被這些百姓恨成這樣。殺人還不夠解恨,硬是要用酷刑才行。

韓玉容也聽得直皺眉,雖然這些人是異族,她跟在林靖文身邊多年,對異族殊無一星半點的好感,但如此酷刑也實在讓人心寒,她難免一時不適應。

小姑娘卻聽得大為興奮,拉著二女加快步伐趕過去。

不過,等她到了地方之後,卻發現這裡已經被圍得水瀉不通。別說擠進去,只怕變成蒼蠅也難飛進去。急得小姑娘又蹦又跳的,卻是無法看到場中的情景。

韓玉容搖搖頭,她對這種情況早就有預料,早吩咐馬車也跟了過來。這輛馬車是特製的,高的很,別說站到車頂上,就是站到車轅上也比地面高出四尺有餘,站在上面卻是能看清楚遠處的情形。

「上車看吧,擠不進去的,人太多了。」

小姑娘迫不及待地跳上車。首先就佔了個好位置,剛上去沒一會兒就聽到她驚喜地大叫:「是哥哥,姐姐快上來看呀,是哥哥呢!」聲音雖大。好在現在人人都在大叫,也沒人理會她在叫什麼。

韓玉容爬上馬車,順著小姑娘的指點看去。不正是林靖文麼。只見林大官人全身披掛,被甲士護在中間,正指揮著兵士們將被綁起來的人源源不斷地帶進場中,而且,一些士兵正在挖坑,一個很大地坑。

小姑娘曾見過林靖文坑殺維甘土著,現在見了如此相似的情形馬上就明白過來,叫道:「是坑殺,哥哥準備坑殺這些人。」

鄭六娘也看到了,卻打了個寒戰,不忍地道:「太殘忍了吧,居然要活埋,而且是活埋這麼多的人——怕不有一萬人,連老人和小孩都有。」

小姑娘雖然專心看熱鬧,但鄭六娘的話還是聽得到的。聽了鄭六娘的這番話,小姑娘轉過身來,臉色很少見的極其莊重,對鄭六娘道:「你錯了。哥哥曾經說過,非中原之民皆為草芥,可以予取予求。我漢人堂堂天朝之尊,自三皇五帝以降便是天國之民,上大天民,異族之人天生便比我漢人低一等,只能為奴為婢。」

又指著場中被綁起來的那些人說道:「這些異族如果從順便罷,只要說漢話寫漢字著漢服習漢俗,哥哥是不會把他們怎麼樣的,只要他們恭順,哥哥便可以將他們與漢人同視,平等對待。但千不該萬不該,這些異族居然以下犯上,以草芥低賤之尊凌虐上大天民,那麼,他們不死才叫沒天理。哥哥代天牧民,天數以漢人為尊,這些異族自然應該被屠戮,無論老幼皆不例外。」

鄭六娘聽得瞠目結舌,這話卻是比儒家更囂張霸道了,也更強詞奪理。儒家行事至少還去找諸多借口和「依據」,聖人之言呀,上古德政呀什麼的,但林靖文倒好,直接就是一句「天數」,天數豈能說地清楚?「天數以漢人為尊」,只怕是林靖文要以漢人為尊吧,切托了個「天數」之名,不過林靖文現在拳頭大,他說的話也地確跟天數差不多。

不過,更讓她震撼的是那句「非中原之民

芥,可以予取予求」。

一千兩百年前,漢朝的陳湯以漢軍的赫赫武功為憑借在西域說出了「敢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一時四夷震懼,匈奴、烏桓、鮮卑、高句麗乃至西域百國無不驚恐,這句話更是在漢朝史書上落下了重重的一筆,中原漢人更是口口相傳了一千多年,每次提起這句話,中原人無不自豪非常。

而今天,林靖文卻喊出了「非中原之民皆為草芥」。而他所憑借的,則是血腥的殺戮。鄭六娘卻是不知道,現在東到扶桑,西至大琉求,南到呂宋北部,北至高麗,漢人在這片廣大的海域那是完全橫著走地,明犯?明犯的人都已經是死人了,林靖文用纍纍地屍骨將自己說過的這句話傳遍了這近萬里海疆。

現在,林靖文要將這句話傳入異族肆虐的北方大地。

不多時。大坑已經挖好,只見有士兵拿出一個底細頂寬的錐形物事,林靖文對著這個物事開始說話。

這應該是土製地擴音器了,不見聲音傳遍了全場麼。

「三百年前,這片土地乃至三千里遼東屬於一個強盛的王朝,這個王朝由漢人所建,大家能不能告訴我,這是個什麼王朝?」

眾人大呼:「大唐!強盛無比的大唐朝。」

「是地,是大唐,強盛地大唐。三百年前。整個遼東安東都是盛唐的領土,是我們漢人的土地。那個時候。無論是契丹人也好,或者是奚人、人,他們都臣服於強盛的大唐朝,臣服於我們漢人,對我們漢人來說,這些異族不過是劣等人,只是粗鄙的土著蠻夷。」

「但是到了今天,這些原本臣服於我們漢人的粗鄙之人卻是翅膀硬了,覺得自己強大了,也就忘了三百年前他們的先輩對我們漢人是如何地恭敬。三千里遼東。這片廣袤肥沃的土地盡數被這些異族的馬蹄踐踏,萬頃良田變成牧場,華美的屋舍變成帳篷,腥膻之氣充斥遼東大地。而我們漢人卻淪為了他們眼中地羔羊。我們的土地房屋被他們圈占。我們地妻女被他們淫辱,我們的財產被他們搶奪,甚至是我們自己。也成為他們的奴隸。」



沉默,死寂一樣的沉默。

場中幾萬人,儘是漢人,此時卻是鴉雀無聲,再也不復先前的喧囂。眾人也不再叫囂著殺人,也不復為盛唐自豪,只有沮喪、淒涼、悲苦。是啊,曾幾何時疆域萬里四夷朝奉的漢家天下淪落到如此境地,曾幾何時堂堂漢人居然到了淪為奴隸的地步,曾幾何時,「敢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豪邁蕩然無存。

眾人沉默的當口,林靖文的聲音繼續傳來:「我漢人地傳承泱泱四千年,自三皇五帝以降即有文明,自秦漢之後便有漢人,幾千年來,我漢人經受的磨難不知凡幾,然,漢人一脈不但傳至今日,更是多有強盛之時。先有盛唐,集漢人之力清掃夷狄,疆土幾至萬里之遙,漢人所至無有不服者。雖漢家目前多有沒落,然終有雄起之時。」

「中原宋朝懦弱,不堪庇佑漢家子民,先屈於遼,後背於夏,但這並不表示我漢人就能任由異族予取予求。我林靖文也是漢人,今集兵十萬以伐安東,以為彰顯漢家威武。」

「一個月前,我在安東城下令:但凡凌虐漢人致死者,坑,罪及親族。今日我便兌現我說過的話,坑盡這些凌虐漢人的蠻夷。」

「來人。」

兵士們慨然應喏:「聽候主公差遣。」

「坑。」

兵士們應令,開始驅趕那些被綁縛地異族到大坑之前,逼著他們往下跳。

異族們哭聲震天,大聲辱罵者有之,苦苦哀求者有之,麻木淒婉者有之,這些人一貫作威作福,平日盡將漢人視為豬狗,肆意凌虐,劫掠、姦淫、殺戮,無有不為,早就養成了一副野蠻殘暴的德行,此時自家淪為豬狗卻又哪裡願意束手就誅,雖然被綁了起來,但還是反抗不已。

孫澤一聲令下,頓時兵士們刀槍弓弩齊起,殺了一些桀驁不訓的人,威逼著這些異族往坑裡跳。

說起來也甚是可憐,這些異族裡有青壯,但更多地卻是老弱婦孺,那些蹣跚難行的老人被推攘著跳下去,那些滿面悲慼的女人也被逼著抱著小孩跳下去,更有不少病弱之人是被兵士們直接扔下去的,怎一個淒慘了得!

「埋!」

等一萬異族都跳入大坑,連被殺之人的屍首也被扔了進去之後,林靖文下令活埋。

兵士們揚土掩坑,土如雨下,這些異族活生生地被埋進土裡,直到完全埋平大坑之後,仍然有痛哭辱罵之聲傳來。

雖然叫囂著對異族施酷刑,雖然恨不得生吃了這些異族,但親眼見到活埋,而且是一次活埋了這麼多人,場中的漢家百姓還是感到心寒,真是殘忍啊!不過,轉眼想起這些異族曾經對他們做過的事情之後,人們心中激憤,卻又覺得大快人心。

掃視四周,林靖文最後說道:「今日,我在此立『坑夷令』,以後我林家之軍打到哪裡,必坑盡凌辱漢人的異族,老幼婦孺者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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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四一章 代知安東府


   


    旁的莫丹吉、蕭裡得顯和那些投降的異族諸將聽得那而下。安東全府不過十萬戶人口,總數也才幾十萬人,林靖文剛才一下子就坑了一萬人之多,而且還立下坑夷令,也就是說,以後被坑的異族只會越來越多——現在林家不過是佔了安東地,要是打到遼東乃至更北方的白山黑水中去那還得了,只怕會殺得血流成河,異族的屍骨都能堆起一座大山來。

異族肆虐北方近兩百年,勢大之下欺凌漢人之事多有發生,按照坑夷令,只怕十家異族之中要被坑四五家——別的不說,蕭裡得顯出自契丹後族,知道的事情不可謂不多,現在的那些契丹貴族哪個不是蓄養了大批的漢人奴隸?哪個不是以淫辱漢人女子為樂?哪個不是動輒殺戮漢人賤民?現在契丹人和漢人共處了百多年多少有些收斂,要換作幾十年前,也不用去搜尋調查了,只要看到異族拉去坑了便是,保證沒有冤枉的。

安東城之戰投降的遼兵總共有四千多人,其中近半為異族,而現在剩下的還不到一千人,其他的都在剛才被坑的一萬人裡面——這還只是安東一城的數目,目前軍隊正在窮搜安東全府,天知道要坑多少人。

此時一旁觀看的可不僅僅是漢人,安東異族過萬戶,光安東城裡就有好幾萬異族,林靖文剛才是坑了萬餘人,但也不至於把所有的異族全部殺光,那樣的話與蠻夷何異?

場中的除了漢人在圍觀之外,還有不少異族在,這些異族或者是平日對漢人友善的,或者是雖然欺負漢人但不嚴重地。又或者根本就是異族貧民奴隸根本就沒能力欺負漢人的,這些異族也在圍觀。剛才,林靖文下令坑了萬人,這些異族瞧得冷汗直流,驚恐得無以復加,甚至不自覺地遠離了黑甲士兵。特別是那個萬人坑,他們更是瞧都不敢瞧上一眼,那裡可是埋了他們萬多同胞,甚至其中的部分人這個時候說不定還活著,卻只能在土下慢慢等死。

見莫丹吉等降順的遼將實在惶恐。林靖文不免安慰了幾句:「以前善待漢人或者是欺負漢人不那麼狠的,我也不至於去濫殺無辜,只要你等說漢話寫漢字著漢服習漢俗,歸順漢化,我便將你們視同漢人,平等對待。」

那些遼將才安心了些。

蕭裡得顯更是大表衷心:「屬下以前即不曾凌辱漢人,以後更加不會,主公大可寬心。」又道:「安東府的其它地方,還有就是遼陽府在千山以南的蘇、復、無、順化諸州尚未降順,屬下為主公取之以表寸功。」

那邊莫丹吉也反應過來。也來請命:「屬下為主公取連山鐵關以為晉身之階。」不過,話一說完他就後悔了。連山鐵關豈是那麼好取的?硬攻的話死的人定會海了去了,以前他還可以發遼軍中地漢兵去攻,那樣的話漢兵死多少都不要緊,但現在自家主公顯然是不會讓他這麼做的,要是發投降林家的異族兵去攻,可異族兵不夠啊!一時拍錯了馬屁,莫丹吉不禁有些驚慌,求救地看向蕭裡得顯。

蕭裡得顯肯定是要幫他的,但莫丹吉已經把話說出了口,改口說不去攻肯定是不行的。只好硬著頭皮道:「連山鐵關實難攻取,莫將軍勇則勇矣,謀略卻是不足,以其攻打連山鐵關恐兵士們傷亡太重。待末將替主公取之。」

所謂連山關是連接千山、長白山和老鐵山山口的一座險關,這座關隘林靖文在後世就曾聽到它的名聲,那是堪比虎牢、潼關那樣的天下雄關。王散前時也送來了連山關的情報,情報裡稱它是「以一擋百之關」,可以想像這樣地鐵關多麼難攻取。

見蕭裡得顯說得勉強,林靖文知道他是無甚信心,也不去勉強他。考慮了一下,莫丹吉為安東城守將,蕭裡得顯卻是副手,想來在遼國官面上莫丹吉的臉面要大上一些,於是道:「蕭將軍帶五千人去為我取蘇、復諸州,莫將軍,我給你一萬人,你到連山關下紮營,只守不攻,當然,如果你能勸得連山關守將投降那就更好。」

「喏!」

「末將一定勸說連山關遼將來降。」

待人群散去,林靖文正準備離去,卻聽到一聲熟悉地叫聲,扭頭一看,一個小巧的身子飛快地撲進他懷裡,真熟悉啊!林靖文順手摟住,嗯,觸感也很熟悉。不用看林靖文就知道使誰,習慣性地伸手拍了拍懷中一個固定的位置,果然,那裡有一個小腦袋,「小月容,你怎麼來了?」

可不就是韓小姑娘麼,除了她沒人就做這樣的事了。小姑娘在林大官人懷中扭了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好,開心地道:「嘻嘻,我想哥哥了。」

林靖文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想我?你是想來玩了吧,我還不知道你這丫頭。呵呵,還好安東這邊已經初步安定下來了,你要玩多帶些護衛就是,哥哥這次就依你。」

小姑娘頓時眉開眼笑,抱住林大官人就親了

大呼小叫地道:「哥哥最好了,嘻嘻!」

「讓你去玩就是哥哥好,不讓你去就是哥哥壞死了,你真是……」

旁邊一聲咳嗽聲傳來,林靖文轉頭望去,原來是韓玉容,她身邊還跟著一個包得像熊一樣的女子,竟然是鄭六娘。

此時的韓玉容臉帶不豫之色,不過不是衝著林大官人去的,而是衝著韓小姑娘。韓玉容冷著臉沖小姑娘訓斥道:「你還不站好,要抱著你哥哥到什麼時候?一個姑娘家怎的如此不知廉恥,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跟一個男子摟摟抱抱地成何體統。」



小姑娘嚇得一縮脖子,連忙從林靖文懷裡出來,乖乖地站到一邊,卻嘀咕道:「不就是抱了下哥哥嗎?怎麼還跟廉恥扯上了?哼,我知道。你肯定是吃醋了,哼哼!」

韓玉容聽得氣結,杏目圓瞪地看著小姑娘,準備教訓她一頓,小姑娘正看著她的臉色呢,見狀嚇得直躲到林大官人背後去。

林靖文自然是要為自己疼愛的妹妹解圍的,這時卻高興地招呼韓玉容:「娘子怎地也來了,安東苦寒,娘子還是在慶州等候便是,若是受不住如此苦寒傷了身子該如何是好。」

韓玉容福了福身。「卻不勞官人掛念,奴家身子尚好,尚受得安東的天氣。」卻是不好再繼續叱責小姑娘了。

鄭六娘這時也對林靖文福了一福,道:「見過大官人。」

林靖文衝她點了點頭,「嗯,鄭小姐也來了。你哥哥沒事,活蹦亂跳的,目前正在幫我清點安東府庫戶口,回頭你就能見到他。」

「如此小女子就放心了,謝過大官人。」

一行人回到安東城。林靖文下令窮搜安東府地時候屬下查抄了不少為惡的異族富人豪強的家,清出了不少府邸。孫澤他們卻是選了一家最大最氣派地獻給了林靖文,林靖文也就接受了,作為安東的林府。

卻不說韓玉容三女如何安置,林靖文將她們送去林府便回府衙議事。

王散等人卻是早就等在這裡了,不過現在卻是由鄭之原向林靖文稟報。

鄭之原這些時日著實吃了些苦頭,他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從來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哪裡有過一星半點的辛苦。不過自從被林靖文強發到軍中之後,清點輜重記錄文書的確不是體力活,但也絕對算不上輕鬆,兩萬餘大軍每日地消耗還有大軍征戰所需的物資軍械。這些東西可不是那麼容易清點計算的——先不說這些,就是每日行軍就讓這個公子哥吃夠了苦頭,其他兵士很少能撈到車坐的,大多是步行。那多為了照顧鄭之原特意允許他坐在車裡,但就是這樣這個公子哥也受不了。

不說生活上的每件事都要他親力親為,軍中這麼艱苦的條件可把他給鬱悶壞了。早先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生活。那朵給他安排有獨立的大帳,可這個傢伙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安營扎帳,好容易等兵士幫忙紮好營帳吧,怎麼佈置他也是不知道——吃飯不用人教,穿衣也能對付,可洗衣疊被他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更重要的是,這個傢伙已經享受摜了,現在落差這麼大,他完全受不了。

不過三日,這傢伙就造反了,死活不幹,哭著喊著要回慶州,態度那叫一個堅決。

不過那朵一句話都沒跟他說,只是將他帶到軍法處,問軍法官:「這個軍官要回慶州,你告訴他現在回去會怎麼樣。」

「若無軍令在身的話,現在回去當按畏敵不前以及臨陣脫逃論處,按照主公在政和六年頒布的五賞五罰令,當斬,家中男丁貶為奴隸,女子充作官妓。」

鄭之原聽得臉色泛白,不說要斬他,就是他地家人,男丁為奴女子為妓,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林靖文真的會派人去中原將他地家人抓來行刑。再說,他的妹妹六娘可還在慶州呢,要是成為官妓那該是多麼悲慘的事。

也不用那朵再說什麼,鄭之原完全打消了回慶州的念頭,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是不會跟那朵說什麼他不是林家的人之類的廢話的,也只能苦苦忍受那些前所未有的辛苦。

沒想到,艱苦的環境不僅能折磨人,更加是鍛煉人的好方法。鄭之原堅持下來之後,不但將煩瑣地輜重清點統計得一絲不錯,更是將諸多事務安排得井井有條,他的才能漸漸表現出來,卻是統籌管理的一把好手。

此時他已經被林靖文內定為安東府知府,現在是暫代,只能他通過官府的國文、律法、術數考核並立下足夠功勳成為文士便正式轉正。林家治下政治大學堂培養小吏,官員則是由小吏陞遷而來,不為吏者不可為官,不過,文士是可以被總理院議政會議或主公直接提拔為官地。

現在,這位剛剛走馬上任的代知府開始向林靖文稟報安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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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四二章 高,實在是高


   


    安東貧瘠。」

雖然林靖文早就知道安東應該不咋滴,但沒想到鄭之原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戶口稀薄,民生凋敝。尤其是漢人,漢人百姓四散流徙,苦無所依,耕者無其田,織者無其衣,勞者無其屋,其民無尺寸立身之地,其家無斤兩活命之糧,奔走號哭不絕,傷痛淒涼不已——甚慘!」鄭之原的聲音很是低沉悲痛,他這陣子親自帶人上山下鄉統計人丁土地,短短半月之間見過的悲慘的事比以前二十多年見過的還要多的多。宋朝雖然懦弱至斯,卻依然以天朝上邦中央之國自居,汴京城裡好一番歌舞昇平盛世榮華的景象,不僅僅是他,上至皇帝公卿,中到王侯大臣,下至士紳小民,何曾想過漢人會如此被人欺凌。中央之國?天朝上邦?有如此被人踩在腳底下肆意凌辱的天朝麼?有這樣被人視為豬狗的天民麼?

「屬下雖不曾任官,但因家世對官府的事也知道不少。官府記錄的戶口土地往往做不得數,是以屬下特帶人去民間統計丈量。」鄭之原呈上一疊文書圖冊,卻是先誇讚道:「我林家官民比例遠比中原宋遼要小,官吏人數不多,但每人皆有具體職司,責任分明,是以官府效率甚高,半月有餘便將一府之戶口土地丈量記錄成冊,要是換作宋朝,統計一府之地至少都需要半年。」

「安東府現有義、鹽、昌、定、朔、寰六州和安東、龍升、泰豐三縣,人丁共十一萬七千餘戶六十餘萬口,其中漢人約九萬三千戶,契丹人九千戶,其餘為奚人和熟女直;總計土地目前還未能測出。目前耕地不足五萬頃,草場卻有十四萬頃。安東土地肥沃河流眾多,實為糧倉之地,如今萬頃良田卻化作無邊草場,實在可惜。」

又道:「主公,我林家治下糧產一向不高,主要靠扶桑奴隸捕漁,雖也有農田牧場,但規模都不大。屬下特意查過總理院的資料,我林家治下耕作田地加上養殖所獲總計不過年入二十萬石。加上捕漁也才年入四十餘萬石,這麼些糧食我林家軍民自己吃都不夠,每年都需要從扶桑、高麗和中原收購大批糧食,此舉無國無利,且琉求等地糧價長期居高不下,此於民亦不利。因此,屬下建議安東乃至千山以南的蘇、復、無、順化諸州盡廢草場還為良田以耕作。屬下計算過了,若是將這麼多的土地都開發利用好,而且這些地方都是土地肥沃河流眾多之地,糧食產量甚高。如此,我林家之糧不但可自給自足。還多有剩餘可供軍用。」

林靖文遲疑半晌,卻問王散:「假年,此戰我軍所獲統計出來了嗎?」

王散早就準備著了,見林靖文問起,連忙答道:「所獲甚是豐厚。安東雖是偏遠貧瘠之地,但因與高麗接壤,為邊市所在,是以此地商賈雲集賦稅甚多。此前因我林家征伐高麗,邊市將近一年未開,是以。戰事結束之後的這幾個月裡,遼國商賈蜂擁雲集安東,卻不想我大軍突然來攻,這本來也沒什麼。那千戶地兩萬人馬為嚴寒所阻無力攻擊,那些商賈也就多半沒有離開安東,卻不想主公突然出兵馬營水。以致那些商賈多被困於安東城。」

說了半天的廢話,王散才進入正題:「此戰從安東府庫得糧三十萬石,此本為遼國邊軍所用,邊軍撤回遼東時不及帶走,卻是為我軍所獲;銀錢方面,得金銀物資折合我林家金幣兩百萬枚,另外,主公下令窮搜安東全府盡坑凌虐漢人之異族,這些異族都是富裕之輩,家財豐厚,光安東一城及附近城鎮即獲折合金幣六百萬。這些不重要,主公,此次我軍斬獲最重要的卻是馬匹,而且多為戰馬,總計有戰馬四千餘匹,都是遼東高大健壯的三河馬,比我林家軍中三河馬的總數都多,另外抄沒那些異族亦獲得馬匹過萬,但大多都沒經過訓練,不可為戰馬。」

「總共才八百萬金幣呀,太少了些。」林靖文對此頗為失望,「八百萬金幣還除去此次出征的軍費之外,剩下的還不夠開展安東的行政,修橋鋪路建造學堂醫館可以用奴隸,但安置漢人貧民費用頗大,區區八百萬金幣遠遠不夠。假年,我林家府庫還有多少銀錢庫存?」

「這個不由屬下管理,得問總理院才行,不過,依屬下估計,應該在四千萬到六千萬金幣之間,不過主公,高麗還有五百餘萬兩白銀的戰敗賠款未能付清,我等實在缺少銀錢的話,可以催促高麗加緊支付,財政方面應該沒有問題,至少支持一兩年還是沒問題地。」

旁邊的鄭之原卻大為不解,疑惑地問道:「等明年開春我林家不是還要出兵遼東嗎?那肯定是場幾萬人規模的大戰,所需軍費怕是不少吧,區區四五千萬金幣如何能支持兩年之久,只怕明年開春之戰之後府庫即要見底。」

王散卻笑道:「鄭大人有所不知,我林家但凡出兵征戰必是就食於敵,盡以劫掠敵方為我軍用,是以每戰所費並不大,而且,每戰之後所獲卻是豐厚。我林家還未打過陪錢的戰爭。本官剛才所說財政可堅持兩年還是以目前的府庫計算,如果加上明年之戰從遼陽府的

當能支持得更久一些。」

「就食於敵?」鄭之原大驚,甚至頗感恐懼,他自問遍讀史書,當然知道「就食於敵」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霍去病是有史記載的中原第一個就食於敵的將軍,他的鏢騎軍所到之處匈奴往往赤野千里;陳湯也算一個,他伐北匈奴的時候也是就食於敵,結果北匈奴地人口減少了四分之一;史上記載最著名的就食於敵地中原將軍卻是隋朝的衛王楊爽,也就是《隋唐演義》裡地靠山王楊林,楊爽曾三次北伐突厥,每次皆是取補給於突厥人,結果三次過後突厥北避長城一千里。千里之內幾乎人畜絕跡,可惜楊爽早死,不然按他這麼個打法突厥在唐朝建立之前就該西遷了,哪裡還輪得到發生使橋之盟大唐朝幾乎被迫遷都這樣的屈辱。

就是要就食於敵。林靖文以前征扶桑、征高麗哪次不是命令大軍從敵方搶來糧食物資,加上多是沿海作戰,因此對後勤一向依賴不大。

——按林靖文的想法,就食於敵才是征伐異族時的常規做法,理所應當。

千百年來異族哪次劫掠中原不是就中原之食,憑什麼異族做得漢人就做不得?

鄭之原這個溫室裡的花朵聽得冷汗直冒,正想說些聖人之言來勸戒一番。卻轉眼想起,以前也不是沒人用所謂聖人之言勸過林靖文,相反,說過的人多了去了,但這些人現在都已經成了死人。「枉言聖人者殺之無罪」,林靖文親自豎的這塊石碑他還親眼看到過。當下,鄭之原馬上閉起了嘴巴,反正死的是異族人,管它呢!

林靖文卻沒有理會這些,只是點了點頭。說道:「嗯,按照《民法》地規定順民以上才可以得到官府授田。安東的漢人貧民按律當為庶民,官府不會給他們分地,也不會有救助。不過,目前地情況可以例外。本亭……」

「在。」鄭之原打個機靈,連忙從遐想中清醒過來。

「你主持給安東的漢人貧民分授田地,按戶,男丁可分地五十畝,女丁可授三十畝,十歲以上男童可授十畝,十歲以上十六歲以下女童不授。老人不授,另每人授一年口糧。你再出面向中央錢莊申請,由錢莊借貸銀錢給貧民,利息方面可以低些。償還期限也可以長些。」

「喏!」



王散卻道:「不可!主公自來以法治國,以法為尊,如今民法即以規定順民以上方可授田。主公此次也應順民法而為才是,不可因一時特殊便罔顧律法。如此,長久以往則律法無存矣!主公三思!」

林靖文本想反駁,可話到了嘴邊卻又嚥了回去,律法大於天,律法既然有明確規定,那就一定不能違反,否則,現在他可以饒過律法行特殊之為,那麼以後他也可以,那麼往後地統治者更加可以罔顧律法任意施為。中國從來都不缺化神奇為腐朽的人,這個先例一開,那麼律法就是行同虛設。

想到這兒,林靖文點點頭,「卻是我失了謀劃,如此之事確不可為。只是,那些漢人貧民卻不能不顧,假年可有以教我?」

「正是要為主公分憂。」王散款款道來:「主公適才所言由中央錢莊出面給貧民借貸便是個好辦法。可由中央錢莊出面安置這些貧民,只要有了錢莊借貸的銀錢,貧民自會購買土地耕作,至時鄭大人降低些貧民購買土地地價錢便是。而且,還有兩個好處說與主公知曉。」

「哦?假年快快道來,是哪兩個好處?」

「其一,我林家兵士多不耐寒,而安東的漢人卻沒這個問題,主公可招其為兵,加急訓練幾個月之後,明年開春當能用上,此為第一個好處。」

「其二,我林家人丁稀缺,據屬下所知,民間的作坊匠院多因招募不到足夠的人手以致規模無法擴大,此次安東足有數十萬無地之民,主公只要下令降低民間作坊匠院來安東購買土地房屋的費用再給予些許優惠政策,那麼琉求、花蓮等地地商戶作坊主自然蜂擁而來,這些作坊一來自然是要招募人手的。那些作坊匠院一擴大,那麼隨之而來地商業也會繁榮,如此,則賦稅增長,此為上善之策也,主公不可不納。」

「善!」林靖文大喜,「假年真為我之子房也!端的好謀劃。」

「還有,」王散這傢伙轉眼又給出了個主意:「如此一來,安東的農夫牧民則不會增加太多,於我增加糧食產量無益,主公可下令慶州抬高價錢收購高麗的糧食,高麗糧食產量高,多出的糧食足以養活目前我林家所有的人口,如此一來,高麗之民則熱中於種地,卻不喜開辦作坊——棉花、麻等也可高價收購,此為控制高麗之法。」

「經濟控制?」貌似後世美國就是這麼做的吧,看哪個國家要開始發展民族工業了,美國就馬上提高收購技術含量低的工業品或者是半成品,如此一來,則那個國家因利益所向多跑去製造低技術卻高價格的工業品,實在對國家工業沒有什麼用處。高,實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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