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小說] 大宋之安居樂業 作者:黑刀 (連載中)

z3336578 2009-4-19 23:39:3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 22180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6 15:03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三章 標點符號和儒學


   


    一年多沒回華亭了,現在的華亭和一年前可是大變了個模樣。

一年多以前,華亭不過五里,民不過兩千,人民窮困,街道破敗,市井蕭條,堂堂一個縣治所在居然連城牆都沒有,這在大宋全境都是數得上的,這樣的方難怪連「刮天高三尺」的朱勉都懶得理會。

不過現在就不同了。

林靖文是在華亭林家莊內的碼頭下的船,沒有經過市區,但從市區到林家山莊左右不過幾里,遠遠的倒能看到個大概,別的沒看到,華亭縣那高高大大的城牆極為顯眼,只要抬下頭就能見到。

林大官人一愣,「華亭有城牆了?」

「是的老爺。」前來迎接的林忠答道:「松江全府大征花石綱,各縣百姓不堪官吏盤剝,紛紛外逃,華亭縣還算穩定,各縣百姓因此紛紛湧入華亭。這些百姓初來,無有謀生之道,黃知縣因此大募流民修建城牆,也是給流民一口飯吃。這城牆自老爺離開後沒多久就開始修建,到現在修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不過還沒完全修好,目前也就對著我莊園的東面城牆修建完畢,西、南兩面還只是剛打基礎。」

剛下船的韓月容小姑娘聽了,撇撇小嘴,不屑道:「真沒用,區區十幾里的城牆修了一年多都沒修好,美岸縣的城牆都有三十多里周長,也不過才修了幾個月而已。中原的官吏就是不辦實事,我估計呀,肯定是那些官吏將賦稅都給貪了,這才沒錢修城牆。」

林靖文苦笑不得,沒好氣道:「丫頭,華亭能跟美岸比嗎?美岸修城牆可是用了上萬的奴隸,木材是奴隸從山中伐來,石料也是奴隸采的,磚石也是奴隸燒製的,奴隸又不用工錢,也不需要體恤民力,修城牆既不費錢又不用考慮累死百姓,當然快了。但是你看華亭,華亭只是個窮困的小縣,每月的賦稅就那麼些,能用在修城牆上的當然不會太多,這丁點銀錢既要買材料還要發放流民的工錢糧食,而且官府也不能讓那些流民一天干七八個時辰吧,那是要累死人的——這樣算下來,一年的時間能修幾里長已經算不錯了。」

韓月容一想也是,不過她是從來不會認錯的,只是衝著林靖文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林忠卻道:「這城牆修不快也有我林家的一部分原因。」

「哦?」

「修城牆需要大量的勞力。本來松江各縣流民紛紛湧入華亭,這勞力本是不缺,但我林家織坊每月都有擴大,也需要勞力。」說到這兒,林忠小聲道:「其實是莊園方面每月要往琉求輸送大批人丁,這幾個月平均每月輸送幾百戶,最少的時候也輸送了三百多戶一千多人,湧入華亭的流民倒是大半都被我林家莊園吸納。松江不過是偏遠之,人丁不厚,每月湧入的流民是越來越少,如此一來,官府能招募到的勞力也就越來越少,所以這修城牆一事怎麼也快不起來,現在卻是越來越慢了。」

林靖文愕然,無言以對。

入了莊園,現在的莊園比之一年前又有擴大,而且因為織坊已經分拆給林家治下各商家,因此莊園的佈局跟以前也大不一樣。以前是住宅區、生活區、工業區和貨物儲存區涇渭分明,但現在卻是分成了各家織坊,倒是住宅區和生活區沒多大變化,以前修建的大學堂現在還在,仍然是子弟們讀書習字所在。

林靖文特意跑去大學堂看了一下,這裡的孩子當然不會跑去學時下的儒學,但《論語》、《孟子》還是要讀的,這些著作的確是教書育人的經典,但那些所謂的先賢大儒註釋這些經典的書,比如說《子華子》、《春秋公羊傳》、《四書全議》等一概不教,儒學本身是一種好學問,不好的是那些打著儒學的名義謀私誤國的所謂大儒對儒學的狗屁見解。加上《韓非子》、《荀子》、《孫子》等,統稱為國學。

國學,術數,律法,這就是林家治下的基礎教育,而琉求的匠作大學堂、美岸現在正在修建的政務學堂、軍事學院等就是學完基礎教育後學子們進修的方,在那裡,林家的子弟將根據各自的愛好和專長接受不同的教育,算是一種中高等教育吧。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關係到國家民族的未來,什麼都可以缺,獨獨教育缺不得。

現在,林靖文正在自家治下推廣標點符號,簡體字不是必要,但標點符號是必須的,方不方便見仁見智,但有了標點符號就可以避免一段話一百個人讀就有一百種理解的現象。古代所謂的大儒也不過就是找到一種新的對儒家那幾本經典的斷句方法而已,這就被稱為大儒,如此一來,大儒何其多耶!各個「大儒」再根據自己的斷句方法將儒家學問重新「解釋」一遍,董仲舒是這麼做的,周敦穎是這麼做的,二程是這麼做的,以後的朱熹還是會這麼做,結果就是原本稱得上是好學問的儒家被篡改得面目全非,誤國誤民,到了民國之後就成為了過街老鼠,到處都是喊打喊殺的聲音。

林靖文現在看到的是大學堂裡的夫子嚴格按照《教育法》裡的要求教導學生。說起來最有氣節的是儒生,最沒有氣節的也是儒生,他們可以為了一丁點所謂的大義捨生忘死,也可以為了利益出賣一切。林家治下現在的儒生不少,但大多已經「叛變」了所謂的正統大道,因為遵行林靖文制訂的準則可以做官,可以得到名聲,可以獲得大量的利益,他們馬上就拋棄了原本所學的大道,還給林靖文的行為和準則從聖人大義上找到了「依據」,倒也心安理得。

拋開這些無稽的想法,林靖文還興致勃勃跑到大學堂裡旁聽了一節課,弄得那個年輕的夫子惶恐不安不說,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壓根就是一句話都沒聽懂。古文不比白話文,學白話文只需要幾年,但是學古文的話沒個十幾二十年連門都摸不到。還好已經有了標點符號,林大官人多少看得懂一點,要是象真正的古文那樣一篇文章洋洋灑灑幾萬字從頭到尾不帶一個符號的那種,只怕他把同樣的一段話看上十遍就會有十種不同的理解。

林大官人那副有聽沒有懂的德性顯然把夫子給嚇住了,這個三十出頭的可憐儒生講了半個時辰的課,起碼偷偷瞄了林大官人百多次,只要林大官人眉頭一皺他馬上就將剛講過的段落重新再講一遍,半個時辰的國學課下來,可憐的夫子只講了區區幾百字的文章。

一節課下來,這個可憐的夫子是滿頭大汗,惶恐不安看著林靖文,生怕從林靖文嘴裡冒出「不好」兩個字。

夫子這麼怕林大官人是有典故的。林靖文在後世因為跟人爭論,很下了一番苦功研究過儒家的那幾本書,他給那些經典標注出來的斷句方法是後世普遍認同的常規斷句方法,也就是說,這種斷句方法是後世的「正統大道」,這樣的斷句方法經過無數專家學者的研究,基本上可以算是正確的。

但現在是宋朝,宋朝的儒生可不認同這樣的斷句方法,他們習慣的是董仲舒乃至周敦穎式的斷句。《教育法》剛開始頒布的時候,林家治下的那些儒生雖然從斷句上肯定林靖文是有學問的,但不表示他們就認同這種學問,結果,他們在教學的時候還是按照中原的斷句方法和理解來教——很明顯,這些無權無勢的儒生即使叛變林靖文至多也就是將他們驅逐出境而已,但教育是百年大計,林靖文絕對不能容忍教育上出問題,結果他在一天之內連殺兩百儒生,林家治下當時僅有的「學問人」幾乎為之一空,用林靖文的話來說就是「即使沒得教也不允許將錯誤的知識教給學生」,後來的儒生恐懼之下只能老老實實按照律法和教學大綱來教,生怕有一丁點與律法不符。

看到夫子畏懼的神色,林靖文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安慰道:「你教的很好,沒有違背律法和教學大綱,所以你不用害怕。只是我這人比較愚笨,剛才沒有聽懂。」

夫子放下心來,卻很是疑惑,小心問道:「主公頒下新的斷章取義的方法,可見主公是有大學問的,剛才可是草民沒有教好?」

「不,你教的很好,是我自己沒有聽懂。」林靖文解釋道:「那種斷章取義的方法是我的老師教的,他是大儒,只是我這個人太過愚笨,雖然把老師教的東西記了下來,但只理解了一小部分,沒聽懂很正常,你不必在意。」他知道的儒家學問不光是從書上學來的,還請教了不少人,也可以說那些人是大儒吧。後世的大儒,林靖文在心裡補充道。

夫子恍然點點頭。

旁邊更是不學無術而且鬱悶了半個時辰的韓月容卻為林靖文辯護,道:「我哥哥是墨家子弟,兼修兵家,不能理解儒學很正常,可不是哥哥愚笨,哥哥是最聰明的。」

夫子一呆,苦笑連連,老天,自家主公是墨家子弟,那他這樣的儒生還有前途麼?

林靖文寵溺拍拍韓月容的小腦袋,對夫子說道:「你別聽三小姐胡說。雖然我學的是墨家學問(數理化當然算是墨家了,誰不同意俺扁他),但也不排斥儒家,你不用擔心別的。大律政官陸大人你知道吧,他常常自稱是法家子弟,但實際上他也是儒生,不過是比較喜歡法家學問而已。我跟陸大人交往經年,很清楚他的底細。要是真的問起陸大人如何以法治國,他完全答不上來,倒是對儒家經典說得頭頭是道。所以,你們大可放心,我既然用陸大人,當然也會用你們。還有,大祭酒王散大人可是正宗的儒生,他現在的官位可是只在陸大人之下。」

夫子聽得高興不已。

韓月容陪著旁聽了半個時辰的課,早就鬱悶得不行,連連催促林靖文離開,林靖文被纏得不行,慰勉了夫子幾句之後就被小姑娘拉走了。

「月容,你拉著我想去哪兒?」

「能去哪兒,當然是去縣城裡逛逛了。」韓月容奇怪看了林靖文一眼,理所當然道:「聽忠叔說現在的華亭縣城可熱鬧了,有很多好玩的,哥哥快帶我去。」

「你自己不能去嗎?叫那朵陪著你好了,我一個大男人跟小姑娘去逛街成何體統?」聽說要逛街,林靖文馬上停下來。在古代,男人要是陪女人去逛街肯定會被人指指點點,嚴重點甚至會被衛道士給罵死,女子如衣服,這句話在古代可不只是說說而已,女子的位甚至不如一件衣服,堂堂一個大男人萬萬不能陪女子逛街。林靖文雖然尊重女性,但這樣逆時代潮流的事他還做不出來,先前讓大姐韓昭容出任工曹掾之舉就備受指責,弄得他裡外不是人,現在是不敢做這樣的事了。

「哦。」韓月容也反應過來,無奈鬆開了手,道:「好吧,我跟那朵一起去。不過哥哥,你做什麼?」

「我?我也準備去縣城看看。」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6 15:03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四章 古代科學家


   


    華亭縣現在真的很熱鬧。

不說新修起的城牆,單說那以前又髒又亂的街道,現在的街道被官府用青石重新鋪就,道路兩旁的房屋也不復原來的低矮破舊,到處是新建成或者是翻新的房屋店舖。街道上人來人往,比以前多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人們身上的穿著也開始出現了綾羅綢緞。

以前縣城裡大多是生活必須的米店、布店、雜貨店,現在不但出現了漆器店、首飾店、當鋪、妓院賭場等,那些店舖裡還多出了絲綢、香料、珠玉等以前從未有過的高檔商品,連方富庶到到一定程度才有市場的算卜、字畫、園林、石藝等行業也出現了。林家莊園以前修建園林的時候還得跑去松江和蘇州請園林石藝匠人,現在卻是不用跑那麼遠了。

華亭最繁華的是東城,從東城門到林家莊園的幾里路上人煙稠密房屋鱗次櫛比,叫賣之聲不絕於耳,雜耍的賣藝的擺攤算命的應有盡有,雖然只是一個縣,但熱鬧程度比之登州也不逞多讓,

一家企業帶動一方經濟。林家織坊現在有織機超過四千台,需要織工將近一萬人,因為實行的是兩班倒停人不停機的方針,目前織坊的織工總數幾乎達到了兩萬多人,加上家屬,僅僅一個林家莊園的人口就達好幾萬人,堪稱巨無霸,早就超過了官府允許的極限。目前這幾萬人分屬幾十家不同的織坊,以宋代的建築方式和人口密度,區區一個林家莊園當然容納不了這麼多的人和建築,有一部分人是居住工作在莊園之外的,目前林忠正在規劃將織坊都遷出莊園,莊園內僅僅住人。

這麼多的人口,而且相對來說是高收入的人口,當然能帶來巨大的消費,如此一來,市井想不繁榮都不行,就林靖文一路所見,各店舖裡的顧客十之七八都是織坊裡的織工還有他們的家屬。

華亭之精華在於城東,在於林家織坊,可以說,目前華亭的一切,包括治政、經濟、交通等各方面完全向林家織坊傾斜。東城門到林家莊園的道路全是整塊整塊的青石鋪就,可同時通行四輛馬車,但其它方的道路就差多了,能用磚塊就不用青石,能用碎石就不用磚塊,即使城中十字主幹大道也只不過是能同時行兩車的道路而已,只到城東大道的一半。

聽說目前華亭縣的人口和規模已經超過了松江府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走著走著,林靖文發現一個店舖門口掛著「玄事堂」的招牌,名字起得很是奇怪,而且這家店的顧客不怎麼多,別的店舖一會兒就有十數人進進出出,但這家店半天才有那麼個把兩個人進去,而且進去的人無一不是身著綾羅綢緞,至少也是一身光鮮。

很奇怪,林靖文好奇之下也跑了進去。

別看這家店的生意似乎不怎麼好,但店面卻很大,大概是別家店面的兩倍還多。裡面分為兩部分,左邊的櫃檯後面擺的是佛像香案念珠之類的,右邊的櫃檯後面一看就是跟道教有關的物事,林靖文甚至在右邊發現了不少藥草礦石之類的東西,應該是給那些術士煉丹用的吧。

原來這是一家售賣宗教器物的店舖,難怪。

此時店裡也就小貓三兩隻,而且幾乎都在右邊道家的區域裡。宋朝崇道但不抑佛,不過宋徽宗離譜,自稱「道君皇帝」,封了不少道士做官,道教因此而大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大宋上下官吏平民大多喜道遠佛,倒是北方的契丹黨項異族更喜歡佛教一些。

此時店中人雖不多,卻是熱鬧非凡,原來是一個老道士正在訓斥一個年輕的道童。

只聽那老道士說道:「玄霄,你也太過胡鬧了,怎的又要買硝石和硫磺?為師不是告訴你不要再弄那些藥物了嗎?」

小道童甚是委屈說道:「可是師父,徒兒改進上次的那種藥就快要成功了,只需要一點硝石和硫磺就好,就要一點點,師父,您就多買點吧。」

「不行,你的那種藥又不能治病救人,跟是遠離長生大道,為師萬萬不許你再繼續煉製,更別說改進了。」

林靖文聽得莫名其妙,聽兩人話裡的意思是那個年輕的道童煉製出了一種不算藥的藥,那個老道士卻是不允許自己的徒弟繼續煉製下去。只是很奇怪,什麼藥需要硝石和硫磺,難道?是火藥?不過沒道理呀,火藥在這個時代雖然不是很常見,但火藥本來就是煉丹士煉出來的,沒道理這兩個道士不認得。

好奇之下,林靖文不由問道:「敢問二位道長說的是什麼藥?」

道童只是看了林靖文一眼,沒說什麼。老道士卻是一驚,看向林靖文的目光中有驚恐之色,見到只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問話,這才放下心來,卻道:「也不是什麼有用的藥物,只是劣徒胡鬧胡亂煉出來的一種藥物而已,既不能治病救人,更不能讓人延年益壽,只是沒用的東西。」

道童卻不樂意了,辯解道:「師父,徒兒煉的藥不是沒用,只是一般人用不上而已。」說著,還不服氣從身後的包裹中掏出一個小木盒遞給林靖文。

老道士大驚,連忙阻止,硬是從道童手中搶過木盒重新塞回去。

林靖文哪能如他的意,說不得蠻橫一回了,示意護衛按住那個老道士,他卻打開了那個小木盒。

木盒裡面不是什麼藥丸,而是一些顆粒,顆粒呈黃褐色,林靖文聞了聞,硫磺和硝石的氣味很濃,這純粹就是火藥嘛!不過火藥有這種黃褐色的嗎?林大官人想了半天,忽然想起,在19世紀中期,因為遠程火炮的出現,普通的黑火藥已經不能滿足燃燒要求,在需求的刺激下誕生了一種燃燒速度比黑火藥慢的褐色火藥,中國稱之為栗色火藥。栗色火藥也是硝、硫磺、木炭的混合物,但與黑色火藥不同的是,栗色火藥用棕色木炭取代了黑色木炭,而且降低了硫磺的比例,而且不能直接使用火藥粉末或者是顆粒,必須製成特殊形狀的藥餅才能使用。栗色火藥使用的時間不長,只有區區四十多年,很快就被無煙火藥和苦味酸代替,林靖文要不是靈光一閃還真記不起來。

栗色火藥的製作極其煩瑣,而且工序複雜成本很高,林大官人是不記得這種壽命極短而且應用不廣的火藥製作方法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儘管栗色火藥使用的時間只有短短的幾十年,而且應用範圍也不廣,但作為發火藥,它的威力確實比黑火藥更大,能極大提高彈丸的射程和衝擊力。

能研究出栗色火藥,這個道童不簡單啊!

老道士被護衛們按住,手中的木盒被林靖文搶去不說,現在見林靖文用一種驚異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徒弟,連忙說道:「這位大官人,小徒頑劣而且不學無術,這種藥是他胡亂煉出來的,當不得真,現在要他再煉也是不可能了,大官人不必在意。」

他的意思是保護自己的徒弟,宋朝廷對民間特別是對與軍事有關的東西控制得很嚴,要是他們師徒煉製出新火藥的事情傳出去,那可不得了。老道士比明白多了,為避禍他不得不帶著徒弟離開修道的方跑出來雲遊,為的就是躲避可能的麻煩。但小道童可不明白自己師父的一番苦心。

聽到老道士說自己不學無術,特別是說他是胡亂煉出來的,小道童馬上不樂意了,雖然不敢反駁,卻是小聲嘀咕道:「誰說的,我把配方和製作方法都給研究出來了。」

林靖文眼前一亮,連聲道:「拿來我看看。」

不顧老道士直使眼色,道童在懷裡摸索半天,掏出一張紙遞給林靖文:「小心點啊,別弄壞了,我費了很大的工夫才研究出來的。」

首先是火藥配方,硝八分、硫四厘、木一分六厘,這就是栗色火藥的配方。

道童解釋道:「這個配方是我試了幾千次才確定下來的,基本上按照這樣的配方煉製出來的藥威力最大。」

沒想到,工序也弄出來了。首先是栗色木炭的加工,選用柳條,用鹼水浸泡後蒸煮半個時辰,曬乾後烘烤一天時間,冷卻後,柳條就成了醬色,再研磨成粉末。其次是提煉硝石,將買來的硝石原礦粉碎後用鹼蒸煮,再用明礬溶液過濾,之後得到比較純的硝;接下來將三種原料按照配方混合拌勻,加水碾壓,最後壓製成藥餅。

道童這時說道:「我發現最後壓製成的藥餅形狀不同製出的藥威力也不同,經過多次試驗,我覺得應該在藥餅上留孔,最好壓製成菱形。不過還種方法沒最後確定,所以我希望師父能買些硝石硫磺再多試一下。」

火藥的製作方法且不去說它,單就說硝的提純方法,這可是好東西,古代土科學家們從不注意原料提純,基本上是有什麼就用什麼,原料是怎樣他們就原樣用上,這樣的做法極其影響實驗的結果。

「這種硝石的提純方法也是你試出來的嗎?」

道童一看,搖頭道:「這是我師父試出來的,不但是硝石,師父還找到了很多東西的提純方法。師父煉了幾十年的丹,往往因為原料的粗糙而功虧一簣,因此費了很大的工夫去摸索提純礦石藥草的方法。」

人才!這是林靖文第一時間想到的,這師徒兩個不就是古代的科學家麼?

老道士見事情已經發生了,也不再掙扎,只是擔憂對林靖文道:「小徒不懂事,還請大官人不要將此事說出去才是。」

「不然官府必不容於你們師徒是吧!」林靖文嘿嘿一笑,道:「巧了,林某跟華亭縣黃知縣還有松江府顏知府比較熟。林某既是大宋良民,怎麼能有事不報呢?你們還是跟我去見官吧。」

老道士一呆,冷汗頓時就下來了,倒是那個道童年輕不識官府之威不怎麼害怕,反而是認真看了看林靖文的臉色,忽然笑道:「你這人,根本就沒打算帶我們去見官,卻嚇唬我們。」

林靖文一樂,也笑了,道:「送不送你們見官那得看我的心情了,要是我心情好的話,不但不送你們見官,說不定還資助你們繼續煉丹。」

老道士愕然,怪異看了看林靖文,突然小聲說道:「看來大官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不知大官人想讓我們師徒做些什麼?」

「這個等下再談,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跟我走了?」

年輕的道童大喜,連連點頭,「當然願意了,只要你資助我和師父煉丹就好,你不知道,煉丹是很費銀錢的,我師父是個窮光蛋,我父母過世後留給我的家產也剩得不多了,正需要人資助。只要大官人真的資助我等師徒,我等自然跟大官人走。」說著竟是收拾東西準備跟在林靖文後面。

老道士長歎一聲,無奈道:「老道就知道,自徒兒煉出那種藥之後我師徒以後就不會安生了。好吧,既然大官人肯庇護我等,又資助我等煉丹,我師徒為大官人效力也沒什麼。」

「對了。」眾人快要離開店舖的時候,老道士突然說道:「老道一生為道,也不求什麼富貴榮華,但我這徒兒卻是凡塵中人,還往大官人以後給他謀個出身才是。只要大官人答應,老道願盡平生所學為大官人效勞。」

「貧道青陽子,虔州人士。小徒叫吳煦吳羲和(書友淡淡憂愁客串),家中本是江南西路虔州大戶,只因父母早亡才拜入貧道門下,但吾徒其人聰敏幹練,還是能幫上大官人的忙的。」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6 15:04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五章 綠礬油和鹼


   


    得了疑似栗色火藥的東東,林靖文當然沒興趣再逛下去了,直接拉了青陽子和吳煦回莊園。

路上,林靖文忍不住問青陽子:「你們為何要離開虔州?你們師徒在道觀裡修行,即使試驗火藥發出聲響也沒人會知道吧?怎麼弄到要雲遊避禍的步?」

「我等要煉丹,如何能在道觀裡?」青陽子愕然,卻見林靖文比他更驚訝,不由解釋道:「大官人不是道人,因此對我玄門之事不大知曉。我道人若是僅只修道誦讀黃庭的話當然以居於道觀為好,但若要煉丹,煉丹需要極大量的藥草礦石,這就需要大批的銀錢,除了有官府資助的那些著名大觀,尋常的道觀並不能維持煉丹所需。是以,一般的道人除了受人委託或者是居於大觀之外,並不能煉丹,實際上,大多數的煉丹士都是民間對丹藥有興趣的富貴人家,大多都不是道門中人。」

煉丹的人居然大多數都不是道士?那豈不成了會煉丹的沒條件煉,有條件的純粹是在瞎煉?

「貧道窮困,身無長物,一直以來都是小徒父母資助貧道煉丹,貧道雖未能煉得長生丹藥,卻也有所收穫,煉製出了不少珍惜藥物,也曾販賣得到不少銀錢供應煉丹所需。只是小徒父母過世以後,貧道師徒均不善商賈之事,這才坐吃山空。加上因小徒煉製出火藥時常弄出巨大的聲響,怕引來官府,因此貧道師徒不得以才離開虔州。」

林靖文這才明白過來,也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過他一直對古代煉丹士十分好奇,按說吧,這些煉丹士屬於化學家的範疇,而且這些土化學家還真的弄出了不少好東西,問道:「道長剛才說曾煉得不少珍惜藥物,卻不知是何藥物?」

說起這個,青陽子的興致一下子上來了,兩眼放光滔滔不絕說道:「這可多了,主要是綠礬油,這東西賣得很貴,價比黃金;還有鹼,鹼雖然價錢不貴,但應用很廣,所以也能賣到錢,而且貧道煉出了一種古書上沒記過的新鹼……」說著,這老頭還興奮拉過徒弟,從他背上的布包中拿出一堆的古書,本本顏色泛黃,儘是什麼《抱朴子》、《神農本草經》、《淮南萬畢術》、《黃帝九鼎神丹經訣》等林靖文聽都沒聽過的希奇古怪的書,聽青陽子介紹,這些書都是煉丹學的「經典」。

林靖文雖然對青陽子大部分的話都沒聽懂,但有一點他是聽明白了:這老道士能煉製出綠礬油和鹼。老天,綠礬油就是硫酸,有了硫酸就能煉出硝酸,那無煙火藥不就有指望了?鹼這玩意兒應用得很廣,特別廣,林家織坊處理原棉還有給布匹染色的時候常用到,不過處理原棉用的是草木灰,染色用的是鹵鹼,也就是碳酸鈉,效果不好不說,還容易掉色。不過有了鹼就能製出很多東西——酸和鹼正是化學的基礎。

很不禮貌打斷了老道士對自己「專業」知識的介紹,林靖文直接問道:「道長能不能介紹下綠礬油和鹼是如何煉製的?」

青陽子的滔滔不絕被打斷,卻一點都沒有不高興,聽了林靖文的問話,答道:「這個方法多了。《黃帝九鼎神丹經訣》裡介紹可以用蒸煮石膽得到,《神農本草經》裡也有鍛燒綠礬的方法,還可以把硝石和綠礬用猛火鍛燒,也可以煉出綠礬油。不過石膽和綠礬都很貴,貧道幾經摸索,得到了通過愚人金煉製綠礬油的方法。先是專門製造一個丹鼎,這丹鼎需要用一個密封的鐵管與另一個丹鼎連接起來,先在其中一個丹鼎裡放上愚人金,用猛火鍛燒,這樣的話愚人金就放出一種氣沿著密封的鐵管進入令一個丹鼎,在那個丹鼎裡放上水,這種氣跟水相合就得到綠礬油。愚人金很便宜,用這種方法耗費很少,而且得到的綠礬油量也比通過石膽和綠礬煉製出來的多。至於鹼嘛,鹵鹼不比鹽便宜多少,而且很多時候不適用,貧道用鹵鹼和熟石灰水混雜煉製出了一種新的鹼,這種鹼在《抱朴子》上倒是有記載,但還沒有名字……」

蒸餾法制硫酸?透析法制火鹼?這老道牛啊,而且聽他的意思,這制酸制鹼的方法宋代以前就有了,他只是做了改進而已。暈,什麼時候中國古代的化學技術這麼牛叉了?林靖文還真的沒聽說過。

不過可惜了,中國古代並沒有系統的基礎知識體系,那些土科學家們只知道可以這樣做,只知道這樣做能製造出東西來,卻不知道為什麼。比如說剛才青陽子說的煉製綠礬油的方法,無論是《神農本草經》還是《黃帝九鼎神丹經訣》,書裡面只記載了製作綠礬油的原料和步驟,只知道這樣做可以製出綠礬油,卻沒記載為什麼用這些原料按照這樣的步驟可以製出綠礬油,土科學家們並不知道原理是什麼。青陽子也是一樣,雖然他改進了原料和生產工藝,但不知道為什麼可以這樣改進。

基礎知識體系是很重要的。看看世界科學發展史就知道了,從古代到十五世紀足足幾千年,就是因為沒有基礎知識體系,科技發展極其緩慢,古人創造出了不少的技術,製造出了很多實物,甚至古代的很多東西拿到現代來還算得上先進。但技術畢竟只是技術,不是科學,古人只知道可以這麼做,卻很少知道為什麼可以這麼做。但十五世紀以後,因為蒙古人將東方的科技帶到了西方,西方人再根據兩方幾千年來的摸索出來的科技互補總結出了數理化基礎科學,從此之後技術的發展一日千里,各種新的科技層出不窮,遠遠把東方丟在後面。

再舉個淺顯的例子,工廠培訓技術工人,只需要花上幾個月到一兩年的時間就能教會工人生產出合格的產品,但這樣的工人並不能自主研究出更先進的產品,只因為工人們不知道生產這些產品都用了哪些知識,只有出了意外或者是某個愛思考的工人靈機一閃,這樣或者可以改進一下技術。但研究員就不一樣了,培養一個研究員至少要十幾年,他們有完整的基礎科學,雖然他們沒有具體的生產能力,但他們知道為什麼可以這樣生產,知道這些產品都用了哪些技術,這些研究員就可以開發研究出新的產品。

十五世紀以前的古人就好比技術工人,而現代人就像研究員。

鬱悶啊,現在林靖文最後悔的就是為什麼他把以前學的數理化都還給了學校,要是他還記得這些基礎科學的話,那麼他就能夠構建起基礎科學體系,用個一兩代人的時間推廣普及,把這些科學體系傳播開來,那麼漢人就能以後世那樣的速度發展科技,那漢人還不是領先世界?他現在在林家治下推廣的墨家知識也不過是他還記得的一鱗半爪的數理化而已,很少。

不過林靖文也不懊惱,歐洲人在邏輯思維方面的能力強於漢人,他們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總結出了一定的數理化基礎,只不過因為西方科技太過落後他們總結出來的東西不多更加不全而已,一旦跟東方先進的科技結合,那麼歐洲人應該能夠總結出更完善的基礎科學,而林靖文需要做的就是——掠奪,將善於邏輯思維的西方科學人才掠奪到東方,而不是象蒙古人那樣將東方科技象丟垃圾那樣批發給歐洲人。

其實東方也是有善於邏輯思維善於總結的科技人才的,最為著名的就是明代的徐光啟,宋代的沈括也算一個,可惜已經掛了,而且,在儒家視科技為洪水猛獸的大環境下,這樣的人才注定無法出頭。

不過眼前的青陽子顯然不被包括在這個範圍之內,他了不起也就算是個動手能力比較強的技術人才。

青陽子還在那裡滔滔不絕誇耀著自己的成就,卻不知道他面前的林大官人思緒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待他將完,得意洋洋看向林大官人的時候才發現面前的人居然在走神,不由很是抓狂,連忙換醒林大官人。

林靖文好不容易才從神遊天外的狀態回過神來,見青陽子一副抓狂的樣子,覺得很不好意思,連忙轉移話題:「你們師徒怎麼跑到華亭來了?虔州離松江算不上近,你們要避禍的話最有可能去的應該是杭州或者洪州、江州才是,福州、廣州也有可能,畢竟那裡是大城市,物資豐富,更能找到藥草和礦石來煉丹。」

青陽子好容易才忍住沒翻白眼,卻是沒好氣說道:「洪州和江州與虔州同屬江南西路,我等師徒自然不會去,福州和廣州又太遠了點,也不適合。我等本來是到了杭州的,不過兩浙大征花石綱,整個方烏煙瘴氣,我等為避開麻煩只能尋一個清淨所在,聽說華亭最近開始變得富庶,富庶的方物資就更豐富,也更容易找到富貴人家資助我師徒,我師徒也就跑來華亭試下運氣。」

「哈哈,看來林某與道長師徒還是有緣分的。」林靖文大樂,這兩個人才可不就是老天送來的麼!

說話間,林家莊園到了。

青陽子和吳煦師徒顯然被林家莊園的規模給震住了,進到莊園內部更是左瞧右看狠不得多長出幾隻眼睛來,那麼多的亭台閣榭和曲徑小路,要不是緊緊跟在林靖文身後,這兩個傢伙肯定會迷路。

叫來林忠,林靖文吩咐道:「派船送他們去美岸,給青陽子道長專門建個煉丹房,讓道長專門煉製綠礬油和鹼,另外給道長多安排幾個徒弟。」又對青陽子說道:「對了,道長,你試著將綠礬油和硝石混合,看能不能煉製出硝水,然後試著製作硝化棉,等下我把硝化棉的大致製作方法寫給你。」

青陽子回答得倒爽快:「好的,貧道盡量一試。不過大官人,在煉製綠礬油、鹼和那什麼硝化棉之外的時間,貧道希望能繼續煉製其它丹藥,還望大官人成全。」

「這個沒問題,說不定道長還能煉製出其它好東西呢?林某可是很期待的。」

安頓好青陽子,林靖文又轉向吳煦。

不等林靖文開口,吳煦搶先說道:「煦對動手煉丹沒多大本事,就是喜歡瞎研究,酷愛弄些新奇的東西,大官人看著安排就是了。」

青陽子顯然很維護這個徒弟,也幫腔道:「小徒雖然煉丹的本領的確不高,但勝在聰敏,對什麼事都喜歡追根究底,而且善于歸納總結,雖說小徒也是吃丹藝這碗飯的人,但小徒日後的前途比貧道大多了,大官人不妨提點小徒一下,日後當能獲得更大的回報。」

林靖文卻是早就看出來了,這個吳煦善于歸納總結,是個做研究的料。現在他還是塊未經開發的璞玉,但一旦讓他掌握了基礎科學知識,那麼他就相當於有了鋼刀利劍,勢必會在科學領域開疆拓土,其前途當真不可限量,說不定能成長成為一個真正的科學家。

能憑著一點不系統的原始化學知識就自主研究出栗色火藥的人又豈是一般的庸才?

「羲和就把這種火藥的煉製方法先完善,然後去琉求的匠藝大學堂學習一下,那裡雖然沒有專門的煉丹技藝可學,但羲和在那裡還是能學到很多知識的。等羲和學成出來,我再按照羲和的能力安排具體的工作。」

吳煦倒是爽快,而且人又年輕,正是好學的時候,當下一口答應下來,「好,但憑大官人安排。如此,以後煦就得喊大官人一聲東家了。」

「是極,貧道倒是忘了。」青陽子也跑來湊熱鬧,沖林靖文拱了拱手,「東家。」

「你們應當稱呼一聲主公。」

不知道什麼時候韓月容跑了出來。她跟那朵跑去逛街,現在一行人手上拿著不少買來的東西,看起來買的還不少。不過奇怪的是,這小姑娘身邊還跟了兩個人。這丫頭倒是時常做這種拐帶人口的事,在登州的時候去趟林府就把林大官人拐回家去,後來去趟琉求北山島就拐回個那朵,現在卻是帶回兩個。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6 15:04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六章 混得很差的皇親國戚


   


    這次韓月容拐回來的是一個年紀跟林靖文差不多的年輕人和一個年輕女子。

青陽子師徒識趣自去尋找林忠,林靖文轉過身來掃了那兩年輕人一眼,有些惱怒對韓月容說道:「丫頭,你好像到哪兒都能交到朋友啊!以前招呼都不打就把那朵拐到高山去,現在一次帶回兩個。不錯,有進步。那下次呢,你是不是要帶回三個人來?」

韓月容一聽,把手上的東西丟給身邊的人,跑到林靖文身邊拉著他的胳膊好一陣撒嬌:「哥哥,什麼叫人家拐回那朵,那朵是人家的朋友嘛,當然要帶回家一起玩了。他們兄妹兩個也是人家的朋友,人家這不是帶回來給哥哥看了嗎?哥哥,不要生氣了,好嘛,不要生月容的氣了。」

那兩個年輕男女上前對林靖文拱手道:「官人比必埋怨韓小姐了,在下和妹妹是在街上跟韓小姐認識的,聽韓小姐說起官人是華亭著名的林家莊園之主,在下兄妹一時好奇,也就不請自來。卻是在下兄妹冒昧,還請官人不要怪罪韓小姐才是。」

那朵也上前稟報道:「主公,確是這兩兄妹主動提出跟三小姐回來的,三小姐素來好客,也就沒有拒絕。」

那邊兩兄妹頓時驚呆了,這小姑娘稱呼眼前的官人什麼?主公?『主公』一詞好像不是常用的稱呼吧,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說出來的,這是怎麼回事?

林靖文看到兩兄妹的神色,也是一呆,此去中原特別是汴京,終比不得林家自己的領土,這稱呼是要改一改了,等下就把這件事吩咐下去。衝著那兩兄妹一拱手,林靖文說道:「兩位肯來我莊園便是貴客,在下何怪之有?在下林靖文,此間林家莊的主人,不知兩位貴客高姓大名?」

那年輕男子放下心中的疑惑,還了一禮,道:「在下鄭之原,草字本亭,這是舍妹。家姑母乃是當今皇后,家父諱坤德,家祖諱紳,乃是當今國丈。」古人就是這樣,說不上兩句話就先把家門抬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有身份位似的。

原來是皇親國戚來的,鄭皇后?怎麼沒聽過?林靖文到現在也就聽說過孟貴妃和劉貴妃,趙構生母韋貴妃他也是知道的,後世有個很出名的柔福帝姬,她的母親是王貴妃,至於這鄭皇后他還真沒聽說過。不過既然是皇后,想必這鄭家應該很是威風才對,卻看鄭之原兄妹連個護衛下人都沒帶,怎麼也不像是有威風的樣子。

不過怎麼說都是皇后的親侄子,林靖文不敢怠慢,連忙說道:「原來是鄭大公子架到,林某有失遠迎,真是罪過,還望公子別怪罪才是。」又吩咐身旁的屬下:「吩咐下去,備上上好宴席,我要款待鄭公子和鄭小姐。」

「鄭公子,鄭小姐,這邊請,我等去客廳奉茶。」

鄭之原卻是拒絕了,道:「之原此來兩浙只是走訪朋友,卻是馬上就要回京了,明天一早就走,大官人的好意之原心領,卻是無福消受了。另外,大官人稱呼之原表字即可,也不用公子公子稱呼。未知大官人何字?」

林靖文一愣,字?他哪兒來的字?也從沒想過要取字。只好答道:「家父早亡,未及為林某加冠取字,是以林某卻是未有表字。本亭稱呼林某名諱便可。」

連字都沒有?現在的人稍微有點位或者是識得幾個字的都會給自己取個字,而且一般都是請長輩或者是有身份的人幫忙取字,這樣才顯得自己是有身份的,沒字的人都是些販夫走卒之類的貧賤之人,一般上不得檯面。

林靖文本來準備好了,他以為鄭氏兄妹一聽說他沒字肯定會很快就不屑而去,至少也會鄙視一番。沒想到的是,這鄭氏兄妹連一點瞧不起他的意思都沒有,至少是表面上沒有瞧不起他,面色絲毫不改。

鄭之原甚至很熱情勸說道:「大官人還是請人幫忙取個字才是,聽說林家跟松江上下官吏相熟,請華亭黃知縣或者是松江顏知府幫忙取個表字應該不難,有字才好出外行走,這一點大官人還得好生注意。」

林靖文當然不會說自己是不屑於取字,聽了鄭之原的勸也只是唯諾稱是,心裡卻實在沒當回事,只是笑道:「此事林某自會注意。本亭適才曾言明日即起程回京?」

「是的,我兄妹出來訪友也有將近四個月,恐家父掛念,準備明日就回家。怎的,大官人有事?」

「正巧,」林靖文大笑,「林某也準備近日上京,不妨跟本亭結個伴,我等明日一起出發可好?」

鄭之原也是欣喜莫明,他這人就好交朋友,尤其喜歡交有真本事的朋友,至於所交之人的身份位他倒是不怎麼在意。此前他聽說華亭有個林大官人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做到富甲一方,更是憑商賈之事平白讓原本一窮二白的華亭偏遠之成為兩浙數得著的富庶之鄉,如此本事他是很佩服的。本來他就想結交如此傳奇之人,只是因時間緊迫還歎息沒有機會,現在卻是有機會跟林靖文結交一番,他又哪裡會拒絕。

驚喜之下,鄭之原一口答應下來,卻不無擔心道:「善!只是眼下正值開春不久,大運河漕運繁忙,很難雇到船隻。之原前時好不容易才租到一條船,加上林兄一行的話船隻恐容納不下,此事卻是難辦。」

旁邊一直作乖乖女狀的韓月容本性難改,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要說船的話我哥哥的船多的是,哪裡還用得著去租船。」

林靖文大驚,連忙訓斥道:「月容住口。」歉然對鄭之原說道:「小妹年紀小不識禮數,還望本亭不要見怪。」古代女子位低下,男人說話的時候女子在旁邊聽都不被允許,更別說插嘴了,鄭之原的妹妹就一直默不做聲安靜站在一旁。要是沒有外人,韓月容怎麼放肆都沒事,但有外人在還是守點規矩的好。

鄭之原本是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但轉眼就回復笑容,卻勸解林靖文:「無妨,韓小姐天真可愛,年紀也是幼小,失點禮數也是常情。只是林兄,聽說林家的船隻都是大型海船,運河河道淺窄,大型海船只能在兩浙和汴水河段通行,北上的話卻是不能用海船。」

林靖文頓時傻眼了,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在他的印象裡大運河應該是什麼船都能通行的,想不到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他的手上還真的只有海船,少說都是三四千石的。

正為難之際,林大官人感覺到韓月容在拉他的衣袖,扭頭望去,卻見小姑娘一副怯生生的樣子,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

如此小模小樣倒是逗得林大官人一樂,憐愛摸了摸韓月容的小腦袋,說道:「小月容想說什麼就說吧。」

飛快看了鄭之原一眼,韓月容小聲說道:「哥哥,我們是沒有小船,但華亭別的人有啊。我林家織坊只管紡織,有很多活計比如說原料處理、運輸等都是交給別的商家來做的,華亭有很多商家靠我林家吃飯,向他們借條船不就可以了?或者搭個順風船。我林家是松江大戶,很多人會給些臉面的。剛才我去逛街,很多商家一聽說我是林家小姐都少收我銀錢呢,還送了不少東西給我。」

松江大戶?林靖文愕然,他一直小心翼翼避免跟那些豪強世家衝突,想不到自家卻已經是眾多豪強中的一員了,只怕在別人眼裡林家也是一家豪強,而且是勢力比較大的那種。一想到這個,林靖文頗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小姑娘說的辦法倒是可行。

「嗯,月容這次倒是出了個好辦法。」林靖文高興誇讚了小姑娘兩句,「我家月容還是滿聰明的嘛!等下就叫林忠去試試看。」

小姑娘被林靖文誇得眉開眼笑,先前被訓斥的畏懼和不快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仰著個小腦袋,一副「我一直很聰明」的樣子,逗得林大官人哈哈大笑不已。

鄭之原不禁莞爾,連他的妹妹都忍不住偷笑,這韓小姑娘確實可愛。

林靖文又對鄭之原道:「本亭兄,你們兄妹不妨把租來的船給退了,我等共乘一船上京,一路上也方便交談一番,不知本亭兄以為如何?」

鄭之原也不推辭,答應下來,道:「如此卻是打擾林兄了。如此,我兄妹去收拾東西來此叨擾林兄一晚,明日好一同起行,可乎?」

「林某求之不得,鄭兄別怪林某招待不周才好。」

真的很奇怪,堂堂皇后的親侄子侄女居然要到租船回家的步,不說前呼後擁,至少那些方官吏應該巴結一下吧,派艘官船送送人還不是小菜一碟。什麼時候皇親國戚混得差到這種步了?林靖文是百思不得其解,終是沒問出來。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6 15:05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七章 會泡妞沒用,要媒妁之言


   


    紈褲子弟雖然不一定都是二世祖,但這些富家或者是官家子弟自小受父輩余萌,過的是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生活。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紈褲子弟多少都受到父輩的庇護,無論是在生活、事業還是社會關係上,他們會比平常人少費許多氣力而獲得更大的成就,也就是所謂的平步青雲一帆風順。

因為很少有艱辛和磨難的人生經歷,紈褲子弟一般都是目高於頂,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紈褲子弟通常會習慣於遠高於平常人的待遇。

但這樣的常規在鄭之原身上被打破了,鄭之原這個人怎麼說呢,他絕對不是表面謙恭溫和而骨子裡卻傲慢自負,這一點林靖文還是能看出來的,鄭之原是真的把自己當作了平常人,而不是什麼皇親國戚。

雖然也很貪圖生活上的享受,錦衣玉食冠蓋榮華,能享受到的鄭之原一樣都不會落下,但在待人接物上他卻是謙恭非常,一點都不擺皇親國戚的譜,讓人大生好感。

至少林靖文對他很有好感。

據鄭之原自己說,這是因為他姑母,也就是鄭皇后還只是貴妃的時候就嚴禁鄭家子弟從政,當了皇后以後也沒改變過觀點。鄭家風光了十幾年,按說應該在朝野之中很有勢力才對,可偏偏鄭家到現在也還不過只是一個土主,連原本已經從政的鄭家子弟在鄭皇后做了貴妃之後就辭官去職,鄭家現在是一個官都沒有。

「儒雅秀麗且賢,這是朝野上下包括聖上在內對皇后的一致評價。」鄭之原曾不止一次這麼說,每次說這話的時候無一例外是滿臉的自豪,而他的妹妹則是滿臉的認同和崇拜,看得出來,他們兄妹極其為自家的這個皇后姑母而驕傲。

賢不賢林靖文不知道,不過「儒雅秀麗」一詞應當與事實不遠,看鄭之原的妹妹就知道了。據林大官人悄悄的觀察,這個十四五歲的姑娘真的很漂亮,比起後世的人造美女還要漂亮的多,至少韓玉容是比不上的,而且這個漂亮的姑娘話雖不多,通常情況下都是靜靜陪在旁邊傾聽眾人交談,自有一股文靜典雅的氣質在,偶爾露齒輕笑,卻是美麗非常。林大官人在後世被電視上的那些大明星大美女狂轟爛炸都沒什麼感覺,但一旦這個鄭家姑娘呆在他旁邊,也不需要盯著人家姑娘看,他就能感到身心愉悅——這是一個真正的有外貌有身材有氣質有學識有素質的五有大美女,侄女都是這樣,姑母想來也差不到哪兒去。

林大官人偷偷打量人家姑娘的次數越來越多,以至於韓月容小姑娘一個不小心就看出來了。有一次,小姑娘悄悄問林大官人:「哥哥,你是不是看上鄭話姐姐了?」

林大官人也不矯情,直接點頭就認了:「是啊,哥哥我就是看上你的鄭姐姐了,怎麼樣,小月容是不是應該幫哥哥的忙啊?」

「不要,我才不要幫哥哥的忙。」小姑娘卻一下子跳開,翹著小嘴大嗔:「哥哥要是娶了鄭姐姐的話,以鄭姐姐的身份位肯定是要做正妻的,那二姐怎麼辦?哥哥準備讓二姐做妾嗎?我才不要幫哥哥。」

林靖文愕然,這倒是個問題,不過他轉眼就想出個辦法,笑咪咪說道:「丫頭,難道你不知道有『平妻』這個詞的嗎?讓你鄭姐姐和二姐一般大不就行了。真是的,你一個小丫頭擔的什麼心。說吧,要不要幫哥哥?」

小姑娘歪著腦袋想了想,恍然大悟,高興道:「是哦,可以讓鄭家姐姐做平妻,二姐還是正房,好吧,我幫哥哥……」話還沒說完,小姑娘的眉頭一皺,擔憂道:「還是不行哦,鄭家姐姐是皇后的親侄女,向她爹爹提親的人可不少哦,聽鄭姐姐說連康王都向鄭家提過親,不過被皇后娘娘拒絕了。」

暈,怎麼忘了這個年代流行的是媒妁之言而不是泡妞,即使他追得鄭小妞到了肯陪他上床的步,了不起也就是一個私奔而已,明媒正娶還是要鄭小妞的爹答應才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要命的是這個年代講究的是一個門當戶對,人家鄭家雖然只不過是個土主,但還有個外戚的身份,他一個小小的商賈估計是不會被鄭家看在眼裡的。

不過,世事無絕對,鄭家雖然佔著外戚的名頭,但看鄭皇后的意思顯然是不想跟政治沾邊,連家族子弟做官都不允許,估計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侄女嫁給大官豪門之類的人家,林大官人要娶鄭小妞還是有希望的。

但把重點放在泡鄭小妞上面顯然是捨本逐末了,林大官人更應該考慮的是想辦法打動鄭坤德或者是鄭紳才對。

見林靖文的臉色時暗時明,一會兒沮喪一會兒高興的,最後卻是完全平靜下來,小姑娘很是納悶,好奇問道:「哥哥,你想到娶鄭姐姐的辦法了嗎?」

林靖文正想著該怎麼打動鄭家的人主要是打動那個不問政治的鄭皇后,聽了小姑娘的問話隨口答道:「還沒,連鄭家的人都沒見到還能有什麼辦法可想,等到了汴京再說吧。」

「哦。」小姑娘點點小腦袋,也幫忙想了想,但她一個小姑娘能想出什麼辦法,最後實在沒有頭緒,乾脆也就不想了,重又興奮道:「那你慢慢想哦,我去找鄭姐姐玩了。」說著就蹦蹦跳跳走了。

卻說鄭之原兄妹也在談論林大官人。

鄭之原正享受著鄭小妞泡的茶,讚賞道:「六妹,你泡茶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以後你的相公真是有福氣。」

鄭小妞被說的害羞,手一抖差點把茶水給倒了出來,大嗔:「說什麼呢,四哥,泡個茶都能扯到小妹嫁人上去,你也太能扯了吧?」

「不是四哥能扯,」鄭之原有趣看著自己妹妹羞紅的小臉,哈哈大笑,道:「我是想到了林兄。六妹,你說林兄這個人怎麼樣?」

鄭小妞給自己倒了杯香茶,聽了鄭之原問話,認真想了想,道:「林大官人給我的印象很怪,怎麼說呢,他不像汴京的那些公子們一樣沉迷於走馬章台無所事事,也不像那些才子士人一樣整天錦繡文章不離口。相比之下,林大官人不但肯做實事,他可以親力親為去做些具體的事,而且,京中的那些士人雖說是才高八斗,做起文章來個個花團錦簇,但怎麼說呢,那些士人跟林大官人比起來似乎少了一種東西,少了什麼我說不上來。」

「豪氣。」鄭之原接過話來,「那些士人少了一種男兒的氣魄,而這種氣魄在林兄身上我時常能看到。」

鄭之原說著說著,很有些興奮,大聲道:「根據這些時日我對林兄的觀察,林兄身上從來就沒有那些士人的柔弱和做作,他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優柔寡斷,往往決斷即行,而且行止處事往往擁有一種豪邁之感,當得是男子漢大丈夫。而讓為兄最為佩服的是前日的那件事,前日船隻在揚州停靠的時候船員與別家船員起了衝突,要是換作京中的那些公子,他們二話不說就會讓家丁護衛將別人給打一頓然後送官;要換作那些士人,他們會先滿口之乎者也說上一大篇的聖人之言,然後要麼見官,要麼做出一副羞於之為伍的樣子不屑而去。但林兄不這樣,他先將衝突的原因和經過弄清楚,知道錯在船員這邊後,他令船員向對方道歉並賠償了一些銀錢,然後,他又令護衛將那對方打了一頓,卻沒去見官。」

鄭小妞聽得奇怪,問道:「林大官人沒有盲目庇護自家屬下反而是讓船員向那些潑皮道歉,殊為講理,大丈夫也!只是,林大官人後來為何要將那些潑皮打一頓?小妹卻是不明白。」

「很簡單,林兄只是愛護屬下而已,自家屬下讓別人給欺負了,他怎麼著也要給屬下出頭才是。」鄭之原滿臉的佩服,擊節讚道:「這便是林兄最讓人佩服的方,勢大而不虧於理,負理卻只為情義。有所不為,又有所為,真大丈夫也!如此男兒才值得於之相交。」言下不勝吁吁,竟是佩服異常。

歎了幾聲,鄭之原看了看亦是滿臉崇敬的妹妹,笑著說道:「六妹,如此人物可與你匹配?」

鄭小妞正想著剛才鄭之原說的話,不想話題又轉回了自己身上,不禁愕然,一時無言以對。

也不需要自家妹妹回答,鄭之原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要說品性能力,林兄確可配你,家世方面也是一方之豪,你嫁給他我也放心。不過要真的把你許配給林兄,只怕首先爹爹和祖父這關就不好過,祖父還好說,爹爹本就不滿意姑母禁止我鄭家子弟從政,先前把二姐三姐都嫁入官宦人家,只怕不會同意把你嫁給林兄。對了,按說林兄這樣的人物多少有個官職在身,不知道林兄卻是任得何職?」抬頭為了鄭小妞一句,「六妹,你知道林兄可有官職在身?」

聽自家哥哥在那兒自說自話,而且說的是要把自己嫁人,鄭小妞頗有點哭笑不得,只是愣愣看著鄭之原。聽了鄭之原的問話,小意識答了一句:「聽月容妹妹說林大官人有個從六品的巡風使官職。不過哥哥……」

鄭小妞正待說自己還不想嫁人,卻見鄭之原重新回到自言自語的狀態,不由生出一股無力感,也就任得自家哥哥去了。

「嗯,有官職在身就好辦,只是從六品太低了點,而且巡風使也不是什麼有實權的職位,想來爹爹不會滿意,還是勸說林兄走訪一下門路弄個品級高點的實職才是。」

鄭小妞實在是無語,就這麼聽著自己的哥哥盤算著怎麼把她給「賣」出去,心中真是又羞又惱,卻是對鄭之原無可奈何。好在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聲音幫她脫出了這種尷尬的局面。

「鄭姐姐,我來找你玩了。」能整天把「玩」字掛在嘴上的除了韓月容還能有誰。

鄭小妞心中大讚一聲「佛祖打救」,連忙應了一聲:「姐姐在這兒呢,月容妹妹,姐姐這就來陪你玩。」說罷,丟下鄭之原逃之夭夭。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6 15:06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八章 我用這把刀見證你們的誓言


   


    船隻從淮南東路穿行而過,跟京東兩路隔著大河和淮水打了個擦邊球就進入汴水。

一路上,讓林大官人暗喜的是,鄭小妞不時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他還以為是韓月容這個小奸細幫忙說的好話。只是很遺憾,到了汴京城他都沒能知道鄭小妞叫什麼,實在可惜,小奸細的火候還不夠啊。

因為船隻實在太多,林大官人他們在運河裡跑了將近一個月才到的汴梁。

汴梁就是戰國時期的大梁,五代時的後梁首次建都當時的開封,改開封為汴梁,後來的後漢、後周乃至大宋都定都於此,到現在為止,汴梁算得上是五朝古都,繁華異常。

張擇端用《清明上河圖》將這種繁華景象詳細描述了出來。各式各樣的房屋星羅密佈,形形色色的人群行走期間,碼頭上停滿了船隻,搬運貨物的挑夫騾馬源源不絕……酒樓、藥鋪、香鋪、茶鋪、弓店、當鋪,還有各種各樣的攤販,做車輪的木匠、賣刀剪的鐵匠、賣桃花的挑擔。特別是那些跨河大橋,一座座盡顯雄偉秀美之能事,也顯示出汴梁的繁榮和發達。

林靖文來到這座當時的「天下之中」的城市,首先看到的就是雄偉的城牆。牆高達十丈有餘,厚度看不出來,不過如此之高的城牆很給人一種壓迫感,也顯示出宋朝「中央之國」的大氣。

不過林靖文就不明白了,如此高大的城牆,加上完備的防禦措施,還有幾十萬禁軍,不說開國時期被契丹人兩次兵臨城下,就是幾年後發生的靖康之難——宋朝滿朝上下,還有汴梁滿城軍民都幹嘛去了?就是十萬隻豬守城也夠女直人很殺一陣子吧,何況是百萬人口,另外至少都有二十萬職業軍人——只能說宋朝廷懦弱無能,他們不是不能抵抗,而是不想或者是不敢抵抗。

就好比八年抗日時期,國民黨當時號稱有八百萬軍隊,而且佔了「朝廷」的名義,全國的人力物力財力任他們使用,雖說武器裝備和人員素質差了點,但用人堆也能把區區百萬日軍給淹沒吧,但蔣光頭那丫的硬是奉行不抵抗政策,丟了東北,丟了華北,要不是西安事變說不定華中也不抵抗——也只能說國民黨不想或者是不敢抗日。

鄭之原滿臉期待看著林靖文,希望從他臉上看到詫異乃至震驚的神色來,不過讓他失望的是,林大官人最開始是有點震驚,但在鄭之原以為不出所料的時候,林大官人臉上的神色已經轉變成深深的不屑甚至是唾棄。

這下輪到鄭之原驚訝了,「林兄難道曾見過堪比汴梁的大城麼?」

「沒有,林某見過的城市中以眼前的汴梁最為雄偉廣大,也最為繁華。」

雖然林大官人說的是讚美的話,但臉上那副瞧不起的神色很是明顯。鄭之原覺得太奇怪了,忍不住問道:「怎麼,林兄好像對汴梁城很不滿意。」

「我不是對汴梁城不滿意,我是對朝廷很不滿意。」林靖文搖搖頭,用一種極度不屑和失望的語氣說道:「以汴梁如此雄城,加上城中數十萬的禁軍,居然不止一次被契丹人兵臨城下,還幾乎破城滅國,如此朝廷實在是懦弱無能,很讓人失望。」

鄭之原愕然,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不過轉眼他就反應過來,緊張看了看四周,見此時他們離人群擁擠的城門口還遠,他們附近的人並不多,而且都被護衛隔了老遠,應該是沒人能聽到剛才林大官人的話。鄭之原這才鬆了口氣,不禁埋怨道:「林兄可要小心說話才是,不說你剛才的話是否正確,但那些話可不能亂說,被人聽到告發了可是大罪。」

林靖文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傲然道:「林某堂堂七尺男兒,自然是想說什麼便說什麼,誰敢告發我誅他全家。而且,即使有人告發又怎麼樣,林某還懼怕如此懦弱的官府和朝廷不成?」

鄭之原現在可不僅僅是害怕林大官人的這番話被人聽到那麼簡單了,而是極度驚駭,這林大官人怎的如此放肆,連朝廷都不放在眼裡,他想幹什麼?天吶,我鄭之原到底交了一個什麼樣的朋友啊!鄭老兄也無力去阻止林大官人大放厥詞,只是勸道:「林兄還是別如此說話才是,我等草民如何能抗衡官府和朝廷,到時候朝廷問罪我等還不是任人魚肉。」

「誰說我林家就任人魚肉了?」韓月容卻是比林靖文更為不屑,聳聳她的小鼻子驕傲說道:「哥哥麾下怎麼說也是帶甲十萬之眾,朝廷問罪又怎麼樣?林家雖然兵少,卻也不是沒有還手之力……」

「月容住口。」林靖文大驚,連忙阻止,只是小姑娘說話就像機關鎗一樣快,等他「住口」兩個字喊出口的時候,小姑娘已經說了一大堆的話。

李大郎那些護衛更是乾脆,都圍了上來,一個個都把手放到腰刀上看著林靖文,只要林靖文稍微一示意,指不定他們就會當街殺人。

「帶甲十萬?」鄭之原頓時傻眼了,和他的妹妹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震驚之色。

還是鄭小妞反應快,見李大郎他們一個個殺氣騰騰按著腰刀,生怕林靖文一個心狠就起殺心,也顧不得禮儀,連忙衝著林靖文說道:「大官人,我兄妹定當保守這個秘密,就當我們剛才什麼都沒聽到。」說完,一臉緊張看著林靖文。

鄭之原也反應過來,也是十分緊張。

林靖文的臉色陰晴不定,盯著鄭家兄妹看了半晌,才道:「罷了,林家的事雖然在中原並無多少人知曉,但總是有人知道的,該來的只怕已經來了,林某殺了你們兄妹也是無益,反而是多樹仇敵。罷了,大郎,你們退下。」

李大郎狠狠盯了鄭家兄妹片刻,見自家主公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只好不甘心退開去驅趕四周的行人,只是時不時還關注著鄭家兄妹,一個見機不對估計他就會撲上來拔刀便殺。

韓月容這個時候哪兒還不明白自己又闖禍了,嚇得一縮脖子就往後退,狠不得隱形讓眾人看不見她才好。不過林靖文的目光終是落在了她的身上,小姑娘也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索性一咬牙,低著個頭走到林靖文面前,怯生生道:「哥哥,我錯了,對不起。嗚嗚,以後我不亂說話就是了。」

「你也知道錯了?嗯?」林靖文沒有開口就罵,反而顯得很平靜,連聲音也很溫和,只是他越這樣小姑娘越害怕。「你知道不再亂說話了?你自己說說,如果剛才你說的話造成了實質性的後果,那要死多少人?有多少人會為你亂說出來的話陪葬?嗯?」

越說越氣憤,林靖文終於忍不住咆哮起來:「我林家能有如今局面花費了多少人的心血?又有多少人為此喪命?我告訴你,到現在為止,我林家直接戰死一萬一千餘人,傷殘四千人。我和你姐姐還有青城他們嘔心瀝血戰戰兢兢做事,怕的就是一個不小心就帶來萬劫不復的後果,你倒好,平日裡你多般胡鬧也就算了,如此大事也是能隨意說出來的?你是不是要把我林家上下十數萬人丁全部害死你才甘心?」

韓月容十分害怕,雖然她知道最寵她的是自己的這個哥哥,但她心裡最害怕的也是哥哥,以前即使她做錯了事哥哥也只是稍微說她幾句而已,那樣她就很害怕了,現在卻被哥哥如此吼起來罵,小姑娘只覺得肝膽欲裂,戰戰兢兢的幾乎連站都站不住,那眼淚是一顆接一顆連成線往下掉,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看著林靖文,卻是說不出話來。

見平時自己最寶貝的妹妹害怕成這樣,林靖文罵完就覺得心疼起來,不過小姑娘這次也太肆意妄為了一點,林家的秘密脫口便出,絲毫不顧忌後果,如果這次不給她點教訓以後還得了。也就忍心沒說出安慰的話,反而是狠聲道:「從今天起,到離開汴梁為止,我不許你跟任何人說話,也不許你出去亂逛,你就好好呆在客棧裡反省吧!聽到沒有?」

「我……我知道錯……錯了,哥哥,我……保證以後……都聽你的話。」小姑娘邊抽泣邊斷斷續續答道。

林靖文點點頭,示意那朵照顧韓月容,這才把目光重新投到鄭家兄妹身上。

鄭家兄妹剛才一直愣愣看著林大官人教訓韓月容,見林大官人重新看向自己,鄭之原連忙賭咒似保證道:「大官人放心,我兄妹一定嚴守秘密,一句話也不說。」

林靖文冷冷看了他們半天,直看得鄭之原兄妹心裡直打鼓。漸漸,林靖文的目光柔和下來,溫聲道:「不是林某信不過鄭兄,只是此事關係到太多人的身家性命,還請你們兄妹發個毒誓出來。」

鄭家兄妹不得以,連忙發了個毒誓:「今日我鄭之原(六娘,原來鄭小妞叫鄭六娘,林大官人現在才知道她的名字)在此立誓,定不將剛才聽到的話語說與第三人知曉,否則天同棄,我兄妹不得好死。」

林靖文一把將李大郎的腰刀抽將出來,鄭之原兄妹嚇了一跳,還以為林大官人不滿意他們的誓言準備殺人了,卻見林大官人只是持刀對他們說道:「我也不說什麼天見證誓言之類的話,今日我就用這把刀見證你們的誓言,如果你們違背的話,我就用這把刀殺了鄭氏滿門,雞犬不留。」

鄭之原兄妹聽得心中一冷,好狠的話,好冷的心,這林大官人當真是殺伐決斷之輩。

他們本來是準備回頭就把剛才的這些話說給自己姑母聽的,現在聽了林大官人的話卻是猶豫起來。說給姑母聽有什麼用?姑母信不信還兩說,就是信了,難不成姑母還能以此對付林家不成?再說,林家怎麼樣都不關他們的事。鄭之原只是從小受忠君教育,聽說有人估計是想謀反下意識想告發罷了,要是因此而陪上全族的命當然不划算,如果林大官人真的想謀反,那麼殺掉鄭氏全族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事畢,雙方一時都尷尬起來,再不復先前的親熱。鄭之原兄妹將林靖文帶入汴梁,幫忙尋了家上好的客棧之後便急急忙忙回家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急著想把這件事告訴給家裡人。反正林靖文對官吏、士人或者豪強的話是從來不信的,對這些人來說,發個誓並不比吃口飯更難,沒什麼是他們不能出賣的,他之所以逼鄭家兄妹發下毒誓,只是想他們不把消息洩露出去而已,至於他們會不會告訴給家裡人林大官人根本就不在意。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6 15:06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九章 原來沒事,還要加官


   


    林靖文他們是傍晚時分近的汴梁城,到了當天晚上王散就找到了他們落腳的客棧。這讓林靖文很是驚訝,汴梁城如此之大,王散是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來在哪兒落腳?他可是完全沒有跟王散通過氣。

王散是一更二點的時候來的,也就是相當於晚上七點五十的時候。此時天色早就黑了下來,不過作為服務行業的客棧還沒到打佯的時候,但客人卻也不多,有一部分人已經入睡,想找樂子的人才剛準備出發。王散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當時林大官人正在客棧大堂裡跟人閒聊,順便打探一下最近汴梁的熱門消息,王散就是在這個時候像個特務一樣跑了進來,雖然不是全身包在黑衣裡的經典賣相,但他那走一步路就小心打量四周的表現,看得林大官人心裡一沉。不動聲色沖王散使個眼色,林大官人找個由頭就回了自家租的小院落,王散當然是隨後跟到。

「假年怎的如此行事?可是事態嚴重?」王散剛一進屋,林靖文示意李大郎出去警戒,迫不及待問道。

王散看起來剛才很緊張,一進屋就放鬆下來,重重喘了幾口氣,答道:「這倒不是,中原知我林家者少矣,東京城中知者更少,我林家的事並未傳入中原,即使是高麗之事也甚少人知道。只是,主公,屬下這陣子在東京鬧出的動靜太大,不少人的目光都放在屬下身上,為免給主公帶來麻煩,這才不得不小心行事。」

「動靜太大?」林靖文很不明白。

王散沒有回答林靖文的問題,而是突然一揖,對林靖文道:「有一事屬下未與主公商議便自做主張,還望主公諒解。」

林靖文被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起王散,誠懇道:「假年素來忠心可嘉,但有自作主張之事想來也是事急從權,我何怪之有?」

王散這才起身,看向林靖文的目光滿是感激和傾佩,有個信任自己而且體諒屬下的好主公真是很難得,可謂是一種幸福。王散此時完全放下心來,道:「好教主公知曉,屬下已經從太尉童大人那裡為主公謀得了兩浙水師廂軍右廂指揮使的職位,亦為陸大人謀得了松江知府的職位。」

「什麼?」林靖文呆住了,右廂指揮使?知府?陸青城還好說,曾參加過科舉中過舉子,但他林大官人可從來沒參加過科舉,制舉明經也沒參加過,怎麼能獲得官位?這可不比從六品的巡風使虛職,本來巡風使那等無權無勢的虛職也是要參加過正兒八經的科考的舉子才能做的,只是康王面子大,給自己的部下弄個這麼個不受待見的職務沒什麼人反對而已,但王散弄到的這個職位卻是有很大實權的,搶的人多了去了,如何能輪到他一介商賈?

雖然心中驚訝,但林靖文也沒問出來,他知道王散是會給他解釋的。

果然,王散頓了頓,接著說道:「此事說來話長。」

「屬下剛到東京的時候,先是打探了一下消息,卻沒聽到過朝廷要討伐高麗的傳聞,主公是知道的,那些大臣特別是宦官宮女是瞞不住消息的,如果朝廷真的要出兵肯定是消息滿城飛,朝廷自詡天朝,是不會玩什麼瞞天過海不詔而伐的把戲的,城中沒有消息,這說明朝廷真的沒打算出兵高麗。」

「屬下覺得奇怪,高麗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怎麼朝廷會一點反應都沒有?朝廷可是接連派出了至少四撥的使節,怎麼這會兒卻沒動靜了?」

林靖文也覺得奇怪,卻只是給王散倒了杯茶,聽他繼續說。

王散受寵若驚接過茶來,千恩萬謝的,小心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屬下多方打聽,這才知道,原來朝廷根本就沒有高麗的確切消息,只是以為高麗受扶桑海寇侵擾而已,這很正常,高麗年年受扶桑海寇劫掠,只是以往都沒這次的動靜大而已。這得益於我水師封鎖了高麗海域,消息傳遞不到中原,而且高麗人自先唐朝以來就不與中原親厚,這次又丟了這麼大的臉面,也沒想過要向大宋訴苦。所以,朝廷實際上並不知道是我林家在討伐高麗。」

「不過,即使整個大宋都無動於衷,但那些吃了虧的山東豪強特別是青州陸家卻不可能不想出口氣,只是他們在海上對我林家水師無可奈何,無論派出多少船都是有去無回,他們損失不起,也就得不到高麗的確切消息,想出氣也不知道該去找誰。」

「但陸家就不一樣了,他們是大世家,即使不知道明確的敵人也沒有確切證據,但以他們的蠻橫也是會無中生有找個自己懷疑的人咬上一口。」王散說到這裡已是滿臉的氣憤。

林靖文有些意外,卻又不是一點都沒預料到。在他想來,高麗的事很有可能不被中原知曉,王散的話也證實也他的想法,不過,山東豪強特別是陸家的反應他卻是很難猜到,畢竟自有生以來他都不曾接觸過這類人,以前就沒少吃過這類人的虧,甚至一度被逼得拋棄根基離開登州。見王散氣憤填膺的樣子,林靖文好奇問道:「陸家卻又如何作為?」

王散忿忿不平道:「陸家雖然也不知道高麗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們卻一口咬定是我林家劫掠高麗行海寇事,他們通過侍御史陸吉昌向朝廷狀高我林家四條罪名,私事外貿、私練兵甲、寇掠他國、有損國威,一條比一條嚴重,就差沒有告我林家謀逆了,而他們的理由僅僅是我林家以前在登州的時候就私自通商扶桑。當然,估計陸家是先前在扶桑海域被我水師先後兩次滅掉兩支船隊損失慘重此次圖謀報復而已。陸家端的是卑鄙無恥,自己沒本事爭過我林家,卻行此污蔑下作之道,」

看著王散一副氣呼呼睚眥必裂的樣子,林靖文啞然失笑,道:「陸家告的也沒錯啊,他們指責的四條罪名我林家每樣都在做,也算不得污蔑。」

「呃!」王散愕然,一下子被噎得不行,想翻白眼卻又不敢,很是鬱悶。

林靖文哈哈大笑,問道:「後來呢?朝廷怎麼不但沒降罪反而加封我等官職?」

「陸家指責我林家的四條罪名被一一駁回。」王散正鬱悶得不行,甕聲甕氣說道:「前兩條幾乎中原所有的豪強世家都在做,這一點不但朝中大臣明白,即使當今聖上只怕也是心中有數,陸家把這兩條拿出來告卻是犯了眾怒,今天他陸家能告林家,那麼明天是不是也能告張家李家王家呢?要真論起這兩條罪只怕幾乎所有的人都跑不了。所以,屬下還沒開始活動這兩點罪就被刑部自行駁回,陸家想來也是明白自己做了件傻事,也沒糾著這兩條不放。」

「至於後兩條,在朝中大臣們看來卻是一個笑話。」王散想著當時的情景,也不鬱悶了,笑不自禁的,恨不得哈哈大笑幾聲來表示對陸家的嘲諷才好。「在那些大臣們看來,我林家了不起也就是一個比較大的商賈,先前還曾被逼得拋棄家業離開登州,要說這樣的人有能力寇掠國家,只怕真是要笑掉別人的大牙。而陸家作為狀告我林家的依據,就是說我林家私自通商扶桑的那一條,首先就被康王給駁了回去,我林家自投效康王這一年多以來,平均每月至少都上繳康王府十數萬貫銀錢,一年下來達到了百萬貫,遠比康王收買培植的其它勢力上繳的多得多,而且我林家通商扶桑一事康王是知道的,他可捨不得這麼大的財源,先就使力將陸家給擺平。」

「不過我林家有能力通商扶桑一事卻是在大臣們中間傳開了,」王散剛才還在高興,轉眼卻是一副苦瓜臉,可憐兮兮道:「我林家上繳康王府許多銀錢一事也被人查出來了,現在每天都有大臣或是商家來找屬下,希望能跟我林家合作通商扶桑,屬下這陣子真是上個茅房都有人在客廳等著會面,忙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林靖文若有所思,突然問道:「給我等加封官職一事想必不是康王出的力吧,是誰做的?」

王散聽了也沒怎麼吃驚,自家主公有多大能力他是知道的,主公能分析出這一點來他一點都不奇怪,不過還是忍不住佩服,道:「是太子出面奏請聖上以我林家繁榮方納稅巨大為由加封的官職,屬下也打點了一下朝中大臣,聖上在朝堂上徵得大臣們的意見後同意了。本來吏部是要行文華亭的,只是屬下說主公過得幾日便來東京,吏部才暫緩行文等主公來到。」

林靖文想也不想,道:「駁回吏部行文。」

王散大吃了一驚,都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問道:「主公說要駁回封賞?屬下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林靖文放緩了說話的速度,一字一句道:「我說的確實是駁回封賞。」

這裡要說一下宋朝官場的一個特性:除科考外朝廷還可以征辟民間有才之士為官,而民間之人也可以拒絕,不受征辟。王安石那丫的就是這麼做的,多次拒絕英宗的征辟,因此名氣越來越大,弄到神宗年間後就成了「負天下盛名」,的確是士人漲自己名氣的一條捷徑,當然,前提是你的才能要入得了朝廷的眼才行。

不等王散問出來,林靖文便解釋道:「我林家已拜入康王門下,如果接受太子的招攬,將置康王於何?雖說太子勢大,但過多捲入廟堂之爭終是於我林家不好,我等還是別貪圖一時便宜,腳踏實按步就班行事才好。而且,如果我沒估計錯誤的話,即使我駁回封賞,這兩個官職康王還是會為我弄來的,說不定會是更高的官職。」

王散見林靖文是認真的,大急,連忙勸解道:「可是,主公,太子終是要繼大位的,我林家還是不要死抱著康王為好,依屬下之見,我林家不妨趁著這次太子示好的機會改換門庭,如此才能免日後之禍。」

禍個鬼,等太子登極,沒兩年北宋就亡了,亡國之君宋欽宗又哪裡有能力給林家災禍?到時候只要躲個兩年不就沒事了?而現在離太子登極還有將近十年的時間,用十年的巨利換取兩年的低谷時間還是值得的。何況,林靖文也不認為自己用十年的時間來發展到時候還要看宋朝的臉色。

「就這樣定了,明日我們一起去見康王。」林靖文也不將這些話說給王散聽,不然他怎麼解釋北宋要亡國的事?

王散見自家主公已經做了決定,也只有無奈應了下來。

又商議了一會兒,王散正準備離去時,林靖文叫住了他。「假年,你知不知道鄭皇后?她受不受聖上寵信?有沒有能力干政?」

王散一愣,想了想,答道:「屬下為替主公脫罪故曾詳細打聽過皇后和眾位貴妃的情況。這鄭皇后本是前朝向太后身邊的使女,當今聖上還是端王的時候時常入宮向向太后問安,一來二去,便熟悉了當時的鄭女官,向太后也就把鄭女官賜給了端王。後來聖上即位,封了鄭女官為妃,後遷為貴妃,政和元年又加為皇后。鄭皇后其人儒雅秀麗而且十分賢德,很受朝野上下吏民的敬重,更為重要的是,鄭皇后善於鑒賞詩詞字畫,因此備受聖上喜愛,聖上曾賞賜不少字畫給皇后,更因為聖上不大喜歡打理朝政,因此曾讓皇后幫忙處理奏章,只是因大臣們特別是御史極力反對而作罷,聖上前些年還是很寵信皇后娘娘的,只是近幾年更為寵愛孟、劉、王三位貴妃才對皇后日漸冷落。」

林靖文追問道:「那鄭皇后有沒有能力干政?或者,如果鄭皇后向聖上提出建議的話,聖上聽是不聽?」

「要換作幾年前聖上肯定是會聽取一二,但現在只怕多半不會聽了。」王散想了想,肯定答道:「現在三妃爭寵後宮也跟著分為三派,皇后娘娘卻是沒有多少勢力,而且,皇后多年奉行不干政甚至禁止娘家子弟從政的做法,鄭家可以說在皇宮內外都沒有多少勢力。聖上又對皇后日漸冷落,聽說聖上都有廢後另立的意思,只是大臣們反對才沒能施行,因此多少對皇后有些埋怨,皇后但有建議的話聖上多半不會理會。」

聽林靖文問了這麼多,而且問得甚是仔細,王散有些不明所以。

林靖文卻也沒有解釋,只是自顧盤算一番,揮手對王散道:「你且去,明日我等一起去見康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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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十章 及時雨,趙康王


   


    次日,林靖文早早帶著王散向康王府投了拜帖,在門外等了半天不說,最後卻被告知康王進宮去向聖上和韋貴妃請安去了,無奈之下,他們只好離去。這麼早進宮請安?鬼才信,要使擺譜就直說嘛!

次日,林大官人還是一早就來了,依然是等了半天才被告知:康王拜訪大臣去了。

第三日,康王在讀書。

第四日,康王出外踏青。

第五日,門衛乾脆就說沒有康王做什麼去了,直接說康王不在。

王散是忍得住受這樣的氣,但君辱臣死,他還是氣憤異常,再次勸說林靖文拋開康王拜入太子門下,被林靖文一口回絕。

……

等到得第十日,在門衛通報後沒過多久就回來了,說道:「康王有請。」

「哦!」林靖文機械應了一聲,轉身就走。不過沒走兩步就反應過來,轉了回來,滿臉喜色問道:「康王可在?」

「在,康王有請大官人。」

終於,終於等到了「有請」兩個字,林靖文真是太鬱悶了。趙構的心思他又不是不明白,無非是看林家現在太吃香了,想打壓一下林家的氣焰而已,意思就是說你林家再吃香也還是要看我康王的臉色,你就老老實實為我效力吧!

知道歸知道,但林靖文對此卻是無可奈何,總不能吼一句「你丫的去死,俺投太子去了」然後拍拍屁股走人吧。

其實林靖文投的不是康王,而是蔡京、童貫等奸臣「聯盟」。六奸臣與太子不合,為免日後取禍,只得跟康王走到一塊兒,得罪了康王也就是得罪了六奸臣。而六奸臣現在可是把持了宋朝的半壁江山,最直接的,朱勉就在杭州呢,離華亭可算不上遠,一個看他不順眼就就近打壓,首先向華亭徵個幾十萬貫的花石綱再說,到那個時候林大官人除了哭以外就只能選擇放棄華亭基業,就像兩年多以前放棄登州那樣。

不過現在用不著他去哭了,因為康王「有請」。

康王府自然比林大官人一個商賈的府邸更大更奢華,一般富貴人家進門便是一堵屏風牆,牆面之後是迴廊,迴廊中間才是院落,後世電視上拍的那些一進門就是大院的所謂「宅院」其實是上不得檯面的平民之家,不過我們也不必強求那些個導演們嚴謹,他們的詞典裡是沒有「嚴謹」二字的。

扯遠了,我們繼續說康王府。一個王爺的府邸自然比尋常富貴人家的府邸更精緻些。康王府進門沒有屏風隔斷牆,而是一個長方形的外院,外院末端是一個月牙門,門後才有屏風隔斷牆,那之後才是王府前院。前院一般沒什麼用處,只有府中有大事,比如說宴席、聽曲、召集下人訓話等活動時才派上用場,一年也用不上幾次,一般都空著。

前院之後才是正院,王府的精華,比如說那些精美的亭台閣榭假山人工湖等都在正院裡,一般王府中人待客、辦事、日常活動都在這裡。正院之後還有後院,那自然是女眷妃嬪呆的方。

林家華亭莊園也是這樣的佈局,只是規模和奢華程度遠遠比不上王府而已,還有一點就是,不但正院兩側多了左右兩院,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而且,無論是擺設服飾還是雕樑畫柱所用到的顏色、樣式、圖案,王府的這些方面也遠比林家莊園複雜和精美,畢竟朝廷對這方面是有限制的,平民的選擇遠不如一個王爺多。

林靖文原本以為,晾了他這麼多日後,康王為了表示籠絡應該會在正院而不是在前院接見他,沒想到,王府的郎官直接把他帶到了後院。一般這種情況有兩種意思,一是表示親熱,另外一種就截然相反了,是將客人當作自家的下人奴僕看待,奴僕當然進得後院,那是羞辱和瞧不起的意思,康王的意思是哪一種?

郎官將林靖文直接帶到了後花園。作為隨從的王散本是不被允許跟隨的,不過林靖文二人此來又不是真的拜訪,而是議事,王散也就被允許跟了進來。

後花園的一個亭子裡早就擺好了滿桌的吃食,趙構見林靖文到來,狀甚親熱迎出亭子,一把拉起正欲施禮的林靖文,大笑著道:「林大人來了,真是不好意思,本王前幾日忙的很,顧不得招呼林大人,真是怠慢了。不過今日本王一得空就守在府中,果然,林大人這便是來了。林大人,早上來得早還未曾朝食吧,本王已備下吃食,待本王與林大人一起享用。」

平民是進不得王府的,林靖文此來卻是換上了許久不穿的從六品官服,所以趙構才口口聲聲直稱林靖文為「林大人」。

作戲林靖文也會,他連忙擺出一副受寵若驚卻不勝惶恐的樣子,謙恭道:「下官卻是當不得『大人』的稱呼,大王呼小人賤名便是。只是大王,下官職低位卑,如何敢跟大王同食,大王盡請朝食,下官在一旁候著便是。」

趙構只是不依,硬拉著林靖文入亭坐下,連連招呼不已,「靖文過謙了,靖文乃本王之臂膀,如何不得與本王同食,儘管坐下,就當是本王對前幾日怠慢於靖文的賠禮。」卻又皺著眉頭道:「只是靖文還得取個表字才是,不然會讓人笑話的。不如,就讓本王為你取一字,何如?」

「謝大王恩賜。」雖然心中實在不想要什麼表字,但林靖文此時卻是推辭不得,只能謝過趙構。

趙構想了片刻,一喜,道:「有了,不如就叫『平博』,何如?與你『靖文』的名倒也相合。林靖文林平博,這個名字倒是不錯。」

林靖文只得再次謝恩,心中卻是鬱悶非常,林平博?也不知道陸青城知道後會不會笑死,陸青城自詡為法家子弟,取了字卻不用,平日就讓大家以他的大名稱呼他。

取字是儒家講究的成年禮的一部分,漢武帝之前的人除了孔老二的徒子徒孫外都是不取字的,漢武帝之後儒家大興,結果弄得人人取字,貌似沒字的就算不上是有身份的人。

在趙構的慇勤招呼下,林靖文用過朝食,可憐的王散只能站在一邊嚥口水,又用過香茗,趙構這才跟林靖文他們說起正題。

「平博能來見本王,本王很高興,這說明平博跟本王還是一條心的。」趙構看起來是真的高興。

林靖文連忙大表忠心:「下官累受大王恩典,自然不敢負於大王。」到了這份上,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下官欲推辭吏部的封賞,只是這封賞是太子的意思,下官人微位卑,卻是不好直接駁了太子的面子,還望大王指點一二。」

趙構聽了更是高興,讚賞點點頭,道:「平博果然對本王忠心。」指著王散說道:「先前你這個屬下結好眾大臣欲與平博封賞的時候,本王知道平博定不會相負於本王,是以沒有阻攔,不然你當這個封賞的詔命能這麼容易就在朝堂上通過嗎?現在平博果然沒讓本王失望。」

王散在旁邊聽得頗有些後怕,他還以為這個給自家主公加官的封賞真的是他將那些大臣結交的好才順利通過的,沒想到卻是出於趙構的示意,想來趙構是為了試探自家主公了,先前他還建議自家主公接受封賞投靠太子,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以趙構的勢力,林家以後的日子估計不會好過。現在想起這些,他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

林靖文又如何不知道自己這個屬下的想法,寬慰看了他一眼。

趙構也不管這些,接著說道:「不過,依本王的意思,平博還是接受這個封賞的好。」

林靖文點點頭,道:「下官先前以為詔命為太子所下,自然不能接受,現在下官知道此為大王的意思,既然大王有意提舉下官,下官卻是愧受了。」

趙構哈哈大笑,嘉許拍了拍林靖文的肩膀,道:「這便對了,本王自然不會虧待忠心為本王辦事的人。平博一年就能為本王帶來百萬貫的銀錢,實乃本王之財神也,本王自然不會虧待,那右廂指揮使和知府的職位本是你應得的,你接受便對了。」

「只是有一事本王還得說與平博知曉。」趙構話風一轉,提醒道:「雖然本王通過蔡太師為平博及陸姓屬下弄得官位,不過兩浙卻是朱勉的盤,那朱勉父子一貫與本王不對頭,他父子支持的是八皇子益王棫,乃是宮中劉貴妃的長子,貴妃劉氏雖然勢力不如本王,卻因子女眾多,而且劉氏家族世代官宦,勢力也是不弱,因此在朝野之勢也是不容小覷,本王平日也讓得他們幾分。平博此次加官之事本王雖已與劉貴妃一系商妥,但平博在兩浙平日裡行事還是要保持低調,不可過多得罪朱勉,知否?」

「下官省得!」

原來如此,怪不得蔡京童貫他們不選擇子女眾多的劉貴妃而是趙構,原來是劉家勢力不弱,若益王得位自然是更多傾向於自己的娘舅家,蔡京他們不好控制,以後的位也就無法保證,支持趙構雖然難點,但絕對好控制。原來如此,這政治還真是……林大官人再次下定決心,以後只管悶聲大發財,絕不參與中原的黑暗政治,太黑了,也太複雜,一不小心就被人賣了。

趙構還不放心,補充了一句:「松江之事你自然可以完全做主,朱勉的東南小朝廷是不會管的,但你也別把手伸出松江,朱勉但對松江有何要求,只要不過分你只管答應下來,太過分的話自然有本王為你出頭。」

「是,下官明白。」

「還有兩浙水師廂軍的事。兩浙是大宋水師重,兩浙的水師佔到了大宋水師的六之一還多,更重要的是,兩浙的水師還看顧了淮南東、江南東西兩路和福建這四路,勢力範圍廣大,朱勉對此卻是不放手。本王為你弄到的右廂指揮使之位不過是個虛職,你不要真的去指揮兩浙水師廂軍右廂,不過,你林家在海上頗有能耐,可以自己建立一支水師船隊,就掛到兩浙水師廂軍右廂名下。本王已經與朱勉約好了,林家水師船隊的規模他不會管,但林家船隊不得干預四路事務,只能保守松江。」

合法的私軍艦隊?林靖文聽得高興不已,不過,轉眼又擔心起來,試探著問道:「大王需要多大規模的船隊?屬下定盡力而為。」

趙構可能是太高興了吧,笑罵道:「在本王面前你就收起那點小心思吧,本王要水師幹什麼?水師還能攻城掠不成?水師船隊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你有能力的話組建個千來艘戰船的水師也行,本王是不會干預的。」

林靖文頓時放下心來,趙構越輕視海軍越好。不過他可不敢真的組建起一千艘戰船的艦隊,那樣的話,趙構對海軍再輕視也會插手了,只是幾百艘船的話想必趙構還是瞧不上眼的。

於是,林靖文裝作大喜的樣子,道:「下官為戰船一事為難。大王想必也聽說了高麗劇變之事,卻是扶桑朝廷起了大軍扮作海寇劫掠高麗,林家的海事貿易也受損,屬下都四個月沒敢往扶桑派船了,如果有水師船隊護航的話那就好辦了。」

王散在一邊聽林靖文瞎掰,差點就忍不住笑了出來,扶桑官軍劫掠高麗?扶桑現在有沒有官軍還兩說,即使有官軍他們能出得了海嗎?扶桑海域可是被林家水師完全封鎖了。自家這個主公還真是騙死人不償命啊!

趙構有些驚訝,「原來高麗之事是扶桑官軍做出來的,這陣子朝野上下還議論紛紛,不知道是那般海寇有如此實力在高麗攪風攪雨,想不到是扶桑人。嗯,本王也曾讀過前朝史書,史書上記載的扶桑人的確是劫掠成性,此事也不是太稀奇,只是可惜了我朝派往高麗的那些使節。」說是說可惜,可看他的臉色哪裡有可惜的意思,估計他也就把這件事當作茶餘飯後一樂子來聽,卻不知他眼中的樂子實際上是高麗前所未有的國恥,林家更因此獲得諾大好處。

又聊了一些廢話,主要是趙構在勉勵林大官人忠心辦事,林大官人唯唯諾諾聽著,表現可圈可點,趙構對此很是滿意,到了中午的時候就把林大官人給打發走了,連中飯都不招待一頓,忒小氣。

離開康王府一段距離,連康王府的衛兵都看不到了,王散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喘著氣說道:「主公,這康王可真是慷慨啊,急我林家之所需也!聽說山東面出了個急公好義的好漢,叫什麼『及時雨』的,這康王對我林家來說也是及時雨,哈哈!」

林靖文沒跟著他放肆笑,只是問道:「你不餓的嗎?」

「呃!」王散頓時笑不出來,揉著肚子苦笑道:「屬下如何不餓,今日一大早便跟主公出來,在康王府又站了老半天,連一口水也沒喝過,現在都餓得不行了。」

林靖文笑瞇瞇道:「但是我看你剛才笑得滿大聲的嘛,中氣十足,我還以為你不餓呢!」

王散尷尬一笑,「主公還是別取笑屬下了,屬下真的是餓了,如果主公沒有別的吩咐的話,屬下想去吃點東西。」

「去吧!」林靖文點點頭,道:「吃完飯去清點一下人員物資,我等明日便離開東京。對了,我叫你招募會養馬的馬伕,此事你辦得怎麼樣了?」

王散頓時苦著個臉,羞愧道:「大宋少馬,甚少養馬之人,即使有也都被官家養馬場招募去了,屬下多方努力卻也沒招到馬伕,屬下慚愧。」

林靖文也沒多麼失望,宋朝少馬,全國的騎兵都不過幾萬人,民間拉車的幾乎都是驢騾之類的,牛車也是大行其道,即使有馬也不過是駑馬。用養駑馬的人來養戰馬?林靖文還做不出這麼昏庸的事來,他也只是派王散一試而已,成了最好,不成也沒什麼。

「沒什麼,走吧!」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6 20:26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十一章 花榮=梁中書的禮物


   


    第二日,林靖文他們卻是沒走成,因為第二天趙構就跑來拉著林靖文去吏部受封,拖拖拉拉一大堆的繁文縟節,還要四處拜訪以圖個臉熟。離譜的是,知道林家之主到來之後,那些大臣商家們完全將先前對王散的熱情轉移到了林大官人身上,不過趙構現在可不允許別的勢力再染指林家了,幫忙都擋了回去。就這樣還是費去了兩天時間,兩天之後,新鮮出爐的兩浙路水師廂軍右廂指揮使才起程往北而去。

不過,剛出汴梁北門,一個似乎很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林大官人:「林兄,林兄,請留步。」

林靖文回頭一看,原來是半月不見的鄭之原兄妹,而且他們身邊還有馬車和護衛僕傭跟隨,一看就是要出遠門的架勢,身邊還有個圓臉的中年人。

自進城時林靖文逼這兩兄妹發下毒誓之後,這兩兄妹就玩起了失蹤,根本就沒再來找過林靖文,林大官人還以為他們的友情和緣分就到此為止了,怎麼這會兒卻又主動貼上來?

「原來是本亭兄,還有鄭小姐,許久不見了,你們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鄭之原顯得很是親熱,上前拉過林靖文的手臂,笑著說道:「我兄妹正好跟林兄同路,哦,現在應該叫林大人了,我兄妹要去一趟北京大名府,正好又跟林大人搭個伴。」將林靖文拉到他們的馬車那兒,對著那個中年人介紹道:「大人,這是家父。父親,這位便是剛上任的兩浙路水師廂軍右廂指揮使林大人。」

那中年人早就在打量林靖文了,現在經鄭之原正式介紹,微一拱手,道:「見過林大人!」態度不冷不熱,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不過其眼中的那絲不屑很是明顯。

林靖文又何嘗不是把他打量了個遍,只見眼前的鄭坤德雙眼微瞇面塗薄脂,而且臉色蒼白眼神無力,一看就是酒色之徒。奇怪,這樣的人能生出鄭之原這樣的兒子?這鄭坤德喜怒形於色,而且是個紈褲子弟,這樣的人真的是鄭之原的父親?不該是過繼或者是收養的關係吧,林靖文很是懷疑。

打過招呼,鄭坤德不再理會林靖文,對鄭之原說了聲「原兒,為父有些勞累,這便上車去休息會兒。」便上了馬車。

鄭之原頗為尷尬,歉意道:「家父昨日有些勞累,今日又起了個大早,沒有休息好,大人別見怪。」

林靖文似笑非笑看著他,忽然臉色一正,滿臉莊重問道:「鄭家家主是你祖父還是你父親?如果是你父親的話,嘿嘿,林某這便下令調集死士刻日上京。」

鄭之原一愣,連忙說道:「我鄭家主事之人是鄭某祖父,家祖已下嚴令不得將那件事透露出去,我鄭家知道那件事的連同家姑母在內不過五人,家父卻是一無所知,我鄭家並未失信,大人千萬不要誤會。」

「真的?」林靖文看起來很不相信。

鄭之原急了,忙不迭說道:「千真萬確,事關身家姓名,鄭某何敢虛言?」

林靖文點了點頭,道:「我信。」

鄭之原這才鬆了口氣,卻被林靖文的下一句話差點給噎死。

「鄭兄受驚了,林某適才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鄭兄勿怪。」

鄭之原很想翻個白眼,最終卻是擠出個笑臉,只是這笑臉有些僵硬。「大人可真會開玩笑,不過大人是覺得好玩了,鄭某卻是笑不出來。」真是開玩笑才叫鬼了,有你這樣拿殺人開玩笑的麼?

林靖文忽然覺得有些可惜,他對鄭之原很有好感,本來是傾心相交的一對朋友,卻因為韓月容的一句無心的話讓兩人的關係變成了如今的局面,殊為可惜!林靖文頓時覺得索然無味,再沒了說話的興致,只是拱手道:「林某就不打擾鄭伯父休息了,我等這便上路。」

一直不說話的鄭六娘這時候卻突然道:「奴家有些時日沒見到韓家妹妹了,心中十分掛念,想去跟妹妹說說話,大人可允許?」

林靖文一征,美人計還是關係牌?也不去理會,隨意擺擺手,「月容就在後面的第二輛車上,你自去尋她便是。這陣子我把她關在客棧裡,可把她給悶壞了,你去陪陪她也好。」

「是,謝大人!」鄭六娘微一欠身,婷婷而去。

一行人這便出發。

此時的大運河北段的永濟渠是從洛陽到的河北,從東京出發再要走水路的話只能先逆流到西京河南府再入永濟渠去大名府,這樣就要跑很多冤枉路,多費時日不說,隋代開挖永濟渠的時候,因為當時國力及需求所限,永濟渠挖得不深也不寬,加上引的是黃河水,所以河道常常淤積堵塞,宋代為免契丹人沿著大運河南伐,是以未對永濟渠加以疏通治理,沁水段已廢,改為採用白水段,卻只能通航三四百石的船隻,其繁忙程度可見一斑。林靖文他們要北上卻是要走陸路了。

以這個時代的交通狀況,陸路的艱辛自不必說,更慘的是,因為林靖文上京是還只是個從六品文官小吏,因為缺馬,宋朝不允許品級這麼低的文官騎馬,他們也就沒帶馬匹上京,現在林靖文做了正四品武將,騎馬是可以了,但又哪裡有馬給他們騎?騎駑馬還不如不騎,只能是雇了幾輛馬車北上。

二輪馬車,而且是沒有減震器的那種,其顛簸可以想像,林靖文坐了半天的馬車就忍受不了了,按這個顛法,等到大名府只怕都能給他收屍,林大官人只得下了馬車步行,累了才上車坐會兒。

這麼一路顛簸走過來,經過十幾日趕路終於到了北京大名府。

大名府此時屬於蔡京女婿梁中書的盤,林大官人現在也算得蔡京一繫了,到了大名府當然得去拜碼頭,拜碼頭不是目的,林大官人的目的是去看看支撐了大宋朝半壁江山的河北禁軍。

梁中書對林靖文很是熱情。你當他為什麼這麼熱情,原來趙構為了培植勢力,更多的注意力卻是放在收買河北禁軍將領的事情上,這種事趙構當然不好親自出面,只得通過蔡京的門人弟子,主要以梁中書為代表的河北官吏來做這件事,也就是說,趙構每月都要支出大筆銀錢交給梁中書來收買交好各將領,趙構的銀錢林大官人可是出了大頭——這樣的情況下,梁中書對林大官人能不熱情麼?那可是財神爺。

林靖文委婉表示了想去看看河北禁軍的意思,梁中書二話不說,拋開公務親自帶著林靖文走了趟軍營。

在這裡,林靖文見識到了另外一種訓練軍隊的方式。

體能訓練、單兵作戰素質訓練、軍械操作訓練、野外求生訓練、軍紀教育一概沒有,而且士兵訓練也不由將官主持,而是由各教頭將禁軍兵士集結到大操場上,然後分別訓練士兵使刀、使槍、使棒、開弓射箭什麼的,主要是作戰技能訓練,參雜了一些隊型訓練。

整個訓練過程林靖文就給了兩個字的評價:粗糙。

單對單打的話,林家軍士的單兵作戰能力或者不如這些禁軍精銳,但若論及集團作戰或者是兵團作戰,林家一千人完全能夠對抗三到五千的河北禁軍,對於這一點,林靖文還是有把握的。

不說其它的訓練科目,單就說軍械操作訓練。禁軍哪裡有這個訓練,弓弩算是軍械的一種,但弩林大官人沒有看到,據教頭說怕過多使用損壞了弩所以沒有訓練這個……好吧,單就說弓,林大官人看到弓兵訓練的時候每個弓兵只給發了十支箭,這十支箭他們不能少於十日損壞,也就是說,十天之內士兵們最多能損壞十支箭,弄得士兵們過重注意鍛煉臂力、眼力、射箭姿勢等,都不怎麼敢真正開弓實射,而林家軍中弓兵訓練卻是只按照訓練大綱來,只要士兵的訓練達到了大綱的要求,箭矢消耗不在考慮之列,當然,浪費是不被允許的。至於火器訓練,林大官人倒是看到了令他眼花繚亂種類繁多的火器,但偏偏這些火器被鎖在倉庫裡,不允許士兵拿出來訓練,目的,也是怕損壞,火器可是貴得很。

無語中……

不過林靖文還是學到了不少東西的,禁軍的教頭比林家軍中的教官在單兵作戰能力訓練上更為專業,再說火器,禁軍的火器種類那叫一個多,很多林靖文都不認得,聽都沒聽過,而且聽介紹卻顯得個個有用,聽得林靖文心癢癢。

回了官衙,林靖文第一件事就是叫人重新備上一份厚禮送到梁中書面前。

梁中書是明白人,哪還能不明白林靖文的意思,也沒猶豫,擺出一副的豪爽樣子問道:「平博兄欲求何事?能給兄辦的梁某定不推辭。」

林靖文馬上倒出一堆的苦水,哀歎道:「梁大人也知道,下官做的是兩浙水師廂軍副職,而兩浙卻是那朱勉的盤,跟朱勉我等可不是同路人,只怕他會百般刁難下官。這不重要,朱大人再刁難,下官躲在松江不出去便是,只是,最近高麗發生的事大人想必也聽說過了,那是扶桑海寇在劫掠高麗,下官的船隊也受到了損失,因此,下官想組建一支戰船隊為商船保駕護航,康王殿下已經同意此事,允許下官便宜行事。」

梁中書馬上明白過來,問道:「要船的話梁某幫不上忙,平博兄是想要人還是要軍械?平博兄是自己人,而且所行之事對康王大業幫助甚大,有何要求但說無妨,梁某盡力為平博兄解難。」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林靖文連忙接過話來,「河北禁軍關係重大,下官就不給大人添麻煩了,也不想壞了大王的大業。下官不想要人也不想要軍械,只要大人能支援一些教頭和軍械工匠就好。扶桑海寇雖多卻無甚戰力,不需勞動精銳禁軍,下官自行募兵便是,就是無有教頭和軍械,而朱勉是不會給下官這些的。」

梁中書一聽,這好辦,正好軍中有些不聽話的刺頭,都發給林大官人便是,工匠更好說,一些賤役而已。梁中書一邊暗讚林大官人懂事,一邊大打包票:「些須小事無甚難處,十日之內梁某便為平博兄辦妥。只是,適才平博兄說的也有道理,那朱勉終不與我等一路,平博兄居於松江卻是身處虎狼之,危險甚大,梁某再與你些禁軍兵士,不過人數不會多,大概只有一千人左右。」

「甚好。」林靖文大喜過望。這梁中書真是太可愛了,誰說貪官不好來著,那是錢沒使到位的人說的話,錢使好了貪官還是滿可愛的嘛!不過,這梁中書之所以這麼大方也不全是看在錢的面上,他和蔡京他們現在算是押寶在趙構身上了,一損俱損,當然要花點心思保護好趙構的財源,要是林靖文賺錢能力差點,只怕梁中書都懶得理他。

不過,林靖文想起一個人來。花榮,此人是神射手,更關鍵的是,花榮對訓練弓兵很有一套,《水滸》裡他麾下的弓兵營讓他的敵人吃盡了苦頭,而林家軍正是以遠程攻擊為主,這花榮正是適用的人才。不過林靖文是從《水滸》上知道有花榮這麼個人的,而《水滸》一百零八將有七十二將是施老頭編出來的,不知道這花榮在歷史上是不是真的存在。

「未知下官能否要一個人?」不等梁中書問出來,林靖文就說道:「下官曾聽聞是京東東路有清風寨副知寨叫花榮,善射一手好箭法,不知大人能不能將這個花榮派給下官?」

梁中書眉頭一皺,為難道:「梁某與京東東路上下不是那麼熟悉,此事卻是有些難辦。不過,既然平博兄指明了要這個花榮,梁某想辦法為平博兄調來便是,就當是梁某送給平博兄的見面禮。我倆見面以來,梁某盡受平博兄禮物,卻無有回贈,就讓梁某為平博兄謀得兩名虎將作為回禮,你水師右廂也可撐得些臉面,何如?」

我日!以猛將為回禮,虧你想的出來,不過,我喜歡。

林靖文自是謙虛不已,在梁中書的再三堅持下,這廝毫不慚愧收了兩名猛將作為「禮物」,一個確定了是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花榮,另一個就看梁中書的意思了。
z3336578 發表於 2009-4-26 20:26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十二章 北京盧俊義


   


    梁中書先前大打包票說是十天就把事情辦好,但這廝的辦事效率忒低,硬是多花一倍的時間才把事情辦好,不過,結果還是很讓人滿意的。

林靖文是很滿意,刀術教頭、槍術教頭、棍棒教頭、弓術教頭各十名,還有總教頭五人,總教頭就是刀槍棍棒精通弓馬嫻熟的那種,就像林沖那樣的。說起林沖林靖文倒是想起來了,他在東京的時候也忘了打聽一下有沒有林沖這個人,不過高俅在歷史上並不是《水滸》裡那樣的,想必林沖存不存在還兩說。

工匠方面梁中書給發來了兩百工匠,連家帶口都有近一千人,還有一千禁軍。古代徵兵相當於徵人命,一旦參了軍,那就是把命賣給朝廷了,以後跟家裡幾乎不再有關係,也就是說,一旦百姓有家人當兵,那麼他們只當沒了這個家人,廂軍作為方軍是帶著家人駐紮方的,但禁軍不同,一旦入了禁軍,家人就跟兵士們無關了。所以,這次林靖文總計得到了不到兩千人。

這兩千人梁中書倒是在十日之內就發給了林靖文,林靖文派人把他們移去華亭,不過,梁中書答應的那兩名猛將還得等。

閒來無事,林靖文帶著自在東京被訓斥後變得有些沉默寡言的韓月容出去散心。帶女子逛街他是不敢,但不是還有女扮男裝這個詞麼?

韓月容的所謂女扮男裝不過就是換下女裝穿上男裝,不要描眉畫唇,不要用胭脂把臉塗得紅紅的,將女子的挽髮改成男子的披髮,把首飾取下來,僅此而已,有沒有人能看出來不打緊,只要不是讓人一看就發現就行,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盯著陌生人看,更不是每個人都關心某個人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小姑娘很高興,先是被哥哥以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訓斥了一頓,然後是被禁足而且禁言了十多天,當時小姑娘還以為自己的哥哥不疼她了,現在聽說林靖文專門陪她去逛街——逛不逛街無所謂,只要哥哥還喜歡她就行。

所以,小姑娘很是高興,雖然不是興高采烈,但喜笑顏開是肯定的,不過小姑娘懂事了許多,一路上很少說話,就是說話也是小小聲說,生怕被人看出她是個女的給哥哥帶來麻煩。

再次說一句,陪女子逛街雖然不是罪,但絕對會受到批判。

不過林靖文還真就碰到一個明目張膽陪著女子逛街的傢伙。

說是陪其實不正確,因為,很明顯,那一男一女根本就是主僕二人。

那是在林靖文和韓月容在逛一個首飾店的時候,韓月容看中了一對翡翠手鐲,林靖文正準備給她買下來,不過,旁邊一個囂張的聲音傳過來:「這對手鐲我家夫人要了。」

林靖文回頭一看,就見到一個油頭粉面人模狗樣的男人正指著那對手鐲向掌櫃叫囂,旁邊一個貴婦人正盯著韓小姑娘看。這倆傢伙都算得上是怪異,男的五短身材滿臉猥瑣,女的一身肥肉眼冒淫光,真算得上是絕配。

那女的一看就是被韓小姑娘男裝的俊俏模樣給迷住了。

林靖文懶得理會這對狗男女,直接對掌櫃說道:「先來後到,把手鐲給我包起來。」

掌櫃的還沒說什麼,那猥瑣男就指著林靖文叫囂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我家夫人是什麼人?說了怕嚇你一跳,我家夫人就是大名府盧俊義大官人的正室夫人,你現在還敢要這對手鐲嗎?」

林靖文皺皺眉頭,吩咐李大郎:「掌嘴十,然後扔出去。」

「喏!」李大郎手一揮,兩名護衛當即抓住猥瑣男,李大郎親自抽這丫的嘴巴,啪啪之聲響了十下,猥瑣男的嘴巴被抽得跟猴屁股似的,「撲」的一聲,吐出一口帶血的口水,裡面還夾雜著幾顆黃牙。

店中眾人無不震驚看著這一切,直到猥瑣男真的被扔出大門,大家才回過神來,囂張的那猥瑣男就是,但更囂張的卻數這位年輕的相公了,直接抽人大嘴巴不說,還把人給扔出去。

那猥瑣男被護衛抓住抽嘴巴再到被扔出去,一直都無法反抗,現在卻是很快爬起身再衝了回來,指著林靖文繼續狂叫:「好大的狗膽,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

「盧俊義大官人養的一隻狗。」林靖文皺著眉接過話來,「本官只是踩了一隻狗而已,即使這隻狗的主人是大名府有名的盧大官人,但畢竟只是一隻狗,如此而已!」

「而且,」林靖文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屑道:「你剛才可是罵了本官什麼?給你一個機會,自己再掌嘴二十,本官就當作你把剛才的話嚥了歸去。」

「本官?」猥瑣男總算耳朵沒被抽,聽力沒什麼問題,總算是聽明白了林靖文的話,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再不復先前的囂張,不知所措看了旁邊驚呆了的貴夫人一眼,灰溜溜躲到其身後再不敢說一句話。

貴婦人無奈看了看猥瑣男一眼,上前對林靖文說道:「奴家賈氏,為盧大官人髮妻,適才下人鹵莽衝撞了大人,還望大人看在家夫的薄面上擔待一二,奴家感激不盡。」

賈氏?盧俊義那個私通管家李固給玉麒麟戴了綠帽子的正妻?那麼躲在她身後的那個猥瑣男很可能就是李固了。鬱悶,出門忘了看黃歷,怎麼碰到這對姦夫淫婦。

林靖文在那裡自顧想著事,也就忘了回答賈氏的話。

但這並不意味著猥瑣男就被放過了。李大郎上前喝道:「放肆,我家大人豈是一個下人想罵就罵的?即使盧大官人在此。想必也要給我家大人一個交代。」

「的確,盧某確實要給這位大人一個交代。」

一個八尺身高的偉岸大漢排眾而出,大漢先向林靖文施了一禮,朗聲道:「大人,草民管教不嚴,以致下人無端衝撞了大人,草民這便給大人一個交代。」

賈氏和那猥瑣男剛才見到大漢的時候大喜,驚呼「相公!」「老爺!」,這位大漢就是後來坐梁山第二把交椅的盧俊義了,不過聽了盧俊義的話之後,兩人卻是尷尬很,尤其是那猥瑣男,頓時哭喪著臉,顯得更加猥瑣,讓人望而生厭。

盧俊義轉過來,面無表情掃了賈氏一眼,看向猥瑣男是面色一冷,道:「李固,剛才大人的話你沒聽見嗎?還不快自行掌嘴,難道還要盧某親自動手不成?」

猥瑣男果然是李固。

李固見到盧俊義卻像老鼠見了貓似的,再也不敢裝可憐,畏畏縮縮從賈氏身後出來,看了盧俊義一眼,見他目光清冷不像是要為他開罪的意思,當下不敢再說什麼,馬上舉起手來開始抽自己的嘴巴。

林靖文此時早就停止了遐想,開始觀察這個有名的玉麒麟起來。這盧俊義生得闊鼻大耳方眉星目,身高在八尺開外,孔武有力,但看他剛才的表現顯然不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反而是個知進退的人物,《水滸》裡把他寫的像是個白癡一樣被吳用當猴耍卻是太過誇張,盧家能世代在大名府這樣龍蛇混雜的方顯赫一方,又豈是簡單的人物?這施老頭寫書的本事也不咋滴啊,很經不起推敲,要是這老頭跑來起點碼書估計會撲得很慘吧!

言歸正傳。

等李固二十個嘴巴抽完,那臉已經不是猴屁股那麼簡單了,當著林靖文和盧俊義的面他不敢馬虎,抽得很用力,抽完後又是一口血水吐了出來,牙齒又掉了幾顆,這才戰戰兢兢看著盧俊義。

盧俊義沒有理會他,只是再次沖林靖文一拱手,道:「大人可還滿意?」

林靖文點點頭,「此事就此作罷,以後大官人還得多多管教自家下人才是,北京城不是每個大人都像本官這麼好說話的。」

「是,多謝大人。」

這就是古代了,被人逼著自己抽自己嘴巴還得道謝,這是什麼世道啊!

林靖文搖搖頭,對盧俊義道:「不如,大官人和本官尋個處所喝上一杯可好?」

盧俊義身處北京重,要在這麼個方混得開,八面玲瓏那是必須的,對於林靖文的邀請他沒拒絕,也不會拒絕,雖然還不知道林靖文到底是個什麼官,但能在北京城裡這麼囂張的官實在算不上多,結交一下是很有必要的。「大人能跟草民喝酒,卻是看得起草民,草民自然不會不識抬舉。大人,草民知道本有一家酒家非常好,不如就讓草民帶大人去?」

「甚好!」

那非常好的酒家卻是由盧家自己開的,用來招待自家的客人當然最方便,不過,這裡的酒菜也確實是好,菜是名廚弄出來的,酒是盧俊義珍藏的汾酒。古代人好酒,而林靖文當兵的出身自然能喝,兩人算是將遇良才,拼了個不相上下。

不過,林靖文沒有招攬盧俊義的意思,一是招攬也招攬不到,二嘛,《水滸》裡宋江之所以花那麼大的力氣去陷害強招盧俊義,那是因為梁山上下都是些強盜、山賊、農民、漁夫出身的破落子弟,就沒有上得檯面的,而盧俊義卻是正統豪強出身,古代人就講究一個「名不正言不順」,要是梁山上下全是不入流的貨色那只能算造反,但拉個有名望的豪強進來就不同了,宋江在盧俊義入伙後豎「替天行道」的大旗是豎得理直氣壯,但林靖文完全不需要靠盧俊義來撐門面啊!

所以,目前林靖文也就是想認識一下久聞大名的玉麒麟而已,也算是圓了他在後世看《水滸》時的一個夢。

此後的幾日,林靖文基本天天都跑去跟盧俊義喝酒,也見識了一下名聞河北的「棍棒無雙」,果然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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