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作者:上元燈火(連載中)

ivyyahui 2009-4-21 12:41: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0 41555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32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洞房花燭夜
    馮虞將采妍、楊雲接入正廳,這接親儀式便算是完成了。讓丫鬟先將兩位新娘送回新房歇息,馮虞回頭出來還要應付那四方賓朋。妍洞房設在慕雲館,楊雲之前挑了曉晴院居住,這回自然也將新房設在這里。拜堂的時辰是晚間,下午兩個新娘子還能自去歇會兒。馮虞卻是歇不得的。今日這喜宴共有午、晚兩頓。一般賓客就是中午這頓打發了,晚上是單請梁裕等幾位要角與少數至親賓朋。

    鬧了一個中午,馮虞下午還要陪梁裕、毛自卿、楊萬榮數人坐著,無非閑聊些閩省趣聞,官場雜事。幸好這幾個都是能聊的,相互間很容易尋著話題,言談甚歡,馮虞倒能省些心力。其間也回屋稍歇了一陣。

    待到華燈初上時,便要拜堂成親了。馮府拜堂的規矩倒與一般人家無二。三人來到香案前,听贊禮官發號施令,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三拜高堂,夫妻交拜。只是馮虞生父已故,因此在座椅上擺了一束掛面。兩位新娘子給婆婆敬茶之後,贊禮官又引著新郎新娘“拜親”,也就是依著血緣親疏、輩份大小挨次揖拜三親六戚。不過,馮家親戚少,三下五除二便完事了。拜堂完畢,馮虞與采妍、楊雲二人這就算是有了正式的夫妻名份。隨後,由媒婆將新娘送入洞房。

    不過馮虞這會兒還行不得好事,外頭還有一堆人等著呢。雖不如午間那般規模,可還是有十好幾桌。中午馮虞挨桌敬過。走了大半個時辰,可那時間基本上都耗在寒暄客套上了。正經的黃湯合一塊兒也不曾喝下十碗去。晚上桌數少了,任務卻要艱巨了許多。

    晚宴上主桌地不是長輩就是高官,做主位的是舅父陳廷繼,這是風俗規矩。緊接著是梁裕、毛自卿、郭喬之流。這一桌馮虞是要挨個敬過一杯的。接下去全是都百工使司、錦衣衛、提督行轅的同僚下屬。這些人大老遠看著馮虞便不懷好意地“嘿嘿”怪笑。反正是新婚三日無大小,這回如何能輕易放過這位上官。馮虞倒也自覺,過來將酒杯往桌上一放,說罷。立個喝酒的規矩來,反正你們是不會輕縱我了,來個痛快地。”

    眾人哄然叫好。幾個錦衣校尉搬來幾壇子沉缸酒,岳海在一旁笑道︰“小舅子,今日是你大喜日子,咱們錦衣衛、親軍營、工坊各路兄弟先給你道個喜。喜事麼,自然要轟轟烈烈。咱們也不難為你,這邊統共是十七桌,一桌子一壇包圓,哪個也不許再節外生枝。否則我岳海便不答應。怎樣。還是姐夫向著你吧?”

    馮虞听了這個氣,這還向著我?這酒壇倒是不大,整斤上下,可這十七桌合在一塊兒便是十七斤,且不說酒量,肚皮都要撐破了。“岳海啊岳海,虧我還叫你姐夫,當日你成親時我可不曾如此鬧過你。如今看姐姐肚子大了腿腳不便揍不了你了是怎麼著?”

    岳海得意地大笑︰“誰讓當初你不鬧我來著?過了這個村,沒了這個店。電腦小說站過時不候了。”

    馮虞見勢不妙急搬救兵,當即返身從主桌上將岳海老爹請了過來。“伯伯,你看看,岳海挑頭欺負我麼,伯伯可得為我做主。”

    岳海一看老爹出馬,當即蔫了,坐下埋頭專心吃菜,一副萬事與己無干的模樣。岳老爹上前沖他後腦殼狠狠彈了一記。“就你能來事,快做爹的人還是長不大。”轉頭沖著眾人說道︰“諸位。听我老漢說句公道話。今日是馮大人大喜日子,各位鬧騰起來,那是給新郎倌捧場,這酒是免不得的。”

    眾人一听這話,紛紛拍巴掌叫好。卻听岳老爹又說︰“不過呢,新郎倌今晚上可有活要干。還是兩個。比不得尋常人……”周遭頓時一陣哄笑,還有吹口哨地。“咱們也得給新郎倌省些氣力。依老朽說。各桌不多不少,三碗酒,哦,是酒碗不是海碗,不可混鬧。到了哪桌哪桌弟兄一齊干了。老漢這話還算公允吧?”

    一桌三碗下來,馮虞神智倒還清醒,可就是肚子漲得不行。上過兩回茅房方才算是解了些,馮虞暗想,難怪管上茅廁叫方便,解決了兩回,肚子總算是收了些,走起道來果然方便了許多。應付完外頭,馮虞讓親兵打著燈,往慕雲館走去。到了院門處,馮虞交待幾名兵卒,“各位弟兄,晚上辛苦一下給我放個哨,有听牆根的一並給我究了去。”

    進了洞房,只見桌上已點起紅燭,前頭放著一把金壺,一對御賜鎏金龍鳳合巹玉杯,一只秤桿。新娘子蓋著蓋頭坐在桌前,燭光映照下,一身的喜服金碧輝煌,便是采妍了。听見腳步聲響,新娘子身形微微一顫,呼吸聲似乎加重了許多。馮虞回身帶上門,來到采妍身前,去了秤桿來輕輕挑起紅蓋頭,采妍那張微微泛紅的俏臉現在眼前。往日里兩人沒少對面獨處,今日的采妍在馮虞看來卻是分外的明麗,皓目娥眉,線條細膩的瓜子臉,肌膚吹彈可破。馮虞不覺看得痴了。

    采妍給馮虞盯得難受,心底里卻又是無限歡喜。垂下頭來,盯著馮虞的腳面,輕輕說了一聲“夫君”,便不知該如何舉措,只用手不停地絞著衣擺。馮虞卻給這一聲喚醒。“依妍,哦,夫人,我……那個……是要喝交杯酒的吧?”

    采妍听著“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款款起身執壺倒酒︰“往日里夫君是最能說的,今日里如何成呆鵝了?”

    馮虞笑道︰“今日覺著你越發好看了,不知如何說好。咱們這大好日子,已是盼了三年,哦,遠不只三年了。今日終于走到一起,高興。來!”

    兩人環臂交杯,將酒一飲而盡。采妍素來不會喝酒,這一杯下去,臉面越發紅潤了。馮虞看著意動,在采妍面上輕輕一吻。采妍心中一蕩,卻伸了馮虞一記,“如此亮堂便來……那個……”

    馮虞正色道︰“人倫大事有何不可地。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若不抓緊了,轉眼那就是上千兩金子沒了。”

    “胡說八道。”

    馮虞吹熄了喜燭,牽著采妍坐到床上,隨手放下紅綾帳……

    許久之後,馮虞迷迷瞪瞪地給采妍搖醒。“天亮了?”

    “沒哪,方至子時。你該過去了。”

    “過、過哪邊去?”

    “阿雲妹妹那邊。今日亦是她大好日子,總不成讓他獨守空房到天明吧?”

    “哎呀,真是。那得起來了。說來也怪,晚上咱們只來了兩次,怎的如此困頓?”

    采妍羞得一腳蹬去,“混說些什麼。我……哎呀。”

    馮虞見采妍抓住錦被,臉色不對,想來是方才動作太大牽動破瓜傷處,連忙扶了采妍躺下。“莫動彈,就這麼歇著,一兩日便無事了。那我現下過去,明日你遲些起來,等我來叫再拜廟下廚不遲。”

    來到曉晴院,馮虞進了洞房一看,楊雲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听著響動,楊雲掀起蓋頭一看,見是馮虞,奇道︰“依虞,今晚你不在妍姐姐那邊麼,怎的過來了?”

    “呵呵,依妍怕你一個人呆著悶,讓我過來的。今日怎麼說你也是新娘子,總不好獨守空房,我也該過來的。”

    楊雲听了這話笑道︰“知道妍姐姐對我好,我……哎呀!”楊雲突然想起什麼,一把抓起蓋頭又給自己罩上了,一邊還含含糊糊地說道︰“人家囑咐,定要新郎來揭蓋頭的,方才自己順手便掀了。”

    馮虞看著好笑,伸手便將蓋頭掀去︰“無妨的。蓋了一天悶得慌了吧?咱們如今是夫妻了,哪個來掀還不都一樣?”

    楊雲听了這話,沖著馮虞甜甜一笑,沒吭聲。

    “阿雲,深更半夜的,餓了嗎?”

    “不餓。晚上沒敢多吃,爹說女孩家要矜持,後來等著等著便餓了,我讓丫鬟去偷尋了些點心來,就著那酒吃了,這會子一點不餓。”

    “啊!”馮虞伸手抄起酒壺,果然是空著。“那個,咱們還要合巹交杯,這個……”、

    楊雲听著也是一愣,“哎呀,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讓丫鬟再去偷點酒來?”

    馮虞苦笑道︰“算了算了,不過是個儀程,象征夫妻甘苦相濟、琴瑟永諧。反正日後咱們夫妻一體生死與共,有這個心,喝不喝酒的卻也無妨。夜了,咱們歇著吧。”

    “嗯。”

    “誒,你地帕子呢?”

    “什麼帕子?干嘛用,你擦臉嗎?”

    “……算了,睡吧。”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32
本帖最後由 frank7649 於 2011-5-24 03:39 編輯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石二鳥
    第二天一早,馮虞睡到日上三竿方醒,扭頭一看,楊雲還枕在臂彎上睡得香呢。馮虞輕輕將她搖醒,“小懶蟲,太陽曬屁股了。”

    楊雲轉了個身,咕嚕了一句,又要睡去,馮虞在她股上拍了一記,大叫一聲︰“你爹來了!”

    楊雲驚叫一聲,挺身坐起,猛然間發現春光外泄,趕忙扯過被子遮掩,一邊在被窩里踹了馮虞一腳︰“壞人!沒事嚇我。”

    馮虞生受了這一腳,若無其事地說道︰“若不如此,你肯起來麼?看看,日頭老高了,不見公婆了?”

    楊雲往窗外一看,“哎呀”了一聲,趕忙下床穿衣,動作間不時秀眉微蹙,馮虞知道是下身疼痛,趕忙起身幫忙,“慢著點,也不急這一時半會。還疼呢?”

    楊雲白了他一眼,“還不是你干得好事!”

    楊風“嘿嘿”一笑,自行穿上衣物,待楊雲梳妝過後,一道去尋采妍。采妍此時早已起床梳洗完畢候著了。馮虞攜著兒女到滴翠園給母親問安。馮母看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兒媳婦,樂得嘴都合不攏,當下一人送了一盒首飾,什麼金簪、玉鐲、貓眼戒指,馮虞都不知道這些個老娘是什麼時候備下的。小說網

    忠叔也在屋中,見著馮虞便上前道賀︰“少爺……哎呀,如今該稱爺了。老奴給您道喜了。太夫人,也得給您道賀呀。看看少爺這龍精虎猛的勁頭。等過個一兩年,再給您老添倆胖孫子,咱們馮府眼見得便是三代同堂地大貴人家了。”

    听了這吉利話,馮母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忠叔,承你吉言。咱們馮家必有好日子的。忠叔你也得養好了身子骨,活計多交給年輕人來做。咱們享福的日子長著呢!”

    拜過祖廟,已近午時,馮母在家中設宴款待遠來送親的楊萬榮、楊雨。福州府有個民間規矩。婚後第二天,新婦便要下廚熬豬油、做幾道菜,以示從此開始操持家務,順便考校廚藝,這叫“試鼎”。上桌前,楊雨看見楊雲步態有異,將馮虞拉到一旁,賊笑著問道︰“妹夫,昨晚將我妹妹折騰不輕吧?”

    馮虞听了先是一愣,緊接著惡狠狠地揪住楊雨的耳朵提溜起來。“你個小屁孩,瞎問什麼?讓你爹趕緊給你尋個媳婦來,自己弄去。”接著馮虞又換了一副面孔,壞笑著問道︰“莫不是你臉面薄?要不,我替你與你爹說去,說你想要媳婦?”

    楊雨听了面如土色,連連擺手︰“妹夫,好妹夫,可饒了我吧。回頭我爹非抽廢了我不可。”

    “怕什麼?襠下那玩意不廢就成了。”

    楊雨趕忙賠笑作揖︰“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麼?妹夫大人有大量,饒了小地這一回吧。”

    馮虞看楊雨服輸討饒,這才松開手去。得意洋洋地請老丈人入座去了。

    所謂新婚燕爾,郎情妾意。接下來這幾日,馮虞一頭扎進溫柔鄉,官署顯見得是少跑動了。這一日,馮虞正與兩位夫人在後園池畔賞芙蓉三變,評說些“千林掃作一番黃,只有芙蓉獨自芳”、“正似美人初著。強抬青鏡欲妝慵”的風雅事跡,卻見門子匆匆來報︰“陳琛陳大人求見。”往日里陳琛來見馮虞,皆是昂然入府。不過馮虞如今也是有妻室的人,如此橫沖直撞自然有些不便。所謂大戶人家規矩多,也是難免。

    馮虞一听陳琛到來,想來必有要事。沖著采妍、楊雲苦笑一聲︰“原本想著逍遙幾日。眼看是不成了。”

    采妍笑道︰“做了官的,自然身不由己。否則朝廷平白給你俸祿不成?你自去忙吧。我與雲妹妹自往後山玩耍便是。”

    楊雲伸腳在馮虞腿上輕輕踢了一記,說道︰“有事就去了,磨磨蹭蹭。”

    陳琛這會兒正在書房里打轉,一見馮虞進來,簾迎了上來。“大人,那毛自卿果然是不安分。”

    “怎麼說?”“咱們在市舶司地眼線來報,這兩日交接之後,毛自卿打發京師帶來的人手關起門來翻看舊日帳目,專查楊家與朝陽坊文牒,估摸著之後派人上門對帳貨。若是較真,萬邦園首當其沖便要入觳了。”

    馮虞眉頭一挑,盯著陳琛問道︰“果然是沒好心。你說怎麼辦?”

    陳琛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無非是兩招。軟的,便是把這廝喂飽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硬的,給他點顏色看看,要麼日後夾起尾巴做人,要麼收拾行李趁早走人。還有便是上回說的,收買此人心腹、干員,化暗為明。”

    馮虞來回走了幾圈,抬頭問道︰“軟的怎麼做?硬的又如何施為?可有章程?”

    “軟的好辦。無非是拿銀子砸。上回大人大婚,我看那廝只上千兩便樂得七葷八素,想來也是個貪財又不曾見過大場面的,不難打發。硬的麼,倒需費一番思量。依我愚見,一招是殺雞儆猴,遣人將他得意干將給除了。一般愛財之人無不惜命,我料這毛自卿必會老實許多。另一招,便是設局捏住他短處。這短處須是能要了他性命地。如此一來,他只能乖乖地俯首貼耳。”

    “如何能捏住他短處?”

    “這個麼,我還不及細想。不過,能危及他前程性命之事卻也不多。除非是得罪劉瑾……”

    “寧王如何?”

    陳琛眼楮一亮︰“那寧王也不是個善類,若是能讓那毛自卿與寧王狗咬狗,咱們自然是方便有所作為了。只是那寧王與那毛自卿如何能搭上關系?”

    馮虞一臉的壞笑︰“寧王搭不上關系,那趙大呢?”

    “大人是說——”

    “這毛自卿不單是貪財之徒,初到福建,新官上任三把火,想必也是想有一番作為,震攝住一方豪紳,以便日後苛索。咱們給他設個局,讓他沖趙大動手,咱們順水推舟,將那趙大除了。回頭再將厲害講明,那毛自卿還有辦法脫身麼?”

    “妙哉!”陳琛一拍大腿,“大人這番計較,不單是請君入甕,還兼著一石二鳥,只要算計精到,不怕那毛自卿不著道!”

    馮虞點了點頭︰“方才你說的算計精到四字,算是說到根子上了。其中要害,端在用間。此外,前頭你所說的幾條也是極好的。咱們不妨是多管齊下,讓那毛自卿顧頭顧不了 ,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現下關鍵便是要抓緊布置,盡早動手。遲則生變,若是讓那毛自卿先得手,咱們便只剩了拆招應付的份了。回頭咱們再各自仔細斟酌一番,明日此事你到我書房,咱們議定詳情便可著手。”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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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設局
    這幾日,毛自卿整日是暈頭轉向。福州市舶司這些年的所有文牒存檔全給他抄了出來,整日里與幾個親信泡在書房中翻檢抄錄。這一趟固然是高升外放,可好處也不是平白拿的。毛自卿來時,劉瑾與張彩面授機宜,要他將福州市舶司放給馮虞與楊家的所有合法文牒全數清出,而後再著人抄檢馮楊兩家店中貨品,只要是超出文牒核準之數,必是私貨無疑,到時候,單這一條犯禁私商的罪名,便足以收拾馮楊兩家。只要這等證據到手,如何拿捏便看劉瑾心情如何、馮虞是否識趣了。為了這,劉瑾還從宮中挑了兩個理賬的好手隨毛自卿南來。

    毛自卿混跡宮禁這麼多年,也不是全無見識,領了這趟差事,心里也不住犯嘀咕。馮虞在福建權勢不小,又是當地錦衣衛頭目,耳目靈通不說,能量也大得嚇人。若是讓他察覺自己有這般心思,只怕有性命之憂。故而到了福建,毛自卿一面擺出與馮虞親厚的模樣,掉過頭來借了交接的名目關起門來日夜檢索賬目,指望著盡早交差,自己也圖個安穩,一心一意撈他一大把。

    這些年,福建境內沒幾個海商正經報領過文牒。因此幾日下來,福州市舶司這幾年的文檔已查勘了六七成。看這架勢,再有幾日便能完事,到時候將這記錄往京師一送,之後便是劉公公的事了。到時候自己頂多敲敲邊鼓跑跑腿,想來也不用再唱這主角了。到時候。不論劉公公是要除了馮虞還是要降服他,自己說不定還能借機搞他一筆。

    毛自卿正琢磨好事呢,只听外頭有人叩門。他將手上茶盞往桌上一頓,不耐煩地問道︰“何人在外頭?不知道咱家吩咐過不得攪擾麼?”

    只听來人小心翼翼地回話道︰“小的今日府門當值。錦衣衛馮大人差人來請,小地不敢耽誤。趕緊來稟報,請大人示下。”

    毛自卿听了這話,心中便是一哆嗦。這馮虞早不來晚不來,在這節骨眼上來請我作甚?毛自卿有心推脫不去。轉念一想,如此一來豈不是讓那馮虞心生警醒,只怕反為不美。中文網罷了,便走一遭,想來這幾日馮虞新婚燕爾,只偶想不起這世上還有毛自卿呢。今日來請,或許還是什麼好事也未可知。畢竟當日馮虞出手便是千兩銀票,連著幾日又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大方得很,想到這里。毛自卿心中甚至生出些慚意來。馮虞與自己往日並無多少往來,此番對自己可說是相當客氣,甚至是屈尊俯就了,自己這番動作……罷了,反正自己不過是承了劉公公意旨。日後馮虞要怪,就怪自己不該得罪劉公公。

    想到這兒,毛自卿膽氣不禁又壯了幾分,開了房門昂首而出。“去,告訴來人。咱家隨後便到。”

    到了錦衣衛千戶所,站在馮虞書房門前,毛自卿心里頭不禁又“咚咚”狂跳起來。氣得毛自卿伸手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又深吸一口氣,方才定下心神。抬腿邁進門檻,抬眼便看見馮虞端坐桌案後,毛自卿正要見禮,不想馮虞劈頭便是一句︰“毛公公近日很忙哪!”

    毛自卿听了這話,只覺腦中“嗡”的一聲。這幾日行跡給馮虞察覺了,今日召自己過來莫不是要興師問罪?“啊……那個……近日也不曾忙些什麼,不曾忙什麼。”

    毛自卿那做賊心虛的模樣盡數落在馮虞眼里,不禁暗自好笑︰“毛公公過謙啦。听說這些日子辦交接,忙得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此忠于國事。實為楷模啊。”

    毛自卿干笑兩聲,奉承道︰“哪里哪里。馮大人實是過獎。福建為大人軍威所懾,宵小遠遁倭寇無蹤,這才是我輩表率。咱家正是仿效大人榜樣呢。”

    馮虞听罷哈哈大笑,起身來到毛自卿身邊,拍著他的肩頭說道︰“咱們就莫要互夸了。今日請公公過來,實有要事商議。不知公公近日交接點驗市舶司文檔,可有所獲?”

    “這個……”毛自卿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道︰“市舶司歷年文牒典籍眾多,還不曾理出個眉目來。”

    “嗯。”馮虞點了點頭,沖著門外招呼一聲,“來人。”

    兩名親兵應聲而入,“請大人吩咐。”

    “離書房十步外放哨,任何人不得靠近。”兩名親兵答應一聲,叉手告退。

    轉過頭來,馮虞對毛自卿說道︰“毛公公,眼下正有一樁功勞,不知公公可有意同領?”

    馮虞這番話卻是大出毛自卿意料之外。“啊?!什麼功勞?”

    “前些日,本官接著線報,漳州府月港海商趙大走私軍械圖謀不軌。本官有心點兵抄剿,只怕漏了那眼線的底細,日後在月港不好做事。昨日听說公公你正在接手市舶司文檔,便有了番計較。公公不妨以查檢出趙大無官府批文擅自與藩商勾連通商為名,行文于錦衣衛,請本官協助查緝。依我估算,此行必有所獲。呵呵,公公只需一紙公文,大功唾手可得。怎樣,本官不曾虧待公公吧?”

    那毛自卿低頭盤算一番,此舉果然是大便宜一樁。怎麼琢磨都沒什麼風險可言,啃骨頭地是馮虞的人馬,自己坐等功勞即可,弄不好還能分些油水來,如何行不得。想到這兒,他沖著馮虞一拱手︰“馮大人果然是照顧著咱家,在此先行謝過。”

    馮虞點點頭,“咱們也算是老相識,應當的。此事宜早不宜遲,稍一遲誤,只怕是趙大那邊便要轉移贓物。若是毛公公無有疑義,本官這就調兵往漳州搜剿,公公回去立即用印行文。如此,十日內想來必有捷報。”

    毛自卿興沖沖答應一聲,迫不及待地告辭而去。馮虞送到院中,看著毛自卿遠去的背影,冷笑一聲,回到房中。此時陳琛已從里屋轉出,看見馮虞進來,“嘿嘿”一笑,“這廝中計了。”

    馮虞笑道︰“這筆買賣怎麼看怎麼合算,這廝自然動心。如此看來,咱們還可提早動手收拾那趙大了。”

    陳琛點頭說道︰“如今按時節算,趙家船隊定已起航赴東瀛,咱們原先計議不是先滅了船隊再對付趙大麼?如今若是先陸後海,寧王那邊如何交待?”

    “如何交待?這個簡單,就靠毛自卿這公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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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突然發難
    看馮虞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陳琛問道︰“這話怎麼說?”

    “毛自卿的意思,便是劉瑾的意思。寧王敢去問劉瑾麼?”

    陳琛笑道︰“好一個一石二鳥。想來毛自卿听說動了寧王,還不知是嚇成何等模樣。這算是一石三鳥了。”

    馮虞得意一笑,正待再說幾句,猛然想起一事,連忙交待陳琛︰“對了,這幾日著人日夜盯緊市舶司。但有出遠門模樣的一概拿下。否則咱們前門驅虎後院進狼,何時挨黑刀都說不準。”

    卻听陳琛說道,“這一節我已有布置。市舶司里有人盯著,前後門有人守著,想來現下毛自卿能信得過的也就京師跟來的那幾個,跑不了。另外,咱們手下還有幾個翻牆入院的好手,一兩天待他們做完了,必然出來開門透氣,到時候下手取來滅證,也可起敲山震虎之效。”

    “嗯,你能思慮周詳、早作部署再好不過。如今事務愈多,我這一個腦子也顧不過來。”

    “呵呵,我還擔心大人你說我擅自作主呢。”

    “不會,不會,原本說好的,你可代我調動各方屬下,事後支會一聲即可。對了,最近怎麼都沒見你算卦?有空擺上一卦,對付毛自卿是小菜一碟,倒是那劉瑾還能出什麼招,心里沒底。^^^^陳琛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咱們往台灣落腳,憑大人你如今的家底,何處不能立足?何必患得患失。”

    “你倒想得開。”

    “這不是大人你上回自己說的麼?”

    毛自卿也是立功心切,回去便行文用印。讓人呈遞錦衣衛衙門。馮虞接了文書,細細看過,那毛自卿的大名與市舶提舉司大印赫然在目。賞過來人。馮虞將文書藏好,與陳琛密議一番之後,方打開書房大門喝令,“去西門外大營!”

    兩日後,馮虞親率一百親兵家將、兩千親軍營馬步軍兵、福州中衛羅永祥部五百人馬開赴漳州府。漳、泉兩府錦衣衛百戶所、駐守衛所隨即收到提督整飭福建海防邊備軍務行轅軍令,點齊兵馬,演練鎖海防倭。五日後,大軍麋集鎮海衛,連日在大武山、海門各地點兵演武。三日後,馮虞只帶了數十名親兵來到月港楊府。整日大宴賓朋。第二天傍晚,馮虞一身酒氣回到軍中,用過晚飯,馮虞喚來親軍營統領範長安︰“吩咐下去,緊閉四門,擂鼓,點兵聚將!”

    戰鼓一響,閑了一天的滿營數千官兵莫名其妙。往日都是清晨點卯,天黑停訓,今日怎麼改規矩了,莫不是要夜訓?

    雖說一頭霧水,眾軍官還是不敢怠慢,直奔中軍帳,不待三通鼓響便已聚齊。****眾人進帳各歸本位之後抬頭一看。馮虞一身披掛,手撐倭刀杵地,臉面上殺氣騰騰。看各營將校到齊,馮虞掃視眾人一遍,那眼神就如利劍,逼得人不敢對視。大帳中一時間鴉雀無聲。

    過了片刻。馮虞方才開口說道︰“諸位,這幾日點兵合練。將士們辛苦了。哪位能告訴本官,咱們每日間操練兵馬,所為何來?”

    只听眾將亂紛紛應道︰“保境安民!”“報效朝廷!”“抗外虜,平內亂!”

    馮虞點點頭,“說得都不錯。各位,若是有人違抗法令、攪亂地方、圖謀不軌,咱們這些吃皇糧領國家俸祿地該當如何?”

    “痛剿!”“殺賊!”“滅了他!”又是一番紛亂,看得馮虞微微蹙眉。只有親軍將佐昂首挺立,巋然不動,還算看得過去。

    馮虞伸右手向下虛按,示意眾人安靜,隨後說道︰“實話與諸位說,今日點兵,正是要剿滅此等匪類!”

    听了這話,眾將頓時一陣騷動。沒想到這回竟是要動真格的。有腦子轉得快的,即刻便想到,漳州府地面上既無股匪又無會黨,只怕是月港有人要倒霉了。且听這位馮大人怎麼說吧。

    “錦衣衛已查實,月港趙大,本名趙則炳,北直隸順德府人氏,成化年間潛來福建,網羅宵小,干犯海禁,牟取暴利。如今更是變本加厲,膽敢勾結匪類,走私軍械火藥,圖謀不軌,有反亂之嫌。福州市舶提舉司也已查知其不法行跡,致函本官,請求協助抄拿。諸位皆在本地為官,對這等不法情事,想來多少也有些耳聞吧?”

    馮虞這話一出,那些地方衛所將佐與錦衣衛官校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好。若要說是,往日為何不曾查糾;若要說否,那不是等于承認自己耳聾目瞎。

    馮虞心中暗自好笑,這些平日里只怕沒少受那趙大孝敬,不將爾等鎮住,待會兒指不定又耍什麼幺蛾子。“往日之事不必細究,所謂燈下黑也是有地。不過,如今證據確鑿,情勢急迫。諸位務必打起精神,謹尊本官軍令,將這私梟一舉拿下。于朝廷便是大功一件!”

    說到這兒,馮虞惡狠狠地盯著眾人看了幾眼,說道︰“這趙大在月港經營多年,諸位帳下只怕也有人私相勾連。故此本官前幾日才使出障眼法,不令那趙大生疑。今晚行動,各路都有人引領,諸位務必約束軍士,謹尊號令,不得擅自離隊,不得無令擅動,更不許通風報信、打草驚蛇。否則,本官丑話說在前頭,一概以反叛論處,誅滅九族。听清了?”

    馮虞這一聲喝問,眾人心頭便是一凜,連忙齊齊答道︰“听清了!”

    “那就好。取地圖來……眾將听令!”

    隨著親兵將大幅月港地勢詳圖攤在大帳正中地面,馮虞招呼眾人圍攏過來,布置各部行動。那趙大莊院趙家堡,位于月港東頭鎮外二里處,地勢平坦,周遭沒什麼遮蔽。情報顯示,趙大手下大部人馬已操船前往東瀛。不過莊中至少仍有二百多精壯家丁守衛,其中不乏武藝高強的亡命之徒。至于兵器,多為刀槍劍棒,還有些弓弩。

    馮虞令範長安領一千五百名提督親軍為攻擊主力,自與周天賜領一百親兵家將壓陣。第二重包圍圈以三千多名錦衣衛緹騎、福州中衛與地方衛所旗軍混編而成,交由駱天成、安化勇、林勝、胡銳四名親軍把總統領,待提督親軍完成合圍後方可出動,形成第二道包圍圈。另有五百提督親軍與楊府人馬會合,剿滅趙大在港口逗留的人船。

    分派完畢後,各路人馬隨即在營中分撥集結待命。二更天一到,馮虞一馬當先,率領內圍兵馬直撲趙家堡。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32
本帖最後由 frank7649 於 2011-5-24 03:38 編輯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勢如破竹
    冬日的深夜里,月色暗淡,北風呼號.***出了月港鎮東頭,一片平地上,一座塢堡孤零零地縮在野地里。牆頭兩盞氣死風燈在風中無精打采地晃悠著。守夜家丁全都躲進碉樓烤火,隔了許久才勉強支起身子往牆外看幾眼,立馬又迫不及待地縮了回去。也難怪,自家主人那是個什麼人物?在月港,甚至是整個漳州府,不說是一手遮天,至少也是跺一腳顫三顫。主人家在此立定根基幾十年,還從沒哪個不開眼的敢打趙家堡的主意。

    此時,莊里傳來兩聲梆子響,緊接著便是更夫那破鑼嗓子︰“平安無事嘍——”

    這動靜顯然攪了值夜頭目的清夢,他勉強撐開眼皮,左右瞥了兩眼,發現手下全在樓里貓著,氣不打一處來,“去!外頭盯著!”哼哼了兩聲,扭頭又眯著了。幾個莊丁互相推搪了一番。年紀最小的丁四狗給人生生推了出來,誰讓他資歷最淺,又是外鄉人呢。

    丁四狗撐著矛桿強自起身,一邊不甘不願地往外挪窩,嘴里一邊罵罵咧咧。“干!睡成豬頭。黑燈瞎火的,看個頭啊。我……”丁四狗例行公事地往高牆下瞥了一眼,還沒出口的一堆髒話頓時哽在喉嚨口。

    “我、我、快來……”一個人字還沒出口,丁四狗猛然覺著喉頭一涼,似乎一點不疼,只是說不出話來,似乎是給什麼東西生生堵住了。身受往脖子處一摸,觸到一把羽毛。不知怎麼著,手這麼一踫,脖子上簾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再也吃不住勁,斜著癱了下去。

    听著外面動靜不對,碉樓里七八個迷迷糊糊的莊丁勉強睜開眼。茫茫然對望著,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隨即就听著外頭傳來“啪啦啪啦”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搭到院牆上。幾個人臉色同時都是一變,那頭目干嚎一聲︰“有人劫寨!”說著伸手抽出腰刀便往城上沖去。

    這頭目跑得急,一不小心和一個窩在門口猛然起身的莊丁撞了個滿懷。兩人摔了個四仰八叉,將碉樓出口堵了個嚴嚴實實,這一下眾人都不得出入。待到眾莊丁七手八腳將兩人拉起,再沖上牆頭,二十來個身披鐵甲提刀持盾的官軍已經越過牆垛,攔住了他們地去路。那眼神。便如看死人一般。在他們身後,無數官軍如潮水般涌上城頭,又沖下台階,不一會兒工夫,只听莊門給人“吱呀呀”推開。

    見此情形,那莊丁頭目面如死灰。趙家堡,完了!

    不過,那頭目說來還算是盡職。見勢不妙,不但未生出逃跑的念頭,反是強撐著哆嗦的腿腳,一步步向後退去,見靠近了碉樓,猛地一頭鑽了進去,轉瞬間碉樓里傳出急切而淒厲地鑼聲。

    過了會兒。鑼聲停歇,那頭目又鑽出碉樓,很是得意地看著眼前這些官兵。在他想來,這撥人不是惱羞成怒便是驚慌失措。哪知一眼望去,這些官兵一個個的面譏誚之色,便如看猴戲一般。一名兵頭笑道︰“原本若是老老實實棄械听候發落。也不能拿你怎樣。如今是公然抗拒官軍。那便是形同謀反了。”

    說著,他將手中戰刀一舉。刀盾兵齊齊獻,身後現出數十名持槍待發的火銃手。隨著邊上一名軍官一聲令下,數十支火銃猛然噴出一團團耀眼的火光……

    此時,趙家堡中已是人喊馬嘶,殺聲四起。馮虞親軍從寨門涌入之後,以騎兵、火銃手、刀盾手混編隊形,如水銀瀉地一般迅速沿著大小通道向堡內各要點推進。

    歷年楊家沒少下氣力在趙家堡收買內線,雖然不曾打入趙大勢力核心,不過趙家堡內建築、布局早已摸得透了。趙家堡說是獨門獨戶,其實大小與個大型別院無異。塢堡分內外兩重,外重屯駐莊丁、安置倉庫、演武場等附屬設施,內層才是趙家住處。官軍偷襲得手,前鋒一路狂奔,沿著堡內居中大道,轉眼便攻至內院門前。另有各撥兵馬按著事先布置分頭去佔兵器庫、倉庫等處。

    且說前鋒這一路,見著兩扇大門擋道,卻不驚慌。有軍士扛了幾個大包裹來,往門前一堆,用火石打著了引信之後,眾軍士急急後撤十余丈外瞪大眼楮觀瞧。只見火頭順著引信逐漸燒近了包裹,門內則傳來紛亂的腳步聲,隱隱還听著里頭有人喊喝︰“堵上門,弓箭手壓陣,給我頂住。”

    話音未落,就听這“轟”地一聲巨響,兩扇厚木門被炸成碎塊,門後十來個正搬運沙袋準備堵死大門的莊丁直接被炸飛出老遠。待得硝煙散去,只見門內院中上百名莊丁僕役一個個灰頭土臉,大張著嘴,呆若木雞,那眼神如同見鬼一般。

    片刻後,一名灰頭土臉的小頭目扯著嗓子怪叫一聲︰“橫豎是死,拼啊!”一群莊丁瞪著血紅的雙眼,各舞刀槍一窩蜂地沖了出來。此時府門外已有百名火銃手排成三隊恭迎。見莊丁頑抗,帶隊官佐將斜指向半空中的腰刀猛力往下一劈,三隊火銃手合著隊長口令輪流換位開火。身後又有刀盾手隔著火線拋出手榴彈,在人群中炸響,激起彈片四射。發起沖擊的莊丁僕役蹈入火網,涌上一批就被擊倒一批,硝煙中慘叫聲此起彼伏。這前所未見地場面鎮得後頭原本已陷入癲狂狀態的莊丁們生生收住了腳步。

    待到硝煙略散,眼見得已有五十來人橫躺豎臥在府門內外。尸堆中還傳出陣陣瀕死者淒慘的哀號與呻吟。見此如修羅場一般的血腥場面,剩下的莊丁僕役面面相覷,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眾人竟是拋了兵刃四散奔逃。

    這會兒,馮虞已率領大隊殺到。見此情形,馮虞高聲喝令︰“騎軍合圍府宅,步軍殺進去,活捉趙大!不得擅動府中一物。”

    領命之後,步軍把總、哨官率領所屬喊殺著沖入大院。騎軍兵分兩路沿著院牆包抄合圍。馮虞駐足府門處,指揮各處攻勢。這時趙家堡各處槍聲、喊殺聲日漸密集起來。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33
本帖最後由 frank7649 於 2011-5-24 03:37 編輯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攻心
    馮虞畢竟是頭回調度大軍,上回對陣倭寇只能說是斗毆一般的浪戰。此時听著四席靜,他心里頭不免有些緊張起來,生怕出了什麼意外,只能反復安慰自己,此番重兵進剿,又有新式火器,可謂是獅子搏兔,斷無不勝之理,面上還要擺出一副穩如泰山的架勢以定軍心。

    不多時,各路人馬均有人來報。大軍攻入堡中,散布民居中的男丁驚覺後開始持械抵抗。不過官軍以有心算無備,又是優勢兵力,輕易便蕩平了各處反抗,自身幾無傷亡。只有幾個莊丁手持弓箭攀上高處偷施冷箭,殺傷了幾名官兵,隨即被火銃手、弓箭手攢射殲滅。現下外重各處要點、庫房均已拿下,未死的莊丁、婦孺均被押送至堡外空地上听候處置。

    听到這里,馮虞長出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轉頭听著內院的殺聲漸漸稀落下來,扭頭吩咐親兵︰“咱們進去。”

    進道內院,只見四霞有官兵把守,不時有男男女女被反綁著押到正廳前空場上跪下等候發落,其中還有幾個幼童,也給一根繩子拴著,號啕大哭著擠作一團。馮虞看著心有不忍,招呼此處管事官佐過來。“那些個娃子莫要捆了,看看他們母親可在其中。若是在,一概松綁,各將孩子領回照料。“是。”

    這時馮虞隱隱听著後頭還有喝罵廝殺聲,一抖韁繩。便往後院趕去。後院是個花園,只見數百名官兵將一座三層小樓團團圍住,卻不上前進攻。馮虞四下一看,指揮此處官兵的是把總駱天成,這時正在一處假山後頭召集幾名把總哨官吩咐著什麼。看那神情手勢是想來一次聲東擊西。馮虞下馬走了過去,問道︰“駱天成,怎麼不攻了?”

    “大人。那趙大方才給幾個手下護著,慌不擇路。給咱們堵在樓里。樓中幾個好手,方才沖了一回給堵在門口,樓上又有善使箭地,傷了些弟兄。有心放火逼他們出來,大人又要活的。這會子正商量著,前頭佯攻,另選好手從後窗突

    “哦。這樣啊,你先布置著,我看看能不能與那趙大說上兩句。當初練兵時本官說過,攻心為上。”

    說罷……。馮虞往假山外頭一站,沖著小樓喝道︰“趙則炳——本官乃錦衣衛同知馮虞,可敢現身說話——”旁邊兩名親兵見狀,趕忙舉了盾牌立于馮虞身側,隨時準備擋箭。

    片刻工夫,二樓窗戶里有人應答︰“我便是趙則炳——馮大人,好心機,好手段!難怪三兩年工夫便高升至此,我趙大佩服!事到如今。我難逃一個死字,不過,蛤蟆臨死蹦三蹦,還得勞煩你馮大人多費些周折了——哈哈哈哈——”

    “趙則炳!要你性命不過是舉手之勞!本官一聲令下,三軍齊擲火把,你等納命不過是一頓飯的工夫。”

    “那你只管燒——反正我是沒打算跑了——只是有些你馮大人想要的東西只怕也得不著了-

    馮虞仰天大笑,“得著如何?得不著又如何?實話與你說,此番本官想滅的不過是你趙大一人——有些燙手山芋,拿著反是累贅——”

    “那你還費這唇舌作甚?”

    “呵呵……。若是你器械投降,本官倒有些事想來問你。不問卻也無妨——本官現給你個機會,你若肯投降,你一家老小本官盡力維護性命。至于你麼,活命是沒指望了,少受些罪。本官卻還做得主——若是不降。你簾說一聲,也不過是一把火地事。咱們都省

    這趙大身陷絕境,自知斷無幸免之理。馮虞深知,此刻若是隨意許諾放他生路,這趙大必然不信,只怕不是即刻自戮,便是作困獸之斗。只能以家人相誘,或許還能讓那趙大費些躊躇。果然,這話一出口,上頭頓時安靜下來。過了片刻,只听趙大喊道︰“馮大人!此番拿我趙大開刀,敢問安的是什麼罪名?”“走私軍械,圖謀不軌!”

    “呵呵,這是形同謀反的大罪,誅三族也不為過!你馮大人憑什麼保我家眷?”

    “呵呵,這個再容易不過。只要你自己給我尋個能治你死罪又不至牽連家眷性命的鐵證,方才地罪名本官便不再提起。大庭廣眾之下,本官一言九鼎。”

    樓上沉默了許久,只見窗戶里人影一晃,一柄寶劍拋出窗外,緊接這便傳來趙大的話語。“馮大人,憑你往日口碑、作為,我趙大信你一回,這便出來束手就擒,任君發落。只望大人勿負前言。”

    不一會兒,只听樓中一陣響動,十來個精壯漢子赤手空拳走了出來,束手就擒。最後一個看去約摸五十歲上下年紀,一身錦袍,神色疲頓,不過眉眼間依然有幾分桀驁。想來此人便是趙大

    收攏俘虜清點財貨,這些事務自有熟門熟路的軍漢料理,馮虞讓人就近找了個屋子,單審趙大。馮虞進屋時,只見趙大雙手反綁在椅背上,身後還有兩個親兵摁住肩頭。馮虞見此情形,啞然失笑。“綁著就是了,何必如臨大敵?你們兩個且出去,不會有事。”

    待屋里只剩下馮虞、趙大二人。馮虞拉了張靠椅坐下,上下打量趙大一番,點了點頭,“果然是個人物。”“呵呵,承蒙大人夸獎。只是民不與官斗,如今我趙大還不是繩索加身。在下自問做人謹慎,不曾得罪過大人,為何要置在下于死地?”

    听了這話,馮虞便是一楞,莫非寧王那邊不曾告訴過趙大,與自己達成過合作協議?不過這種密事知道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就趙大從中所居角色而言,確也沒必要知曉。“這個麼,你倒確實不曾得罪于我。不過,我來問你,你與江西寧王可有牽連?你與羅教可有牽連?”

    馮虞看得真切,那趙大听著“羅教”二字眼皮微微一跳,隨即又耷拉下去。想了片刻,趙大回道︰“大人好手段,這等密事竟能為你偵知。前任千戶可沒這個本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話又說回來,正是你行事隱秘,讓人難摸著底細。本官才非除了你不可。兩軍對陣,最可怕的便是伏兵,必先清理了方才後快。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

    听馮虞這麼說,趙大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浮起一臉苦笑,嘆道︰“人說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我卻是聰明一時糊涂一世了,竟想不透這層道理。果然是自尋死路了。趙大雖離死不遠,還是要多謝大人指教。只是大人若是放心不下,只要帶個話來,趙大自然俯首,為何非要下此恨手?即便是從楊府上說,我走東瀛他走南洋,也算不上仇家對手?”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33
本帖最後由 frank7649 於 2011-5-24 03:37 編輯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變節
    听趙大如此問起,馮虞往前探了探身,沉聲說道︰“不錯,你趙大與我岳父做的都是犯禁通海的買賣,便是本官,上不得台面之事也沒少做。只是自古便有春秋決獄、原心定罪之法。本官雖用了些手段,說難听些也有中飽私囊、權自**的念頭。但是本官自從穿上這身官服,便立定主意不負百姓。楊家是以海貿賺了不少銀錢,卻也不曾有害人之心。你呢?寧王、羅教,都是些什麼人物?你敢說你心中沒數?事到如今本官也不瞞你,之前本官在洋面上截獲兩條船,滿載倭刀、硫磺、硝芒,是不是你趙大的船?將這些東西運入我大明,除了造反,還待何為?”

    “啊!”趙大听說這兩艘船竟是落在馮虞手中,大驚失色。半晌後方才喃喃說道︰“不想我趙大早在大人手心中攥著了。輸得如此干淨,我無話可說。自從走上這條路,有今日下場也早在意料之中。只盼大人言而有信,放過我一家老小性命,趙大感激不盡。大人現如今有什麼吩咐,不敢有一絲欺瞞怠慢。”

    “好,你能如此,也不枉本官一番口舌。本官只要你供出幾樣來。一個,便是歷年來與官場往來證物。你這樣的,為求自保,想來皆要千方百計留些東西下來吧?”

    “是。我臥房中有個密室,大人想要的,盡在其中。回頭我領大人起出。”

    “第二,你手中隱匿的錢糧船只、各處產業。還有各處眼線布置,盡數交出。本官會酌情給你家小留些生計。”

    “趙大照辦。”

    “第三,你在東瀛與哪方接洽,如何合作,這個也一一寫明。不瞞你說,這是給楊家地好處。”

    “樹倒猢猻散,我還掖著這個做甚?依了大人便是。”

    馮虞滿意地點點頭。“最後一條,交代你所知曉的羅教密事。據本官猜想。當初你來福建,怕不是受那羅教差遣吧?”

    听馮虞問到這上頭,趙大臉上現出矛盾的神情。馮虞也不催逼,拿了桌上杯子喝起水來。半晌,趙大低嘆了一聲,說道︰“也罷,我便與大人實說吧。中文網羅教,源自摩尼聖教,後分作明教、白蓮社、彌勒教等諸多旁支。百余年前,元廷無道。各地明教、白蓮社、彌勒教兄弟紛紛頭裹紅巾揭竿而起,復我漢家山河。大明開國皇帝朱洪武,當初便是借著紅巾軍起家。哪知道歷經多年血戰,無數明教弟兄拋頭顱灑熱血改天換地,保得朱洪武登大寶坐江山,此人掉過頭來,便拿明教開刀。洪武三年,朝廷下旨禁左道,各地會眾皆遭捕殺驅散。後又將禁坐道寫入大明律。從此,明教余眾不得不改頭換面,流散草莽。可嘆,來如流水逝如風,不知何處來何所終。”

    說到這兒,趙大抬頭看看馮虞。方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皆可說是大逆不道,可是馮虞卻是一臉平靜,讓趙大好生詫異。

    “羅教便是當初隱姓埋名的一支。經歷百年蹉跎折難,到景泰、成化方有了些復起之色。只是那時全是一幫窮弟兄聚頭。手里拮據,做不成大事。那時听說南邊有人犯禁通海獲益極大,與咱們羅教河北總壇所在隔著遠,即便失風也不易暴根本。教里商量,我做過生意,久在江湖混。人也活絡些。就湊了些本錢推了我過來闖蕩。這些年。我苦心經營也算是不負所托,哪知今日卻是一敗涂地……命數如此罷。”

    “羅教是摩尼教旁支?為什麼又用這麼個名字。難道不是那羅夢鴻所創?”

    “大人竟知羅夢鴻?”

    “不但知曉,本官還與他會過一次。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地人物。”

    “……罷了,既是如此,我知無不言。羅教,原稱無為教。羅夢鴻接掌後方改的稱號。羅夢鴻是山東即墨人,成化朝原為密雲衛戌兵丁,通文墨,與佛門臨濟宗有些淵源。當年為人構陷下獄,幸好牢中也有教中兄弟,不曾受得大罪,還索了紙筆,錄下《苦功悟道卷》、《嘆世無為卷》、《破邪顯證鑰匙卷》、《正信除疑無修證自在寶卷》和《巍巍不動泰山深根結果寶卷》五部寶卷……噢,五部經卷,教內稱五部六冊。”

    “你在教中是何階級?”

    “現下我算教中元老,入教比那羅夢鴻還早些。現下為三乘十一步長老。噢,對了。羅教起初分三個教階,也稱三層功夫。分別為小乘、大乘、三乘,之後又細分為十二步。”

    “哦——本官听說羅教中有南北兩名三乘十二步聖女,還有十二步教階的麼?”

    “還有兩人。一個是羅夢鴻身邊軍師,黃得祿,字惠岑。說是中過舉的,不知怎麼地跟了羅夢鴻。這是我南下福建之後的事。此人我也不曾見過,听說是頗有些智謀。還有一個據說大隱隱于朝,究竟是何方神聖幾乎無人知曉。”

    “嗯?”馮虞听到這兒,陷入沉思。這羅教還真是神通廣大,竟在朝中尋了奧援,這回拿下趙大,可把他們得罪很了。日後萬不可小覷,需處處小心才是。“你再說說,平日里你與總壇如何聯絡。”

    “一般事務托人捎信即可。若有急事,則派專人騎快馬遞送竹簽飛籌。”

    “什麼叫竹簽飛籌?”

    “羅教在各省皆有落腳鋪,兼作驛站。若有急事,將信封包在烙有三個急字的竹簽上,快馬飛報。每過一壇,換馬不換人,籌報機事,一日數百里。”

    “啊!那不是與朝廷軍驛相差無幾?”

    “呵呵,有些落腳鋪便是收買朝廷驛所,用的也是軍馬傳送。”

    馮虞氣得七竅生煙,猛一拍桌案,“豈有此理。如此說來,若是有大事發生,羅教截獲朝廷軍報豈不是易如反掌?”

    “正是。”

    看馮虞在房中轉來轉去,神色不安,趙大突然靈機一定,覺著似乎尋到了一線生機。“馮大人,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馮虞猛地收住步伐,看了趙大兩眼,笑道︰“趙則炳,莫不是要拉攏我投靠羅教?”

    “啊?不不不,我……那個……小人不敢!小人只是要說,若小人原助朝廷平滅羅教,不知大人能否留小的一條性命?”

    這話大出馮虞意料。“你說什麼?”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33
本帖最後由 frank7649 於 2011-5-24 03:36 編輯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滅跡
    听著趙則炳竟有歸順自新的意思,著實是出乎馮虞料想之外。在馮虞看來,邪教骨干莫不是頑冥不化之輩。這趙則炳看面相又是個桀驁之徒,之前能游說得此人放下武器已經是不容易了。而且此人犯下的罪過便是砍三回腦袋也足夠了,想必早存了必死之心,如何能向官府輸誠?

    看馮虞滿眼狐疑之色,趙則炳苦笑道︰“馮大人想必是不信小人有變節之心吧?呵呵,若是倒回二十年前,大人只管大刑伺候,小的皺一下眉頭便不姓趙。只是由奢入儉難,這些年錦衣玉食,不曾出海破浪,不再動不動與官差動刀,早沒了當初亡命的悍氣。實話說與大人,方才據樓死守那陣子,一股血氣上來,不過拼死拉倒而已。時過境遷,那股勁頭過了,再要喚起決絕求死之心卻難了。”

    馮虞看著趙則炳,若有所思︰“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也是這個道理。”

    “大人所言精闢。實話與大人說吧,依我來看,如今羅教手頭錢財多了,人面熟了。教中老兄弟也都不復當日之勇。也就是干犯著殺官造反的勾當,無退身之地,落在官府手中必定不得好死,只能是拼力抗拒。若是面前有條生路,嘿嘿,只怕十個有八個是要降的。”

    “原來如此。”馮虞來回走了幾趟,收住腳步,“好!本官看你確有悔改之心,暫且信你一回。不過。你說能助朝廷平滅羅教,究竟有何手段、如何施為,卻不能空口白牙。來人——”

    听著馮虞招呼,幾名親兵推門進來。馮虞吩咐道︰“回頭再叫幾個進來。而後將此人綁繩松開,就著桌上紙筆書寫供狀。你們幾個小心戒備。”

    交待完這頭,馮虞出屋去巡視戰場善後。這一戰,馮虞親軍營偷襲得手,以獅子搏兔之勢攻略趙家堡。加上又有犀利火器助陣,仗打得相當輕松。趙家堡男丁在睡夢中便失了壁壘屏障,倉促迎敵間,連刀槍都找不齊。兩方對陣時,莊丁往往是聚作一團在開闊處抵抗,每每遭到官軍火器攢射,往往是一個照面都沒對上便遭全殲。唯有少數藏身高處、暗處偷襲的還能給官軍制造些麻煩。

    此時堡內處處皆有官軍打掃戰場,戰果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馮虞將領行軍司馬地陳琛叫到僻靜處,將方才審訊情形一一說了。陳琛听罷皺起眉頭,“那趙則炳若是真心歸降為我所用。那是再好不過了。可是他所犯罪行實難開脫。另外,若是羅教听聞此人投向官府,必有應急布置,官府所獲自然要大打折扣。可是,方才目睹趙則炳束手就擒的大有人在,其中萬一有羅教眼線……”

    “你所慮甚是。趙則炳那撥手下倒好辦,無非是些亡命之徒,盡數斬了便是。至于我手下親兵,還有那上百親軍營官兵……我倒有個主意。全數調往澎湖駐守,反正咱們即將上報朝駝復澎湖,總要在島上設官立衙,便令他們先上島值守個一年半載。這段時日,足夠咱們調度了。”

    “大人這主意好。小說網現下可令他們即刻開拔。不過,行前還需大加升賞。否則,立下如此大功,卻給發到外島駐守,難免有怨氣。”

    “說的是。那趙則炳呢?如何掩藏?”

    “想法子讓他假死如何?”

    馮虞想了想。“只能如此了。”

    回到羈押趙則炳的屋中,見他正在桌案上奮筆疾書,很是投入。馮虞看著好笑,說道︰“先不急著寫了。你速速剃去胡須,換上官兵衣裝。”

    此次圍攻趙則炳最後藏身地的官兵全是把總駱天成麾下。馮虞隨手寫了封書信,隨即又找來駱天成。“天成。此次隨你攻入後園地弟兄們是哪一部?”

    “末將所轄第一哨、第二哨所部官兵。”

    “告訴弟兄們,此次大家立下首功。回頭皆有厚賞。不過,現下卻有一樁麻煩……”馮虞將方才與陳琛所議與駱天成說了一遍。“你駱天成我信得過,可是手下弟兄保不齊日後有見錢眼開的。想來想去,這也是為了弟兄們好。”

    駱天成听到這里,朝著馮虞敬了個軍禮,說道︰“大人只管放心,天成明白其中厲害,末將這就率軍前往澎湖。”

    “好!”馮虞拍了拍駱天成的肩膀。“今日起,你便是我親軍營副統領。任命文書隨後送達。這會子你持我手書到楊府,我岳父即刻便安排船只送你們上澎湖。我那幾個親兵暫歸你調度。你與弟兄們說,此番上島,是要建提督海巡行轅,並加強澎湖防務。至于此番戰功,待議定之後翻倍厚賞。待會子上船時,楊家還會給大家發犒賞銀子。官佐每人十兩,軍兵每人二兩。到了澎湖,你听楊風調度。他的號令,便是本督號令!”

    “是!”

    回到屋里,馮虞又吩咐幾名親兵隨駱天成往澎湖值守行轅,“這會兒你們先取幾個炸藥包來。”馬報捷文書︰

    錦衣衛指揮同知、提督整飭福建海防邊備軍務馮虞近日揮師進剿澎湖列島,平毀倭寇、海匪巢穴十七處,斬殺賊寇七百余,金銀細軟軍械舟船無算。另,官軍抄檢島上虜獲,察知漳州月港私商趙則炳勾結匪類,銷贓窩藏,直至由東瀛走私軍械軍需,圖謀不軌。馮虞急調漳、泉兩地衛所軍會剿。趙則炳領草莽悍匪持械拒捕,殺傷官軍。馮虞揮師痛剿,陣斬三百余級,俘獲二百人,其中朝廷通緝要犯三十余。另俘老幼婦孺數百。趙則炳自知罪孽深重已無生路,點燃東瀛走私之數百斤火藥粉身而亡。抄檢趙家堡,得黃金七十余斤,銀四十余萬兩,海外珍奇數百件,綾羅綢緞無數,田產地契數十份,違禁軍械如甲冑、勁弩、硫磺、硝芒若干,走私倭刀數百柄。提督親軍營與地方官府協作,在月港查獲趙則炳名下走私用大小海船二十余只。

    是役,官軍陣亡十七人,傷三十一人。

    戰後馮虞已派員于澎湖列島設提督邊備海巡行轅§湖守備營、錦衣衛澎湖百戶所,以控馭東南海疆、防倭御寇。

    此戰人犯、繳獲如何處置,請旨定奪。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33
本帖最後由 frank7649 於 2011-5-24 03:36 編輯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賺翻了
    隆冬時節,福州的天氣有些陰冷。街上行人個個縮著脖子,加緊腳步,巴不得趕緊尋個屋子鑽進去。沁園書房里卻是暖意融融。馮虞一身貂裘,屋里烤著炭火盆子,還有些見汗了。身邊立著一名著親兵服飾的,竟是趙則炳。不過他與當日遭擒時的樣貌可是判若兩人。瘦了一大圈不說,也黑了許多。面上胡須盡行剃去。這一個月,馮虞將趙則炳扔進軍營狠狠操練了一番,果然有些成效。

    “趙則炳,上回忘了問你,你那兩船倭刀、火藥,是要運往何處?給羅教還是寧王?”

    “羅教。”

    “那麼說來,羅教是打算謀反了?”

    “早晚的事。那羅夢鴻胸有大志,自詡人中龍鳳,不反才有鬼了。不過,前幾年羅夢鴻行的是鳩佔鵲巢之策,在別家會黨中拉攏了不少人。他曾說過,觀歷朝歷代造反之事,出頭的椽子先爛,但凡率先扯旗的,沒有一家最後能坐上龍庭寶座。故而要讓別家當這出頭鳥,咱們收漁人之利。想來哪日羅夢鴻要反,必定是挑唆他人出頭起事……呃,造反。自己看風向再定是繼續隱伏還是趁勢而上。”

    “狡猾!你所知各地羅教黨徒名錄、羅教教內詳情寫得怎樣了?”

    “大致已成,再花個兩日拾遺補缺即可交與大人。”

    “好,這些日子你確是盡心。本官皆看在眼里。上午接了聖旨,叫你過來便是要說此事。”

    “啊!聖旨怎麼說?”趙則炳一听這話耳朵就豎起來了。

    “聖旨上三個意思。一個,嘉獎本官靖邊有方,議定復土之功,領正二品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餃。提督整飭福建軍務兼巡撫漳州§湖,還封了個流爵,二等千石威靖伯,賜宣力武臣金書鐵券。還有。世襲錦衣千戶,母親授三品誥命,本官兩妻室各授四品誥命。”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趙則炳趕忙道賀,不過看那神情,他想听的顯然不是這個。

    “第二項便是此番繳獲。說來全是你地家當。當初抱上去便瞞下一半來。結果聖上開恩,違禁之物、軍械沒官,海外珍奇充入大內,其余的便分給有功軍士。”

    看趙則炳一臉苦相,馮虞又道︰“第三條。有關俘獲叛逆與家眷處置。男丁一概處斬,婦孺充教坊司發與功臣為奴。本官查過,駱天成麾下有個叫鄧新的,是個郭,此役殉職。你便頂他的名號。本官給你報了個奮勇登城奪門的大功。回頭便將趙則炳那幾個老婆孩子發與鄧新為奴。听到這兒,趙則炳眼圈簾紅了,“噗 ”一聲跪倒在地,“砰砰砰”連磕幾個響頭,口中道︰“我趙則炳……不。鄧新,叩謝大人再造之恩!”

    馮虞伸手將他拉起,“不必如此。小說網這次將你保下,本官固然要冒些風險,不過你確是個人才,又有自新之意,一刀砍了著實可惜。日後,你當善加自重,為朝廷為百姓效全力。既是贖罪,也是為自家謀個前程。你孤身一人到福建,能創下如此家業,可見確是有些能耐。日後,或許本官還有倚重之處,好好做事。”

    “鄧新領命!”

    “好。眼下便有一事。你所知羅教在福建那些眼線、細作、徒眾。有哪些是可收買地、哪些是啃不動的。哪些個是骨干,你須分門別類。那些個死硬的先不用動。安排人看住了。有可能投向官府的,你去游說,軟地也罷,硬的也成,務必一個個的收服了。若是頑冥不化,便將他密裁,定要布置得象是謀財害命,或是落水溺斃等等。莫要讓人察覺才是。回頭本官派些錦衣衛好手給你,由你調度。哦,你這身份不過是個小兵,不好服眾,明日我調你入錦衣衛,升作總旗,好歹也是正七品,頂個知縣了。”

    “謝大人抬舉。小的領命。”鄧新沒曾想剛剛投效便有官職,喜不自禁,一時間摩拳擦掌,恨不得簾帶人掃平闔省叛逆,興沖沖領了軍令,告辭離去。

    看著鄧新的背影,馮虞竟生出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怎麼覺著自己象極了前世看的影視小說里頭國府特務頭子的模樣,驅使叛徒掉頭搜殺革命黨人……又是時空倒錯的滋味,馮虞搖搖頭,在這個位子便身不由己,只能是一笑置之了。

    坐回位子上,馮虞托著頭陷入沉思。這一戰賺了軍功也滿了腰包。金銀細軟折合作現銀少說近二百萬兩,另有漳、泉、興化三府二十來處產業,刨去十來萬兩打點賞賜,還是賺翻了。下個月回港的趙家船隊,憑著如今更名鄧新地趙則炳親書鈴印,加上楊家戰船圍迫,想來也不難拿下。按著戰後與楊家約定,人、船是要給楊家的,貨則全歸馮虞。這隊船上到底搭了些什麼好東西,倒是頗令人期待。

    這回馮虞撥了兩百多號人赴澎湖歸楊風調度,楊萬榮又幫著募來兩百精壯山民補入。原先駱天成麾下兩哨則直接改編作巡海行轅屬軍。駱天成倒是已調回原職。

    朝廷方面,克復疆土屬軍功第一等,如此封賞倒也不出意外。劉瑾不曾從中作梗,想來與報捷文書中帶了毛自卿一筆有關,或許也是不願與自己明著翻臉吧。另外京師萬邦園掐著點送了兩萬兩銀子,或許也是緣由之一吧。如今不知寧王那邊幾時找上門來,這個倒好應付。讓人擔心的是羅教那邊,這一下子鏟了他的搖錢樹,還不得跟自己急眼?

    正琢磨著,門子來報,恆善堂錢萬才求見。還真是想誰來誰。

    錢萬才進來時臉色很不好看,不過禮數倒還周全。“小民錢萬才見過大人。恭喜大人又得軍功步步高升!”

    馮虞揮手斥退親隨,笑道︰“恭喜什麼?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听馮虞先如正題,錢萬才一愣,立馬恢復過來︰“不敢說問罪。只是我家殿顯大人此舉頗為不解,著小人來問個究竟。莫不是那趙大私下里有得罪大人之處?”

    “沒有。”

    “……那是為何?”

    “你看看這個。”馮虞從書桌上拾起份公文交與錢萬才。“你家主子該問的不是我。”

    “福州市舶提舉司?毛自卿?大人出兵便是為這一紙公文?”

    “市舶司的文頂個屁用,如何能管到本官頭上?只是毛自卿身後之人本官也得罪不起,說不得只好得罪寧王殿下了。”

    “難道是劉瑾?不該啊,我家殿下與他素無過節,平日里也沒少……”錢萬才自知失言,趕緊打住。

    “有沒有過節,只怕不是你能知曉的。再說了,這位劉公公出了名的小心眼,睚眥必報,究竟這禍端從何處而起,只怕誰也說不清。反正上頭有這意思,本官只能依令而行。得罪寧王非是本官所願,只是若誤了這差事,本官日子更不好過。說不得只能是得罪了。”

    “若是如此,大人確也難辦,小人自會回稟殿下,只是……”

    看錢萬才面帶猶疑,馮虞一撇嘴,“此事若是寧王一意見怪,本官也是無法。你自家掂量掂量,換了哪個不得如此行事?本官奉勸一句,劉公公那邊,你們也得多加小心了。若是趙大辦差了事還好說。若劉公公是對寧王不滿,只怕還有後手。”

    “不會吧?”

    “會不會地本官就不好說了。只是看寧王殿下還算仁厚,本官好心提點一句,听不听的隨便。來人,送客。”

    看錢萬才一頭霧水不得要領地離去,馮虞心中好笑。笑容還沒收回去,門子又探了個頭進來,“大人,有個林姑娘求見,候了有一陣子了。您見是不見?”

    才走了寧王,又來了羅教,全趕一塊兒了。不過,既然光明正大打上門來,想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下黑手了,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傳吧。”

    才走了寧王,又來了羅教,全趕一塊兒了。不過,既然光明正大打上門來,想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下黑手了,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傳吧。”

    一會兒工夫,門子引來一女子,正是林惠娘。看她那神色,比上回見時憔悴了許多,依然是一身素服,卻有些污跡,象是跑了遠路不及收拾便趕過來的。待門子告退之後,那林惠娘見屋中再無他人,簾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馮虞!你好狠!”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34
本帖最後由 frank7649 於 2011-5-24 03:35 編輯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接著忽悠
    林惠娘劈頭蓋臉來這麼一句,與以往矜持之風迥異,倒是讓馮虞嚇了一跳。“林姑娘,這話從何說起?莫惱,莫惱,請坐下說話。”

    惠娘也覺著有些失態,狠狠瞪了馮虞一眼,坐到對面。

    “林姑娘,看你這架勢,似乎是大老遠上門興師問罪吧。卻不知馮虞何處得罪姑娘了?若有不當之處,還望姑娘指正,我馮虞聞過則喜。”

    看馮虞一臉無辜的模樣,惠娘還真是有些吃不準了。“大人你果真不知?”

    “啊?知道什麼?”

    “前些時大人可是戰功赫赫啊,又是克復澎湖,又滅了趙大,厲害得很吶。”

    “哪里哪里,不過是殺雞用牛刀而已。一幫江湖草寇,天兵到處還不是束手就擒……”看見惠娘臉色又變了,馮虞知道那一句“江湖草寇”犯了忌諱,趕忙收口。“怎麼,這兩件事情與林姑娘你有礙麼?”

    “那個……”惠娘反給馮虞問得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好。想了半天,咬牙,說道︰“大人可知,那趙大本是我教中元老,惠娘小時……也多承他照應,如今卻……”說到這兒,惠娘眼角微微泛紅,看著馮虞的眼神也越加不善。

    “竟有此事!”馮虞作大驚狀。“我只知那趙大是個私商,犯海禁也就罷了,竟走私軍械、硫磺等物,還收容匪類藏污納垢。分明是圖謀不軌,這才發兵進剿。不想此人竟是你羅教中人。”

    看了惠娘一眼,馮虞又說道︰“不過,即便事前知曉那趙大與你有恩,我職責所在。依然是要進剿的,頂多是上呈軍報時將其罪名說得輕些。話又說回來,那日發兵抄拿之時,我也沒打算要他性命。他卻引燃私囤火藥自盡,連帶傷了我手下不少弟兄。這一來,便坐實了私藏火藥之罪,又是畏罪自殺,即便此刻想為他開脫也不成了。否則,當日傷亡地弟兄如何能答應?”

    惠娘狐疑地看著馮虞,“你說的可當真?”

    “如何不當真?當日在場軍士成千上百,反正你們羅教而目眾多,自行去訪查便是。”

    看馮虞說得斬釘截鐵,惠娘便信了七分。“你們福建那麼多私商。犯禁的也不止趙大一個,為何偏要拿他開刀?”

    馮虞朝惠娘身前湊了湊,壓低音量說道︰“有些話本不該與你說,尤其是你這身份。不過,我卻不願瞞你。一來,這趙大底細不明,行止詭異,總歸是讓人有如芒在背之感。二,此人與一般海商不同。私販的可是硫磺硝芒,這絕非只為謀財,必將大不利于社稷,不除不行。前些時我編練新軍,正要拿個不開眼的試刀,這不就自己送上門來了?對了,既然趙大是你羅教中人,想來那些個硫磺、硝芒×刀必是要運給你們地了。那羅夢鴻想干什麼?這就要造反麼?”

    听馮虞如此一問,惠娘不禁有些後悔。此行似乎是莽撞了些。趙大若單是不願落入官府手中自盡,辦法多得是,犯不著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想來是為了銷毀與教中往來機密不惜粉身碎骨,結果自己來著一趟,卻統統泄漏了。如此說來。趙大豈不是白白喪命!想到這一節。惠娘追悔莫及,心如刀絞。眼淚嘩啦啦地便淌了下來。

    這一下卻弄得馮虞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安慰才是,只得摸了手巾出來,塞給惠娘,在一旁靜候不語。

    抽噎了一陣,惠娘收住悲聲,緩緩說道︰“馮大人,既是如此說來,卻也怪你不得。惠娘如今只有一事相求。”

    “只管說,能做到的我絕不推搪。”

    “人死不能復生,趙大又是尸骨無存,也談不上收殮了。現下只有他家眷,不知情形如何?”

    “聖旨上說,男丁皆斬,婦孺發教坊司與功臣為奴。”

    “……好狠。”

    “走私硫磺硝芒,持械拒捕,殺傷官軍,怎麼說都是謀逆,沒斷個滿門抄斬已經是不錯了。況且趙大親屬中又無緝獲的男丁,處斬也就無從談起了。”

    “那妻兒呢?入教坊司,不是……不是充作官妓麼?能不能……能不能由我出資贖買……不為難吧?”

    “贖買?現下是不成地,正在風頭上。”看惠娘眼楮又瞪起來,馮虞趕忙說道︰“不過你放心,我不將他們發入教坊司便是。嗯……這樣吧,我尋個可靠的親兵,借他的名,只說他此役中立有軍功,直接將那一干婦孺發賞于此人。哦,不過是頂個名罷了。私下里我再將那些郭寡母另行安置妥貼便是。待過個幾年,無人再提起此事,你要接便接去就是。”

    “也只能如此了。無論如何,惠娘先謝過大人了。”

    “不必多禮。”

    正事說完,惠娘便起身告辭。馮虞本想再多聊一陣,看惠娘神色憔悴,只得作罷,送出後園便拱手作別。

    出了府門,惠娘回望門上高懸的“沁園”牌匾,不禁幽幽嘆了一聲。說來奇怪,這幾回見著馮虞,往日的精明算計、老練詞鋒皆不知丟往何處去了。想不通。輕輕搖了搖頭,惠娘點手召來候在一旁的馬車,飄然而去。

    那一頭,馮虞也在書房內轉來轉去,沒來由的一陣陣煩悶。幾個親兵看馮虞不對勁,縮在遠處偷笑,不願上前湊這霉頭。雖說頂多也就是屁股上給馮虞踹兩腳,不過,能不挨踹更好。這時,陳琛走進院子,看見情形不對,揪過一名親兵問道︰“你等不好好站班,聚在此處做什麼?”

    那親兵嚇了一跳,扭頭看是陳琛,趕忙施了一禮,“大人,方才一位姑娘來過,大人貌似又吃癟了。”

    “嗯?我去看看。”

    進了屋子,看見馮虞正作老驢推磨狀,笑道︰“大人,遇著什麼事了?”

    馮虞將方才情形說了一番,自然有些不該說的一一隱去。

    陳琛听罷,想了一回,說道︰“大人如此應答最好,推了個一干二淨,想來羅教暫不會來生事了。哦,這會子來尋大人,是想商量如何對付那毛自卿。這廝憑空立了一功,眼線說京師也有旨意給他,品級升了一級,官職沒動,又賞了上千兩。這兩日想來他正樂得合不攏嘴,大人不妨去給他潑盆冷水?”

    “呵呵,這事在行。下午便去嚇他。”

    “嗯。我再布置人手,狠狠治他一回。恩威博,看他敢不著道。”

    “這事你看著辦就是。可也別過了,若逼得他狗急跳牆,反不好了。”

    “省得。我這就去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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