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高衙內新傳 作者︰斬空 (連載中)

wwon 2009-4-28 13:14: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 42048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52
第六部 梁山 前篇 第二十六章 絕情 字數:5156

  「慢來慢來,刀下留人!」高強大驚,武松是什麼角色?這廝心腸雖說淳厚,真個發起狠來不是好耍的,當日水滸傳裡,他尋張都監和蔣門神報仇血濺鴛鴦樓,那可是殺了張都監一家滿門,連廚下的兩隻狗也沒放過了,現在殺兄仇人就在眼前,潘金蓮偏偏攔著他不讓殺,話還說的這麼絕,簡直是逼著他殺人了。

  高強說話,手下們也就跟著吶喊:「武二郎刀下留人吶~~」此乃為主上造勢之意。只韓世忠冷冷看著,並不說話,只把腰間刀柄緊緊握住,眼睛死死盯著武松的手。

  也不知是高強的呼喊起了作用,還是武松這刀本就難落,總之那刀鋒是就停留在了金蓮的脖頸邊,侵人的寒氣刺激得那欺霜賽雪的肌膚上點點疙瘩暴起。

  武松也不回頭,依舊怒視著面前那雙熟悉無比的大眼睛,如今卻正用著陌生的眼神回瞪著自己,手下微微有些顫抖,心中卻已經在狂喊:「難道,你定要逼我殺你?我不要殺你,我只想你好,難道你不明白嗎?為何要如此相逼?!」年輕的心,淳厚的心,此刻卻被逼到了牆角,再沒有退路,身後是兄長的英靈不遠,眼前是金蓮的舊愛新恨,怎麼辦?

  也許,在武松的心中,此刻只是要找個人來,告訴他一條出路?

  「師,師兄?」這一聲的呼喚艱難無比,卻包含著武松的最後一點希望。也許他不懂什麼叫精神家園,不懂什麼叫自我救贖,但是他分明覺察到,倘若自己這一刀斬下,死去的有自己心上最重要的金蓮,也許還有西門慶這狗賊,更重要的是。過往的自己也就這麼死了吧?以後,哪裡是我的歸宿?

  「呃……」高強心念電轉,一時卻想不出個道道來:「這話到底怎麼說出口地好?叫他別動私刑,一切交官府解決?不妥,看這位的架勢,哪裡聽的進這等官話,況且涉及到婦人名節的事。在這時代本來就盛行以血洗名的做法,君不見到了21世紀,那阿拉伯世界照樣有女子被石頭活活砸死的?」

  「換個辦法,先拖過眼下這個關口?也不行,本來武松未必想殺金蓮,可金蓮偏偏要袒護西門慶。有哪個男人能忍的了自己所愛地女人當著自己的面袒護另外一個男人,而且這男人還殺了親生的兄長?」

  高強暗暗搖頭,武松在這當口能把刀收住聽他的話,真不知道有多難,也可見刀殺金蓮這件事,對他武松又是多麼艱難的決定?想來想去沒個頭緒,沒奈何,只好試試在現代電視劇裡常見的談判專家台詞:

  「那個,我說師弟啊。你莫要衝動,我是來幫你們的……」一面搜索以往所看的電視劇,高強一面有牢騷說不出:這哪個笨蛋寫的教材。上來就說幫你,幫你殺人還是放火?要拉近彼此的立場,這種台詞有夠拙劣啊!

  「這個。本來婦人之見。眼光就甚是褊狹,你家大嫂不許你殺這西門慶。或許是怕你一個好好的漢子,手上沾了這等人的血,頗為不值……」好容易拉出這麼一條來,高強正有些得意,這一下不是把金蓮和武松又拉到同一陣營了?只要這一關過去了,下面也就好辦了……

  哪知天不從人願,武松剛有些疑惑,刀鋒略往回收,金蓮卻冷道:「一派胡言!這人。」她反手一指西門慶:「這人平素多行不法,恣意妄為,清河縣裡哪個不曉?若論可殺,天下人人都可殺他!只是,人人都殺得他西門慶,偏你武松不行,若要殺他,就先殺我金蓮!」

  「糟糕糟糕!」高強這算看明白了,這金蓮的心中定是還存留著對武松的一份情,而對於這位西門大官人,金蓮只怕也不能無動於衷,兩者之間,哪裡有容身之處?這金蓮今日如此決絕,她是真的不想活了,能死在武松地刀下,對她而言難道不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不是經過了當日北京大名府翠雲樓上,賈玉蓮當著燕青自焚的那一幕,高強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理解,女人怎麼就願意這麼個死法。不過那件事卻教他知道了這一點,倘若人生到了盡頭,那盡頭只要有了心頭所愛地陪伴,便不枉了來這世上走一遭——死在他懷裡也好,死在他面前也好,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時刻要有他——現在看來,選項又多了一個,死在他刀下也是好的!

  「唉,老天……唉,女人……」高強頭大如斗,曉得今日之事,一個求死一個要殺人,自己別說就一張嘴,便渾身長嘴也說不回天了,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

  他驀地仰天哈哈一笑,這一笑鼓足了中氣,震得小小廟宇裡嗡嗡響,借此將場中地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連怒不可遏,正要取金蓮性命地武松也愣了一下。

  高強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猛地喝道:「救,救人!」這種當口怎麼會打結巴?卻原來適才仰天大笑,一面暗地觀察武松的反應,高強這嘴巴仰天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聲音震下的幾片灰塵落到了嘴巴裡,好懸沒嗆著。

  廟中諸人當中,許貫忠跟隨高強日子最久,當日也曾經歷了翠雲樓上的那一把火,因此聽他說話,看其神情,就知道衙內早已下了決心,一定不能讓武松今日把這位金蓮給殺了。當日玉蓮的死,曾經差點毀掉了自己平生最好的朋友燕青,而今日這位金蓮倘若死了,武松會怎麼樣?

  是以許貫忠與高強在這件事上簡直是心意相通:金蓮不能殺,要殺也不是武松殺!他早已暗暗扣好石子在手心,見高強忽而大笑,立刻出手。

  武松本來武功精強,只是現下心神激盪,幾乎不能自己,又怎麼能察覺這近距離的暗器?「碰」的一下,那石子正中手腕。武二郎右手一麻,那把尖刀嗆然落地,卻在金蓮的脖頸上留下一道劃痕,一串血珠已經滴了下來。

  這一下變起倉促,武松愣愣地望著金蓮脖頸上的那道血痕,腦子中居然一片空白,什麼念頭都沒了。就那麼呆呆地站著,嘴巴微微張著。

  高強卻是大吃一驚,還道武松已經斷了金蓮的生機,慌忙一個箭步猛躥到金蓮身邊,一把將她抱住,顧不上體味第二次抱著潘金蓮的感覺。就地一個滾離開武松身邊,一面大叫「世忠快來!」

  真是如響斯應,高強眼角已經掃到一條灰影閃到自己身後,正好擋在武松身前,不是韓世忠是誰?

  高強心中少安,抱著金蓮站起身來,又退開幾步,忙去看她傷勢,獨世與己這麼做作一番。結果救了個死金蓮,豈非無味之極?

  金蓮神情呆滯,像是被什麼事情驚到了。大腦呈現短路狀態,到現在沒言語沒動作,看得高強倒有些發毛。再看她的傷口。那道血痕仍在流血。只是流速極慢,高強橫看豎看也不像什麼致命的傷勢。卻猶不敢確定,直到許貫忠也靠攏過來,伸頭一看便笑道:「衙內寬心,只是皮肉傷,不礙事的。」

  「還好還好……」高強正要設法善後,哪知金蓮這時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自己沒事,反而醒悟過來,忽地大叫:「你這殺千刀沒良心的,你還真下刀啊!」一面奮力掙扎起來,想要掙脫高強的雙臂。

  「被打敗了!」高強驀然有了這一層明悟,看金蓮適才那麼決然斷然的模樣,還道她已經下定了斬斷塵緣地念頭,哪知被武松這麼輕輕地劃了一下(還是失手),就大呼小叫起來,敢情你倆是在耍花槍洋?

  不過這麼一來,倒也讓高強認清了一件事,金蓮對於武松,實實在在是情根深種,只是這種情愛的表現形式有些另類。相比於當日賈玉蓮對燕青的深情,金蓮的表達方式少了那一種大家閨秀孤高的剛烈,卻多了平民女子所特有地堅韌和綿長。

  「或許,正是這樣的區別,讓玉蓮能夠決然的選擇在心上人面前死去,而金蓮卻能夠以另外一種方式來面對?」高強忽然輕輕笑了起來:「看來,這人是可以救的,起碼她仍舊是這麼有活力啊!」

  他這麼笑嘻嘻地摟著金蓮,在旁人眼裡看來可就不是那麼純潔了起碼在武松的眼裡絕非如此:

  「淫婦,快來受死!」被金蓮的那一嗓子驚醒,武松的大腦回復了運作,這才明白了當前的局面,見到自己最愛的嫂嫂正躺在師兄地懷裡和他打情罵俏(再次向我們證明了,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中會是完全不同的呈現),一腔怒火噴薄而出,腳尖一挑,已經將那尖刀取到手中,大呼向前,卻撞正了一塊鐵板。

  「噹」的一聲,武松的尖刀無功而返,手持帶鞘腰刀攔在當路的,正是關西猛將,此刻面沉似水的韓世忠。

  「你,你也要與我敵對麼?!」武松已經失去了理智,此刻只覺得世界已經全然變了模樣,怎麼在同一時間,所有自己信任的人,敬愛的人,全都站到了敵對一面。

  韓世忠卻毫不動容,只向一邊撇了撇嘴,武松眼角順著一望,頓時想起這件大事來:「狗賊休走!」卻是西門慶覷得便宜,趁亂正要逃出圈外。

  實則韓世忠統領地高強這些衛士個個訓練有素,就算是一時搞不清自家衙內到底什麼立場,卻也決計不會讓西門慶逃了。只是韓世忠審時度勢,知道現在武松已經被逼到牆角了,再不轉移他的注意力,不曉得會鬧出什麼亂子來,因此露出這個破綻。

  武松正中此計,登即跳過去,大喝S:「狗賊,納命來!」

  西門慶原本武藝不俗,「花拳繡腿」這封號,本是形容他拳腳花樣多,晃的人眼花,手腳是極快的,怎奈今天被高強的手下拿住,著實吃了些苦頭,那四馬攢蹄的捆綁式,你道是好受的麼?西門大官人到現下還有些四肢血脈不暢,更何況四周群敵環伺,武松更是自己的苦主,眼見他這麼殺氣騰騰地衝過來,西門慶全然興不起抵抗的念頭,只要奪路而逃。

  卻往哪裡逃?武松上前,不由分說,一把拿住西門慶,手起刀落,只一下,便將西門慶捅了個透心涼,跟著向下一劃拉,刀尖再一挑不得不說,這刀法趕得上殺豬了——西門慶五臟六腑便都見了天光,看得高強一陣反胃,心說沒聽說武松以前殺過人啊?這手腳麻利的,嘖嘖,魯智深可沒教過我這個捏。

  鮮血濺了一身,武松卻絲毫不以為意,只冷笑道:「這廝,原來心頭熱血也是紅的,呸!」一面罵,一面將刀一橫,一刀梟了西門慶的首級,抓住髮髻提在手中,回頭刀指高強道:「武松不敢目無尊長,只要師兄一句話,今日師兄敢是護定這淫婦了麼?」

  「這個……」教人好生難答啊,我救這金蓮雖說有一小半是因為自己早就對於潘金蓮頗有同情之心,現在見了這真人楚楚可憐的模樣,忍不住要伸手;更多的還不是為了你武松?高強歎了口氣,道:「武二郎啊!你倘若真個殺了金蓮,往後這漫漫人生長路,你要怎麼面對自己?恐怕最好的結局,也就是落個出家為僧,青燈古佛了此一生了吧?你武松頂天立地的漢子,不該將一生就這麼虛擲了!」水滸傳裡的武松,最後也正是這個結局,原本高強並不明白,但現在,他卻明白了,自殺死金蓮的那一刻起,武松便走上了這條命運注定地道路,再也無法回頭。

  只是這番話,倘若心平氣和地說說,武松還能醒悟,但以眼下這般情形,教他如何聽得進去?尤其是涉及到了他內心最大的秘密,對於自己嫂嫂的這份絕對禁忌,卻又難以割捨的情感,更加不容任何人說話。

  武松斷喝一聲:「住了!師兄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枉作師兄!」他俯身從西門慶的衣衫上割下一幅,將西門慶的首級包了,隨即又將自己的衣角割下一角,向高強擲去,喝道:「兄弟一場,我今日便不來與你分教!你我兄弟,從此割袍斷義,異日江湖若相見,便如路人一般!」

  說著轉身便行,卻見面前仍舊攔著韓世忠,不由劍眉一挑,冷笑道:「師兄收了我嫂嫂,敢是見不得人,還要留下武松這條性命麼?武松的刀今日已經見了血,也不少了師兄的一道!」言下之意,竟然是要和高強拚命了。

  韓世忠略一躊躇,眼睛便望高強,等他示下。

  高強這時已經頭大如斗,我原是好意,怎麼就自己變成貪圖金蓮的美色,橫刀奪愛,奪的還是兄弟的所愛,他大哥的亡嫂?忍不住要罵娘了,這事要是傳到江湖上去,簡直比水滸傳裡原先寫的,本衙內陷害林沖跟逼姦他娘子,更加要邪惡一萬倍!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高強頹然不語。曉得自己眼下是說不清楚了,只好歎了口氣,揮手叫韓世忠及眾手下閃開道路,武松也不答話,冷笑一聲,一手提著仇人頭,一手倒挽滴著仇人血的尖刀,大步便行,不一會,他雄偉的背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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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梁山 前篇 第二十七章 收蓮 字數:4738

  隔了半晌,高強搖了搖頭,正要說話,不提防懷中的嬌嬈突然大力掙扎起來,一下脫開了高強的雙臂,跳開了幾步,指著高強道:「你究竟是誰?趕走我叔叔,將奴家一個弱女子、未亡人留在這裡,意欲何為?」

  本來這等「荒郊野外+新寡文君」的情節,正是高強原先最愛看的淫書橋段之一,此刻由金蓮這麼一位極品美人口中說出,本該令他頗為意動才是。不過高衙內剛剛為了這個女人,和自己的兄弟大鬧一場誤會,心情低落那是不用說了,又怎麼有這等閒情雅興?

  「武家嫂嫂請了……」高強正要分說,卻被金蓮毫不客氣的打斷,想必是高強言語中涉及了她剛剛死去的丈夫武大郎,金蓮的大眼睛又蒙上了一層水霧,語音也帶了些嗚咽:「不必說了……我家叔叔適才叫你師兄,奴家便信你,奴只問你,你是要救奴,還是想害奴?」

  高強一愣,忙道:「自然是要救的,武二郎激於兄長慘死,恨火燒心,是以失去理智,想來不至於當真要殺死嫂嫂的。本衙內設法阻止,正是擔心他過了這陣子以後,會後悔害了嫂嫂的性命。」

  金蓮黯然搖頭,一滴晶瑩淚珠落在了地上,混入塵土中,轉眼變得污穢灰暗,這世上的美女,是否也都是這般命數?「高衙內,奴家也不瞞你,適才言語刺激奴家叔叔,也並不是就想袒護那……那西門慶。那人雖說對奴好,也只是貪圖奴家的美色,他的好處。也只是知情識趣,懂得逢迎我的心意罷了。」

  這個高強也是知道的,只聽她又道:「奴家適才,只想能死在叔叔刀下,實在是金蓮此身已無容身之處,能死在奴家叔叔手上,反是個福分了。高衙內,你救了奴家性命,以後卻叫奴家往哪裡去?」說著嚶嚶哭泣起來。

  她本是水樣地美人一個,這一哭真個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高衙內自然經受不住,立時便有些著忙。原本他只是一心想救下金蓮,而後待武松火氣消了,再撮合這對怨偶,哪知武松性情剛烈,鬧到這般田地,自己哪裡還能勸和他倆?想想金蓮的身世也是可憐。初時在張大戶家裡被收了房,卻被主人娘子吃醋,找了武大郎發配出來,當真是美妻常伴拙夫眠;嗣後戀慕武松不成,個郎遠走他鄉。一腔情懷無處排解。春閨想必是寂寞的很了;再遇到西門慶。好歹是個不錯的情人,哪知紅杏出牆不成。被武大郎踢暴姦情,虧得武大郎還肯要她,否則當時就要沒了活路。

  現在呢,武大郎死了,西門慶死了,武松又走了,還是帶著一腔的仇恨走的,在這樣的一個時代,一個單身女子要怎麼過活?更別說,這女子因為姦情而害死了夫君,根本沒人敢要她了,唯一能讓她生存下來的,怕是只有這份姿色了吧……

  「難道我救了她性命,卻只能眼看著潘金蓮去倚門賣笑?雖說依稀記得以前看過的三級片裡面,潘金蓮就是這個結局,可如此一來,我怎麼對得起武松?以後要怎麼見武二郎的面?不行,絕對不行!」片刻之間,高強便拿定了主意,向金蓮道:

  「嫂嫂只管放心!武松與本衙內,一朝作了兄弟,便一世都是兄弟,他今日形勢逼迫,與我割袍斷義,我卻不來怪他,仍舊要仁義相待。嫂嫂既然此間日腳難過,便索性棄了家,隨我去便了,本衙內暫且替武松奉養嫂嫂。」

  金蓮淒然搖頭:「不成地,衙內你如此說,金蓮甚感至誠,只是金蓮往後沒了歸宿,獨個孤零零活在這世上,豈非生不如死?」

  高強哼了哼,把胸口一拍,大聲道:「這件大事,著落在本衙內身上,他日定要將武松師弟尋回,教他與嫂嫂你長相廝守,如何?」

  金蓮霍然抬頭,又驚又喜,又是不信,想那武松性情剛強,就算能抹過殺兄之仇,又怎能娶了自己大哥的亡嫂為妻?只是她適才被武松劃了一刀,心情上就像死過了一回,這會早沒了方纔那一心求死的銳氣,再加上人的本性,只要有一線希望,便是個念想,前路儘管渺茫,卻不似方纔那麼毫無出路可言了,如同那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便抓住了生存的希望而緊緊不放,金蓮此刻抓住的,好歹是一根看上去很有浮力的稻草:倘若這世上真有一個人能做到這件事,除了面前的這位高衙內,再沒有別人了吧?

  這邊商量妥當,接下來的就是善後事宜。那西門慶一具無頭屍體倒在地上,這地方是不能待了,高強教幾個手下留下來看守現場,一行上馬飛奔清河縣,亮出字號叫開城門。門子聽說東南應奉局提舉深夜到來,雖然不曉得到底是何方神聖,不過高強現在的七品官比知縣還大了半級,不敢怠慢,一面引領到城裡的館驛安歇,一面去報知縣。

  待到天明,知縣來訪高強,高強便胡編亂造一番,說道路遇西門慶劫持民婦,武松救嫂將他殺死,屍體現在正在郊外古廟中,本衙內已命人看守現場云云。知縣大驚,忙叫衙役仵作去將屍身收殮,一面叫西門慶家裡來認人,種種手續不提。

  那西門慶本是清河縣第一等的大戶,忽然身死郊外,又曉得殺人地是武松,本來是非要大鬧一場不可。無奈這邊有個尊神坐鎮著,東京太尉府的衙內,居然還是目擊證人,有他一張嘴在這,力證武松救嫂,自衛殺人,西門慶家的吳月娘半點風浪也興不起來,她又是個女人家,許多事情並不好出頭。要依靠什麼男子的話。西門慶原本倒是有十兄弟之盟,此刻卻一個人影都不見,都躲了起來不見人。

  過得幾天。應伯爵也趕了回來,聽說西門慶居然已經死了,心驚於高衙內心狠手辣,忙將諸般情勢與吳月娘添油加醋說了,那邊更加不敢鬧,只得花錢將屍首贖回,結案了事。至於西門慶留下地偌大家產,說實話高強是有些眼饞的,只不過人家也是孤兒寡母的,他也犯不上為了這些錢財落個不好的名聲。也就息了念頭。

  哪知樹欲靜而風不止,高強不想錢,錢卻自己送上門來。卻是應伯爵等幾個西門慶的兄弟,覬覦西門慶留下的家財,一個個攛掇著吳月娘,說道西門慶勾引潘金蓮,惹了高衙內,才遭此橫禍。你一個婦道人家,不想辦法結好與他,人家權勢熏天,反手就能叫你全家完蛋。

  吳月娘見說的厲害,那西門慶也正是早上出門。晚上回來遇到了高衙內。隨即就丟了腦袋。事實擺在面前,不由得她不信。只得依言備了一份重禮。去向高強賠罪。

  不想這一份禮送去,石沉大海一般毫無反應,吳月娘更加慌神,找了應伯爵來商議,只說是禮送的輕了,只好再送。如此這般前後幾次,十幾萬貫的財物,都進了應伯爵等幾個狗黨的腰包。

  這事高強倘若不知道,應伯爵便也發了一筆財。怎奈高強這些天留在清河縣,一來是處理武松殺人案的善後,一面是等著金蓮給武大郎辦喪事,眾手下無事可做,到處閒逛,有人就想起應伯爵來,想去他這裡打打秋風。

  應伯爵在杭州吃過高強的虧的,又作了招搖撞騙的虧心事,一見高強的手下來找自己,當時以為露了餡,嚇得屁滾尿流,臉色都變了。高強那幾個手下也都不是胡蘿蔔,見狀知道有蹊蹺,幾句言語一詐,應伯爵就一五一十全招了。

  高強得知此事,大為不滿,心說這等欺負孤兒寡母的事都幹的出來,虧你們和西門慶還拜過把子的!更令人不可原諒的是,這幾個王八蛋拿了錢都不分我!

  當下一張帖子將應伯爵幾個送去衙門,問了個欺詐財物的罪名,每人打了五十板子,髒物退還吳月娘,幾人又交了若干罰款,這才了事。那知縣甚是知趣,說高強名譽受損,這些罰款剛好補償,屁顛屁顛送到高強手上,高強大悅,心說這知縣真是個跨時代的人才,居然就已經有了精神賠償意識了,了不起!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最後當然是一家拿一半,跟著同去勾欄小酌一番,皆大歡喜了。

  次日那吳月娘卻又叫人把應伯爵等人騙去的財物送了來,扔在門口就走了,高強也只得收了,回頭叫人拿一張「俅拜」的帖子,並一塊「秀字」令牌,送去吳月娘家裡。這兩件東西,一件白道買帳,一件黑道通吃,眼下已經是中原一帶行商坐賈必備的物事了,沒有每年數千貫的孝敬休想得到,吳月娘得了這兩件東西,才終於安了心。

  等到武大郎出了七,這邊也鬧騰完了,高強才想起另外一件事來:本衙內的十萬貫應奉綱被人劫了,怎地到現在還沒個消息,地方官都在吃什麼?

  倒不是他拿這十萬貫不當回事,一來這些日子幫著金蓮辦喪事,得以朝夕相對,他是越看這金蓮越賞心悅目。在他†到這時代所見地女子中,金蓮的姿色雖然好,未必就強過了東京豐樂樓地白沉香、東南摩尼教的一大一小兩位方美人,還有房中的蔡氏穎兒,那也是一時的美女之選。只是這女人的魅力,不單單是生的漂亮,更在於女人味,這金蓮卻天生的一般風流態度,男子只消望上幾眼,說上幾句話,便說不出的舒坦,只覺得這美人的一個眼神,一句言語,處處都熨貼到心坎上一樣。高強與這樣的美人朝夕相對,日子不覺就過得飛快了。

  二來,這應奉綱一案,高強已經向那報信的周青問了細節,再和自己原先看過的水滸傳一對照,心中多少有了譜,心想如果是那幫人劫了,地方官不久便破,如果不是呢,自己趕去了也未必能幫上什麼忙,因此便擱下了。

  現在清河縣事了,那黃泥崗所在的鄆城縣卻還是沒有消息,高強就有些不耐了,當即叫人將自己在清河縣的所得送去東京石秀那裡——此去杭州路途甚遠,他可不敢再冒險了,萬一再叫人劫一次,這回該叫什麼綱?——一面雇了輛車,將金蓮載了,一行人離了清河縣,迤邐望鄆城縣而來。那丟失了應奉綱的旗牌周青見高強往濟州府來,口稱要順路查查這應奉綱被劫的案子,他多少算個目擊證人,便也跟了來。

  一路無話,幾天後到了鄆城縣,高強等人找了館驛安頓,一面叫人拿了帖子,去拜當地知縣。功夫不大,當地知縣來見,通了名貼,高強一看卻是熟人——其實人並不認得,名字熟悉的很——便是以前經常在水滸傳上看到的時文彬了。

  這時知縣年紀比高強只大了六七歲,做知縣卻已經有兩年了,算是年輕有為,高強恭維了一番,一問才曉得,居然也算蔡京系的人馬,乃是蔡京身邊心腹葉夢得的同榜,怪不得官作的順當。高強一面敘話,一面就想起現任兩浙路察訪使的宗澤來,以他這樣的才幹,只是出仕的時候曾受到蔡京政敵呂惠卿的提攜,便連作了十二年的知縣不能陞官,還是遇到了自己,才能夠高昇,可見官場之上,站隊這件事是何等重要!

  說明了來意,時文彬不慌不忙,說道:「高應奉偌大財物被劫,著落在本州本府上頭,原本是應當,下官自從接到了州府行文,便叫衙役使臣等到處搜拿賊人,怎奈這案子作的沒頭腦,至今不能破案,實在無顏。」

  高強原也料到,別說是這個時代了,就算是到了現代,真正的破案率也低的驚人,案子能不能破,破的快慢,不是看你偵探技術如何,也只是看上頭給的壓力怎樣,或曰領導上重視程度如何而已。只是自己這件案子不小,給濟州府的行文也有日子了,怎的這時知縣還是不緊不慢?

  一面想著,高強一面眼睛四下溜,忽然看見時文彬身後站著一個人。此人五短身材,站在時文彬所坐的太師椅後面,差點沒椅子背高,因此高強一開始居然沒留意到他;望臉上看,相貌也只尋常,一雙眼睛不大,閃動間眼神倒很銳利,高強心中忽地一動:「鄆城縣,跟在知縣身邊的人,又黑又矮……難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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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梁山 前篇 第二十八章 宋江 字數:4799

  倒不是高強神經遲鈍,一直沒想起這位重要人物來,其實在他心目中,所謂的水滸人物,多半也都是雞鳴狗盜之輩,無非市井之雄而已。而他來到這時代,投身在太尉府這樣的家庭裡,所接觸的廟堂大臣在所多有,就連天子也說過話,對過詩文了,與這市井人物之間的交集便少了許多,是以他心上對於水滸英雄也不是那麼熱心的。

  只是今日機緣巧合,來到了鄆城縣,會見的這位知縣老爺時文彬又恰好是水滸傳裡有名的人物,再加上他身後這個黑矮子,形象實在是有點特異,禁不住高強要心生疑竇了,便找了個話頭,向時文彬道:「這案子發在明作邑的轄鏡內,算來已經二月有餘,至今沒有個消息,本官著實有些煩躁了,想請查辦此案的諸位使臣吏士出來,問一問進展如何,明作邑意下如何?」

  本來高強的官是在杭州作的,手再長也伸不到山東濟州府來,不過眼下丟的是他的財物,高衙內也作了一回苦主,時文彬不好駁他面子,便含笑點頭,轉身向那黑矮子道:「宋押司,煩勞你去請那府裡來的何觀察,並朱,雷二位都頭來此,與高應奉說話。」

  宋押司?!這有八成是了!

  高強連忙起身,假作動容道:「敢問這位可就是鄆城縣有名的呼保義,孝義宋三郎麼?本官久聞其名,不想今日得見。有幸有幸。」

  那黑矮子大吃一驚,倒身便拜,連聲道:「小吏正是宋江。家中排行第三,只是賤名不足掛齒,什麼呼保義云云,更不知從何而來?小人上個月才去捐了保義郎的職官,州府還未行文下來,卻已經叫應奉大人知道了,這……這怎麼敢當?」說著語聲有些微微發顫,顯然惶恐地很。

  高強倒懵了。他方纔這般說,乃是見那水滸傳上,宋江名聲大得嚇人。是凡有個人出場,聽到宋江的名字都是「大驚,納頭便拜」,即便是這生辰綱一案發作,宋江第一次出場的時候,身為上級的何濤見到宋江的面,都是這般做派,可見其名聲之大。已經快達到王者之氣的級數了,自己這麼輕描淡寫的打個招呼,說來還是撐著自己的身份,與別個不同而已。

  怎麼現在倒了過來,變成宋江見到自己。「納頭便拜」?自己的官位雖說高過他恁多。卻也還未修煉出這麼強的王者之氣啊!而且聽他話頭。這什麼呼保義的綽號都還沒有,那「及時雨」云云的。多半也不大保險了,眼下宋江到底是什麼情形,自己還得好好察探一下,水滸傳的情報未必就可以照搬也!

  「請起請起!」高強迅快穩定了情緒,笑著將宋江攙起道:「本官向來敬的是忠臣孝子,聞說宋押司孝順老父,四鄰有名,心中早有些景仰,不想今日能見到宋押司當面,這般愉悅是不必說的了。宋押司但請寬心便是。」

  時文彬在旁邊,本來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見高強言語隨和氣度雍容,想來不是什麼壞事,便也上來打圓場,叫宋江且坐,另外命人去請何濤並本縣兩位捕頭去了。

  高強便叫宋江看座,宋江不敢,推辭再三不過,只得側著身子在下首坐了,聽兩位上官說話。

  高強與時文彬又說了些官面上的廢話,有人來稟報,說道幾位使臣都到了。

  功夫不大,三個漢子從外走進,兩個穿的是土兵都頭的服色,一個卻是州府的緝捕使臣,三個通了姓名,一個是濟州府派來坐地辦案的何濤,另外兩個一個叫朱仝,一個是雷橫,都是本縣的都頭,平素的治安保障是他們的職司所在,這會乃是受知縣差遣,協助何濤偵辦十萬貫應奉綱被劫一案。

  聽到高衙內親身到此,朱雷兩個僻處縣裡,還沒怎麼樣,那何濤卻立時想起自己來時,知州老爺的叮囑來:「今次丟的這十萬貫金珠,事主非同小可,乃是東京太尉府地高衙內,大半年間就從白身直躥到七品官,聽說他還頗得當朝蔡宰相賞識,娶了小蔡學士地愛女為妻,乃是當今炙手可熱地人物。今次這案子犯在本府境內,倘若不能破案,並不需高太尉說話,只消蔡相爺手下略緊一緊,本官這烏紗眼看就要不保!何濤啊何濤,有道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本官有上官壓著,沒奈何便來壓你,百日之內不能破案,立時便將你迭配西北遠惡軍州去!」知府為了顯示自己的威脅不是玩笑,甚至連發配地文書都寫好了,蓋了官印給何濤看,上面名字寫的清楚,只發配去處空白著。

  有這麼一道達摩克力斯之劍在頭頂懸著,何觀察這倆月來吃不下睡不香,只管催促一眾部下到處找線索要破案,差點把鄆城縣和鄰縣都給翻了個個兒,無奈蟊賊別案犯等等抓了一堆,就是這應奉綱案子毫無線索,何濤已經上火上的牙都腫了。

  現在一聽,事主高衙內居然本尊前來,何濤登時就想起知府的那一紙空白髮配文書來了,心中慘叫「百日之期還沒到呢,知府老爺怎的動手如此之快丫!」

  無奈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何濤硬著頭皮上前見了高強,將自己這些日子的所為略略說了一下,跟著就垂手一站,要殺要剮,任憑你了!

  高強一面聽他說,一面注意力都放在一起進來的朱仝和雷橫兩人身上,見這倆形貌果然與水滸傳說的一般無二,又是本縣的都頭,那便是一百另八人裡有名的了。不過這倆人充其量勇夫而已,也不是什麼特別能打的人物,高強也不放在心上。便又專心聽何濤說案情。

  問了些線索,多數都與水滸傳上寫地生辰綱一案若合符節,高強心中便有了底。要破這案子,其實是一點也不難。要知在水滸傳裡所寫的這一段,劫的時候是精彩地很了,不過前後手尾一點也不乾淨,充分顯示了作為策劃者的吳用,畢竟只是一個鄉村教師,不是職業搶劫犯。別的不說,單是晁蓋作為當地有名的人物,還身為保正,四里八鄉認得他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黑道上的規矩須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吳用居然要晁蓋帶隊在自己的頭附近作案子,真是外行到了極點。此外銷贓也沒安排好,十萬貫金珠劫了幾個人一分,就這麼太太平平回家,把財物埋在床底下睡覺去了,哪有這麼便當的?最後案子犯事,也正是敗在了這兩點上。

  以前高強在現代時。常愛讀些刑偵案例和小說,因此對於水滸上這麼著名的案子,也進行了這般分析,因此現在要他來指點破這案子,可說是毫不費力。

  只是高強正要指點何濤。去那東溪村抓當地的保正晁蓋。忽地眼角看到一旁的宋江。正與朱全暗地裡打眼色,心中便躊躇:「那水滸傳上。這案子雖破,人卻一個都沒抓到,連贓物都被晁蓋吳用等人捲裹著上了梁山。之所以打草驚蛇,都是宋江這等人官匪勾結,通風報信所致,看來這地方官員為黑社會組織提供保護傘,作為社會痼疾是幾百年都沒變過啊!」

  想來何濤坐地督辦這件案子,兩個月沒有任何進展,也不全是他無能,以宋江、朱仝為首的當地執法部門陽奉陰違也是一個重要原因了吧?既然如此,本衙內可不能也在這上頭栽了跟頭,無論如何要作個人贓並獲,打個漂亮仗不可!十萬貫吶……

  高強打了主意,眼下第一要緊的是麻痺宋江幾個,不可叫他們把風聲透了出去。在現代查辦地方案件的時候,採取的是集中當地官員,隔絕他們與外界聯繫的辦法,高強依樣照搬:「好!何觀察與幾位都頭連日查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官意欲犒賞幾位並一眾出力衙役,這便於酒樓設宴,宴請與案人員,也請時作邑並宋押司作陪,不知意下如何?」

  何濤本來只等發配的噩耗了,卻聽見高強說要請自己喝酒,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幾乎要懷疑是在夢中了,哪裡能說個不字?朱仝雷橫兩個,見這高官做人靈光的很,心中也是歡喜,沒口子的答應了。時文彬和宋江兩個,見高強盛意拳拳,也都答允,立時叫人去此間最大地酒樓包席。

  那何濤此刻心中盤算,這頓酒雖說是高衙內的犒賞,自己定要搶著會帳,叫他高衙內好歹吃我一杯酒,所謂吃人嘴短,以後真要和我為難的時候,多少能有點寬鬆餘地吧?所謂病急亂投醫,也就是這麼一回事了,只是臨出門時聽到高強的一句話,何濤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高強喊的是:「朱雷二位都頭,且將本案有份出力地弟兄都請了來,樓下大開流水宴,一起喝個痛快便了!」

  朱仝雷橫轟然應允,興高采烈去了,卻不知何濤摸著錢袋哀歎:這得多少酒錢啊,半年俸祿恐怕都沒了!

  高強與時文彬攜手出門,一群人簇擁著,不一會到了城中最大地酒樓,撿個樓上包廂坐定了,店主人聽說樓上兩三桌體面地,樓下還要大開十幾桌流水席,又加上å縣老爺親自作陪,曉得大主顧上門,不敢絲毫怠慢,一面前後招呼,一面叫廚下動手,吆喝一聲,只見刀勺共案板齊飛,葷菜與素菜一色,忙得不亦樂乎。

  高強坐了主位,環顧宋江朱仝雷橫等幾個當地執法部門地頭頭都在,便慇勤招呼。他看過水滸,曉得這些人也沒讀過什麼書,說些江湖逸聞和拳棒中事卻合胃口,便有意將話題望這上頭引,說得一室生風,氣氛和諧的很了。

  按說身為辦案人員,接受當事人的吃請是不合規矩的,不過宋江等人連勾結黑社會組織,私放晁蓋等犯罪分子的事都能毫不猶豫的干了,又哪裡在乎這個?眼見高衙內絕口不提案子,只撿自己喜歡聽的說,朱全雷橫等人咧了大嘴笑,都道衙內少年英雄,平易隨和,他日高中可期,宰執有望,何濤更加不堪,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心中只叫:「要是他是我上司該多好啊!」

  座中只宋江依舊留了個心眼,他眼下並未如水滸傳上說的那樣,擁有偌大的名聲,心機深沉卻半點不差,眼見高強口角生風,心中疑竇卻只有越來越盛:這高衙內到底要作什麼?他又怎麼知道我這個小人物的?

  不一會筵席開了上來,高強頻頻舉杯勸酒,酒到杯乾,豪爽的很,其實他酒量也只平平,不過經受了現代諸多高濃度烈酒的考驗,這時代的酒的酒精含量也只與啤酒相當而已,他又怎麼放在眼裡?而江湖好漢眼中,能喝自然也是好漢的標誌之一,朱仝等人對高強便更加佩服了,連呼「衙內好生了得!」

  酒到酣處,包廂簾子一挑,韓世忠走了進來,附在高強耳邊說了幾句話,高強不動聲色,依舊令他退出,還是與眾人飲酒不已。直到眾人都有了三五分酒意,雷橫和高強在那裡拍著胸脯,大著舌頭放言:「高衙內只管放心,這案子包在老雷身上。」

  高強等的就是這個時候,遽然動容而起,向雷橫道:「雷都頭,適才本衙內的手下來報,說道那伙賊人已經有了頭緒,雷都頭可願率隊為本衙內立功?」高強的手下對這裡人生地不熟的,真正抓人還得依靠雷橫這些人。

  雷橫大話剛出口,自然不好拒絕,當即滿口答應,提了腰刀便要起身,時文彬見他酒意甚濃,生怕誤事,便叫朱仝同去。何濤在一旁是又驚又愧,怎的自己坐地督辦兩個月不見成果,這位高衙內遠道而來,剛坐下不到半天,談笑間就說有了眉目?說什麼也要跟著去看,美其名曰隨隊督辦,也好趁機立個功勞。

  高強正要他監督雷橫這些當地執法部門,當即答允了。又叮囑了雷橫,只管領著手下,去往何處抓人,由本衙內的人來指定,這是怕他手下那些土兵裡頭有人與晁蓋等有聯繫,半路走了風聲,若是快到地頭了再告訴雷橫要抓的是晁蓋,那就算消息洩漏了,他晁蓋等人也來不及跑了。

  何濤當先而行,朱仝雷橫招呼一聲,樓下那些吃飽喝足的土兵亂紛紛都起來,一擁而出,大隊出城往東去了。

  高強安排妥當,回頭正與知縣時文彬說話,忽地發覺座中少了一人:宋江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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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梁山 前篇 第二十九章 東溪村 字數:4924

  方才大隊人馬出發,這酒樓上下亂紛紛一片,高強的手下人人多被他撒了出去,混雜在鄆城縣的土兵隊伍中,要保證晁蓋一夥人贓並獲,這一忙亂,竟然沒看住宋江。畢竟高強到這鄆城縣不過半天,屁股還沒坐熱就臨時來了這麼個行動,宋江作為地頭蛇,要跑是易如反掌了。

  「可我分明沒流露出已經知道了劫匪就是晁蓋等人的跡象,宋江為何要跑?他知道跑了去找誰嗎?」高強反覆思量,總是猜想不透,他知道自己熟讀水滸傳,因此遇到這些歷史人物時往往帶有思維定式,一旦出現實際情形與書上不一樣了,腦子就有些轉不過來,思維盲點難免。

  「或許這廝酒量不濟,喝到量了,自己找地方睡去了?」明知不大靠譜,高強也猜想不透了,心中有些焦躁,只想飛奔去東溪村看個究竟。

  難在現在那知縣時文彬還在酒席上坐著,高強身為做東的主人,總不好桌子一推就跑掉吧?好在時文彬甚會湊趣,見高強神思不屬,笑道:「高應奉將門虎子,聞說年初時公車到任蘇州,舉手就破了杭州朱緬父子的大案,現下又是剛進我鄆城縣,便有了賊人線索,下官著實佩服!」說著舉杯相敬。

  高強一面舉杯應和,一面暗叫僥倖:我又不是諸葛,哪裡能掐會算不成?好在嘴長在人身上,叫韓世忠帶著十幾個手下,打聽打聽去東溪村怎麼走,這點還是容易辦的。

  又說了幾句客氣話,時文彬起身告辭,這時還不見宋江露面。這位鄆城縣的父母官也奇怪,這人什麼時候不見了,居然也不跟身為上司的自己打個招呼?當著外人高強在,也不好說什麼,兩個七品官相互打了會哈哈,告辭而去。

  高強這身子剛一轉過來,連聲就叫「備馬備馬!」韓世忠已經先行與何濤等的大隊去了東溪村,留著兩個手下聽候高強的吩咐。一個叫做李貴,一個叫婁青,俱是機靈腿快的角色。

  聽見高強叫帶馬,李貴連忙牽過馬來,韁繩遞到高強手上。高強也是習武經年了,上馬的姿勢麻利的緊,李貴把握機會。喝了一聲彩。

  高強也沒聽清楚說的是什麼,那婁青已經跳上另一匹馬,向高強恭敬道:「衙內,那東溪村已在小人案內,待小人頭前帶路。」馬上加鞭,當先而行。

  高強剛要跟上,忽地覺得身邊又少了個人:「貫忠怎的也不見了?今天怎麼回事,個個都玩失蹤啊?」身旁少了誰都還好,許貫忠等於是他半個大腦。什麼機密事宜都參與的。自從主從二人相逢以後。向來不離左右,今天居然來個不告而別。簡直前所未有。

  幸好高強酒意是有幾分了,腦子還不算糊塗,那兩個不告而別的人隨即被他聯繫到了一起:「貫忠不告而別,敢是與那宋江的離去有幾分關係?」這猜想有幾分屬實,眼下無從探究,高強只管快馬加鞭,馬前婁青,馬後李貴,出了鄆城北門,向東溪村而去。

  一路馬背顛簸,按說高強馬術尚可,原本是不妨地,苦於連日奔波體能下降,又加上適才飲酒不少,馬上這一顛,再加上涼風一吹,酒意有些上湧,腦袋就覺得慢慢變大了。他老習慣不改,這時候一邊還在胡思亂想:「怎麼今天騎馬有點暈?現代有暈車暈船暈飛機,莫非本衙內今天要暈馬了?」

  一會又想:「酒後駕車危害無窮,依法須吊銷駕駛執照,並拘留十五天的……還是七天?本衙內現在是酒後騎馬,依法不知該如何處置呢……」

  忽聽婁青大聲「吁~~~」帶住了馬,馬上向高強拱手道:「稟衙內,請看那前面人煙聚攏的去處,便是東溪村的所在,適才小人等已經叫當地人帶路跑了一趟,決計不會錯了。」原來韓世忠謹慎的很,打聽了道路之後,叫幾個人快馬過去探路,看到了東溪村的地牌才又回來,這婁青就是其中之一,特地留下來給高強領路。

  高強一聽到了地頭,別的不管,先下馬緩了一口氣,才順著婁青說的方向看去,見果然一大群人圍著一處院落吵嚷不休,看服色正是鄆城縣地眾土兵,看情形尚未動手。

  高強心中少慰,眼見這大群人將院落圍的水洩不通,院子後面卻寂靜無聲,心知這是韓世忠的兵法,前面叫大隊土兵虛張聲勢,定是自己率領親信部下守在後院門處,晁蓋一夥劫匪若從後走,便捉個正著。

  問了婁青,果然韓世忠就是這麼個佈置,高強便不過去,遠遠地看熱鬧。

  看了一會沒動靜,有些不耐煩起來,高強復又翻身上馬,手搭涼棚向前看,忽聽院子後面猛然吵嚷起來,不一會就聽一陣歡呼「捉到賊人了!」

  高強精神一振,將馬腹一夾,就要趕奔上前看個究竟,忽地又聽大呼小叫:「那賊往東面跑下去了,休要走脫了!」

  「咦,怎地走了一個?」高強現在的感覺就像是隔靴搔癢,多麼用力也搔不到癢處,急得他不上不下,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卻覺那馬走不動,低頭一看,卻是那李貴拉住了韁繩,不讓他走。

  高強心急,氣道:「李貴,你這是作甚?」

  「啟稟衙內,韓虞候曾言,衙內到了陣前,必定要奮勇當先,一來衙內尊貴,若被賊人狗急跳牆傷了哪裡,小人們萬死莫贖;二來韓虞候親自帶隊的佈置,為的是拿賊,衙內若在其中了,韓虞候便要顧著衙內的安危,恐怕一個疏漏被賊人走漏了,不竟全功。因此韓虞候交代了小人,一定要護著衙內。」

  「嘿!」高強雖然有幾分酒意,好賴話還是聽的明白,這分明是說自己會礙事了。雖然有些不甘心。不過這也是事實,以往自己幾次親自處理事情,都被對方用突襲來威脅,結果雖然有驚無險,自己現在的武技自信也能應付幾下,不過這拿賊不同尋常,有道是人急玩命狗急跳牆,就算自己肯冒險。部下們也是擔待不起了。

  「也罷,只好這裡坐等結果了。」高強只好依舊坐在馬上,無聊地哼起兒歌來:「小小諸葛亮,穩坐中軍帳,擺下八卦陣。專捉飛來將……」

  這本來是說地蜘蛛,婁青卻腦子轉得快,當即大拍馬屁。說衙內運籌帷幄,可比諸葛之亮,賊人亡命奔竄,怎及飛來之將?李貴手快嘴卻慢,每次拍馬屁都被搶先,氣得乾脆閉嘴。

  那院子後吵鬧,院子前面的大隊土兵早按捺不住了,一哄都往後院去,只有十幾個留在院子前面。也破門從前面進去。想是去抄家了。高強又不會望氣的功夫。看半天也不曉得到底什麼進展,耳中聽著婁青的馬屁便有些不耐。忽地道:「婁青,本衙內到了此地,韓虞候只怕還不曉得,你且去通報一聲,叫有拿了賊人便先押來這裡。」在現代的刑偵中,有所謂的突擊審訊,現場抓捕時進行有效的突擊審訊,往往能取得不俗的效果,蓋賊人措手不及下容易露出破綻爾,高強便也想來這麼一招,料來自己看了水滸傳,對於晁蓋等人多少有些瞭解,由自己突審更有效果。

  那婁青嘴上答應著,腳下卻硬是不動,高強見狀曉得他奉命保護自己,寸步不敢擅離,也只得作罷。

  好在這次沒有等多久,幾騎從院落後面閃出,一路飛奔過來。看看到了近前,李貴眼尖,老遠認出這幾騎正是自己的同袍,大聲招呼道:「衙內已經到此,兄弟們這邊來!」

  那幾騎趕過來,見了高強紛紛施禮,高強揮手作罷,他素來與屬下們隨和地很,這裡又都在馬上,什麼禮數都免了,見其中並無韓世忠蹤影,便問究竟。

  內中有個口快的稟報:「好教衙內得知,韓虞候率了兄弟們,領那大隊土兵到此,指點了這院落,說賊人在此。那濟州府的何觀察甚是心急,立時就要破門而入,那鄆城縣的朱都頭卻要穩重,說道這是當地保正晁蓋的住處,此人素有聲望,倘若莽撞行事,出了岔子反而不美。」

  高強哼了一聲,心說看見沒?晁蓋黑勢力盤踞當地非止一日,當地官員果然被腐蝕了!這朱仝力主穩重,難道是像現代一樣,講什麼執法程序,不能擅闖民宅麼?分明是緩兵之計!

  那家丁續道:「韓虞候本來說兵貴神速,無奈那朱都頭便是不從,要先叫那晁蓋出來說話。韓虞候私下和我們兄弟們說,這朱都頭未必可靠,不過有何觀察在此,諒他不能耍什麼花樣,只防他行這緩兵之計,一面打草驚蛇,驚走了賊人,因此率眾兄弟到後院埋伏。」

  厲害!高強原本意料這形勢是韓世忠的兵法,不過聽見他隨機應變作出這樣的佈置,還是要讚歎一下,不愧是日後的南宋三大將之一,與岳飛齊名地人物:「適才聽見你等叫,已拿住了賊人,現在何處?」

  那幾個家丁一分,高強便看見其中兩騎馬後卻是拴著人的,定睛看時,見其中一個道袍打扮,相貌頗為端正,頷下三綹髭鬚,微風吹拂下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另外一個長大身材,神情剽悍,紫黑的臉膛,鬢角邊有好大一塊硃砂記,記上生了一片黑黃毛。

  高強看罷,和心中所想一印證,便瞭然了七八分,陡然提高聲音喝道:「公孫勝,劉唐,你兩個毛賊好大膽子,作的好事!」

  那兩人本來被抓的時候吃了些苦頭,氣勢早衰,陡然見這個穿著綠色官服的大官叫出自己姓名來,俱都大驚:官府怎麼這等消息靈通,連我們姓名都知道了?這不用問,定是同夥中有人落網,將他們都咬了出來,要不然官兵怎麼來得這麼快法?

  那道人打扮的公孫勝搖頭哀歎不已,口中唸唸有詞,高強凝神聽去,<乎是說「早知白勝那賊廝鳥不牢,若聽我言怎會到此地步」;那大漢劉唐倒光棍,昂然道:「老爺們案子便做下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高強這一詐,果然已經令兩個人心理防線都崩潰了,心中不由大喜。當下也不管周圍眾家丁對他崇拜如天神地眼色,當即審訊兩人作案的始末。

  那公孫勝唉聲歎氣,話也說的有些顛倒,劉唐是說一句就罵一句,卻算得上話多的,兩人的口供一拼湊,這案情也就七七八八了。

  原來果然如那水滸傳的描述,劉唐乃是河北潞州人,打聽了大名府那裡有十萬貫金珠財物起運南來,山東是必經之路,於是來到當地,找地頭蛇晁蓋幫忙,又有本村教師吳用設計,梁山泊三阮兄弟相幫,黃泥崗上劫了十萬貫金珠,那公孫勝卻是與劉唐一樣在河北得了消息,不約而同來到這裡,就一起入伙作案。因為用著一個人扮小販,晁蓋又去找了一個叫白勝的來相幫。

  高強一面聽一面揀要害處問去,劉唐和公孫二人見這官兒的問話句句切中要害,一切彷彿親見,都是暗自心驚,不敢有絲毫隱瞞,倒了個底兒掉。

  高強問了明白,忽然想起一事來,便問:「你倆原說並不相識,乃是河北趕到此地作案,怎的都來尋找晁蓋作案?」

  劉唐此時已經服了,撇嘴道:「這位相公,那晁蓋在道上有個名號,喚作托塔天王,你道是什麼良善之輩麼?山東河北的好漢,作了大案子,有什麼髒物難銷的,多半都到他莊上來散貨,有那躲避官府拿捕的,也多會來這東溪村躲避,為的是他擔著本地保正的官,官差多看他面子,往往周全於他,因此在山東等地好大名聲。我和公孫兩個來到山東作案,若不找他襄助,只怕就算劫下了財物,也不能安然出了山東哩!」

  「乖乖不得了,晁蓋原來是坐地分贓的大頭子,怪道以後上了梁山能當老大!」這下算是解開了原本一直縈繞在高強心頭的一個謎團,心說這黑社會頭領當上保正,後代有個島上的黑社會能競選議員,古今一脈相乘啊!

  不過他這麼想的時候,卻全然忘記了自己命石秀在中原一帶的所作的事情,一塊秀字令牌已經通行黃河兩岸的綠林和市井階層,相比之下晁蓋這樣的只能當個保正,卻不知哪個更黑一點呢?

  他正在問話,身邊家丁忽然叫:「許先生到了!」

  高強猛回頭,見一騎如飛趕來,不是許貫忠是誰?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52
第六部 梁山 前篇 第三十章 中計 字數:4954

  方才不見許貫忠,高強一直有些不明,此刻見他忽然現身,又驚又喜,叫道:「貫忠哪裡去來?」

  許貫忠趕到近前,神情甚是急迫,與往常的從容大不相同,只與高強略一點頭,見他馬前綁著兩個人,立時便問:「衙內,這兩個可是這東溪村裡拿住的賊人?」

  「正是,劫我應奉綱的,正有這兩個在內!」

  許貫忠飛身下馬,來到劉唐和公孫面前,急道:「你兩個,適才在那晁蓋家中時,可曾見個黑矮子來的?」

  「黑矮子?遮莫說的是宋江那廝?」高強心裡轉著念頭,只聽公孫看勝應道:「這位相公,適才正有個黑矮子前來,拉著晁蓋到內堂說了會話,還沒見出來,官兵便到,那吳用便叫我等從後院走,被相公的貴屬拿了,——實不知是何人。」

  許貫忠又問那些高強的家丁:「你等院後拿住的賊人,可就是這兩個?」

  那幾人都說拿住了這兩個,還有兩個趁亂落荒逃了,韓虞候正帶幾個兄弟追了下去,料想那兩個賊人沒有腳力,不一會就該拿住了。

  高強卻聽出不對來,之前在晁蓋家中的盜伙,算來是有四個人,晁蓋,吳用並這兩個,既然許貫忠問出宋江到了晁蓋家裡找晁蓋說話,那宋江也該在此。可是抓了兩個,逃了兩個,還少一個呢?少的又是誰?

  他正疑惑,許貫忠向高強道:「衙內,適才我在城中那酒樓上,席間只見那縣衙的押司宋江神情閃爍目光游移,一早便留上了心,見這人趁著衙內送人起身的時候便溜了。我不及通報衙內,便也跟了出去。哪知宋江這廝甚是溜滑,我下了酒樓便不見了蹤影,便奔到城門去堵他,恰好見他出城,騎馬往這方向下來。」

  說到這裡,許貫忠搖了搖頭:「那廝路途熟稔,我卻人生地疏。追到半路卻被他走脫了,一路問了東溪村的方向,因此眼下才到。」

  他剛說到這裡,忽聽那晁蓋院中一陣歡呼「在這裡了!」

  高強大喜,知道又有發現。便催著眾人,押著劉唐公孫二人前去。

  才到面前,只見那朱仝引領一二十個土兵出來。或推車或挑擔,弄出六七車物事來,見到高強都歡叫:「這位相公大喜,被劫的贓物起出來了!」

  眼見自己的金珠寶貝失而復得,高強心中樂開了花,笑逐顏開道:「諸位差官功勞不小,州縣大人也有光彩!」

  朱仝到了高強面前,唱了個大肥喏,笑道:「應奉相公果然神機妙算。竟然曉得是此間保正晁蓋作的案子。我等到了這裡。那晁蓋一夥想是知道案子犯了,從後院便逃。何觀察並我雷橫兄弟,帶一隊弟兄追了下去,務必要捉拿賊人歸案。小人想這案子鬧得大了,兩個月來不見有甚大宗的銷贓,想必贓物還在賊人手中,那賊人走的匆忙,家中必定會留下線索,便領著這班兄弟去晁蓋家中搜檢,想是應奉相公洪福,贓物都被起了出來,就請應奉相公點查!」

  高強喜不自禁,他也不是多麼愛錢的人,只是這陣子籌建錢莊,處處都受制於資本不足,因此才曉得錢的好處,哪知到手的十萬貫被人橫刀奪了去,這幾天火氣是有些大了,現在因為自己的「神算」,一到鄆城縣就破了此案,心中又是自得又是自滿,差點要忘記了自己能有如此驚人的算計,全仗著寫水滸的施大爺預先漏了底。

  一面嘴上誇獎朱仝等人,一面走上前去將箱籠打開來看,只見寶光耀眼,箱籠中儘是黃白之物。原來那大名府留守梁子美知趣的很,十萬貫財物若都以銅錢來運,不但運費驚人對於高強來說也太過惹眼了些,因此收買了精煉的金銀財物,裝了箱籠起運。不料他卻是弄巧成拙,倘若真是十萬貫文的銅錢,多半沒什麼賊人覬覦了,搶了也沒法運吶!這金銀物事運輸較為簡便,正好下手了。

  當時高強也想不到這麼多,粗粗看罷了,有幾個箱籠還上著鎖,看來被劫之後還未打開,想來是不錯了,便叫朱仝貼上封條封好,這是賊贓了,按理要先經過縣衙走個過場,才好發還給他這事主,卻不能直接就搬回去。

  擾攘一番,還不見韓世忠等人回轉,高強便叫朱仝押著贓物先回去,自己進了晁蓋的家中坐定,對於這位小說人物的住所,高強倒頗有些好奇。

  進了屋中巡視一番,衙內卻不禁大失所望:「什麼嗎,這晁蓋明裡一方保正,暗裡坐地分贓,按說家底殷實是不必說了,怎地家中如此簡陋?」但見桌椅皆是粗木,窗戶都用紙糊,地上泥地踏的結實,牆上手印到處都是,大件傢俬多有,精巧物事全無,與尋常農民家宅就沒有兩樣,唯一勝在地方大,前後三進五廂,趕上高強的杭州應奉局一半大了,不過鄉下房子歷來造的大,橫豎地方多的是,這也沒啥出奇的。

  許貫忠在旁聽了便道:「衙內這可錯了,那晁蓋既然身兼兩種身份,同時交結江湖好漢與官面人物,家中正該如此樸實,見了誰都好說話。」

  高強一聽也是在理,便轉了話題,兩人說起閒話來。

  不一會婁青進來,向高強道:「稟衙內,韓虞候拿住賊人回來了!」

  高強精神一振,抬頭見韓世忠大步跨進,迎面對高強道:「衙內,世忠幸不辱命,已拿住賊人在此!」

  高強慰勞幾句,叫看座上茶,李貴早端了把椅子過來,倒了杯水遞給頂頭上司,那邊幾個家丁推推搡搡,押進兩個人來。

  「這便是晁蓋和吳用了?」高強打起精神,閃目看去。內中並沒有宋江在內,想必是晁吳二人,便凝神打量,這一看不要緊,比剛才看了晁蓋的屋子還要失望。只見此二人形容平平無奇,相貌甚是猥瑣,身上穿的破爛,神情惶恐不安。分明是尋常莊戶人家遭了官司的害怕樣,哪裡有半點江湖好漢地氣概?

  高強越看越不對,晁蓋倘若是這模樣也還罷了,也沒人規定江湖老大必須長的就得英明神武氣宇軒昂地,可那吳用怎麼說也是個鄉村教師。在當地來說就是高級知識分子了,在這崇尚讀書的宋朝,一個讀書人好歹得有讀書人的樣子吧?這人長的。別說有書卷氣了,種地那地都得嫌他醜!

  「你二人姓甚名誰?報上名來!」

  「小人……」那兩個畏畏縮縮,半天才開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這一開口,高強就知道不對了。他來到山東境內已經快兩個月了,山東口音是聽的熟了,這兩個哪裡是鄆城本地人?分明是東京汴梁一帶的。

  當下高強立刻叫韓世忠出去,將那大名府旗牌周青帶進來。他當日在黃泥崗被晁蓋等人下了蒙汗藥麻翻了。和這一夥人都是照過面的。只需當面對質一下,是真是假一望便知。

  不一會周青進來。一認之下,果然沒一個是晁蓋或者吳用的,再問口供,卻是別處犯了案子,前來投奔晁蓋地蟊賊,適才聽吳用說官兵來拿他們,備下快馬盤纏叫他們快逃。這兩個還道晁蓋晁天王義薄雲天,這當口還要周濟他們,感激的差點沒管晁蓋和吳用叫爹,慌忙從後院逃竄,誰料想正撞到韓世忠的圈套裡。

  「壞了,正主兒溜了!」高強一拍大腿,指著這兩個蟊賊罵道:「兩個笨蛋,當真以為晁蓋對你們講義氣,是在幫你們?那晁蓋犯了天大的案子,逢著我等來拿他,他便拿你們做幌子,自己逃了!」

  兩人如夢方醒,又想以自己犯下的雞毛蒜皮案子,哪裡用地著這等大陣仗來捉?不由得齊聲大罵晁蓋沒義氣,大難臨頭各自飛也還罷了,竟然把來投奔於他的人作替死鬼,哪裡是什麼義薄雲天,簡直是義厚黃紙!什麼難聽罵什麼。

  高強斜眼看看韓世忠,此刻這位悍將的面皮已然紫漲了,怒哼哼地坐在那裡不說話,知道韓世忠畢竟年輕,打仗是一員猛將了,社會經驗卻還不夠,這江湖上的把戲更是一頭霧水搞不清,今日這捉人的行動倘若是石秀或者燕青來住持,管定是滴水不漏。

  不過犯錯也是難免,年輕人犯錯嗎,上帝都會原諒的,何況是衙內呢?

  「世忠不必氣惱,賊人狡猾,又是本鄉本土,經營多年,世忠一時不查著了道兒,非戰之罪!」見韓世忠面色少緩,躬身請罪,高強趕緊攙扶連說不妨,一時嘴快,把一句經典台詞給說了出來:「這個,不是我們無能,是賊人太狡猾了!」

  話剛出口,許貫忠憋不住,噗哧就笑了,這一笑韓世忠的臉色更難看,回身便吼那兩個蟊賊:「你等速速交代,那晁蓋吳用二人究竟何處去了?」

  有道是將軍之怒,千軍辟易,這兩個蟊賊哪裡經受得起?嚇得戰戰兢兢,好容易才把話說明白了:「小人……小人等逃出來的時候,那晁蓋和吳用仍……仍在屋中,說道要拖住……拖住諸位大人,好讓我等逃走,現下……現下實是不知在何處了。」

  高強納悶,這前門後門都堵上了,四下也圍的水洩不通,也沒見人翻牆出來,那晁蓋吳用長了翅膀,會飛不成?還有,適才那宋江好似也在這裡,卻又不見人?

  「來人,給我搜!」既然沒見人出來,恐怕這幾個是在院裡找了個隱秘所在藏了起來,借這兩個人做幌子逃走,自己躲起來等到官兵離去了再出現 這叫做金蟬脫殼,吳用既然有智多星之名,多半能想出這麼條計策來。

  韓世忠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一聲令下,晁蓋這院子頓時雞飛狗跳,眾家丁如狼似虎,將整個院子翻了個底朝天,又翻出錢財若干,細軟甚多,可見高強等來的迅雷不及掩耳,晁蓋等完全是措手不及。

  可是即使是這麼搜,卻還是不見人影。高強眉頭一皺,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水滸中寫宋江二次下山,乃是躲在家中地地窖裡避禍,這晁蓋坐地分贓,此等藏身所在也多半少不了。」便叫找地窖夾牆等所在。

  韓世忠等夾裹著晁蓋的幾個莊客,到處搜尋,看見有可疑之處便敲打一番,這一下果然有收穫,找到地窖兩個,夾牆一處,內藏金銀銅錢甚眾,另有蟊賊幾名,都統統抓了出來,捆好了準備帶回縣衙交給地方官時文彬發落。

  可如此掘地三尺地搜查,竟然還是沒找到晁蓋等人。高強有些氣急,心說你晁蓋屬老鼠的啊,在自己家挖這許多洞?本衙內今日非得找到你不可!

  一旁許貫忠忽道:「衙內,以貫忠之見,此間恐怕已無賊人了。」

  「沒有?怎可能!」高強想也不想,一口回絕,「你我來的如此之快,那晁蓋不及設謀,不是逃走就是藏匿,四下裡官兵圍住了,他又不曾從後院逃,不在這裡卻在何處?」

  「衙內莫忘了,可有一個人比我們來的更快哩!」許貫忠微微一笑。

  正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高強大悟:「宋江!」那宋江提前一步到了這裡,吳用便使出了金蟬脫殼的計策,叫這兩個蟊賊先跑,又叫劉唐和公孫勝跑路,不問可知,必有後手。可是這後手是什麼?人現在又在哪裡?

  「衙內,適才四下裡官兵圍住了是不錯,韓虞候親自把守了後門,一個也未走脫,亦不錯,只是方纔那朱仝都頭帶隊出來,除了一二十個土兵,余外可還有許多箱籠啊。」

  高強一拍大腿,叫道:「好生狡猾!」心中懊惱無比,他本想那朱侖在書上是有私放晁蓋的行為,不過那時是單身進莊,與晁蓋等人商量好了,這才引開手下土兵人等,放走了晁蓋一夥。可見他膽子再大,這等私放犯人的事絕對不敢當著眾多手下的面干,而今他衝進晁蓋的宅子的時候,手下幾十雙眼睛看著,又怎麼可能徇私?因此並未想到這上頭。

  怎知那朱仝恁地奸猾,居然想出借運送贓物來放人?看他一臉的忠厚樣,那副大鬍子在京劇裡也是忠臣才有的道具,沒想到心機倒深……

  「不對,這計策不是那朱仝想的,一定是宋江!」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52
第六部 梁山 前篇 第三十一章 事後覺 字數:4650

  高強越想越是有理,自己之所以剛到鄆城縣就部署了這個抓捕行動,完全是因為晁蓋一夥和當地的執法部門宋江朱仝等人關係太過密切——當然,這樣的關係在衙內看來是黑社會組織與執法部門相互勾結,在他們來說就是所謂的義氣深重了——,恐怕他們徇私放縱,自己落個人贓兩不獲,因此才如此匆忙。

  也正因為自己動手的快,不但朱仝等人在到達東溪村前絲毫沒有覺察到此行的目的是捉拿晁蓋一夥,就連最為敏感的宋江,也只能做到趕到晁蓋家中報信,卻隨即連他自己都被包了餃子,無路可逃。

  既然如此,朱仝進屋的時候又是帶著大隊人馬,該當不及與宋江等人溝通私放,然則這箱籠之中就算是藏了有人,朱仝只怕也未必知道。而有可能想到藏身在贓物中脫身的人,最大的可能便是身為衙門官吏的宋江,以他對於官差一貫辦案手法的熟悉,定然知曉這等現場查獲的贓物,大多不會仔細檢驗,反正眼下沒什麼活路,倒不如行險一搏,只需闖過了這一關,以後脫身便容易的緊了。三十六計之中,這一招也是榜上有名的,喚作瞞天過海的便是。

  「厲害,了得!」高強搖頭讚歎,原本在水滸上見宋江一味忍讓,帶兵打仗屢屢吃癟,都是仰仗別人的力量獲勝,這次在自己有備而來、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卻被這位宋公明連出二計,狠狠戲耍了一把,想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幾曾試過如此失策?想到那宋江等人適才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過去了,甚至在自己點看箱籠的時候,恐怕只一道板壁之隔,一時間心裡也不知什麼滋味,總而言之。是被人擺了一道。

  他只顧著想事情,旁邊卻有人不耐了,只聽許貫忠道:「衙內,既然那賊人可能藏身於箱籠中脫走,左右有大隊土兵圍著,眾目睽睽之下無以脫身,該當速速追趕上去,不可叫賊人再逃走了。」

  高強一想不錯,忙叫韓世忠留下幾個家丁看守這裡,以免晁蓋家中狡兔三窟。還有沒查出的地窖等屬,自己與大隊衝出院子,一齊上馬。向鄆城縣方向呼嘯而去。

  他到鄆城縣的時候是將近辰時,而後與知縣時文彬等會面,再叫韓世忠等人去察訪東溪村的位置,而後酒樓設宴,大隊趕來圍困晁蓋院落,鬧到現在已經日頭西沉,路都有些看不清了。高強心急,叫家丁們點起了火把。大隊馬匹在官道上急奔而過。路人無不側目。

  看看快到,遠遠已經望見了鄆城縣的燈火,許貫忠忽地帶住坐騎,叫道:「衙內且住,只怕又有蹊蹺!」

  「卻是如何?」高強圈轉坐騎,詫異不已。

  「我等一路急奔,趕到這裡已是快到不能再快。那都頭朱仝等人帶著箱籠物件甚是沉重,無論如何沒有這般快法。」許貫忠邊說,邊下了馬,從旁人手中接過一支火把,將路面照過一遍,點頭道:「是了,這道上人馬印跡皆有,卻沒有沉重車輛行過的車轍,我等定是路上錯過了。」

  「咦,豈會恁地?」高強百思不得其解。朱仝押運著許多贓物,不回縣城卻去了哪裡?

  韓世忠在旁沉默不語,忽道:「衙內,後面有大隊人馬行來,聽足跡怕不有百十人。」

  高強等人回望,不一會果見大隊過來,老遠就有人吆喝:「這裡是衙門官差辦案,前面閒雜人等閃開道路啊~~」

  高強一聽是官差,卻不知是什麼來路,便叫人上去問話。婁青得令,打馬上前喝道:「御封提舉杭州應奉局高大人在此,哪路官差辦案?」

  那邊一聽這裡亮了字號,一陣忙亂,便有幾個帶頭地趕緊過來,火光下照的分明,卻是何濤雷橫兩個。幾人廝見畢,敘了來事,高強才知他們有趣,原來當時聽到後院韓世忠那裡喊賊人跑了,何濤立功心切,與雷橫兩個大隊直奔後院,卻趕之不及,只見到又有幾個賊人趁亂逃走,韓世忠等人已經追了下去,他們便撒開隊伍拉大網一般到處找,結果還是一個沒抓著,又收隊回到晁蓋的院落,只見人去屋空,只有高強的兩三個手下留守,沒奈何只得收兵回城。

  何濤一路行來便擔了一路的心思,想那賊人抓了兩個,乃是高應奉的部下立功,賊贓聽說起出一批,卻是縣城的都頭朱仝所為,自己跑了這大半天,合著是寸功未立,州府老爺那裡不知如何過關?正發愁呢,沒想到半路趕上了高強一行,上前施禮的時候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這小衙內的脾氣如何,白天在酒樓上他甚是豪爽隨和,不過那時是用人之際,自然不會擺臉色給俺看,現下案子破了,人贓並獲,卻是怎生?

  高強見他臉色,早知他肚腸,心想此人有心立功,其志可用,便道:「何觀察來得正好,本官駐足在此,正有一事難決,望觀察與本官分憂。」卻是他忽地想起兩件事來,這事不用自己去跑,正好差遣這何濤去辦。

  何濤聽他有差遣,正是瞌睡來個枕頭,大喜道:「應奉相公便吩咐了,小人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無有不辦地。」

  高強點頭,隨即指點他,說這伙賊人拿住了兩個,已然招供了,同案的共有八人,莊子裡走了兩個,另外四個不在這裡,須得連夜去拿了,否則風聲走漏,賊人便溜了。

  何濤見這是現成的功勞落到自己懷裡,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心說這位衙內到底是將門虎子,怎的這等潑天的案子,自己辦了倆月沒有頭緒,他一到這裡就破的乾乾淨淨,同案犯的姓名所在都查的分明?趕緊問明了餘下的四個賊人分居兩處,正好與雷橫各帶一隊,他自己趕奔梁山泊旁的石碣村,去捉三阮兄弟,雷橫帶一隊。望安樂村去拿白日鼠白勝。

  只是高強一直想著晁蓋宋江幾個的去向,腦子未曾計算的周全,至於何濤去捉三阮兄弟乃是臨時起意的,卻沒有想起,在水滸上這何觀察到了石碣村抓人,吃了三阮老大的虧,差點把命都丟了。倘若高強有鑒於此,將雷橫調去拿三阮,何濤差遣去捉白勝,則這樁功勞多半沒的跑了。眼下這麼分派,何觀察卻著實要吃個大苦頭,這是後文。按下不說。

  高強吩咐何雷兩人分頭去了,心說白勝那裡倒也罷了,三阮兄弟的石竭村緊靠梁山泊,又是案中有份的,手上贓物也分得了,晁蓋等人若是跑了,十有八九要去尋這幾個,而後一發都上梁山去落草。何濤此去。若能一網打盡,可謂是頭功一件,就不知他有沒這福氣?

  一面想著,一行回到鄆城縣的館驛,各自回房安歇,那旗牌周青見高衙內一到當地,舉手就把這大案給破了。心中佩服得五體投地,擔了多日的心事也是一塊石頭落了地,向高強磕頭謝了又謝,半天才去了。

  高強進屋洗漱,不一會許貫忠進來,見著高強便笑道:「衙內今日神算建功,一出手就抓了賊人,貫忠心中佩服的緊吶!」

  「咳咳,這可來了!」高強知道今天自己的表現有點驚人,別人不知自己的深淺也還罷了。許貫忠是身邊心腹,他這裡可要有個交代,便道:「貫忠也來笑我!實不相瞞,我開頭叫這裡官差去拿晁蓋,當時並無把握,乃是個敲山震虎之計,只因勢頭造的好,賊人經不住嚇,自己露了馬腳而已。」

  許貫忠「哦」了一聲,還是不解,為何高強能一口點中東溪村晁蓋?

  「貫忠,我來問你,這案子若讓你破,你要如何著手?」高強以進為退,反將了許貫忠一軍。

  許貫忠沉吟片刻,道:「此案作地乾淨,現場沒留下什麼線索,原本是難破,我若要查此案,當從贓物入手。」

  「不錯!」高強笑了笑,「所謂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綠林道上尤其如此,山東道上忽然多出了十萬貫金珠如此大的數目,哪裡有人聞不到的道理?想那何濤坐鎮濟州府多年,對此中關節自然清楚,卻兩個月查不出一點頭緒,那十萬貫金珠礙眼地很,倘若運出濟州府境,定然早露餡了,因此我想,這股賊人定是在當地有個銷贓藏身的窩點,這等人絕非無名之輩,就算官府不曉得,綠林道上卻是有名的。因此當日船到蔡州,我給東京石三郎所發的第一封傳書,就是叫他察訪濟州府境內最大地銷贓窩點。日前三郎回書於我,第一個點名地就是這晁蓋了。」

  「原來如此!」既然高強是和自己同樣的思路,又掌握了自己不知道的情報,則有了超乎自己想像的表現也是情理之中了,許貫忠這聰明人的小小自尊心總算平衡了下來,思維開始轉向晁蓋等人的去向:為何朱侖一隊人馬,押了賊贓不回縣城?

  他指頭輕輕敲著桌子,沉思了一會,忽地抬頭道:「衙內,以貫忠所見,這朱都頭只怕有些問題。」

  「嗯?說說看。」高強心裡暗叫僥倖,自己能料事如神,乃是仗著以前讀過水滸傳,對於局中各人的心智品性都有瞭解,這許貫忠在鄆城縣可謂兩眼一抹黑,他就能想到朱仝會有問題,這份才智著實不簡單了。

  「衙內請想,那宋江身為衙門的押司,知道官差倘若查到了賊贓,自然會運回官衙等候本案的問官發落,時刻都會有人看守,他們幾人又不是金銀作的身子,要吃要喝要拉撒,在那箱籠中能藏幾時?最好的辦法,乃是藏«箱籠之中出了包圍圈,在到官衙之前找個機會溜走,而這一路上幾十雙眼睛盯著諸多贓物,又是行經官道,怎麼也跑不掉,若是就這麼被押運回衙門,這幾個人終究是死路一條。以貫忠看來,那宋江能擺脫我的追蹤,又能連出二計,其智當不止於此,定是尚有脫身之計。」

  「有理。」高強點頭稱是,「這脫身之計麼,他們又不能出來行動,關鍵便在帶隊押運的朱仝身上了,而且現在事實驗證,朱仝這一隊果然沒回縣城,宋江等人逃走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了。」

  說到這裡他卻歎了口氣:「我原本也隱約想到此節,只是此間情況我們不熟,一時間哪裡能想到朱仝會把隊伍帶到哪裡去?否則的話,我也不坐在這裡了,在城外就轉身直接去堵那幾個賊了!」

  許貫忠卻微微一笑道:「衙內,有道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衙內料敵機先,已經命人去同案犯那裡設伏抓捕,算是釜底抽薪的好著,怎地便想不到此節?」

  高強又驚又喜,聽這話音,許大軍師居然有了頭緒?「快快講來,卻是如何?」

  「衙內,那宋江要逃,必定與朱仝要有默契,一路上他藏身箱籠之中,要找機會知會朱侖,雖然冒險也是無奈,不過卻也不難辦;難卻難在,兩人無法進一步商議,朱仝要自己找機會給宋江脫身,必得將眾土兵從贓物邊引開,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借口天色已晚,在附近找個合適地所在令大隊歇腳。而這等去處卻不易找,這般大隊數十人之多,除了縣城也沒這般大的客棧,只得尋個相熟的大戶,適才貫忠在外面已經尋了本縣官衙的人問了,我們來往東溪村的這條路上,離城三十里便是宋家村,宋江的老家就在那裡,卻不是恰好?」

  高強霍然站起,跺腳道:「怎不早說?」說著便要衝出去集合人馬出發,卻被許貫忠一把拉住道:「衙內哪裡去?這時候才去,哪裡還能抓的著人?」

  高強一想不錯,算起來朱侖一隊到達宋江的家也有兩三個時辰了,晁蓋等人怕不早溜了,他們是地頭蛇,自己上哪裡抓去?為今之計,也只能巴望著何濤何觀察那裡能堵住這幾個賊了。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53
第六部 梁山 前篇 第三十二章 月夜金蓮(上) 字數:2425

  兩人一番腦力風暴式的談話,前後關節大多清楚,不過現在共犯跑了已經是不爭的事實,說來未免有些無趣。不過許貫忠安慰高強,說道衙內遠來當地,又是處處受當地官府的掣肘,能將此案一舉告破已經難能可貴,何必求全?況且晁蓋一夥跑的了一時跑不了一世,只需畫影圖形,行文各處州府,雷厲風行的捉拿,不日便可到案。

  高強也自明白,只是自己佔了許多優勢,到了還是沒拿住人,未免心中不爽。忽地想起在現代時讀過的一部幻想小說,那黃金獅子般耀眼的主角,在第一次的遠征中以少勝多大破敵軍,卻由於一個中途接手的年輕將領施展魔術師一般的手段,最終沒能全殲對手,他那時的心情,與自己可眼下可有相似?想到這裡不禁好笑,攬鏡自照一下,怎麼看也沒那黃金獅子的天生霸氣,再腦海中把「魔術師宋江」這形象描繪一下,給那黑矮子加上一頂同盟軍的扁帽,忽地全身不由得一陣發寒,趕緊停止了這危險的聯想。

  天色已然不早,許貫忠告辭出去,讓高強安歇,明日到了縣衙,再作打算就是。

  按說高強這一天著實忙了不少事,來回奔波上百里,腦子又不停地轉,情緒幾番起落,該當是疲乏的很了。不過人的身體很是奇怪,越是想睡就越睡不著,高強的腦子風車一樣亂轉,腦子裡各種念頭紛至沓來。硬是在床上輾轉半個多時辰兀自清醒的很,眼睛瞪大了直望天花板,而後忽然歎了一口氣:「沒辦法,實在睡不著!」

  躺著沒事做,高強披衣而起,走到天井裡來回踱步,試圖整理一下目前地局面,無奈這頭腦攪成一團糨糊。更有甚者,許多以前知道的歷史以及水滸傳的記載,與眼下自己所遇到的情況並不相同。混在一起更加叫人頭昏。

  半天捉不著頭緒,高強心中有些憋氣。眼角瞥見天井一角放著幾根桿棒,隨手揀了一根在手中抖了抖,將外衣脫下放在一旁,走到院中「嘿」的吐了一口氣,將從林沖和魯智深處學得的幾路棒法顛倒舞了一遍。

  他當日拜林沖和魯智深為師。一大半是想結交這兩個自己景仰的英雄,學武只是個附加品。不過歷經這年多來的操練,自覺身輕體健,精力也旺盛許多,再加上在這時代幾經歷練,深覺有副好身手,在這落後地時代究竟有多重要。因此到了現在,練武已經是高強的一個習慣了。

  他月下練棍,越舞心情越是舒暢,漸漸將一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拋開了,全神貫注只在手中地五尺棒上,月光下一根棒雖然不能說潑水難進的嚴密,卻也呼呼生風。一路堪堪舞罷,高強興起,想起某經典小說裡,那主角武技平庸之極。生平只愛高山流水,卻也往往橫掃千軍,便也將這棒單手持了,打橫這麼一掃,跟著騰空躍起,往下用力猛劈,將將到地時猛省起現在三更半夜了,自己這麼砸下去一聲大響,不是擾人清夢?

  因此慌忙收力,堪堪沒到地面,只是這一下用足了力道,棒風吹了開去,將一叢花樹給蕩了開,花叢後傳出一聲女子地低呼來:「啊~」

  聲音雖然不大,半夜聽來倒有些驚心,高強眼角看到那盪開的花樹後露出白色衣裙,耳中又聽見女子聲音,不由發毛,雖然他自幼接受唯物主義教育,可是穿越時空投身到別人身上,這等無稽的事就發生在他自己身上,對於他的世界觀說起來也著實有不小的影響,現在半夜看到白衣女影,腦中想到地可能性也多了不少,當即將手中棒一橫——兵器在手,這是給自己壯膽——,喝道:「什麼人?」

  「叔叔且慢,是奴家在此。」人隨聲出,花叢後轉出來一個女子,她微微仰起臉龐,月光下高強看的分明,卻是潘金蓮。

  「原來是她。」高強鬆了一口氣,暗自好笑,心說果然人嚇人嚇死人,真要有機會見到鬼,還算開了眼界了。他一時沒想到金蓮隨同自己北上,又是帶著武大郎死去的重孝,差點鬧了笑話。

  高強將棒倚了,向金蓮見禮,兩人自從當日古廟中那麼一場之後,這個多月來還未單獨相處過,金蓮重孝在身,又對任何人都不大搭理,因此這些日子來兩個人說的話,加起來不到二十句。

  現在見禮已畢,高強訥訥的不曉得說什麼好,卻見金蓮半轉過身去,眼望天上明月,忽而幽幽一歎,卻沒下下文。

  有道是沒話找話,何況跟金蓮這樣的美女相對,每時每刻眼睛都有冰淇淋吃,高強巴不得多說幾句,忙道:「嫂嫂何事歎息?」一面眼睛打量金蓮,見她如今一身縞素的重孝,把往日地風流態度掩去不少,反而更有一種俏生生的誘人姿態,真個是百變美人,不變得風流。

  金蓮並不轉身,依舊眼望月影,幽幽道:「適才奴家倦睡而起,不想遇到叔叔月下舞棒,便在旁看了幾眼,看叔叔的家數,依稀有些與我武二叔相仿,因此心有所感。」

  「哦,原來是想起情郎了。」高強瞭然,他往常與武松作師兄弟,也曾切磋琢磨,武松原本的武藝也經過幾位師父的傳授,據魯智深看來頗有可取之處,他便也學了幾招,只是沒料到這金蓮居然看了幾眼就能認出來,想必是她對武松情深,因此稍有牽連之處,便能觸及她的心弦。

  只是在這大宋朝,一個女子能對自己丈夫的弟弟如此念念不忘,更大膽地在旁人面前提起,單就這一往情深不避嫌疑的勁頭,金蓮實在堪稱一個時代的異類,高強心下不禁欽佩,笑道:「我素常與武二郎切磋武藝,便學了些,適才胡亂耍耍,叫嫂嫂見笑了。」

  金蓮低下頭來,看了看高強,忽而一笑:「叔叔地來歷,金蓮一直不曾落實了,今夜見到叔叔舞出我武二叔的家數來,才全然信了。」說著微微一福,「得罪之處,叔叔莫怪。」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53
第六部 梁山 前篇 第三十二章 月夜金蓮(下) 字數:2728

  「慚愧!」高強連說不妨,慢說這等小事本來就不妨,單是看金蓮對他這第一次笑容,便真有什麼事也冒犯了,須知金蓮眼下素白的裝束,本就叫人愛憐橫生,清冷月色下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樣,高強又哪裡能興起什麼火氣來?

  男人對她這樣,金蓮倒見的慣了,心道:「這人也是這般,只是尚算守禮,一路上對奴家並未有甚不軌的舉動。」她這二十幾年來,在一般人的來看,這些經歷稱得上是多姿多彩,可是對於她自己,最大的感受卻只有孤獨,她一心癡戀武松,即使嫁給了武大郎也未曾少減,卻只換來武松的不顧而去。平生對她最知心的人,算了居然也只有已經入土的西門慶那淫浪之人,也正是因此,當日在古廟之中,金蓮才會護了西門慶一護。

  「只是終究沒護住……」她暗自神傷,西門慶死了,這些人個個都說該殺,那我呢?我是和他通姦,害死了自己丈夫的人,雖說並未真個有肌膚之親,我卻自知已經背叛了武大郎的,我就不該殺麼?為何我還活在這裡?

  「叔叔,金蓮未曾問過,不知叔叔可曾婚配?」金蓮想了一會,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呃,啊,嫂嫂須知,本衙內年前完婚,迎娶的乃是當朝蔡相爺的長房孫女,另有一妾。」這點高強不敢含糊,他雖說對金蓮頗為欣賞,關節上頭還是要把握的,何況金蓮眼下的狀況,也不容他動什麼歪心思。

  金蓮見說。略放了心,高強的正妻來頭不小,想他也不敢作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她又歪著頭想了會,忽而向高強笑道:「叔叔,你那房中嬸嬸,相貌如何?」

  「嬸嬸?」高強愣了一下,才明白說的是自己的妻子蔡穎,這位妻子他實在是滿意得很。說的上是才貌雙全,大家閨秀的風采,又賢良的很,說來他還要感謝自己這二次投胎投的好,不然怎麼能娶到這樣的好老婆?只是這稱呼聽的著實彆扭。

  不過說到相貌,蔡穎比金蓮就有些不如了。長相未必就差到哪裡去,蔡穎比金蓮卻少了這麼一股天生的風流引人處。令人面對之時敬多於愛,不像對著金蓮,一顰一笑都有無限風情。叫人樂而忘歸。

  想雖這麼想,說可不能說,高強便將自己妻子的諸般好處說了一遍,金蓮一邊聽,一邊讚歎:「這位嬸嬸真個了不起。了不得!」末了又讚歎:「叔叔這般英雄。正該有這樣個好嬸嬸來配。」

  高強正要說些客氣話,忽見金蓮說的好好的。眼中忽然有點點水光,跟著眼淚就掉了下來,正不知哪裡說錯了,只聽金蓮哽咽道:「蔡家姐姐好福氣,生地是這般的好人家,又學了一身的好才學,嫁了叔叔這樣的英雄,女人生得這樣,那才叫不枉了這一生。」

  高強明白,這是自傷身世了,金蓮和蔡穎,同樣都是難得的女子,不但相貌好,更有這時代難得地靈魂,可是兩人的出身不同,各自的命運就天差地遠,換了誰都得感傷一下。

  他想要安慰幾句,卻發覺自己實在沒啥好安慰的,這樣的問題不但是宋代如此,到了現代也還是在所多有,只是表現形式不同,而且表面上看來,現代給大家提供的機會更多了些,實質上與生俱來地就不會有真正的平等,叫他如何說?

  只是他不說話,金蓮卻越哭越起勁,眼淚水斷線珍珠一樣不停地掉,梨花帶雨、怎生堪憐。高強說也說不出,伸手又不好,一時僵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手足無措地站在那看著著美人飲泣。

  好在金蓮哭了一會,自己就收了眼淚,赧然向高強道:「金蓮失態,叫叔叔見笑了。」

  「無妨無妨!」高強鬆了口氣,只是看著金蓮這日子過的這麼艱難,心裡實在不大好受,設身處地代金蓮想想,她的出路到底在哪裡?這世上能作她歸宿的,算來也只有武松一個人,可這一個人,現在看來又是絕無可能了,真難為她,能麼堅強的活下來。

  「叔叔,當日你在那廟中將金蓮救下,說道要一力擔當,勸得我二叔回頭……」回頭娶我之類的,饒是金蓮膽大,也不好出口,頓了一頓才又道:「只是以我二叔的性子,或可再與叔叔敘那兄弟之情,金蓮卻是決計不會回顧的,金蓮想來,也只得謝過叔叔的好意了。」

  「咦,這是什麼話?」高強一驚,聽金蓮這意思,好像要拒絕自己的庇護,然則她要往何處去?衝口道:「嫂嫂休得如此,武二郎雖然心結甚深,想來時日有功,必有挽回之日,嫂嫂只放寬心神,本衙內當妥當安置嫂嫂,終有與武二郎再見之日,嫂嫂切不可失了本心。」

  金蓮聽罷,眼光盈盈望著高強,說不盡的感激之情:「叔叔重義如此,實教金蓮欽敬,請受金蓮一拜!」這可不是萬福了,金蓮雙膝跪地,跟著手伏地面再向前伸,行的是五體投地的大禮。

  「使不得!」高強終究不慣這等禮節,何況又是這麼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連忙托住金蓮的雙臂,兩膀一較勁,他習武的人,力氣自然比金蓮大了許多,直把金蓮一個嬌怯怯的身子給拖了起來。

  可這一拖不打緊,金蓮腳下已經失了根,不由自主便向前倒,一聲輕輕嬌呼,已經倒在了高強的懷裡。

  高強前後抱過金蓮兩次,這是第三次,不過前兩次都是事急從權,並沒有什麼時間去細細品味,這次月下談心,單獨相對,雖然二人都能守禮如儀,不過氣氛環境既然不同,心境便也自異,這一個香軀撲到懷中,高強的心跳陡然就加速起來,但覺金蓮的身子軟的似是沒有骨頭一樣,觸手豐潤之處幾乎滑不留手,鼻中更清香撲鼻,一時間頭腦中忽然昏昏蕩蕩,不知己身為誰?雙手卻不由自主的緊緊摟住了懷中的嬌軀。

  那金蓮亦是不同,如此在月下與一個男子單獨相對娓娓談心,卻不及於私情,在她來說更是從來沒有過的奇妙經歷,不知不覺間身心已經有些飄離了。這意外的一跌,意識清醒的倒在他懷裡,而這男子卻是平生少有的能夠贏得她敬重的人,這一刻只覺得所在的懷抱溫暖而安全,半點也想不到要推開了。

  須知高強適才舞棒甚急,全身血脈都行開了,身邊一股男子氣息濃郁之極,金蓮又是身心空乏很久的女人,這一刻哪裡經受的住?埋頭在高強懷中,她勉力只把頭微微抬起,星眸迷濛地仰望著高強的臉,嫣紅的唇輕輕顫抖著,嚶嚀一聲,連要說什麼話都忘了。

  如此玉容當前,高強哪裡把持的定?雙臂再一緊,深深便吻了下去。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53
第六部 梁山 前篇 第三十三章 再見宋江 字數:3743

  高強自從離開杭州北上山東,離開嬌妻美妾到如今兩月有餘,他是個精壯的年輕男子,又怎麼沒有需要?倘若不是一直忙碌於諸般瑣事,只怕勾欄瓦捨也去逛了。何況眼下懷中抱著的並非等閒庸脂俗粉,金蓮的姿色風情在女人中無不是萬里挑一,足可顛倒眾生的,如此投懷送抱(甭管是有意還是意外),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也要心動了,更別說是高強這麼個來自現代的人,腦子裡對於男女之防本就不似這宋代的人一樣嚴密,更加在心中早就對小說裡的潘金蓮多有幻想,此刻不顧其餘,只管向那滋潤的雙唇盡情索取。

  在金蓮又是另外一種滋味,高強只不過兩個月不曾接觸過女人,而金蓮這青春美貌的女子,多年來卻一直只被武大郎享用著,與武松和西門慶都不曾真個銷魂,認真算起來的話,堪稱是「七年之癢」,此刻花前月下,有一個令她信任欽敬的男子,那懷抱是如此安穩寬厚,那吻又是如此溫柔深沉,金蓮本是個風流的人,芳心又怎會不失守?

  四片唇這麼一接,滋味當真無法形容,高強固然是神魂飄蕩,金蓮更加不堪,腦海裡只略興起一點推拒的念頭,隨即身心就被洶湧而至的情潮淹沒,只顧婉轉相就,任憑高強對她的朱唇予取予求,整個身子都軟倒了。

  正當二人愈發情熱,眼看不堪的當口。院子角落的黑影中忽然乒的一響,好似一塊瓦片鬆脫了滑到地上。這事本屬尋常,睡夢中的人們就算聽見了驚醒,也不過嘟囔兩句便翻身又睡,但對高強和金蓮這兩個腦子已經不作自己的主的人來說,不啻暮鼓晨鐘。

  高強猛醒,暗叫不得了,這個算起來是新寡文君,又是自己兄弟武松的心上人,他大哥的未亡人。江湖上義字當先,市井中節操亦重,我怎可如此?說來也怪,剛剛還面對面好好的說話,一霎那間就擁吻在一起,這中間的轉折,著實有些鬧不清楚了。

  他趕忙離開金蓮的身子,雙手輕輕扶著她站好。要待說些場面話交代了,卻找不到話說,只好沉默是金。

  金蓮定了定神,卻跟沒事人一樣,盈盈向高強福了福,道聲:「夜深了,叔叔早點安歇。」而後轉身,就這麼裊裊婷婷地走了,那淡定的模樣,倒好似方才是高強在和他自己的妻子溫存。金蓮不小心撞到了。

  高強一陣發呆,難道剛才在我懷裡的女人。真的就不是她?人說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遠強於男子,因此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個女人,看來果然有幾分道理!

  這麼一緊一鬆,高強的精神倒鬆弛了許多,對方才自己和金蓮的相處回想了一下。自覺並沒什麼問題。而後面的局面失控,只得歸咎於金蓮的魅力太大。「我也是人麼!」心理平衡建設完成,高衙內施施然回房睡覺去了,全然忘記了,剛才關鍵時刻制止他沒有進一步的,乃是一塊莫名其妙滑落的瓦片。

  等到院中恢復平靜,牆角的黑影中忽然閃出一人,月光下見此人面容剛毅,身形沉凝,卻不是韓世忠是誰?他向著高強的房間微微笑了一下,又向金蓮的房間望了一眼,一言不發地又轉回黑影中,繼續守夜。

  高強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實在是連日奔波加上勞心勞力,累的很了,再經過了與金蓮之間地小小失控,反而得到的放鬆,這一下便著實睡的舒坦。隨行的許貫忠等人也知他累了,都不去叫他,只等他自己睡夠了才起。

  洗漱已畢,高強神清氣爽,昨夜的種種情事宛如夢中一般,都好似變得遙遠的很了,眼下心頭第一大事,便是應奉綱一案的後續:「貫忠,速速命人前往縣衙打探,昨日那何濤與雷橫分頭拿人,可曾拿到?」

  「不待衙內吩咐,貫忠這自卯時起已經派了三撥探子,每隔一炷香的時間便會從縣衙將消息傳回,又將四門都落了眼線,一有消息立時回報。」

  身邊有這麼個得力的助手,高強也是省心,當下點頭,叫開了早飯來吃。他這剛把筷子提起去夾一塊炊餅,門外一個家丁快步進來,拖長了聲音大聲道:「報~~」

  「何事報來?」

  「啟稟衙內,縣衙地雷橫都頭帶人回來,那白日鼠白勝人贓並獲,現在已經到了縣衙,知縣老爺用一塊二十斤重的鐵枷帶了,發付囚牢。」

  原該如此,白勝這廝只是無賴漢一個,雷橫去捉是手到擒來,毫無懸念。高強聽了坐著動都不動,繼續吃他的早飯:「再探!」這句是他學的評書裡的話,眼見這家丁學探馬學的有模有樣,他也樂得扮大元帥。

  「得令呃~~」家丁起身去了,在門口與另外一個家丁擦身而過,那人也是拖長了喊「報~~」

  「何事報來?」

  「稟衙內,本縣都頭朱仝大隊回城,現在已經進了北門,同行的尚有大批箱籠物件。」

  「哦?可曾見到本縣押司宋江?」

  「不曾見到!」

  「再探!」

  「得令呃~~」這家丁又去了。

  高強和許貫忠交換個眼色,心說朱仝昨天不見人,今天這麼回來,不用問那晁蓋等人已經逃之夭夭了,只有等下去知縣衙門將案情說了,畫影圖形命各處州府追緝,自己是沒什麼事好作了。眼下吃飯皇帝大,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他剛把飯吃完,接過一塊手巾正抹臉,第三個家丁又來了:「報~」

  「何事報來?」

  「有昨日跟隨何濤觀察的土兵大敗而回,說道昨日他們去捉拿石碣村阮氏三雄,不料中了賊人詭計,何觀察立功心切,現已被賊人擒拿了。」

  「你待怎講?!」高強吃了一驚,這才想起在水滸傳裡讀到的,何濤遇到梁山的人,那是見一次倒霉一次,自己怎麼把這茬給忘了?不過眼下只是三阮,晁蓋吳用都還沒與他們匯合,這何濤竟然也應付不來,落得個作階下囚的地步,怎一個衰字了得!

  「賊人捉了何觀察,欲要如何?」

  「聞說要換昨日被衙內擒住的那兩個賊人。」

  「再探!」

  遣走了家丁,高強腦子裡連轉了幾轉,三阮身在漁村,本來是不知官兵前去捉拿的,現在卻捉住了何濤,看來是走漏了風聲,而且以三阮這打魚出身,性情又直魯的很,不像是能夠想出什麼巧計的模樣。

  他這麼想著,許貫忠卻也和他想到了一處,先開口道:「衙內,照此看來,那走脫的晁蓋等人,大有可能已經與這阮氏兄弟匯合,並且其走脫之時,已經得知劉唐公孫二賊落網,多半是朱仝透的風聲。」

  「哼哼,這保護傘當的可真周到,也不知晁蓋平時給了你們多少好處!」高強悻悻地想著,以往在現代時,對於這官黑勾結的事他是最氣憤的,老百姓遇到這等人可就倒了血霉,受了欺負也沒處申冤去。雖說他也沒抓到晁蓋等人橫行鄉里之類的小辮子,不過眼下敵愾之時,心中自然沒什麼好念頭。

  想來想去,他忽然想起宋江了:「貫忠,你說晁蓋等人已經與三阮匯合,那宋江不知可曾一同?」

  許貫忠沉吟道:「這卻拿不定了,宋江昨日到晁蓋莊上傳信,和他朝過相的都只是晁蓋莊上的人,現今我們手頭能指認此事的,只有劉唐和公孫二人而已。倘若宋江來個抵死不認,劉唐和公孫又翻供,我們還真拿這宋江沒辦法。」

  「咦,豈有此理!」高強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那不是如果現在宋江大搖大擺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自己還不一定能把他怎麼樣?

  「不成,我須得立刻到縣衙去,叫知縣提審劉唐和公孫二人,定了他們的案子和供詞,才好去找宋江的麻煩。」高強說走就走,許貫忠和韓世忠等慌忙跟上,大隊出門往縣衙而去。

  一路走,許貫忠又向高強道:「衙內,此刻立時提審劉唐和公孫二人,卻是要緊,否則他們若知道同夥捉了那何濤,正要設法營救他們,必定是咬緊牙關,不會再說半個字了。」

  「沒錯沒錯!」人若知道了有活路走,必定會拚命掙扎一番,劉唐和公孫勝昨天在高強面前吐了口供,那一來是被高強打個措手不及,亂了方寸,二來是以為晁蓋等人拿他們作替死鬼,叫他們外逃,結果被官差拿了,心中不忿同夥們的不講義氣,這才開口。現在要是知道了同夥還沒有放棄自己,面前出現了一線生機,橫豎做下如此大的案子,就是老實認罪也是個死,又怎麼不搏一場?

  哪知這世上的事,怕什麼來什麼。高強到了縣衙,拿起門前鼓槌,在那知聞鼓上砰砰敲響,便有皂隸出來請高強等進去,說道老爺已經升堂,正在審案。

  高強大步進去,第一眼看見兩排衙役站定,中間跪著劉唐和公孫勝,並一個面色青白的無賴漢子,想來便是白日鼠白勝了,心中還有一喜;隨即第二眼看到知縣時文彬的身後,卻叫他大吃一驚:那知縣身後站著的,不是宋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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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梁山 前篇 第三十四章 來投 字數:3711

  達兩人昨天只見了一面,卻無形中暗戰了一天一夜,高強憑自己的「先知」能力佔得先機,卻因為宋江的干預而未能全勝,晁蓋和吳用這兩人得以脫逃,雖然沒有刀光劍影的交鋒,這中間的過程和曲˜實是不足為外人道。

  現在高強一大早地趕來縣衙——呃,不能說一大早,都快巳時了為的就是定下劉唐和公孫勝的口供,好將宋江入罪,叵耐這廝居然好端端的站在這裡,縣衙大堂之上,看著真是好不彆扭。

  高強見這宋江黑黢黢的臉上微微帶笑,笑容本是官場的慣例,此刻看起來卻著實含義深遠,似在得意他除了開始時莫名其妙吃了個虧,此後卻事事搶在高強頭裡,此刻還能安然在這裡與高強對面,可不是你高衙內無能?

  想到這裡高強氣往上撞,便要上前揭破宋江與黑道人物勾結,通風報信,私放要犯的不法行為,卻覺得衣角被人猛的拉了一下,不必回頭,也知道必定是許貫忠,意在阻止自己將要說出的話。

  許貫忠過往所料多中,既然他有意阻止,高強雖然一時還沒想到關鍵,卻也依從,只把眼睛往宋江狠狠盯了一眼,那宋江卻低眉順眼,視線不與高強相接。高強沒了對手,只得胡亂與知縣時文彬廝見了,就旁有個位子坐下,看時文彬審案。

  那時文彬待高強坐定了,將手中驚堂木一拍,喝道:「你兩個大膽蟊賊,還不從實招來?」

  劉唐和公孫勝也不抗拒,乖乖地將「麻搶應奉綱」的始末一一交代清楚,這次比昨天的口供更加細緻,又加上那白日鼠白勝的口供,前後印照下。絲毫不爽。

  時文彬反覆追問。直到問無可問,這才叫三個人犯看了供詞,畫押簽認,這便是定案的依據。嗣後看看一旁坐著的高強未曾發言,時文彬便客套一句:「高應奉,此案之破,高應奉的貴屬乃是頭功,本縣佩服之極,不知應奉於本案還有什麼要問的?」

  高強等地就是這一句。便向時文彬拱手作禮,隨即向劉唐道:「劉唐,你且說說,為何昨日官兵圍莊,還未衝進去,你等便慌忙逃走?可有人與你等通風報信?」

  劉唐昨日交代地很是爽快,今天也不例外,大聲道:「這位相公,劉唐做賊心虛,見到大隊官兵圍莊。便道是來捉拿小人,小人膽小如鼠。當即便逃走了,不想仍舊被官兵捉住。」

  「咦,你昨日可不是這麼說!」高強沒料到自己也會遇到翻供這麼一樁,心頭火發,正要大罵。忽覺椅子腳上被踢了一腳。卻是許貫忠又在搗鬼。

  高強不知他什麼意思,兀自按捺怒氣。再問公孫勝時,也是一般說法,都說沒人報信,只是做賊心虛。不過這兩個嘴上說是做賊心虛,可哪有賊自己說自己心虛的?嘴上說著心虛,實際卻是自信滿滿,分明就沒把高強等放在眼裡。

  高強不必回頭,也能感覺到側後方的宋江投在自己背上的視線,透著一股驕傲與自負,心中已然明白,這宋江膽大包天,不知什麼時候,用什麼方法偷偷潛回縣衙,而且已經與這兩人通了消息,串了供,硬是叫自己沒有憑據,拿他這黑矮子沒有辦法。那許貫忠腦筋清楚,定然是也想到了此節,知道高強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算是強行對宋江提出指控,此人來個死不認賬,仍舊是不能將他入罪。

  高強大怒,心說小樣的宋江,你道我不能將你入罪,便不能奈何你了?我可不是什麼平頭老百姓,會讓你這縣衙小吏利用法制來戲耍,本衙內不敢說權傾朝野這等大話,不過權傾朝野的蔡相爺卻是我的後台,中原一帶有近一半的綠林道又是本衙內的天下,黑道白道我都吃定你,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

  這麼心裡發了狠,高強卻安靜了,在這公堂上自然要給本地父母官時文彬的面子,他一眼都不望宋江,和時文彬打了幾句官腔,面上一團和氣。時文彬見高強興趣缺缺,本來還有賊人捉住了何濤要挾的事想跟他商量,不過說來這原不該他高強這失主來管,高強既然不問,時文彬自有身為地方官的尊嚴,便也不提,退堂了事。

  高強出了縣衙,回到下處,剛一坐定就把桌子一拍,大叫道:「氣煞我也,這黑廝,忒以猖狂,竟敢當著本衙內的面示威,不叫此人萬劫不復,本衙內枉自作個衙內!」

  他發了會脾氣,忽然又把矛頭指向許貫忠,怒道:「貫忠,我來問你,你方才幾次拉住我,不教我當時發作起來,我也知你好心,不欲令畿山亞。不過宋江這廝欺我,豈能就此善罷甘休?你給我出計策,定要教這黑廝知道我的厲害,想不出來都是你的事!」

  見他大發脾氣,簡直像個被人搶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樣,許貫忠不覺有甚害怕,反而差點笑了起來,心說跟隨這位衙內日子久了,可還沒見他這樣,倒也有趣!他忍住了笑,向高強道:「衙內息怒!既然衙內知道貫忠的用意,自然也無須多言。衙內要想炮製這宋江麼,卻也不是難事,只需衙內一聲令下,貫忠反手間便教他萬劫不復。」

  高強聽他這麼說,哼了一聲,氣便少平,問道:「計將安出?」

  「衙內少安,貫忠有一事,須得請衙內示下,便好用計了。」

  「什麼事?」

  「敢問衙內,要這宋江如何吃苦?要他生,還是要他死,還是要他生不如死?」

  「呃……」氣頭稍微過去,高強的頭腦也冷靜了些,細細一想這個問題:到底要宋江怎樣,才算出了我的氣?要殺他容易,隨便找個飛簷走壁的能手,半夜摸進宋江地屋子裡要他的命就是,可是這麼一刀殺了,沒啥意思,況且對付這麼個人,本衙內居然要出動暗殺這樣的手段,忒也沒品了。

  「要他生不如死便是。」看了好多書,凡是以報仇為主線的,那復仇者大多會有這樣的想法,甚至有人為了要親手報仇,還去拚命地幫助仇人,心中理想便是教仇人失去世上一切,活得苦不堪言,生不如死,於是高強便也來了這麼一句。

  許貫忠點了點頭:「既然衙內定了,貫忠便就此設計,務必要這位宋江生不如死,這便命人去調查宋江的飲食起居生平大小事。」說著抬腳就走。

  「回來!」高強趕緊叫住他:「有這必要嘛?」

  「啟稟衙內,欲要對敵,敵情第一,貫忠這是知己知彼的兵法。」

  「對敵?宋江這樣的人,怎堪作本衙內的對手?」高強的自尊心被觸動了,又有些激動起來。

  他氣了一會,看許貫忠笑嘻嘻地站在那裡,只看著自己不說話,忽而明白過來,失笑道:「好你貫忠,又來欺我!」這話從他自己嘴裡說出來,也讓他想通了這件事,對付宋江出一口氣是容易的很了,卻無須動氣,更無需耿耿於懷,以自己的來歷和身份,所謀者大,寶貴的時間和資源豈能浪費在出氣這樣的無聊事上頭?許貫忠這麼繞著彎子應自己的話,就是在等自己想通這道理。

  許貫忠見高強醒悟,心中欣慰,便上前道:「衙內睿智,貫忠幸甚!為今本案已破,贓物追還大半,餘下的功夫只教州縣衙門去作便是。衙內此次來到山東,一是為了武松武二郎的事,二是為了十萬貫應奉綱被劫一案,如今兩件事也算都告一段落,縱然留了尾巴,也不必執著於此,該是想一想下一步的行止了。」

  「你意下如何?」

  「此間距離梁山泊不過百里之遙,當日衙內已經採納了貫忠的建議,有意用這梁山泊為一暗地,如今到了這裡,可有意前去一觀?」

  這倒提醒了高強,這梁山聞名久矣,在現代時他也曾前去遊玩梁山舊址,卻只見一塊巴掌大的公園,勉強能稱上濕地而已,哪裡有八百里水泊的氣勢?更不用說聚起數萬嘍囉,豎起替天行道大旗這等壯舉,氣勢直逼那西遊記中一桿「齊天大聖」的旗幟了,當時無比失望,大罵當地政府保護傳統文化不力,胡亂開發旅遊資源,欺騙消費者。

  後來他讀書時,見到王安石變法的時候,有人建議排干八百里水泊作良田,益發確定了當時這八百里水泊確實存在,而且大大有名,心中更加嚮往。如今不知不覺自己已經到了離梁山如此近的地方,就是什麼目的都沒有,也該去一睹這水泊的風采。

  「言之有理,咱們這便上那水泊去耍耍!」

  高強有了新的方向,對於宋江的氣惱便暫且拋到腦後了,大聲嚷嚷著教一眾手下打點啟程,立時忙亂一片。

  堪堪準備好,正要出門,忽而有人來報:「稟衙內,鄆城縣有人來求見衙內。」

  「不見,沒空!」高強頭也不抬一口回絕,以他的身份,這鄆城縣也真是沒什麼人能教他一定要給面子的,說不見就不見了。

  許貫忠卻留個心眼,多問了一句:「來者何人?」

  「稟衙內,來者自報姓名,說是本縣押司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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