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凌雲誌異 作者:府天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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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2009-5-14 15: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9 215701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9 19:51
無痕篇 第七卷 奪嫡  第十八章 野心
  

    出乎意料,在風無痕之後抵達京城的不是徐春書等人,而是展破寒的幾百護衛軍。由於京畿重地不得私自帶兵入城,因此展破寒便將這些心腹部下全都安置在了豐台大營之內。雖然皇帝還未下正式旨意,但豐台大營之中,上至參將,下至游擊千總,全都知道了自己的新任主官是誰,因此對於那些士卒的到來未置一詞。恰恰相反,不少始終被貴胄子弟壓過一頭的平民將領對這位新提督極為好奇,能在世族貴胄佔據優勢的軍營之中爬到如今的地位,這個展破寒實在值得他們的注意。

    展破寒卻顧不得那麼多,他一進京城,還未來得及歇口氣,便接到了皇帝的詔命,令他即刻入宮覲見述職。儘管心中早有準備,但這一天真正來到時,他還是不免心中忐忑。上次從西北歸來時,皇帝根本沒有見他一面,只是一道冷冰冰的旨意便打發他去了守陵大營。如今這天壤之別的態度下究竟是否暗藏殺機,他還是沒有把握。

    「末將展破寒叩見皇上。」再次進入勤政殿的展破寒感慨萬千,當初在這裡日夜隨侍之時,何曾會想到如今開府建衙的風光?在宮裡,哪怕官至一等侍衛,仍然是歸著領侍衛內大臣管,官階也只是區區正三品,連封妻也僅僅是淑人,在京城的達官顯貴中絲毫不起眼。而自己如今在外履建功勳,只要能順利入主豐台,那便是從一品的提督官身,前途無可限量。

    他正跪在地上胡思亂想。就聽得頭上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展破寒,你抬起頭來。」就是這輕描淡寫地一句話,曾經在千軍萬馬中衝殺都無所畏懼的他突然覺得週身一片寒冷。竟是好一會兒才戰戰兢兢地抬起了頭。御座上的皇帝與十幾年前沒有多大分別,儘管頭髮已是灰白相間。額上也多了幾條皺紋,但那種不怒自威地神情仍在昭示著這位君主的無上權威。僅僅對視了一眼,展破寒就有一種低下頭地衝動,他甚至感到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在皇帝這一眼中暴露無遺。

    大殿中除了貼身伺候的石六順並沒有其他人,因此皇帝也懶得顧忌言語。「展破寒。朕當年從那些侍衛中簡拔了你,正是看中了你堅韌果敢的氣質,如今看來,朕的眼光確實不錯。」皇帝緩緩從御座上站起,目光突然變得無比銳利,「不過,你地野心也同樣大得很,先前在西北做的那些事情,若是放在常人身上,該有什麼下場你應該很清楚。朕幾次三番地容忍你胡為。甚至還升了你的秩位,無非就是憐你的將才,因此你萬萬不可自誤!」

    皇帝的這兩句敲打恰到好處。既未完全點穿展破寒當日形同叛逆的作為,也沒有給他過於自矜的餘地。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展破寒既然是他一意提拔上來的,那只需一道旨意便可以剝奪他的所有尊榮。若是還懷有異心。那皇帝就不會再輕易放過。饒是展破寒事先想到皇帝會說這樣地話,此時此刻,他還是感到一陣心悸。

    「末將先前立功心切,因此險些鑄成大錯,皇上以仁德之心寬恕末將大罪,而後又屢屢提拔,委以重任。末將並非草木,豈會不知皇上的一片好意,自會以感恩之心竭盡全力為國盡忠,不敢再有分毫異心,伏乞皇上明鑒。」展破寒一字一句地斟酌著,力圖最大可能地消除皇帝心中的疑慮。眼下這等非常時刻,若是君臣仍舊相疑,恐怕自己將來地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皇帝的臉色仍是不置可否的模樣,半晌才悠悠出言道:「若是朕不信你,自然也不敢將豐台大營交與你掌管。雖然大營提督不過是從一品的職銜,但拱衛京畿地重任卻是都在你一人肩上。若是有人意圖不軌,應該怎麼做你應該很清楚。展破寒,你算是朕破格提拔上來的將才,就依著你開始的話,竭盡全力為國盡忠才是正理。憑你的謀略,將來為一方大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展破寒聞言立刻重重碰頭三下,心中已是平和多了。「末將一定不負皇上重托,只要皇上一聲令下,末將一定盡力效命,絕不懈怠!」他已經明白了那個位子的歸屬,看來自己真的搏對了,只是跟對了人他就有了如今的出息,那將來一旦新君登基,他豈不是就能夠盡展其才?

    拖著幾近疲憊的身子出了皇宮,展破寒只感到腿部酸麻不已。換作任何一位朝臣,在御前跪著奏對了一個時辰,恐怕結局也和他差不多,不過,今日

    的收穫卻著實不少。從皇帝的言語中,他知道自己以往的過錯已經被寬恕,而將來的前程就要看自己目前的表現。展破寒想著皇帝極具蠱惑的言辭,不由握緊了拳頭,總而言之,自己一定要讓那些自命不凡的貴胄子弟看看,他們當日犯下的是怎樣的錯誤!

    風無痕焦慮不安地在書房中來回踱著步子,展破寒的平安返京確實是一個好消息,然而徐春書幾人至今仍然杳無音信,這讓他實在無法放下心來。雖然心知那幾個侍衛人人身手卓絕,但是畢雲綸也曾經派人來報,說是沒發現他們的行蹤,這反常的行止頓時讓他憂心忡忡。須知自己身邊的人手本來就少,如今要是再折損心腹,那自己恐怕就得在懊悔中度日了。

    小方子悄無聲息地站在房屋一角,心中也有些不安。為了不引人懷疑,他當時也在展破寒的大隊人馬中,因此雖然受了些許驚嚇,卻沒有風無痕這般驚險的經歷,想來養尊處優的這位殿下實在是迫於無奈才和徐春書他們分道揚鑣的吧。

    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得風無痕發話道:「小方子,你即刻去見那兩個人,讓他們出力協助一下!那次來刺殺我的分明就不是普通刺客,那些黑道人士既然敢犯禁,就應該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小方子見主子眼中閃過一縷異樣的殺氣,不由縮了縮脖子,連忙垂手應是,而後便匆匆奔出房去。

    風無痕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諷刺的微笑,事到臨頭卻將心腹侍衛捨棄在了那等險地,自己還真是夠絕情絕義呢。雖然那是徐春書的提議,但自己當時確實略加考慮便答應了,彷彿唯有自己的性命是金貴的。他狠狠一拳錘在身旁的几案上,一個鈞窯茶盞顫顫巍巍地抖動了幾下,光噹一聲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房外的一個小太監連忙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番,瞥見風無痕近乎於暴怒的神色後便畏縮了,連帶著幾個想進屋收拾的小廝也被他勸了回去。

    徐春書等人也是聰明,在原地截殺了幾批人馬之後便再次分成了幾撥人。出乎眾人意料,冥絕自告奮勇地帶重傷的聶明裳上路,而徐春書他們則是兩三人一組,各人分撥上路,留下了各種各樣的痕跡。在他們看來,只有如此才能減少追兵發現風無痕的可能。

    早在得知風無痕在畢雲綸護送下安然無恙地進京之後,風無言便斷絕了和自己派出去那些人手的所有聯繫。那些殺手之類的不知道僱主名姓,自然不足為慮,而他府中具體經辦此事的人也被全部滅口。然而,為了保證事情的成功,風無言並不知道他那些屬下居然僱請了名滿江湖的「七殺」

    那個自作主張的榮親王府長隨不僅隱匿僱主身份開出了天價,而且還為了安全起見隱瞞了風無痕的身份。如此一來,在截殺屢次失敗之後,「七殺」的首領終於派出了最最精銳的殺手。由於僱主提供的圖像中包括了風無痕的所有扈從侍衛,因此徐春書等人的壓力並沒有因為主子的離開而減少。

    冥絕也不知道解決了幾批來勢洶洶的殺手,心中著實困惑得很。那幫人只要一發現他便上前截殺,對於旁邊奄奄一息的聶明裳反而無動於衷,這讓他心中更為懷疑。雖然孤身一人沒有援手,但對於冥絕來說,這反而是最理想的情況。以往和徐春書等人在一起時,他往往不敢使出最冷血的手段,如今卻不同,既然無人窺伺在側,他自然而然地將殺手本色發揮地淋漓盡致。

    旋身,背刺,翻轉,冥絕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般神出鬼沒,就連那些在這一行廝混了許久的老手也為之驚訝膽寒。據上頭傳來的消息,這些天來,折損在這個男人身上的人手就足足有二十一名,個個都是斃命,連一個活口都沒有,因此對於此人實力或是其他消息都不得而知。

    此時此刻,當他們真正面對冥絕的時候,這些人才發現自己的任務是那麼可笑。

    這彷彿是一場殺手間的對決,雖然人數懸殊,但無可置疑,佔優勢的卻是那個男人。無論是利刃加身還是深陷重圍,冥絕始終都是那張冷肅而沒有表情的臉,甚至就在胸部被深深地劃出一道長口子的時候,他的臉色仍然絲毫未變,彷彿完全感覺不到痛覺似的。他無處不在的手刀和匕首,使得圍著他的人只剩下了四個。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9 20:10
無痕篇 第七卷 奪嫡  第十九章 逃生
  

    突然,冥絕發現了身後的異動,一個殺手不知什麼時候潛行到了聶明裳那邊,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將那個已經昏迷的女人脅持了起來。與此同時,雙方幾乎是很有默契地同時住手,那些殺手暗暗慶幸同伴的急智,他們已經可以斷定,只要捏住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軟肋,那上頭的任務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完成了。

    「放下你的匕首,否則這個女人就死定了!」那個脅持了聶明裳的殺手厲聲喝道。他已經可以想像冥絕放下武器後任他們宰割的情形,不由殘忍地舔了舔嘴唇,其他幾人也同時露出了同樣的模樣。他們雖然是殺手,但只不過是普通角色,因此這邊的差使才輪到他們出手。先前沒有對聶明裳出手不過是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道,上頭要追殺的重頭戲並不在冥絕這邊,否則隨便派幾個好手出來也不會落到現在的結局。

    冥絕的嘴角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這種人性化的表情出現在一個不芶言笑的人臉上,如果徐春書等人在場一定會感到一陣恐懼,可惜這些殺手並不瞭解這一點。「你們若是想殺了她就儘管動手好了!」

    他言簡意賅地扔出一句話,身形瞬間又快速移動了起來。猝不及防間,那僅剩的四個殺手又被他撂倒了一個,另一個的前胸也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那個脅持者見冥絕不顧女伴的生死,頓時感到一陣驚駭。他自以為算準了利害,甚至一舉功成。結果最終卻給自己帶來了一個大包袱。

    眼下竟是殺不得放不得,同伴的一個個倒下讓曾經受過嚴酷訓練地他也不覺動容,畢竟三年的時間對於一個殺手來說還遠遠不夠。他的手已經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但聶明裳仍牢牢地掌握在他手中。因為那是唯一一點逃生地希望。

    本來以八人迎戰尚且沒能抵擋得住冥絕,如今這幫殺手中能戰的又只剩下了三人,其中一人還身受重傷,另外一個又被聶明裳拖住無法動手,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當那柄鋒利地匕首如同春風般劃過纏鬥中最後一人的脖頸時。脅持者終於發現,自己不得不面對那個如同九幽魔神般的男人。

    他正想開口威脅幾句,突然發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便不自覺地癱軟下來,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聽到一個無比冷淡的聲音:「下次挾持人地時候,不要忘了弄清楚她和你們要殺的人的關係。」

    冥絕皺著眉頭扛起了聶明裳嬌弱無力的身體,飛一般地朝遠處奔去。剛才的最後一擊著實費了他不少氣力,身上的多處傷口雖然並非致命,但失血過多卻讓他的戰力大大下降。如果不能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躲一陣子,怕是接下來的路更不好走。對於扛著的那個累贅,他倒沒有過於注意。橫豎只要把人帶回去就行了,至於是死是活與他何干。

    好不容易找到一處荒廢地屋子,冥絕便聽得肩頭傳來輕微的呻吟聲,頓時心中一動。他隨手將聶明裳擱在一張骯髒不堪的床上。絲毫不在意那上面地灰塵和污物。果然,聶明裳幾乎是睜開眼睛就瞧見了四周的環境,立時發出一陣驚叫,只可惜她重傷過後氣力微弱,那聲音和蚊子叫差不了多少。

    「你已經不是大小姐了,怎麼還這般大驚小怪!」冥絕不滿意地撂下一句話,彷彿對於這個女人救了自己的主子沒有半分自覺。「你好好躺著,我出去弄點藥和衣服,順便帶點吃的回來。」言罷他便推門出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聶明裳怔怔地瞧著門口,神情已是一片茫然。她此次黏上風無痕等人本就不是懷有好心,至於幫助風無痕擋住暗器更是為了博取信任,可是,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那幫傢伙會將她拋給這個男人照看。根據主人透露地消息,這個叫冥絕的男人是風無痕身邊最得力的侍衛,但性情卻最為冷漠無情,出手更是極為狠辣,難道他們知曉了自己的身份?

    她立刻搖了搖頭,自己的一番做作可謂天衣無縫,再者又有救人的舉動在前,就是鐵石心腸的人恐怕也會為之意動。自從父親亡故之後,自己便與母親艱難度日,一個昔日的千金小姐淪落到那般田地,換作誰都無法忍受。而少女最為自豪的出閣也是一樣,堂堂官宦之家的女兒竟然嫁給一個癆病鬼,最後死了丈夫後還被逐出家門,這更是她的奇恥大辱。若非遇著那位貴人收容了她,怕是她早就變成了大街上的餓殍浮屍了。而這一切,都是拜那位七皇子風無痕所賜,正是他奪走了父親的官職性命,正是他讓自己的哥哥流落關外,什麼假惺惺的賻儀都是蒙騙別人的把戲而已。

    她憤然地捏緊了拳頭,讓風無痕死在賊人手裡太便宜了,她要讓這個害她家破人亡的皇子嘗一嘗同樣的滋味,什麼叫生不如死,忍辱偷生!正沉浸在復仇情緒中的她並沒有發現,窗外一雙銳利的眼睛正在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

    一個極度危險的女人,冥絕暗中下了定論,只看聶明裳瞬息萬變的臉色,久經人事的他不由面泛殺機。放任這種女人接近主子,後果的嚴重性恐怕不亞於留下碧珊。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那個可愛而又可恨的女人身影,曾幾何時,他已經幾乎忘記了這個人,彷彿她從未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現那樣。既然可以狠心除去碧珊,那麼殺掉一個陌生的女人又有什麼關係?

    他冷不丁地推門進房,目光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對方,倒是讓聶明裳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冥絕會那麼快就回來,不免有些手足無措,但是,聰明的她卻敏銳地發覺了冥絕的濃濃殺機,頓時心生警惕。那個被主人都譽之為極度危險的男人,此時正爆發出極為強悍的氣場,那種即使她在氣力充足的時刻尚且無法抗衡的氣場。「你……你要幹什麼?」她竭力裝出一副害怕的神態,身子也朝角落裡縮去,就連移動時胸腹難言的痛楚都顧不上了。好不容易撐到現在,她絕不能在這裡喪命。

    冥絕一言不發地逼上前去,對於一個將要死的人,他向來懶得多話,無論如何,到時只要說聶明裳斃命在那群殺手刀下即可。自己最多被訓斥幾句,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為了當初的一句承諾,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對方的沉默讓聶明裳更加心悸,那冷冽的眼神彷彿預示著她的將來,僅僅一瞬間,她便感覺自己的玉頸被人狠狠捏住,窒息一般的無力感頓時讓她渾身癱軟。然而,她很快便發覺了異樣,那雙有如鐵鉗一般的手掌彷彿突然失卻了力道,雖然還掌握著她的生死,但那股駭人的殺氣卻已經不見了。她茫然地抬起頭來,卻發覺由於剛才的拚命掙扎,自己胸前的衣物已經盡數裂開,無限誘人的軀體正呈現在這個可惡的男人面前。

    她羞憤交加地想要反抗,卻無意間對上了冥絕的眼神,剛才那個盡顯殺氣的男人已經不見了,眼前的這個人讓她感到無比陌生,她說不清自己可以從那眸子裡看出什麼,是憐憫,驚訝,甚至還有一丁點難言的情意,難道他發現了什麼奇怪的物事?

    冥絕的聲音中有一種難言的沙啞:「你胸前的玉珮是誰給你的?」

    他突然俯低了身子,雙目狠狠地瞪著聶明裳的眼睛,「如果你能說出一個所以然來,那我也許會放過你。」他的言語雖然不帶一絲殺氣,但聶明裳絲毫不懷疑,倘若自己說不出什麼救命的借口,那自己就真的要殞命於此了。

    深陷重圍的徐春書等人也終於盼到了援軍,幾個身手極其高明的救兵打退了那些如同牛皮糖般死纏爛打的殺手。徐春書自己都說不清楚這樣的人一共應付了多少,他只知道,自己的左臂幾乎已經無法動彈了,天知道那個僱請殺手的大人物是怎麼想的,竟然找上了那麼難纏的傢伙。「弟兄們,可以歇歇了。」他幾乎是用最後的氣力吐出一句話,隨後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自己的這些同伴個個都是鐵打的,除了滿身傷痕,竟沒有折損一個人,也算是奇跡了。

    「你們倒真的夠能撐的。」那個為首的人頗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徐春書幾人,他幾乎無法相信,被江湖人稱為只能裝裝樣子的大內侍衛也能有這般的膽識和武功。怪不得「七殺」會連續不斷地派出人手,僅僅是他們掃落的人數,恐怕就令那個聞名遐爾的殺手組織丟盡了臉面,枉論還有僱主的要求。「不過找到你們還真是費了些功夫,我們倒是沒想到你們會避開官府。不過這裡還是不安全,你們稍微歇息一下,我們必須馬上護送你們進京,要知道,上頭那位主兒可是急壞了。」他這話一說,後面幾個援手也不由苦笑起來,這幾天他們可是被自己的老闆催慌了。

    徐春書看了這些人一眼,輕輕點了點頭。他並不知曉風無痕是從哪裡招攬的這些人手,但只要那位主兒還看重自己這些人,那就足夠了。

    自己效命的貴人不是那種不顧屬下生死的人,這一點無比重要,因為那意味著,自己在任何時候都不必擔心背後捅來的刀子。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9 20:11
無痕篇 第七卷 奪嫡  第二十章 異變
  

    雖然無論是皇帝還是風無痕都沒有張揚遇刺之事,但那些市井流言卻早就傳開了。於是乎,販夫走卒之流紛紛議論著七皇子回京途中的驚險,時而發幾聲感慨,那些好事的更是神秘兮兮地猜測起幕後主使來。

    直到順天府尹楊臻察覺到這陣不同尋常的風波,派人予以警示之後,京中的流言才稍微少了些,然而,那些暗流卻更加洶湧了。

    不欲摻和進來的王公大臣無不閉門謝客,此時此刻,誰都知道只要一步走錯,不僅會搭進自己的大好前程,就連身家性命也不見得保得住。那些希望借此進身的官員則是上竄下跳,希望能巴結上一個好主子,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次收穫可能最豐厚的豪賭,因此無不爭先恐後。京城中的每個皇子府上總是人頭攢動,大家都知道,皇帝立儲恐怕就在眼前了。

    對於門口簇擁著的那些低品官員,風無痕只感到頭大無比。這個節骨眼上接見這些人,若是傳揚出去,恐怕招人疑忌是一定的了。前一次朝議的進言風波他已經從師京奇那邊聽說了,父皇的態度仍然有所曖昧,怕的就是一黨獨大,將來新君壓不住陣腳。眼下自己問鼎大寶的可能性有十之七八,若是這個當口出什麼紕漏,那就太不值了。

    他正在那裡煩惱著,便聽得門外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原來是陳令誠笑吟吟地走了進來。算起來他已是將近一年沒見到陳令誠了,對於這位跟了他已經有十年的老人,若是說沒有依賴感是不可能的。不管是什麼事情。陳令誠總是能理出頭緒,有地時候風無痕甚至會有錯覺,彷彿那個人是宰輔而不是太醫。說起來太醫院的那個地方實在是容不下這樣一尊大菩薩。

    「陳老,你可是回來了。此次去淮安替鮑大人診治,可是真的耗日長久啊!」風無痕竟是趨前幾步迎了上去,臉上全是歡容,「你回來得正好,緒昌那邊已是忙得頭緒皆無。已是在我這邊嘮叨了好幾次了。」他突然瞥見陳令誠地臉色似乎有幾分奇怪,立時又醒悟到了什麼,連忙揮手對書房中伺候的幾個小廝吩咐道,「本王有事和陳大人商議,你們全都退下!」

    待到房門掩上之後,陳令誠才換了一副鄭重其事地神情,「若只是替鮑大人診治,我也不會耽擱這麼久。我是猜度皇上心意才用了中平之術徐徐醫治的,否則就鮑大人那點心病,哪用得了這麼許久?朝局千變萬化的時候。還是用老人支撐更好,鮑大人一向嚴正,若是有什麼差池反而不美。畢竟皇上是要留他給新君使的。」他直言不諱地道,「反倒是我在淮安走街串巷,聽到了不少傳聞。那個已經覆滅的兩淮世家好像是和京中地權貴牽扯很深,若是我沒弄錯。牽涉到的應該是幾位老王爺。」

    風無痕臉色大變,自從上次在水玉生煙中無意撞見理親王開始,對於那幾個韜光養晦的老王爺,他就有一種深深的忌憚。雖然他們不管事已經多年,但是光是憑幾人根深蒂固的人脈,要號召幾個朝臣還是很簡單的事。再加上他們都是自己的叔伯輩,竟是只有禮敬的分,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得。若是哪個皇子小覷了這些人,絕對會為自己的短視付出代價。

    「陳老知道是尹家當年往來的是哪家王爺麼?」風無痕禁不住問道,儘管他也知曉這個問題很難有答案,但還是想弄明白究竟是誰付出那樣地代價想要除掉自己。

    果然,陳令誠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殿下,當務之急不是要查明哪個王爺和他們勾結,而是要弄明白當初的事情背後究竟有怎樣的陰謀。皇上突然將你遣出京城,又借此機會炮製祥瑞,召回展破寒,心意已經不言而喻。那麼,現在要注意地便是背後的暗箭,須知儲位一天未定,你的安危也就一天不得保障。甚至就連儲君也是可以廢立的,若是有人藉機行誣陷或是嫁禍之事,難免皇上不會改變主意。」

    風無痕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身在皇子之位能享多少尊榮,然而,暗地裡又有多少腥風血雨?確實,眼下父皇看重地就是自己,但將來如何是難以保證的事。自古君王廢立儲君也是常有的事,成為皇太子只是當一個更大的靶子而已。「陳老,謝謝你的提醒,我心中有數了。」

    他沉重地點了點頭,心中已是沉甸甸的。

    與此同時,越起煙正在緬雲軒內接見越家派來的人。大約是越明鍾知道這個孫女和他的堂兄越樂自幼交好,因此一直都派他前來聯繫。然而這一次,始終擺著一副沉靜臉孔的越起煙實在忍不住了。

    「七哥,家主究竟是什麼意思?」越起煙的眉頭蹙成了一個結,「有了殿下這個靠山還不知足,居然還和京城的其他皇子眉來眼去,難道他想要來一招良禽擇木而棲的好戲麼?」她毫不客氣地斥道,「越家能有現在的場面,甚至羅家都只能惟馬首是瞻,靠的正是殿下的幫襯,此時居然還想著自己一家的榮辱,一定又是家裡的那些執事在起哄吧!」她冷冷地瞥了越樂一眼,目光中全是鄙夷和不屑。

    越樂尷尬地縮了縮腦袋,對於這個堂妹的能耐,他一向是佩服到了極點,居然能憑著一封信猜著九分,實在是神乎其神了。「啟稟閩妃,家中那些執事確實以為不該將希望寄予一個人身上。」他斟酌著語句,小心翼翼地說道,眼睛還不停地四處張望,「眼下皇上雖然極為看重殿下,但將來的事誰都保不準,因此他們認為還是謹慎些的好。」

    越起煙的臉上露出了譏誚的笑容,「那些短視的傢伙只會在旁邊鼓噪壞事,難道家主也由得他們胡來?如今的越家早就和殿下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居然還有人打著別樣的主意,怪不得人道是越家,人才濟濟,呢!」她刻意加重了「人才濟濟」四個字,對於家中的那些自命不凡的叔伯,她是無奈到了極點。如此看不清形勢,恐怕將來即便風無痕登基,越家也是難以倚靠的,畢竟爺爺已經老了。

    「閩妃息怒,家主也是沒有辦法,如今他老人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那些執事們鼓噪得又厲害,聽說還有私下行事的,一時半會無法輕易鎮壓。」越樂見越起煙冷淡的模樣,知道她心中定是大怒,連忙上前解釋道,「再者二伯因為您的緣故在家中地位日高,那些心中嫉妒的不是少數,所以難免會有些小動作。」

    「小動作?」越起煙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算了,我也懶得理這麼多,俗話不是說得好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橫豎我已經出嫁,今後越家的事情與我何干?」她深深地看了堂兄一眼,突然甩出一句話,「如今羅家的聲勢雖然遠不如越家,但想必羅允謙遭遇大變後也知道事情輕重,今後福建由誰作主還很難說。七哥,你回去不妨撂一句話,以殿下如今的地位權柄,也並非只有越家一個選擇。以前越家靠著殿下的聲威擴大了生意,今後就讓那些執事自己去忙活好了!」

    越樂不由大恐,正要開口勸阻,越起煙卻已經拂袖離去。他呆呆地站了一會,只能無奈地離去,越起煙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無疑是對越家的曖昧態度痛恨到了極點。此時此刻,他也像堂妹一樣,對那些在位子上尸位素餐的執事深惡痛絕,就連他也能看懂幾分如今的局勢,那些人真是白活了幾十年的歲數。「一群白癡!」他狠狠地吐出一句話,滿懷懊惱地離開了勤親王府。

    儘管對家族極為失望,但越起煙知道,自己當初的婚事本就是基於利益的,倘若失了越家這個臂助,自己在四個女人中並不佔任何優勢。

    紅如的出身雖然卑微,但畢竟跟隨風無痕多年,那點情分是誰都比不上的。因此,她在離開緬雲軒之後便匆匆去了戶部尚書越千繁的府上,比起遠在福建的本家,官居一品的越千繁反而更可靠。

    越夫人邢氏一見這個女兒便是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無論是相貌性情還是聰明乖巧,越起煙在女人中都是上上之選。不僅如此,邢氏還聽說風無痕對於越起煙寵愛有加,甚至把不少機密事都交與她來經辦,這無疑是寵眷十足的表現。因此,她拉著這個女兒閒扯了好一陣子家常,這才讓越千繁過來敘話。

    「起煙,你說的都是實情?」越千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雖是越氏子弟,但始終都是旁系出身,即便身居高官也是很少管族裡的事。和他聯繫的大多是家主越明鐘,其他人和他來往甚少,所以對於本家發生這樣的變故,他還是覺得一陣心悸。「這些人竟是全都昏頭了,一個個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簡直是胡鬧!」一向清雅寬和的他竟然出口喝罵了起來,看來著實氣得不輕。

    「起煙,如今正是緊要關頭,若是讓七殿下知道了此事,將來對越家的信任定然大大降低。若是他將來身登大寶,那你的秩位上就更委屈了。」越千繁來回踱著步子,顯然已是有些亂了方寸,「你說,如今究竟該怎麼辦?」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9 20:12
無痕篇 第七卷 奪嫡  第二十一章 捨棄
  

    越起煙露出一個沉靜的笑容,「爹爹,倘若越家真的因為輕視而失了殿下的歡心,你將如何自處?」她雙目光芒大盛地盯著自己名義上的父親,一字一句地問道,「您雖然只是越家旁系,但那些本家的執事一個個都是眼高於頂的傢伙,說不定會逼迫您也作出決定。您是繼續支持殿下,還是聽他們的輔佐別人?」

    越千繁先是一驚,隨後自嘲地笑道:「越家只有家主待我有恩,其他人又與我何干。我如今已經位居戶部尚書之位,又是朝中一等一的大員,怎麼可能和他們那些傢伙攪在一起?不說殿下的大力幫襯,就是如今形勢也不足以讓我作出其他抉擇。你以為你爹爹這些年能榮寵不衰靠的什麼,不就是眼力和站對了立場麼?」

    越起煙心中鬆了一口氣,這才輕聲說道:「不是起煙不孝,不過三綱五常擺在那裡,出嫁從夫,家族利益便不再是第一位了。更何況越家如今的情勢正說明了家主已經無法彈壓住大局,若是再由著他們胡來,怕是到時根本就無法收拾。我對七哥說的都是實話,羅家雖然眼下已經不如從前,但餘威仍在,羅允謙雖然已是廢人,但仍不失為一個智者。若是許以重利,那麼讓他取代越家如今的地位又有何妨?」

    越千繁不由打了一個寒戰,他沒有想到越起煙居然如此冷酷,因為那些執事的短視和膚淺,難道越家就真的得付出失去八閩第一世家頭銜地代價?「起煙,羅家一向狼子野心。若是輕易讓他們蓋過一頭,恐怕將來必成大患啊!」他口不對心地出口勸道,「即便越家再有差錯。你若是這般做作又如何對得起先祖,須知家主對你可是不薄。」

    「爹爹。你不要忘記,若是殿下那邊有什麼閃失,越家也一樣保不住。」越起煙絲毫不留情面地說,「這些年越家行事愈加張揚,雖然也結交了不少達官顯貴。可是得罪的人也同樣不少。就拿當年在倭國的生意來說,殿下出主意讓他們讓出兩成利潤打點各方權貴,這才順利地讓他們獨佔了那邊地大部分生意,而羅家卻只分得了小頭。這一番作為雖然贏得了大筆金錢進帳,卻也同樣得罪了同行,如今大江南北,看不慣越家囂張跋扈的人多了去了,就連福建總督宋大人也對越家地獨大很是憂心。若是換作你是七殿下,對於越家的背信棄義又會如何考量?」

    一番長篇大論說得越千繁作聲不得,只能無奈地低下了頭。「起煙。怪不得先前家主曾經說過,若是你身為男兒,越家定能發揚光大。真是可惜了。」他語帶雙關地道。

    越起煙自然知道父親此話的言下之意,以越千繁多年為官洞徹世情的老練,自然不會發那種無所謂的感慨。他說得一點都沒錯,自己眼下雖然還能隨時會見家族地人。甚至在王府中比海若欣等三女更為出入自由,甚至可以接觸到那些最為機密的東西,可是,自己終究是女人。她的臉色瞬間黯淡下來,倘若風無痕只是輔政,那倒還好,自己還可能幫助夫婿打理政務,但是如果風無痕真能登上那至高的御座呢?也許她就只能在深宮中苦苦度日,熬過那難言的時光,也許自己會有一個貴妃的封號,作一個徒富尊榮的金絲鳥,再也沒有顯露才華的機會……「起煙!」越千繁見女兒突然失神的樣子,只得出聲打斷道,「你若是真的打定了主意,那我也無話可說。越家如今彷彿已是日落西山地勢頭,是該讓他們嘗嘗滋味了。」他心中一動,似乎有一個思緒正在使勁地想冒出來,好一陣子後,越千繁才沉聲說道,「起煙,依你之見,本家中的那些執事會不會被人買通了?」

    越起煙感到心中陡地一緊,這正是她始終無法面對的問題,若是真地如此,那對越家就真的只有捨棄一途了。沒有一個上位者會在自己強勢的時候接受一個搖擺不定的盟友,風無痕也是一樣。與丈夫相處了那麼多年,她深知風無痕地秉性,寬和但不失原則,馭下更是極有心計,倘若有人背叛他,那後果怎樣不言而喻。

    「爹爹,你就別猜測這麼多了,當務之急是立刻遣人聯絡羅家。這些年來,雖然羅家事事都和殿下互通聲氣,但畢竟不像越家關係這麼深,因此此次至少也要讓他們只有殿下這一個選擇。」越起煙又恢復了平日的從容鎮定,「總而言之,爹爹不妨用您的名義去和羅允謙打交道,他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決斷。」

    越千繁重重地點了點頭,父女倆相視一笑,兩人竟是同時想到了遠在福建的越起煙生父越千節。此時,越千繁實在有些後悔,自己將幼子過繼到堂弟名下本是為了與本家拉近關係,誰想到現在事情竟會如此急轉直下。而越起煙也想著父親的安危,眼中竟是有了幾許水氣。

    風無痕見到渾身傷痕的徐春書時,心中的不安已經到了極點。郎哥那邊果然不曾失信,正是他派過去的人手解了徐春書等幾人的困境,否則就真的要損兵折將了。所幸陳令誠已經歸來,這些皮肉傷對於他來說無非就是小菜一碟,不費吹灰之力而已。不過,風無痕這個惹出這一堆麻煩的始作俑者還是被陳令誠好好訓斥了一頓。用這位太醫的話來說,那種大搖大擺帶幾個人回京的做法根本就是把自己當作刺客的靶子,而風無痕對陳令誠的直言不諱卻只有搖頭苦笑而已。對於自己的莽撞無知,他已經不僅是懊悔而已,畢竟自己的頭號心腹冥絕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安撫了徐春書等人之後,風無痕正要歇口氣,卻見小方子匆匆趨前報道,「殿下,皇宮裡的石公公來了,看樣子似乎是皇上召見。」

    風無痕先是一愣,隨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徐春書等人回府的情景他並沒有下令隱瞞,因此不少京城百姓都看到了這些侍衛身上的纍纍傷痕,想必父皇也同樣知道了。「我這就去見他。「他又吩咐道,「小方子,最近事務紛亂,內院中你多盯著一點,上次跟去敬陵的那四個丫鬟如果有不安分,你就稟告王妃處置。總而言之,如今外頭都沒法應付得過來,府裡再也不許有什麼內耗的破事!」

    小方子待主子離開後才擦拭了一把額頭沁出的冷汗,急急忙忙地朝內院趕去。他是知道那幾個丫鬟的事,不過卻沒想到風無痕會如此看重。說來也是其中一個太過招搖,權貴之家哪個主子沒有幾個通房大丫鬟,得侍枕席已是她們的福分,如今竟在內院中自恃身份,真真是可笑。他又想起王妃海若欣當初的表情,心中更是咯登一下,以那位海大小姐的脾氣,弄得不好,恐怕那四個侍女就真的要吃掛落了。

    石六順來訪果然是奉了皇帝旨意,宣風無痕即刻入宮覲見。這些天,皇帝連連接待了數位要員,就連病癒的鮑華晟也在其中之列。沒有人知道皇帝說了些什麼,皇宮的太監和侍衛僅僅看到了那些人離開之後凝重的表情。誰都知道,七皇子回京的路上連連遇到諸多險阻,就連那些扈從的侍衛也是個個帶傷,不少人都在猜測皇帝是否為追查此事而煩惱。

    風無痕進宮的時候,恰恰見到六皇子風無清剛從裡邊出來,兩相照面,這兄弟倆自然不好說什麼。不過,風無清還是趁著石六順不注意給了自己的七弟一個耐人尋味的眼色,三根手指更是連連晃了幾下,顯然是提點風無痕皇帝的意思。

    進了勤政殿,風無痕照例的請安問好之後,皇帝也就順勢提起了徐春書等人的傷情。風無痕在這裡可不敢添油加醋,如實稟報了他們的情形之後,他卻很有技巧地隱瞞了那些援兵的存在,只是把功勞都歸到了徐春書他們的身上,畢竟這些侍衛都是皇帝賜下的人。他誇獎他們的忠勇,順便自責一番自己的莽撞,這樣的舉止果然令皇帝很是滿意。然而,皇帝絲毫沒有提起三皇子風無言的意思。

    「無痕,那些糟心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你那個冥絕只有比徐春書他們更機靈,等閒絕不會丟了性命。這次的一路追殺和那些刺客,朕已經下令九門提督張乾和直隸總督畢雲綸去查了,不過興許不會有什麼結果。」皇帝突然冷哼了一聲,顯然想到了自己的某個兒子,「朕剛剛,得到密報,西北的戰事仍然是僵持狀態,那些準噶爾騎兵並不好對付,幾個老將都吃了虧,那些貴胄子弟就更不用說了。兵部尚書余蘋啟是個不通軍政的人,偏偏朕在這個時候還不能換掉他,所以你如今得以親王的身份坐鎮兵部,統籌安排西北戰事,要多學著點。」

    風無痕只覺得一陣熱血直衝腦門,雖然皇帝把西北戰事說得嚴重,但他和安親王風無方可是隨時保持著信函往來,自然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用風無方的話來說,那就是正在等待著一場大捷來報功。如今皇帝驟然讓他坐鎮兵部,無疑是讓他坐享其成,拿到一個天大功勞的意思。

    「兒臣遵旨,兒臣在兵部一定竭盡全力督辦差事,絕不辜負父皇所望。」風無痕深深地俯身叩首,他知道,自己離那個位子僅僅是一步之遙而已。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9 20:13
無痕篇 第七卷 奪嫡  第二十二章 前夕
  

    連著幾天沒見皇帝有什麼動靜,風無言的心不由放了下來。就連朝議上碰到風無痕的時候,他也常常帶著滿面笑容,還會不帶任何煙火氣地奉承幾句。而風無痕也是一副兄弟和睦的樣子,誰也看不出來不久以前這兩兄弟還經歷過一場暗中的較量。

    風無惜卻沒有那位三哥這麼好的涵養,雖然皇帝和皇后刻意的冷淡讓他覺察到了自己的不利態勢,但他畢竟是一帆風順慣了,讓他學著自己兄弟那般的城府還是不切實際了些。饒是如此,當他強裝笑容和風無痕打招呼的時候,幾個朝臣還是難掩面上驚訝。畢竟誰都知道皇后蕭氏的兩個兒子形同陌路,有時就連面上的態勢都難以保全。今日風無惜居然主動打招呼,這可真是奇了。

    風無痕不著痕跡地和各大權臣周旋著,果然不出所料,沒了賀甫榮的賀氏一黨和以往比起來便遜色了許多。賀莫彬的位分不過是戶部左侍郎,雖然也有從一品的官銜,但如今戶部主事的乃是戶部尚書越千繁,還有六皇子風無清坐鎮,因此他要鎮壓住賀氏一黨中其他的拔尖人物便有些困難。大約連賀莫彬自己也沒有那個自信,只看他在幾位朝臣中間時不時地露出幾分侷促的表情,風無痕就斷定這位賀家二公子還不算一個合格的對手。

    皇帝也沒有耽擱功夫,早朝甫一開始,他就拋出了由風無痕接管兵部的消息,令一眾大臣目瞪口呆。除了少數幾人早得了消息,其餘人竟是全都兀自愣在了那裡。尤其是風無言和賀氏一黨的人最為驚訝。誰都知道風無痕從未協理過軍務,更何況兵部尚書余莘啟猶在其位,皇帝地這個任命無疑是剝奪了這位尚書的實權。越俎代庖。不少人的心中都浮現出了這四個字。

    然而,誰也不敢多說什麼。如今地皇帝又回到了早年大權獨攬的時候,頗有一言堂地作風。朝堂之上甚至連幾個重臣的折子都履有駁回之事,更不用提尋常官員了。賀氏一黨的幾個朝臣本想出言反對,但瞧見自家的幾個大員都是一副緘默的神態,不約而同地縮了回去。如此一來。風無言也沒了反對地道理,何況他這邊夠份量的人本就少,隨便犧牲一個又會惹來麻煩,因此只能恨恨地低下了頭。不過他心底還猶自慶牽,皇帝沒有馬上提出立儲的意思,這也給了他最後的一點希望。

    西北的風無方並不像皇帝想像的那般清閒,和那幫鞋子交戰了多次,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先前確實小覷了這些人。就看那些人打了就跑的架勢,和草原上來無影去無蹤的馬賊根本沒什麼區別。最最頭痛的卻是那些鞋子的作風,草原上依附凌雲地部族一個個受到侵擾。甚至有不少小部落都遭到了滅族之禍,若是長此以往,恐怕自己就算打了勝仗。那些部族也會元氣大傷。雖然他並不在乎那些牧民的死活,但堂堂天朝上國若是連一些屬民都無法護佑,傳揚出去無疑是最大的笑柄。

    風無方默然站在那巨大地地圖跟前,眉頭皺得幾乎擰在一塊。統兵西北雖然像征著天大的榮耀。但也同樣帶來了無窮的壓力。他如今節制甘肅、陝西、四川、山西四省軍務,連那些巡撫總督尚且俯首聽命,這個大將軍可以說是滿朝第一武將也不為過。對於自幼矢志建功立業的風無方來說,他已經站在了自己夢想地最高點,只要這一戰能夠功德圓滿,他這個親王爵位上再加上世襲罔替就沒有任何懸念了。

    「功勳卓著,戰績彪炳?」風無方饒有興味地重複著這八個字,眉宇間突然現出幾許不屑,「當年父王也不是同樣揚威沙場,最後卻沒有馬革裹屍,只落得一個在王府中鬱鬱而終的下場。」他喃喃自語道,「只希望將來的新君不要是那般難伺候的主兒就好,否則……」他的臉上頓時殺機畢露,轉眼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報!」帳外突然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風無方頭也不抬地厲聲喝道:「進來!」

    「啟稟大將軍,探馬來報,一股大約是兩萬人的敵軍往倫肅部那邊去了!」一個親兵急匆匆地跪地稟道。

    「又是倫肅?」風無方眉頭一揚,顯然很是不解。就是那個號稱有帶甲勇士三萬的倫肅部,這些天時不時地遭到準噶爾騎兵的侵擾,損失極為慘烈。就連一向妄自尊大的倫肅親王富爾答也不得已卑詞向風無方求援,信函上甚至少有地加了不少奉承話。

    按理草原上和倫肅部交好的部落不少,可是為何卻只有那富爾答一方遭到這等麻煩?準噶爾此番捲土重來,得罪的部族愈來愈多,卻不知是打的什麼主意。風無痕心念一轉,立刻下令道:「速召雙月營統領張雲鋒,破擊營統領呂原昌前來帥帳議事!」

    張雲鋒和呂原昌在帥帳前不期而遇,兩人同時冷哼了一聲,先後報名求見。對於原任展破寒副手的呂原昌,張雲鋒始終極為鄙夷。不過是一個出身卑賤的放牛娃,如今卻步步高陞,甚至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這世道實在是變了。雖然對於風無方重用破擊營,甚至倚為中軍極為不滿,但張雲鋒在那位大將軍面前不敢有任何表示。風無方可是皇族中第一得用的將才,殺伐決斷自是不在話下,張雲鋒可不願意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破擊營和自己的前程過不去。

    不過,風無方的命令還是令張雲鋒極為氣苦。讓他和呂原昌一同出擊也就罷了,憑什麼還要自己聽這個傢伙節制?須知彼此品級並無差別,自己在統領一職上的時間比之呂原昌更長,就算論及出身戰功,自己也毫不落後。然而,風無方的一句「軍令如山」便令他啞口無言,就連貴為安平公主之子的鍾正業都逃不過軍棍伺候,自己何苦去招惹這位大將軍的脾氣,還是自認倒霉算了。

    不過,他整頓軍馬的時候卻鼓足了勁,一通帶了十足髒字的訓話頓時讓他的那些部下全都驚呆了。這位出身顯貴門第的統領很少有這般舉動,就連往常的訓示也老帶著一種不屑的意味,今天究竟是出什麼岔子了?不說底下的軍士議論紛紛,就連和張雲鋒相交甚深的其他將領也愣了神,上頭那個殺氣騰騰的統領怎麼看都和平時的雙月營統領大相逕庭,張雲鋒究竟吃錯了什麼藥?

    呂原昌遠遠看著雙月營比平日齊整了許多的模樣,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不愧是大將軍,給那個公子哥一句狠話,再加上不著痕跡地激將就有這樣的效果,馭下之術還真是不簡單。不過,就到此為止了,這些在戰場上只會撿漏的軍士那比得上破擊營千錘百煉的精兵強將?

    「你們就好生學著點吧!」呂原昌冷冷地自言自語道。

    一批批的探馬不斷報上了敵軍的消息,雖然對於倫肅部的死活並不在意,但兩位主將還是不想失了面子。若是趕到那邊只發現了一片殘骸,那他們回去面子往哪裡擱?此次出擊,風無方出人意料地只讓他們兩人帶了半數軍馬,甚至還撥了專門的輜重隊負責糧草接應,擺明了就不止是讓他們打一場遭遇戰,而是還有其他打算。自然,這番話只有呂原昌知道,張雲鋒雖然隱隱約約有著幾許懷疑,但並沒有往心裡去。

    兩天兩夜的趕路後,他們畢竟還是追上了,準噶爾的騎兵確實不凡,光是圍殲外圍的五百人就費了不少功夫。儘管西北的兵卒都算是久經戰陣的老兵了,但面對同樣驍勇的敵軍,他們的表現卻並不如主將預料的那樣出色。以眾凌寡之下,居然還是折損不少,地上的五百具屍體的代價便是己方陣亡三百七十一人,重傷六十四人,再加上輕傷的三百多人。如此戰果,就連出征前自信滿滿的呂原昌也皺起了眉頭。若是對方號稱有兩萬騎兵,那至少真實人數也有一萬五六千左右,真的戰起來,己方真的並不佔上風。

    特古高昂著頭看著底下哀嚎的人們,自從他屬下的那些騎兵踏入此地的那一刻起,號稱草原雄鷹的倫肅部就即將成為歷史。什麼三萬鐵騎,在他看來不過是些那些只通騎射不通戰略的蠻牛而已。背靠天朝上國卻不知道那些漢人的陰謀詭計,再繁衍下去只會是草原的恥辱!他不經意地朝遠方看了一眼,那些漢人的兵馬也應該到了,希望他們不會讓自己失望才好。客圖策零,他的腦海中有出現了那個男人的名字,野心、實力、地位,那個人什麼都有,就看自己這一次能否成功了。

    「我準噶爾的勇士們!」他突然大喝一聲,「你們才是草原上真正的雄鷹,那些倫肅人不過是折斷了翅膀的禿鷲而已!現在,漢人的大軍已經來到,他們正在屠殺我們的兄弟,讓我們回師殺一個痛快!」他的聲音又高又亮,頓時傳遍了整個營帳區域。那些剛才還在燒殺搶掠的騎兵立刻抬起了頭來,見慣了血腥的臉上又現出了殘忍的氣息。

    如同閃電一般,這夥人全都奔向了自己的坐騎,外邊留了足夠的人馬,夠那些漢人喝一壺了。對於他們來說,喪身刀下才是勇士的死法,沒有人為此惋惜流淚。他們是勇士,比雄鷹更高貴的勇士!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9 20:14
無痕篇 第七卷 奪嫡  第二十三章 交戰
  

    張雲鋒和呂原昌沒想到敵人來得這麼快,那些韃子明明應該還在搶掠屠殺才對。剛才從一個膽小的騎兵口中,他們撬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客圖策零手下最心腹的將領特古和倫肅部向有仇怨,此次就是為了報私仇而來,而他的主人居然也就輕易讓他帶了兩萬人出來。實在是兒戲,兩人的心底同時轉過這樣一個念頭,放任公務不管而去報私怨,這是他們無法理解的。

    不過,那些騎兵可沒有被自己的主將利用的覺悟,對於他們來說,特古和倫肅部的仇怨只能用血來洗刷,那是任何高貴的勇士都應該做的事情。主將帶他們來這裡完成那復仇的一戰,無疑是信任他們的表現,如今,他們在那些倫肅人身上奪得了財富和女人,發洩了心中的慾望和殺性,現在就順便再教訓一下管閒事的漢人好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就是那些準噶爾騎兵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同伴的滿地屍骸沒有讓他們有任何畏縮,反而更激起了他們無窮的殺氣和血性。就連號稱西北軍營中殺性最重的破擊營眾將士也不得不承認,他們遠不如敵人那般瘋狂。

    也不知主將特古是如何考慮的,面對人數遠勝於己方的敵人,他居然敢放任屬下憑著血性衝殺,自己更是一騎絕塵地衝在最前方。剛才的報復已經讓他熱血沸騰,橫豎自己最大的心結已經解開,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雙。此時的特古,彷彿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個統兵大將。大約是準備不足,這些理該是騎兵的漢子有不少是光著腳衝殺。

    不用人指揮,他們便充當了中軍地角色。

    對於一幫猶如瘋狗般的敵人。呂原昌並沒有半分怯場,那幫韃子的胡攪蠻纏他是看多了,又豈會懾於他們地氣勢?在他的號令下,悍不畏死地破擊營步兵一邊接戰一邊後撤,有如口袋般將敵軍層層陷了進來。

    在旁邊的張雲鋒卻只是虛應故事。他看出了對方那些士卒的殺意,因此約束了屬下不要衝得太靠前,也正是這樣才給了呂原昌從容佈置的機會。兩翼的騎兵早已鏖戰成一團,難分彼此,這是一場遭遇戰,雖然西北方面有了準備,但準噶爾人地勇猛彌補了他們的倉促迎敵。

    刀光劍雨,羽箭紛飛,但恰恰是這個構成了整個戰場最為悲壯的場面。與形同瘋狂的準噶爾騎兵一樣,破擊營的將士正竭力發揮著他們西北第一營的真實水平。這並不是張雲鋒和破擊營的第一次協同作戰。

    但以往只是遠遠地策應,從未向今日這般真正並肩作戰。一條條身影躍起然後倒下,一聲聲兵刃交擊的清脆鳴響。再加上刀劍入體的悶哼聲和慘叫聲,他終於認識到了破擊營的強大,心底地嫉妒和不滿也在一點一點消去。

    除卻起先策應的少量步兵之外,這是兩支精銳騎兵的較量。呂原昌和張雲鋒都知道。中間地那些步兵無疑是犧牲品,不過對於那些罪囚來說,死在沙場總比死在法場更好,更何況立功之後還能減免刑期,說不定還有重見天日的機會,因此兩人對於那些人的傷亡都不以為意。同樣,對於沙場老手來說,敵方也毫不在意他們的生死,輕傷重傷都宛然不顧,只要有一口氣在,這些人就猶自粘在一塊,渲染出一片片血色。

    「這一戰,贏定了!」呂原昌自言自語道,身邊地兩個親衛不由揚起了頭。他們都是跟了這位統領多年的老人,深知其和展破寒一樣,從不輕言取勝,如今突然下次斷言,無疑是有了必勝的把握。然後,看到戰場中亂成一團的態勢,他們不由又疑惑了起來,那些人還是韌勁十足,似乎並沒有落敗的跡象啊。

    張雲鋒也同樣搖了搖頭,那個特古雖說自己親自衝殺在前,但似乎還有用過戰術的。這不是幾千人的小規模接觸,數萬人馬一下子都投入進去,對於一個戰場來說,稍有不慎就是一場混戰。如今的戰局看起來雖然紊亂,但其實卻仍舊有一定的秩序,否則他和呂原昌這兩個主將也不可能帶著最精銳的中軍在後面看熱鬧。

    「是時候了!」呂原昌突然大手一揮,原本靜止不動的中軍頓時開動了起來,馬蹄聲彷彿奪命符般傳遍了整個戰場。張雲鋒自然不甘落後,他落後呂原昌僅僅十幾步之遙,雪亮的馬刀已經高高舉起。這是一場勝仗,他當然不能讓出鞘的刀乾乾淨淨地縮回去。

    「終於出動了嗎?」正在激戰中的特古突然抬起了頭,剛才還是狂熱的眼神突然一片清明,和渾身血跡的模樣毫不相稱。他突然對緊跟在後保護的親衛大吼了一句,只見那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利索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古怪的玩意,用力地吹了起來。

    準噶爾此次出擊的步騎加在一起大約有一萬四千人左右,但他們卻死死地頂住了對方將近三萬人的攻勢,說是以一敵二也並不為過。雖然探馬報上的數字是兩萬,但無論是呂原昌還是張雲鋒都認為是鞋子的故弄玄虛,那種虛誇兵力的情況在兩軍交戰時是常有的事,因此誰都沒有在意。更何況特古所部在這場戰役前已經打過一場硬仗,按照倫肅部的實力,他們還能以一萬四千人應戰已經是相當難得了。

    然而,特古隱藏實力的本領確實恰到好處,之前將倫肅部挑落馬下時,他就預先在那邊伏下了三千精銳作為預備。他知道自己選擇了這個時機報仇極為不智,很可能因此而和西北那幫漢人直接對上,所以他很早就買通了倫肅部中親王富爾答的弟弟勒布,並許諾事成之後由他接任親王的位子,另外還可以將搶奪到的牧民牛羊留一半給他,而自己的要求就是和他內外呼應,將富爾答一擊斃命。如此一來,偷襲進行的異常順利,起先的戰鬥中他不過損失了區區幾百人,因此騰出人手伏在暗處便綽綽有餘了。

    「憑這點人要戰勝你們自是休想,不過要自保還是沒問題的!」特古得意地啐了一口。他的時機抓得恰到好處,對方既然已經全軍壓上,那自己這邊的最後一招至少可以讓他們不再輕舉妄動。騎兵的培養對於草原部族來說無疑是最簡單的事,在他看來,只要能讓草原上原本依附凌雲的部落和準噶爾一條心,那就平恭了數十萬的大軍。今天把這些漢人吃住了,那西北大營就得吃一個啞巴虧,自己這邊更可以將此渲染為一場大勝。

    果然,呂原昌和張雲鋒聽到那一陣馬蹄聲的當口就立刻醒悟了過來,那個一直拚殺在前的男人居然留有伏兵!雖然那些人馬的到來動搖不了大局,但渾水摸魚至少還是可以做到的。剛才中軍進入戰場的一剎那,戰形就已經有點亂了,若是被人趁機宰割一陣,那後果不堪設想。

    面對未曾料到的敵人,兩人同時開始收攏手下兵馬,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們兩個可不想帶著殘兵打勝仗。

    於是,本來血腥味十足的戰局卻像一場鬧劇般收場了。特古的三千伏兵確實是攪局的老手,斜插,迂迴,然後又是直突,對於陷在戰陣中的破擊營和雙月營來說,這無疑是如同噩夢般的突襲。若非呂原昌和張雲鋒整頓得早,恐怕戰況還得風雲突變。

    是役,特古麾下騎兵折損三千二百餘人,但他們卻在倫肅部掠奪了大量的馬匹,更是將倫肅親王富爾答的首級掛在了旗桿上示眾。富爾答之弟勒布繼任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歷數兄長八大罪過之後,宣佈廢除之前和凌雲的盟約,另與準噶爾結盟。這個結果讓凌雲上下為之震驚,而初至兵部的風無痕,則是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紛亂的局面。

    風無痕煩亂地踱著腳步,雖然他知道風無方一定會有自己的對策,但他更是清楚,哪怕以無方哥的算無遺策,恐怕也沒料到事情會急轉直下到這個地步。對於善騎射的草原諸部來說,損失幾千騎兵不過是小事,他們那裡的青壯牧民無不可以騎馬上陣,而對於西北軍營來說,精銳交戰的結果居然是無功而返,換作任何主將都是難以接受的。

    他正在焦躁不安的時候,徐春書匆匆進來稟報道:「殿下,理藩院尚書虞榮期求見。」他見主子眉頭一鎖,立刻輕聲加了一句,「殿下,還有一個好消息,冥絕已經平安回來了。」

    風無痕頓感心中一鬆,彷彿西北的戰事也一下子無關緊要似的。自從進這兵部起,他就沒過一天的安生日子,糧餉、民夫、西北諸省兵力調配,余革啟那個混帳根本就是和他對著幹,什麼勞什子的事情都交給他作主。如今放下一樁心事,他總算能完全把心思放到這裡了。

    「子煦,你去請虞大人進來。」風無痕沉聲吩咐道。對於理藩院的那個老頭,他已經是打過了好幾次交道。如今西北戰事迭起,蒙古諸部自然也是蠢蠢欲動,除了少數部族堅定不移地向著凌雲之外,其他部落還在觀望之中。畢竟和開國的時候比起來,凌雲在西北的駐軍雖然有增無減,實力卻大不如從前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9 20:15
無痕篇 第七卷 奪嫡  第二十四章 尷尬
  

    應付完虞榮期這個嘮叨的老頭,風無痕這才能夠坐下來鬆一口氣,不由想到了禮部的權力更迭。原禮部尚書崔勳丁憂出缺之後,皇帝最終還是將禮部左侍郎馬逢初提拔了上來。馬逢初此人倒也識相,在朝堂上始終保持緘默,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開口。而私底下,這位新任尚書卻事事遵從皇帝的心意,因此進宮的次數竟比得上鮑華晟這般寵臣。馬逢初大約知道是風無清推薦的他,因此無論明面還是暗地裡,都和風無痕走得甚近,此人自是知道這兩兄弟的從屬關係,因此巴結得格外慇勤。

    雖然西北戰事愈加緊張,但京城有關祥瑞的風波還未過去,而且流言又有愈演愈烈的勢頭。與先前那些禍亂朝局的流言蜚語不同,對於此次百姓們津津樂道天賜祥瑞,上至皇帝百官,下至衙門差役,竟全是不理不睬的架勢。甚至有不少版本的傳言出自那些達官顯貴府上。風無痕心中清楚,只要自己行止不差,西北再能應景式地來一個大捷,那大局就能順理成章地定下來。可惜如今偏偏事與願違,西北那邊不尷不尬的局面看來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解決的,那便只得看皇帝心意如何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正要喚徐春書進來,這才想起郎哥那邊的事情始終沒有讓這個心腹全盤知曉,不由歎了一口氣。沉默良久,他還是決定將此事交給冥絕去辦。徐春書給人的印象如同春風拂面,坦坦蕩蕩,更適合辦明面上的事情。將來還有其他借重之處,這些見不得人地勾當還是不要牽涉他為好。至於冥絕,誰都看得出他喜歡隱伏在黑暗之中。

    因此那些清除隱患的事還是等他來辦更為妥當。

    風無痕倏地握緊了拳頭,回京途中的遭遇刺殺和倉惶逃竄是他今生最大地恥辱。事先得了消息還如此狼狽,不能不說是他的決斷和應變能力過於薄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連這一點都不懂,他實在是枉為眾人之首。不過,他已經讓郎哥去追查那些黑道人物地底細。想必能有所收穫。風無言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自己不利,不就是自以為天衣無縫麼,可惜那些黑道上廝混了良久的傢伙又怎麼可能不預先防備,自己只要讓人居中挑撥,或是取得別樣的證據,說不定反而能收到奇效。風無痕冷笑一聲,嘴角現出一絲陰狠的意味。

    凌仁傑和葉風盯著冥絕狼狽的樣子,不由笑出聲來。他們和這個冷人兒共事良久,從未見過他如此裝扮,再看看旁邊一臉無奈地聶明裳。

    兩人同時閃過一個齷齪的念頭。不過他們可不敢當面打趣,須知那個傢伙一旦瘋狂起來,他們兩個可絕對不是對手。兩人嘻嘻哈哈地將冥絕和聶明裳引進屋。又在外邊擠眉弄眼了一陣,隨即便趁著冥絕還未發怒,趕緊溜了出去,不過那遮掩不住地笑聲卻仍然不斷地傳了進來。

    冥絕瞟了一眼聶明裳。這才隨意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神色又變成了往日的冷淡。那玉珮本是他隨身之物,但他曾在早年的一次刺殺過程中遇險,逃生途中偶遇一個好心的老婦,足足照料了他三個月,這才勉強撿回一條小命。為了答謝對方的救命之恩,他將這塊玉珮贈給了這位老婦,誰想到最後此物居然輾轉到了聶明裳的手上,甚至連那個尷尬的約定一起轉嫁了過來。

    雖然有心想要殺了此女,但那位老婦乃是冥絕前半生中最為敬重之人,而兩人之約又是擊掌立誓的結果,因此看在那人的份上,他最終還是沒有下手。不過冥絕也沒有客氣,用了獨門手法制住了聶明裳全身經脈,使她無法發力。雖然這些都是趁著為她療傷時暗中所為,但想必此女應該心中有數,至於那勞什子地約定就算了,橫豎聶明裳也似乎沒有把它放在心上。

    聶明裳想得卻沒有這麼多,她好不容易才在冥絕手中逃得性命,自然不敢奢望過多。既然平安抵達京城,那麼按照先前所說,她就應該催著風無痕先去向她的夫家討回公道,然後再設法留在勤親王府中。至於途中那段插曲,即便她想追究也有心無力,難道此時還奢望自己去離間他們主僕的信任麼,在沒有立穩腳跟前,想幹什麼都是笑話。

    她偷偷瞥了一眼冥絕,心中卻湧起一種異樣地感情,她在夫家嫁過去就守了活寡,自己的女兒身反而是主人所破,至今嬌軀都沒有被第二個人看過。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奢望那位貴人的寵愛憐惜,自己對於那人來說只不過是可以控制的工具而已,因此注定不可能獲得什麼歸宿。大仇未報,今生今世,她還是孑然一身來得自在。

    越起煙連著幾天都是出門在外,這讓其他三女很是奇怪。勤親王府不比尋常豪門,幾位貴婦出門也沒有什麼避忌,

    但總是這樣卻過於惹人注目了。雖然明面上四女和睦非常,但暗地裡卻始終較著勁,她們都知道儲位之爭即將塵埃落定,自己地丈夫是最熱門的人物,那將來後宮紛爭一定非同凡響。假若風無痕登上大寶,海若欣還能藉著元妃之位坐定皇后寶座,而其他三女則要看家世和寵眷才能定下位分,那時候還有其他妃子,她們不得不為固寵而憂心。

    紅如旁敲側擊了好幾次,越起煙卻始終避而不談,內院中她們兩人最為談得來,尋常小事並不避忌,因此這次越起煙一反常態的神秘讓紅如好生疑惑。雖然對方隱藏得很好,但紅如還是能看出越起煙疲憊的模樣,心中不由感慨,她這個沒有母家可以借重的人雖然說話不能高聲,但也同樣少了憂心事,反正遇著事情的時候,陳令誠都會為她解惑,再加上還有兩個聰明可愛的孩子,王府的生活還算愜意。

    她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子,突然憶起當年和綠茵同受刑杖的情形,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此次丈夫去敬陵時,她本想讓綠茵跟著,誰知最後卻讓海若欣駁了回來,因此內心也是歉疚萬分。如今自己飛上了高枝,當年的姐妹卻還是沒能更進一步,到了年歲指不定還得隨意揀一個小廝嫁了,實在是人生際遇兩重天。

    越起煙卻沒時間領會其他三女對她舉動的臆測,她必須搶在風無痕得知越家的異動前平定一切。為了自己的將來,為了自己能夠有機會再度主導那一邊的局勢,她必須作出決定,哪怕那個決定對於家族是怎樣的殘忍和背叛。

    「起煙,羅家在京城的主事已經將消息發回本家了,如今恐怕就是你想後悔都來不及了。」越千繁無奈地搖搖頭道,雖說他也痛恨那伙執事的膚淺短視,但要像越起煙作出這般離經叛道的舉動來,他還是沒有這樣的魄力。「若是此事傳到那些老古板耳中,指不定將你搬排成怎樣的女人呢。難道你就真的一點轉圈餘地都不給他們了?」

    「爹爹,你太小看我了。」越起煙微微一笑,「雖然我是女兒身,可從前也參與過家中事務,那些年輕一輩的越氏子弟我還是說得上話的。如今朝局幾近穩定,大勢所趨是我家殿下,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那些短視的老傢伙既然靠不住,那越家來一場變革也未嘗不可。只不過光靠他們還不夠,因此外力上必須施壓,而羅家正是一把最好的刀。」

    越千繁驚異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心底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寒意,果斷倘若到了極致便是可怕。若是風無痕真的登基,越起煙能滿足於一個貴妃的秩位麼?還是她根本就會像大唐的則天皇后一般作為?越千繁愈想愈覺得心驚,直到憶起凌雲開國太祖的祖訓之後才定下心來。

    「後宮嬪妃不得干政,違令者誅無赦!」僅是這一句話就震懾了不少別有用心的嬪妃,凌雲的史書上甚至記載了好幾位皇帝用這個理由廢黜寵妃宮眷。他偷眼瞥了女兒一眼,心中暗暗惋惜,如此氣概身為女兒身真是可惜了。

    「對了,聽說羅允謙在小字輩中提拔了一個人上來,此人名叫羅生綱,本是旁系子弟,誰料才幹卻是非常,僅僅幾年就能夠獨當一面,京城和華北諸省都是他主理,聽說羅允謙準備一反常態地讓他接任家主之位。」越千繁突然想起一事,連忙將自己所知說了出來。「此次由於羅允謙行動不便,羅家極可能由此人出面和你接觸。起煙,不能大意啊!」

    越起煙不由苦笑,大傷元氣的羅家尚能找到可用之才,為何唯獨越家反而更垂垂老矣,腐朽不堪?她搖頭將這些念頭驅出腦海,這才鄭重其事地答道:「爹爹放心,我心裡有數。福建是殿下的根據地,有了之前的教訓,誰都不敢妄動,更何況當年殿下曾經以雷霆手腕鎮壓倭寇,並收服了羅家。雖然這些年來並沒有刻意扶持羅家,但他們應該知道如何抉擇,他們等的不就是現在的機會麼?總而言之,福建絕不容許出現什麼變數!」她的話說得斬釘截鐵,言下之意自然非常清楚。

    越千繁愕然點頭,這些年來,羅家都是低調異常,再也沒了往昔囂張跋扈的模樣,就連生意上和越家發生紛爭時也都是退讓居多,久而久之,倒使得那些越家人忘記了當年被羅家逼得走投無路的窘境。原來,羅家也在等待時機,那越家此舉不是自毀長城?越千繁頓感心中沉重,如果先前他還對越起煙準備在家族中大力扶持年輕人心有疑慮,那此刻便是完全下定了決心。不管怎麼說,祖宗留下的大好基業,絕不能毀在這幫貪婪執事的手裡。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9 20:16
無痕篇 第七卷 奪嫡  第二十五章 兄弟
  

    風無候舒服地靠在太師椅上,似乎毫不經意地聽著周嚴的稟報。良久,他才揮揮手道:「敬之,不用那麼擔心,本王安插一個人在老七那邊,並不是為了想要他的命。聶明裳雖然為人偏執,一心要報仇,但也不是一個傻瓜,待到明白過來後,她應該知道如何取捨。況且老七勤勞公務是出了名的,她也不見得能找到機會。只要她能留在勤親王府,那就是最大的成功,一步暗棋總是比沒有好。」

    「殿下,萬一此女洩漏了身份,被七殿下察覺到她和我們這邊的關係怎麼辦?」周嚴並不如自己的主子那般樂觀,在他看來,主子的這種作法無疑是兒戲。先前風無候把聶明裳收留在自己的別業,奪了她的處子之身就已經有些胡鬧了,如今還支使這個女人去臥底,那根本就是存心往人家手裡送把柄。

    「敬之,你猜的一點沒錯,本王就是要送老七一個天大的把柄。」

    風無候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本王不比老六,他是審時度勢,恰到好處地投奔了過去,像本王這種半路出家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到完全的信任。如今的局勢你也看到了,父皇他老人家已經是偏心得厲害,若是不能取得老七的信任,恐怕將來清洗的時候便會再多一個名字。」風無候神秘兮兮地晃動著手中的水晶杯,目光彷彿被那璀璨美麗的酒液吸引了過去。「本王送給老七的就正是這樣一條美女蛇,身份曖昧,而且還曾經是本王的女人。還有什麼禮物比這個更好?」

    周嚴只感到渾身一片惡寒,儘管跟著風無候已經多年,但他從未有過被完全信任地感覺。這位皇子就彷彿是那種耍弄陰謀的天才。將其他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那種層出不窮的奇思妙想讓他總是眼花繚亂地跟在後面。往往因此忘了自己身為謀士地職責。

    風無候沒有在意一旁心腹的難看臉色,反而自顧自地品了一口杯中美酒,半晌才悠悠開口道:「敬之,你要明白一點,任何時候都不要背叛本王。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看本王,須知毒蛇可是常常都有冬眠地習慣。」言罷他給了周嚴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一步三搖地向門外踱去,口中還在哼唱著那些不入流的小調。

    周嚴只感到自己渾身如同浸在冰水中一般,以他對風無候的瞭解,自然知道那些話的敲打之意。可是,他地行事一向謹慎,差錯更是幾乎沒有,為什麼風無候會突然冒出這句話?他想起自己暗中的勾當和那位主兒的吩咐,額頭的冷汗情不自禁地就掉落了下來。

    風無痕則是對著一張請柬為難。一向和他不對眼的風無惜居然邀請他赴宴,真是怎麼想怎麼詭異。這些年隨著他的逐漸起步,風無惜的敵意已經不僅僅顯現在表面了。就連蕭氏一黨的幾位重臣都或多或少地透漏過風無惜對他們的拉攏。如此看來,一個寧郡王的王爵還遠遠不能讓這位心高氣傲地弟弟滿意呢。

    風無痕自失地一笑,隨手將其擲在一旁的几案上,宴無好宴。只是不能不去而已。他隨口喚道:「冥絕,明日你隨本王一同去。至於其他侍衛不用多帶,你讓子煦他們在府中休息好了。」話一說完,他便瞧見了冥絕臉上的古怪表情,不由恍然大悟,「我倒是忘了你地傷還未痊癒,那就讓凌仁傑和葉風跟我去吧。」

    冥絕這才提醒道:「殿下,屬下的傷不礙事,但您是不是忘了那個女人?」

    風無痕這才想起聶明裳,不由使勁揉了揉太陽穴,他倒是沒想到此女會由冥絕帶回來。若是依著這個冷人兒以往的個性,帶一具囫圇屍首回來覆命的可能性倒大一些,實在沒理由保住聶明裳地性命。「她不是受了重傷麼,陳老怎麼說?」畢竟聶明裳曾經救過自己性命,因此風無痕勉為其難地問道。

    「她的運氣不錯,在路上屬下就看過了,沒什麼大礙。」冥絕搖頭道,他大約是看出了主子的疑惑,連忙又補充道,「屬下沒有刻意護著她,不過就是發覺她和屬下早年的一位恩人有一丁點關係,因此沒傷她的性命。她如今是吵吵嚷嚷著要求殿下為她討還公道,屬下都懶得理她。」他見風無痕忍俊不禁的模樣,隨即硬梆梆地發話道,「若是殿下對她有懷疑,不妨讓其他人動手,那樣屬下便可以不欠那位恩人的情了。」

    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風無痕不由更加頭痛起來,低頭思量了好半天,他才對一旁的小方子吩咐道:「小方子,你找個機靈點的人去套套那女人的話,若是她的夫家不是什麼大戶,就趁早把事情辦妥了送她過去,否則留在這裡也不成樣子。幸好范慶承聰明,將她安置在毗鄰王府的一處宅子,否則傳揚出去豈不麻煩?唉,若非當年聶思遠的死,這些閒事我管它作甚!」

    小方子連聲答應,心中卻暗笑不迭。不得不說,主子哪點都好,就是面對女人時彷彿老是缺一根筋。想當年暗戀海若欣也是如此,搭訕的技巧極其拙劣,若非皇帝賜婚,恐怕這位名滿京城的美女怎麼也嫁不到王府來。海若蘭和越起煙也是一樣,風無痕應付起她們來也是一樣吃力,一點都沒有面對國事和政務時的灑脫。就連一直相伴的紅如也是,沒有那次的一時衝動,恐怕要衝破兩人之間的主僕壁壘也不甚容易。總而言之,主子不缺桃花運,但就是沒那個心。

    於是一直到第二天赴宴,風無痕的臉上總是一副沒好氣的樣子,只是在抵達寧郡王府時臉色才好看一些,不過仍是僵硬得很。風無惜這次擺出了十二分的誠意,竟是親自迎了出來,神情中也少了幾分敵意,不過還是能看出一絲不情願的架勢。風無痕心中暗暗稱奇,不過已是隱約有了幾分認識,看來今次的酒宴應該不是這個弟弟的手筆。

    果然,這是一場諸皇子間的家宴,也不知風無惜作何打算,現存的皇子中除了十三皇子年齡過於幼小,其他的都被他請了來,面子著實不小。風無痕冷眼看著那些神態各異,卻無不裝成一副和睦樣子的兄弟,嘴角不由浮現出一絲微笑,看來大伙的表面功夫做得著實不賴。

    風無痕剛發現自己是到的最晚的,風無言便笑容可掬地迎上前來。

    「七弟,大伙可都是在等你這個大忙人哦!你看看,六弟到得最早,九弟其次,就連一向只知道美酒和女人的四弟也比你更早。怎麼樣,今天可是要罰你三杯才行!」他一邊說一邊變戲法似的變出一杯酒來,不懷好意地笑道:「這可是大家剛才商量好的,你想耍賴都不行!」

    風無痕見其他兄弟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只能無奈地仰頭灌了一杯,倒是讓站在旁邊的冥絕和徐春書駭了一跳。假如是毒酒……兩人的心裡竟同時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風無言笑吟吟地接過那個空酒杯,這才連拉帶拽地把風無痕按到了座位上,目光還不經意地朝冥絕兩人掃了一眼。

    待到坐定,風無痕才得知今天是十二皇子風無浩的生日。對於這個自幼喪母的弟弟,諸皇子常常會時不時表現出關心的態勢,以顯示自己對幼弟的友愛,當然,這種所謂的兄弟之情不過是借口而已。前一段時間恭惠皇貴妃賀雪茗有意將風無浩認為己子的時候,這些皇子個個都在後頭使著暗勁,如今卻跳出來給弟弟慶壽,怎麼想都是虛偽。

    風無浩是皇子中唯一一個還未封王的,因此雖說他應該是今日的主角,卻始終沒有吭聲,只是一個勁地埋頭和桌上的菜餚戰鬥。那些皇兄們說的話他一句都沒聽進去,橫豎他只是個不被注意的皇子,就連賀家當初刻意地和他交好也不過是為了功利。誰都沒有發現,風無浩的眼中已經滿是淚水,他只是強忍著才沒有當場丟臉。然而,此時此刻,他看著旁人有說有笑的模樣,心底已是浮現出一個瘋狂而可怕的念頭,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真正體會到了乳母當初的教導,在這深宮中,一定要把自己當作孤兒一般看待。

    儘管事先沒得到半點風聲,可是風無痕還是察覺到了一點詭異,除了風無清在見到他的時候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之外,其他兄弟彷彿刻意地將他與風無惜和風無言安排在了一起。而那位幾乎讓他損兵折將的三哥居然厚顏無恥地在酒筵上大談兄弟情誼,這讓他幾乎一口酒噎在喉嚨口。就連風無惜也是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提起往事,甚至還很不合時宜地提到了風無痕當初的誓言,彷彿這位七哥還是當年的落魄景況似的。

    總而言之,這一場酒筵看似融洽和睦,兄弟情長,但實際上卻始終在圍繞著一個主題,那就是儲位。

    風無痕終於露出了一個從容的笑容,此情此景在當年氓親王風氓致的壽筵上也同樣如此,風無昭、風無論、風無言,這三個人不是也同樣鬥成一團麼?如今自己有幸成為其中的一份子,看來對手是真的害怕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9 20:17
無痕篇 第七卷 奪嫡  第二十六章 教導
  

    這一日,皇帝再度召見了三位重臣,氓親王風氓致,宰相海觀羽,再加上最近頻頻露面的右都御史鮑華晟,這三人都是在百官中最得寵信的朝臣,便是位居椒房貴戚之列的蕭雲朝和賀甫榮也難比他們的聖眷,更何況如今那兩位早就被打發的遠遠的。如今皇帝屢屢召見這些立場不偏不倚的臣子,眾官的心中無不忐忑,誰都害怕在這個時候站錯了隊,葬送了大好前程。

    勤政殿中的氣氛卻沒有那般凝肅,興許是皇帝體諒鮑華晟大病初癒的緣故,起先議的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小事,待到後來才逐漸轉到正題。

    與風氓致和海觀羽不同,鮑華晟算得上是年富力強的官員,但同時資歷就稍淺了,因此儘管對皇帝的心意早有揣測,卻始終還沒得到真正的答案。

    風氓致斟酌再三,還是不得不問起風無痕回京時的遇刺一事,畢竟現在外邊眾說紛紜,若是沒有一個交待,恐怕流言會愈演愈烈。海觀羽卻兀自沉默著,以他的位分本該跟在風氓致後面一起進言,但事涉皇家,他的兩個孫女又都是勤親王府的人,因此立場尷尬,還不如緘默更好。鮑華晟卻忍不住出言道:「啟稟皇上,氓親王所言極是,光天化日謀刺皇子,幕後主謀自是謀逆大罪,但那些殺手一流也是同樣該誅。這些江湖習武之人屢屢違反我朝律例,若是不加以嚴懲,恐怕為禍更大。微臣懇請皇上令刑部嚴加追查,務必揪出幕後主使!」

    風氓致和海觀羽不由相顧愕然。誰都沒想到鮑華晟言辭如此激烈。

    謀刺一事不用說便是那位皇子的手筆,皇帝若要追查,除非用鐵證將風無言革除王爵。倣傚當年的五皇子風無昭一例處置,否則恐怕引起地麻煩就並非一星半點。適才風氓致的言下之意不過是敲山震虎。讓那些蠢蠢欲動的皇族收斂而已。如今看來,鮑華晟這一年來遠離京畿,一直在淮安養病,因此對於朝局地掌握就要差上幾分了。

    皇帝見其他兩人面面相覷的模樣,不由微微一笑。隨即目視鮑華晟道:「鮑愛卿,朕若是追查此事,那就是越俎代庖了。」他見鮑華晟一臉疑惑,又隱隱用話語提點道,「如今雖然西北戰事沒有多大緊張,但畢竟那只是小疾,還稱不上是心腹大患。你忘了前一陣子地天賜祥瑞麼?那才是最主要的,朕要選擇的儲君須得有魄力,否則怎能掌握這萬里河山?」

    鮑華晟悚然一驚,他並不是愚鈍之人。因此已是明白了皇帝的言下之意。這位至尊竟是要七皇子風無痕自己尋出對方的破綻予以擊破,換言之,他這是在縱容兄弟相爭。以皇帝地鐵腕。要收拾一個心懷不軌的皇子很簡單,可他偏偏要假手別人完成,其中的諸多考量實在令有心人膽寒。

    皇帝突然離座而起,臉上的皺紋也似舒展了開來。「為君者。治國只是其次,若是連治國之道尚且不通的自然是昏君無疑。不過如同為將者一樣,殺伐決斷才是必不可少的。無痕什麼都好,仁恕之道也都省得,就是狠辣上頭還是缺點功夫,遇事也太衝動。一味寬縱了別人便苦了自己,朕就是要讓他明白這一點。」對於皇帝來說,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他並不擔心新君登基後會如何整治兄弟一輩。皇位是否能坐穩,那要看御座上的人是否有馭下之道,是否能使百姓安居樂業,是否能收攏人心,一味的剷除異己只會讓自己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

    皇帝還是第一次在鮑華晟面前赤裸裸地露出自己地心意,因此這句話一說出來,鮑華晟已是猶自愣了。許久以來,他都以為皇帝是將風無痕當作輔臣培養,如今事情真相一說穿,他難免有些無法接受。可是轉念想想也確實有理,皇帝各部輪流著讓風無痕熟悉政務,又不斷地提拔他那一系的人才,蕭氏一黨的人也總是有意無意地推波助瀾,竟是讓這位皇子真地有蓋過別人一頭之勢。再加上蕭氏已經晉位皇后,風無痕若是以皇后嫡長子身份獲封儲君,名正言順自是不必說了。

    許久的沉默之後,鮑華晟終於醒覺到了自己的失儀,但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容易才迸出一句應景的話:「皇上聖明!」

    皇帝啞然失笑,「想不到鮑愛卿如今也學會了這等頌聖俗套,好了,朕就不拐彎抹角了,朝臣中朕信得過地重臣,你們三個無疑是頂尖的。如今朝局雖然明面上沒有什麼波瀾,但暗地的勾當卻少不了。那些個有才幹的臣子你們就多盯著點,若是發現不妥當就立刻報上來,朕即刻打發出京城去。這邊已經是一灘渾水,沒必要什麼人都往裡邊趟。」

    三人躬身應是,風氓致和海觀羽還不約而同地多看了鮑華晟一眼,目光中儘是複雜的意味。待到出宮時,鮑華晟還未來得及告辭,風氓致便邀兩人去他府上坐坐,海觀羽自是欣然答應,這下鮑華晟也不好推辭,只得跟著一起去了。

    鮑華晟還是第一次來氓親王府,因此對於那等門庭冷落的架勢不由大吃一驚。誰都知道這位皇族中的輩分最長者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可是這蕭索的態勢卻與風氓致的身份地位大不相符,難道那些官員就真的一點見識都沒有?鮑華晟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得身邊的海觀羽笑道:「鮑大人大約是覺得這裡太過冷清了,其實那是因為王爺太過嚴正,皇族子弟若是上門求差使,大多要遭到他的嚴厲訓斥。而尋常官員若是請托辦事,則是根本連大門都進不去,長此下來,自然也就沒人再敢上門了。」

    鮑華晟不由肅然起敬,他倒是沒想到這位老人風骨如此剛烈,就連自忖清正的他也難做到這一點。畢竟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剛則易折,有的時候他也不得不隨波逐流。「氓親王確實是吾輩楷模。若是京城地其他官員能像您這般自持,朝政應是另一番局面了。」他發自內心地感慨道。

    風氓致只是微微一笑。顯然是坦然接受了。雖然身子已是極為孱弱,但除非重病難以起身,每次上朝他都從不缺席。鮑華晟和海觀羽見他被兩個小太監顫顫巍巍地攙扶著走路的模樣,心中不由都是一酸。海觀羽是想到了自己的處境,而鮑華晟卻是心生敬意。對於年華正好地他來說,無疑是看到了一個最好的榜樣。

    風氓致也不客套,直接把兩人引進了書房,又遣走所有伺候地僕役下人後,這才向海觀羽使了一個眼色。「鮑大人,今日請你到氓親王府來,是老夫和王爺兩個人的意思。如今我們兩個都老了,雖然朝中的大員也不少,卻往往各存私心,難當大任。皇上也不敢放手任用。一旦我們兩個老傢伙歸天,恐怕重擔就要交到你的肩上了。」海觀羽起身鄭重地一揖,臉色肅然。

    鮑華晟又是一驚。他今日得到的消息太多,幾乎超過他以往地任何想像。現在海觀羽如此作勢,他怎敢受此一禮,忙不迭地起身回禮道:

    「海老相爺言重了。您和王爺都是兩朝元老,身子也還康健,怎可輕易出此不祥之語?下官受皇上知遇之恩,自當竭力報效,萬不敢當此重禮。」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顯然還沒有完全明白海觀羽的言下之意。

    「鮑大人,這個時候就用不著謙遜了,這又不是面聖奏對。」風氓致插言道,「海相為相幾十載,體會聖意總還是比你勝上一籌。你是皇上內定的下一任宰相,這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用不著置疑。眼下的情勢你也看到了,那是靠皇上一人強壓著。倘若皇上未及作好完全安排就有什麼萬一,那新君能否鎮壓住局面就全靠你了。本王和海相也許都見不著那個時候,即便能芶延殘喘到那一刻,恐怕也幫不了你什麼忙,所以今日就是和你打一個招呼。」

    鮑華晟這才明白兩人的用意,不過從那些漠視生死的話中,他還是覺察到了一絲悲涼的意味。朝局的暗潮洶湧他早就發現了,只是他雖然有一個大學士地職銜,更多的卻是作為言官,無法總攬全局,因此雖然屢屢有所進言,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請兩位放心,倘若下官真地能得掌相印,自然不會放任那些朋黨小人禍亂朝綱!」鮑華晟並沒有一絲推辭,斬釘截鐵地答道。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海觀羽和風氓致的臉上掠過一絲憂慮。

    「鮑大人,雖然你比起監察院的其他言官來說要圓滑世故,但有些事情你還是太執著了。」海觀羽搖頭歎道,「從古到今,朋黨屢禁不止,緣由就是朝臣往往需考結黨來保證自身利益,因此明君也往往只用一個,限,字而不用,禁,字。朝堂之上,倘若都是各行其是,那聲音就不計其數,君王豈不是不勝其擾?因此君子往往痛恨朋黨,卻不知其為制衡之道。鮑大人,你若是為相,則需同樣把握平衡之道,凌雲地宰相都是君王的心腹之人,因此往往獨立於黨爭之外,旁觀者清,你應該從更高處俯瞰朝局,如此方為良相。」

    一番話說得鮑華晟茅塞頓開,以前那種掌握權柄之後便要大幹一場的念頭頓時煙消雲散。確實,他往昔執掌監察院之所以一直感到掣肘重重,就是因為他始終在黨爭中掙扎,生怕因為自己屬下的一個疏失而鑄成大錯。如今換一個角度來看,他發覺自己實在不必那般患得患失,若要為相,自己真的還需多學著點。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9 20:18
無痕篇 第七卷 奪嫡  第二十七章 決斷
  

    蕭雲朝不安地在屋子裡踱著步子,離開京城到這個見鬼的地方也已經快兩年了。勞軍變成了督察,最後竟直接被風無方請到了這裡,理由卻冠冕堂皇得很,為了欽差大人的安全。可他左右尋思著總不是滋味,戰場那個地方他確實不敢再去,但風無方作什麼軍事佈置卻不敢連知會一聲都沒有。他蕭雲朝可是正牌子國舅,不是那些雜牌子的皇親國戚可以比擬的。

    他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得門外的小廝高聲報道:「大人,安親王來訪!」蕭雲朝不由大喜,前方的戰況他已是得了消息,雖然並未打敗仗,但在佔盡上風後卻被人逼成一個平手,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更何況倫肅部轉眼就投入了準噶爾那邊的陣營,對於自命天朝上國的凌雲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

    「王爺,你可是來了,這些天來到我這裡問東問西的大小官員幾乎把門檻都踏破了,我卻只能推說軍機大事不能外瀉。」蕭雲朝一見風無方踏進門就急不可耐地上前敘話,「究竟是怎麼回事,破擊營不是西北最為精銳的麼?還有雙月營的張雲鋒那個小子,平時吹牛的話一摞摞的,居然到戰場上就蔫了?」

    風無方的心情本就不好,聽得蕭雲朝的這般言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可是人家既是欽差又是國舅,他雖然是統兵的親王,但也不敢隨意得罪。好容易將氣順下去,他才徐徐開口道:「蕭大人,戰事瞬息多變本就是常理。準噶爾的騎兵雖強,但西北大營並不輸他。先前不過是牛刀小試,又不是打了敗仗。那些上竄下跳的官員無非就是杞人憂天。」他不屑地揚了揚眉,顯然對於西北地那些齷齪官員很是不滿。

    蕭雲朝舒了一口氣。雖然和風無方交往不多,但他對於這位王爺的瞭解倒是不少。在福建的時候懂得韜光養晦,在西北地時候又能夠雷厲風行,確實是帶兵的將才。最重要地一點就是,風無方和風無痕交情極好。這是蕭雲朝在京城時就聽說過的,因此在宣旨過後就一直對他大力籠絡,只不過風無方不鹹不淡的,始終未作表態。

    「如此就好,我就怕有什麼萬一。如今外邊的流言多了去了,傳到京城又不知要變成什麼花樣。」蕭雲朝深深歎了一口氣,「如今你我遠離京城,一旦有變恐怕連應對的功夫都沒有。王爺,不是我插手軍務,對準噶爾地戰事倘若一有小小失利。被對方大肆宣揚下,那些草原上的諸部恐怕就要被他們拉攏過去,倫肅部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風無方不由眉頭一皺。蕭雲朝能看出這些來倒也不易。戰事如何沒什麼懸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凌雲的軍況雖然不如往昔,但只要自己用兵沒有什麼大的紕漏。敗仗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考慮到草原上被準噶爾橫掃的部落愈來愈多,再這麼僵持下去,恐怕就連皇帝也會心生不滿。若是再加上有人推波助瀾,恐怕後果難測。

    「蕭大人所言,本王記下了,你放心,不會有你擔心的那種情況出現。」風無方說著就將話題一轉,「本王如今擔心的倒是京城地局勢,天賜祥瑞的事你應該聽說過了?」

    蕭雲朝心中一緊,本能地盯著風無方多看了兩眼,見他沒有其他用意後方才小心翼翼地答道:「聽是聽說過,不知王爺提起此事有何用意?須知此地可是西北,離京城將近千里之遙。縱是消息傳來,也已經是數天前的東西了。」

    風無方不耐煩地搖搖頭,「蕭大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這種勞什子地祥瑞是什麼名堂,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本王只問你一句,如今無痕聲勢大漲,你究竟是何打算?畢竟你是堂堂吏部尚書,老窩在西北之地算什麼話。」

    蕭雲朝還是第一次聽見別人這麼直接的抱怨,只能苦笑不已,不過,他對於風無方的問題還是極為意動。聽那言下之意,風無方彷彿對於風無痕如日中天地聲勢頗是欣喜,難道真的如同傳言一般,他也是無痕那一派的人物?

    「王爺說笑了,七殿下乃是我外甥,他若是能得皇上青睞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就連皇后也一定是萬分高興。他的聖眷愈高,我的位子就更穩,難道還有別樣考量麼?」蕭雲朝赤裸裸地答道,他不得不豁出去賭一賭,畢竟先前他還總是防著那個外甥一手,如今再不表現一下,恐怕風無方把話一傳,他將來就苦了。

    風無痕絲毫不知西北的風無方正在為他造勢,眼下他不得不為一堆的煩心事而頭疼。戰事方面他最多只需應個景,無需費太大的功夫,但其他事情就沒有那麼容易了。不說徐春書等人咬牙切齒地想追查那次刺殺背後的真相,就連冥絕也時常有意無意地玩起了消失。那個聶明裳更是個天大的麻煩,派誰過去伺候都不妥當,最後風無痕倒是想起自己在福建時收留的一個聶家下人聶其,平日都是讓他種種花草之類的,因此這次就將此人派了過去,也好順便考量一下聶明裳的身份。

    誰料派過去的人回報說,聶其一見聶明裳便跪地痛哭,也不知他是如何這麼快就認出了舊主,這下風無痕對其兩人身份的疑惑更深了。須知將近八年沒見,論理絕不會這麼快就認出人來。當初他之所以將收容了聶其,不過是因為他攔轎喊冤,事涉死去的二皇子風無論,因此才留下了他。這些年來一直留著此人在外院作一個園丁,如今看來,指不定此人身份也相當可疑。

    然而,這一切都不算完,神出鬼沒的冥絕最後帶回了一條無法證實的消息。也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竟然精心易容之後,手繪了一張聶明裳的畫像在京城四處暗中打探。用地借口更是可笑,竟然托詞說是打聽失散多年的妹子,結果真的被他問出了一條消息。他在城郊地一處莊園附近打聽到。曾經有一個面目和聶明裳相似的女子在這裡住過幾個月,這讓他如獲至寶。因此立刻回轉來向主子回報。

    風無候,居然是風無候?風無痕頓時感到一陣茫然,在敬陵地時候,除了母妃來書示警之外,便是這位四哥托人送來了消息。言之鑿鑿地透露有人意圖對他不利,其中還暗示了風無言的名字,難道這全是假相?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寒而慄的感覺,然而,冥絕又說了一句讓他無法忽視的話。

    「殿下,屬下總覺得其中有些蹊蹺。按理,那些普通百姓不可能去記住這樣一個女人,此事未免太湊巧了些。那個莊園是四殿下的產業不假,但當時問話時,屬下隱約覺得那個人彷彿就在等著有人詢問似地。查探他身份又沒有發覺有練武的跡象。因此最後只得放過了他。」冥絕若有所思地道,跟著風無痕多年,他異乎常人的直覺往往能發揮功效。因此他從來都是有話直說。

    是栽贓嫁禍還是事實?饒是風無痕一向精明,此時也不免糊塗了起來。對於風無候這樣一個難以琢磨的人物,他始終有一種朦朧的感覺。

    相比其他幾個皇子總是喜歡在前台表現自己,風無候卻往往隱在暗處。

    時不時地用各種奇怪的方式顯示自己的存在,就好比自己第一次見到風無候時,他竟敢公然在中秋筵會上讓府中的歌伎在御前歡歌獻舞。

    風無痕的面前彷彿又出現了風無候永遠是似笑非笑的臉,又想到了事情地重點,以風無候的為人,若是他真的派人接近自己,那當時地老僕遠伯就絕對不會露出那般拙劣的破綻。但他也實在想不出會有人和風無候過不去,須知幾個母家還算得勢的皇子中,風無候雖然為人張揚,在權位上卻是不甚兜搭的。

    風無痕又瞥了一眼冥絕,忽然醒悟到了一點什麼,不由露出了一個苦笑。當年皇帝雖然沒有罪及聶思遠地家人,但聶明裳畢竟是罪人後代,姿色也還過得去,而以風無候好色風流的性子,說不定已經與那個女人芶且過了。他把這麼一個立場尷尬的女人塞到自己府中,一是試探自己的反應,二來怕是就要借自己弄清那女子的真實來歷,順便安自己的心了。不愧是風無候,陰柔狡詐,真是夠狠。不僅如此,雖然聶明裳隱藏得極好,但風無痕還是隱隱約約察覺到那個女人心中懷有恨意,說不定正是為此風無候才處心積慮地安排了客棧中的那一幕。

    「冥絕,你既然和那個女人有一點瓜葛,從今日起,你給我盯住她,看看她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風無痕終於下定了主意,「你不用和我提什麼礙於當年的事情無法動手,我看得出來,事情不像你說的這般簡單。若是有什麼萬一,你直接讓徐春書代你除去她便是。本王感到事情沒那麼簡單,興許這個女人不止和老四一人有瓜葛。」他正容吩咐道。

    冥絕一怔之後便躬身應是,神色複雜至極,隨即轉身出了書房。正好迎面遇上的小方子見了他這副模樣,愣了好一陣子才想到進屋稟報。

    「殿下,郎哥他們那邊有消息了,那些殺手都是一個地方的,一直都是幹這一行吃飯。聽說三個月前有人付了十萬兩銀子的定金,讓他們在幾個地方都派人埋伏好了,隨後還提供了極為詳實的圖像,說是京裡一位貴人的仇敵。事成之後允諾了五十萬兩銀子。」小方子一五一十地低聲報道。

    風無痕心中一凜,然後便露出了一個陰狠的冷笑。「真是大手筆,郎哥既然連這些都查了出來,想必知道那幫不長眼的殺手是誰派出的了。你讓他設法和那幫人的首腦見一面,同時放話過去,就說朝廷正在加緊追查,讓他們不要自誤。一群江湖人和朝廷作對,有什麼下場他們應該很清楚。先前陳老早就定下了主意,讓郎哥那邊照辦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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