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凌雲誌異 作者:府天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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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2009-5-14 15: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9 215692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0 16:31
無痕篇 第八卷 新君 第十七章 預備
  

    客圖策零頓時目現凶光,吞併塞弗部是他行前就決定好的事情,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早已向麾下大將佈置得清清楚楚。如今,被眼前這個身份干礙甚大的霍布逃出來還不算,居然連塞弗部的重寶都拿了出來,這無疑是一件最麻煩的事情。心中憤恨的他不由抬頭向賴善看去,只見這位今晚的新郎官也是滿面驚愕,顯然對此並未有所準備。客圖策零已是明白,先前定是庫爾騰部庇護收容了此人,但想必這個霍布對賴善隱瞞了自己身份,而且並未托出實情,如此一來,此人可是把黃金部族的賴善親王大大得罪了。

    既然有了計較,客圖策零的臉上便重現了那種懶散的笑容,他趨前幾步,朝著風無痕躬身一揖道:「太子殿下,今日乃是賴善親王大喜的日子,說起這等刀兵之事未免煞風景了。」他不屑地瞥了霍布一眼,這才傲然道,「他若是想找下臣的麻煩,不妨就到外邊去說,在這裡攪了別人好事算什麼勇士?」他大約嫌撩撥得還不夠,又朝著賴善一笑道,「不過賴善王爺還真是好心腸,居然收了他作護衛親兵,真是要恭喜啊!」

    賴善頓時省到了重點,臉色不由大變,心中對這個霍布的不識好歹更是震怒不已。然而,今日乃是他的大喜之日,因此儘管他極為光火,此時卻只能強自裝出笑臉道:「多謝客圖策零汗的好意了,各位,今日不談戰事。違者就是不給我賴善面子。草原的勇士就得有寬厚地心胸,如今烈酒美食都在眼前,各位就好好享用吧!」

    霍布神情悲憤地仍然跪在地上。然而,瞟向他的目光雖多。卻沒有一人過來相詢,這讓他既尷尬又憤怒。有心人都知道他剛才的莽撞舉動得罪了賴善,再加之他又是客圖策零地仇人,因此無人敢上前安慰或是將他扶起。

    風無痕看著眼前的這個漢子,深深歎了一口氣。客圖策零地這些挑唆話實在是比得上中原朝廷的那些大臣,陰毒而狡詐,甚至把賴善也給牽扯了進來。這個霍布雖然有膽略,卻哪比得上別人的陰險算計,這麼一來,他算是難以在漠南安身了。不過,身為當朝太子,他勢必不能就放任此人遭難,如此勇武之士,即便不能為他復仇。也至少要為己所用。漠西蒙古的不少部族都曾經受過冊封,只是這些年被準噶爾滅族的不在少數,能像此人這般逃出生天地幾乎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隨即淡淡地吩咐身旁的冥絕將霍布扶起,並半推半拽地命人將其帶出了此地。客圖策零目中現出一縷寒光,隨即又恢復了若無其事的模樣,繞有深意地看了賴善那對新人一眼。找了個借口先行退了下去。索圖和薩克部的兩位親王將剛才發生的事都看在眼裡,兩人是兒女親家,交換了一個眼色後便幾步來到了風無痕身側。

    「太子殿下,那個人中了客圖策零的詭計,恐怕賴善這裡他是留不住了。」索圖親王鄂裡若有所思地道,「漠南蒙古諸部時常會收納那些因為漠西戰事而流落至此的牧民親貴,但此人確實太不識好歹了。」

    旁邊的薩克親王赫德也附和道:「太子殿下若是真要瞭解漠西諸部的情況,收留此人便是上上之策。不過,客圖策零和他那個部下都是詭計多端的貨色,雖然前次屢屢向殿下示好,但誰知道他們居心如何。」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突然彷彿又想到了什麼,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樣。

    風無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目示他繼續把話說完。薩克親王赫德猶豫了半晌,這才低聲報道:「小王聽說準噶爾部曾經收容了一個從中原流落過去的漢人,此人是客圖策零的心腹幕僚,為人極為陰險毒辣。正是聽了此人地計策,漠西的那些小部族才倒了大霉,一個個接連滅族,就連曾經和準噶爾並稱漠西兩強的土爾謝部,如今也是快支撐不住了。我們蒙古漢子講的是馬背上分出勝負,哪有中原人那般狡詐!」他憤憤地說出這句話後,立刻覺得極為不妥,臉色大變之下連忙躬下身去謝罪不迭。

    風無痕知道這些蒙古人地心性,哪裡會對此苛責,因此只是淡淡一笑便揭過去了。打發走了兩位親王之後,他的神色頓時陰沉到了極點,當下轉頭對身側的小方子吩咐道:「待會將年嘉誠他們幾人帶到孤的大帳,你把此地的事情告訴他們,讓他們拿幾個法子出來。」他又看了那邊言談甚歡的布托和克爾泰一眼,眼中立時又是一片陰霾,不過此事他卻不想現在露緣,因此揮手讓小方子先行離去。

    諸王公很快在烈酒的幫助下忘記了那些突發事件,身為新郎的賴善自然也灌了不少,然而,當他一想起帳中的美貌少女,心中的喜悅和驕傲立刻佔據了上風。他算是皇帝的表親,如今當朝太子又屢屢籠絡,就連自己那位繼妃的封號也是公主,高出索圖和薩克部兩位親王一頭。黃金部族的實力已經在他的手底下達到了頂峰,他還有什麼遺憾的?

    滿身酒氣的賴善終於步進了自己的新婚之帳,是夜,即便是那些巡邏的親兵也可以聽到帳中傳出的陣陣蕩魂奪魄的聲音。已經年過五旬的庫爾騰親王賴善,彷彿覺得久違的青春再次回到了自己身上。

    同樣是這一晚,賴善寵妃博特氏的大帳內,同樣也是燈火輝煌。不安的布托在帳中不住地踱著步子,口中唸唸有詞。他的狡詐不過是表象,內中的卻是一種強烈的自卑,即便是父王的寵愛也難以掩蓋這種骨子裡流傳下來的東西。因為,只有他知道母親的底細,一個卑微出身的牧民之女,甚至曾經淪落為女奴,若非是機緣巧合讓她李代桃僵地成為了一個部落郡王的孤女,恐怕他就是一個卑賤到極點的奴隸了。正是因為如此,他對於權力和富貴有一種難以自持的渴望,只有這些,才能讓他忘卻那隨時可能被揭穿的表象。

    「以前有一個嫡出的大哥壓在頭上也就算了,至少還有母親你幫我撐著。現在可好,他居然又娶了繼妃,早知這樣,當初無論如何我也會逼著他冊封你為正妃。母親,不能再等了,他的身體至今仍然壯得很,一時半會絕不會出問題。要是那個什麼公主的給他生下兒子,那王位就更加輪不到我了,說不定為了討好朝廷,連大哥也一樣沒份!」布托的臉上陰雲密佈,狠狠地撂下一句話道,「橫豎此次客圖策零也在這裡,倘若我們裡應外合,未必沒有成功的希望!」

    博特氏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周圍的幾個漢子,這些人都是布托的班底,雖然不如世子克爾泰那般掌握大權,但在她多年的幫襯下,兒子的實力也不可小視。她確實已到了年華老去的時候,三十六歲的年紀對於草原女子來說,已是失去了能博得男人歡心的最大資本。原本的如雪肌膚已經不可避免地鬆弛了下來,原本纖細柔美的身段也開始長出了贅肉,就連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也不在煥發出誘人的神采。這些年來,她苦苦地拴住了賴善的心,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如今,是否真的要捨命搏一次呢?

    「夫人,請下決心吧!」一個面相陰鶩的漢子起身深施一禮道,「如今小王子的優勢已經沒有了,再說,即便王爺此刻故去,登位的必定是世子。如果沒有那個天朝公主,他也許會為了安撫人心而給您一個太妃的封號,但現在卻不可能了。王爺若是始終身子康健,那位公主有孕的可能性就極大,您再猶豫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好的機會了。」

    「是啊,母親,如今天朝太子正好在此地,我們大事成功後,如果能夠脅持他,朝廷必定不敢輕舉妄動。到時只要迫使朝廷能冊封我為庫爾騰親王,那就萬無一失了。」布托也急忙上前勸說道,「這幾年母親您也時常插手部族事務,部分親貴們也會聽您的,只要我們能成功,那個客圖策零就扣下送給天朝太子作為賀禮好了。該用的時候就利用他一下,用完了就除掉這個陰險的傢伙,天朝一定會因此寬恕我們的罪爾」

    博特氏愕然抬頭看著兒子,臉色變幻不定,怔了半晌,她才重重點頭道:「就聽你們的吧,我會設法聯絡那些支持我們這邊的親貴。不過,此事實在過於驚人,這麼幾天功夫,能成功拉到幾個人我也沒把握,你們一定得萬分小心,否則就全完了!」

    雖然對於母親的不吉言語有些不滿,但布托還是面帶欣喜地答應了一聲。什麼事出倉促,他都已經準備很久了,只是一直未曾覓得良機。

    十日之後就是那達慕的節慶了。趁著這個機會出手,應該可以一舉功成才對。他的嘴角露出一絲陰狠的微笑,而幾個心腹的臉上也神情各異,誰都不知道各自究竟在打著什麼樣的算盤。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0 16:34
無痕篇 第八卷 新君 第十八章 人賄
  

    霍布雖然如願以償地見到了天朝太子,但從對方口中說出兩的話卻讓他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塞弗部不過是一個只有萬人左右的小部族,因此並不知曉外邊的情況,風無痕不過是略微透露了一二,霍布便已經色變。在庫爾騰部的這幾天,他雖然聽說了一些會盟的事情,卻還是不以為意,此刻他已是醒悟到自己無法輕易復仇,整個人都似乎木了。

    風無痕命侍衛將霍布安置在了自己的營地之內,又遣人去把那些和他同來的塞弗部勇士要了過來。那些賴善的心腹早得了主人的命令,更不會再收留這些滅族之人,因此也沒說二話就把人交了出來。這些已經沒有了部族的人,風無痕並不想把他們留在草原上,若是把他們交給風無方的西北大營,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這樣他們還有報仇的機會。

    除了冥絕坐在營帳的門口之外,帳中的便都是當初蕭府的一眾幕僚。此時,他們都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風無痕遠至西北,身邊卻連一個東宮的幕僚書吏都未曾跟隨,凡事都委於他們之手,這些人又怎能不感恩戴德,努力報效,這其中當然就以年嘉誠為最。

    「如今看來,各方面的危機因素都已經佔滿了。」風無痕沒有坐下,而是若有所思地站在一副地圖之前。客圖策零送來的那卷羊皮地圖他早就命人臨摹下副本之後送往了西北大營,而此時掛在營帳中的,僅僅只是一份臨摹完好的贗品而已。「你們看看。客圖策零事先就將漠西蒙古全境幾乎都畫了進去,顯然早就有此野心。準噶爾人如果是真心會盟,又豈會用一次次地事件來試探朝廷的底線?」

    年嘉誠等一眾幕僚頓時全都沉默了。會盟乃是安親王的建議,再加上皇帝已經首肯。他們這些連官身都沒有地人又哪敢妄加評述?不過,風無痕既然都已經問了對策,先前又已經遣人讓他們設法,這些人便動足了心思,此時卻得推一個人出來打頭陣。

    年嘉誠見同僚都將目光轉向了他。不由自嘲地一笑,這便開口建議道:「太子殿下,先前抵達之時,賴善王爺就遣人知會過,八月初十乃是一年一度的那達慕,屆時將讓與會地眾位蒙古王公一併派人參加。這等人群聚集的機會極少,若是準噶爾人真有意作亂,無疑時最好的機會。太子殿下不妨與賴善王爺定計之後,設法逼客圖策零露出馬腳就光」

    風無痕無奈地搖了搖頭,事到如今。他也不想隱瞞了。「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庫爾騰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的。賴善的世子克爾泰和幼子布托如今正在暗地裡爭鬥不休,而今日地婚宴過後,他們倆定會對清寧公主心懷忌憚,怕人分了他們的權勢。與其說那達慕是準噶爾人的機會。還不如說是這兩個人的機會。」

    那些幕僚倒是頭一次聽說此事,原本這種他族密辛就是不外傳的事,他們這些天又都是久居營帳,少有外出走動,因此不免面面相覷了一陣子。幾個心思靈動的已是把準噶爾人和賴善的兩個兒子牽扯到了一塊思量,當下臉色大變的不在少數。

    「殿下,如此說來,怕是短期內就可能有變?」年嘉誠忍不住開口問道,「倘若真的如此,此地只駐紮了四千凌雲軍馬,決計敵不過那些心有異志的傢伙!」他這話一說完,便頗覺後悔,身在他人之地,若是還駐兵數萬,那便是不合情理了。他剛才一時心急,居然說了這樣地話,心中頓時後悔不迭,生怕遭人看輕。

    「光是軍馬倒在於其次,怕就怕勾結準噶爾的還有別人。」風無痕倒是沒露出異色,反而是用奇特的目光瞥了一眼坐在門口閉目養神地冥絕。「不過,身為天朝上國,恐怕那達慕大會上孤也得派人參加,若是不能奪得一項魁首,怕是那天即便沒有紛亂,也會遭人議論。」他說著就將話題一轉,「倒是依你們的意見,是否需要遣人去通知安親王預作準備?」

    旁人還未答話,一個年長幕僚就沉聲道:「殿下大可不必憂心,安親王鎮守西北多年,草原各部的情況也絕不會忽視,說不定從細作那邊瞭解到的情況遠比我等更多。再者太子殿下身份尊貴,有些部族巴結您都來不及,因此絕對會護您周全。」

    眾人皆是一愣,幾個心中早有計較地幕僚也未想到這個向來穩重的同伴會出這等驚人之語,然而,細細一品,那話還真是有理。如今的蒙古諸部也已經不復當年的盛況了,尤其是漠南諸部,由於受中原漢化日深,對朝廷的仰慕也已是遠遠超過從前。更有甚者,往往在節慶之日攀比朝廷賞賜的厚薄,以此顯示皇恩深重。因此,倘若此次會盟真的有人懷有異心,那些三大部之外的中等部族,一定會為了博朝廷歡心而有所動作。畢竟,西北風無方的大軍只消幾日就能出現在這無邊無際的草原之上。

    「子靜兄所言甚是。」年嘉誠點頭贊同道,「太子殿下,如今乃多事之秋,呂將軍和張將軍都是西北重將,不如略微對他們露一點風聲。若是事情真的有變,也好讓他們護著您。蒙古漢子都是那等彪悍萬分的人,最重的就是血性,對尊者之命從不違背。他們雖然尊崇中原,但若是那些王爺們下令,怕是他們的刀劍也不會避諱您的身份。」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孤犯過一次錯誤,便不會再冒風險,須知這一身可是牽扯著千百人的性命。」風無痕冷冷地道,目光已是變得深邃無比,「這次孤把人都留在了京城,而是把你們帶了出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倏地轉過身來,掃視了眾人一眼,這才說道,「父皇行前就有吩咐,此次即便無法一舉功成,消除準噶爾這個隱患,那至少也得牢牢掌控漠南諸部。重點便是看住賴善的兩個兒子,你們雖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謀臣,但在草原上卻是比勇士更為貴重的人物,諸部的王爺如今無不求賢若渴,正是你等大展身手的時機。」

    年嘉誠等人愕然之餘,隨即便省到了重點。各族王公中,用漢人作為心腹幕僚的不在少數,聽風無痕的意思,似乎頗有些要揀選人留在草原的意思。回想起此次出行前風無痕的暗示,他們已是恍然大悟,怪不得眾人之中的都是些沒有家室之累的,敢情這位太子殿下是早就有了計較。

    不過,要讓他們這些自視甚高的士子跟隨那些以勇力為尊的蒙古王公,眾人不免有幾分不情願,年嘉誠更是湧起一陣荒謬的感覺。但是,從風無痕鄭重的神情上看,他們知道事情恐怕已是到了那等地步,雖然以後情勢凶險,但若是他們真能得到器重,怕是將來回朝之日,榮華富貴便唾手可得了。朝廷畢竟是論資排輩的地方,即便風無痕登基為帝,他們身無寸功,那也是難居高位的。

    「太子殿下放心,學生等知道如何做了。」幾人對視一眼,齊齊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躬身應道。他們中年紀最長的已是年逾不惑,若是在蹉跎歲月,怕是今生今世也無法光耀門稍。托庇於異族王公之下雖然不夠光彩,但那是風無痕之令,他們至少能有五成的勝算取得對方的信任,畢竟那是將來的皇帝送給那些王公的大禮。

    「什麼,那個太子殿下居然給漠南各部送了一個幕僚?」客圖策零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那些王公瘋了麼?居然敢接受這種所謂的『好意』?說吧,究竟是哪幾個部落有這等福分,居然勞太子殿下如此費心?」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顯然對此極為不屑。

    特古一五一十地將他打探到的情況一一報上,他乍聽線報也覺得詫異,但後來卻是暗自佩服風無痕的用心。若是那些搖擺不定的部族,自然不會因為區區一個漢人而有所決斷,但若是換作庫爾騰部這樣的強大部族,多了一個詭計多端,而且又和朝廷關係密切的漢人臂助會有什麼好處,這是不言而喻的事實。

    客圖策零越聽越覺得心中惱恨,這些年他不停地派人往漠南諸部滲透,但卻僅僅限於那些中小部族,像索圖部這樣的強大敵人,他自然不會奢望能和他們交好。如今,風無痕彷彿是預作防範般地將那些和朝廷關係密切的部族王公邀了一個遍,顯然是有所承諾。那個人乃是堂堂天朝太子,也許還有什麼更大的手筆,難道真的識破了自己暗中的佈置?

    「特古,那達慕的那一天你一定得給我掙臉!」客圖策零突然斬釘截鐵地說道,「射箭、摔跤、賽馬,我知道你哪一項是擅長的。至於其他的,我自會派人頂著,絕不會讓人掃了面子去!」他雙目光芒大盛,一字一句地說道,「讓他們看看準噶爾第一勇士的風采,當然,也因為一定要把水攪渾了!」他的臉上再度浮現出那種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布托要機會,我就讓他試試,他的成功與否,就是這次會盟的關鍵!」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0 16:47
無痕篇 第八卷 新君 第十九章 賽事
  

    轉眼已是到了八月初十的那達慕,由於索圖和薩克部兩位親王的堅持,因此他們的婚禮也趕在這十日之內完成了。雖然身在他人的地盤上,但鑒於夜長夢多的道理,這兩位親王還是早早地把新娘娶了回去。

    只有客圖策零在那一次求婚之後分外悠閒,彷彿完全忘了這件事,而風無痕也同樣閉口不談此事,兩人竟是出奇得默契。

    這一日的草原上,四處是穿著喜慶服裝的牧民,隨處可見那些打扮得美麗動人的年輕少女。平日被部族奉為勇士的年輕人更是早早地裝束停當,盡顯彪悍氣息。賴善早就把消息放了出去,此次的那達慕和往年一樣,三項重頭戲就是摔跤、賽馬和射箭。誰都知道,這次天朝太子將親自出席,若是真能在人前一顯身手,恐怕不止能博得部族王公的青睞,還可能被中原朝廷相中。

    按照慣例,能擠進前三名的勇士往往都能夠得到豐厚的犒賞,倘若是像庫爾騰部這樣的強盛部族,甚至可能直接被舉薦到朝廷,那種風光是所有年輕人夢寐以求的。即便沒有拔得頭籌,只要能大大地露臉一回,草原少女的熱情也足以將他們融化,若是能得貴女青睞,他們無疑將飛黃騰達。高台上坐著的諸部王公也難掩心中興奮,以他們的尊崇身份自然不可能下場和那些民眾一起較量,但這是顯示部族聲威的最好機會。較技鬥狠的事誰都說不准」卜部族若是能出一個難得地勇士,指不定就能蓋過大部落一頭。若是尋常牧民輸了比賽自然是不打緊。但作為這些王公的麾下勇士,輸了這樣重要的大戲,那就得用生命來償還過失了。

    不持寸鐵以手搏。手如鐵鍛足鐵鑄。

    班分左右以耙進,桓桓勁敵猝相遇。

    未敢輕身便陷堅。各自迴旋鍵踏步,

    注目審勢睫不交,握攀作力筋盡露。

    伺隙忽為疊陣沖,持虛又遇夾寨團。

    明修暗渡詭道攻,聲東擊西多方誤。

    少焉肉搏緊交紐。要決雌雄肯相顧,

    翻身側入若擘鷂,拗肩急避似脫兔。

    垂勝或敗弱或強,頃刻利鈍難逆睹。

    忽然得間乘便利,拉肋摧胸倏已僕。

    看著台下鬥得難解難分地幾對摔跤漢子,年嘉誠突然輕吟出聲,引得賴善不由側目。對於這個年輕人,賴善很有好感,不僅如此,他去謁見風無痕的幾次。時常見年嘉誠伺候在側,顯然是親信人物。

    幾日前風無痕竟然流露出有意將此人留在庫爾騰部,賴善立時應承了下來。須知草原上來往地漢人商隊雖然眾多,肯留在諸部的真正才學之士卻是少之又少,難得的幾個有本事的人也往往是躲避官司或是身有干礙的貨色,沒法上得大檯面。此次風無痕居然肯用這麼大地手筆。

    顯然是大意籠絡漠南諸部。賴善搖頭晃腦地得意萬分,眼睛也不由向下面的賽場掃去。

    庫爾騰部此次派出的勇士是賴善長子克爾泰從小養大的奴隸努巴,雖然早已脫去了奴籍,但他肩膀上的那個烙印仍然分外刺眼。不過,以他的年紀而言,在摔跤上卻是屢屢敗敵,因此這回才能輪到他在眾人面前顯擺。

    只見努巴身穿一襲駝皮的「昭德格」中央部分飾有精美的怪獸型圖案,鑲著幾排銀質的泡釘,顯得格外英武壯碩。他身穿的套褲各色綢料做成,寬大多褶,褲套前面雙膝部位繡有別緻地圖案,腳上則是一雙馬靴,腰纏一寬皮帶,他古銅色的肌肉高高鼓起,那股巨大的威懾力竟然讓對手有些畏縮。最顯眼地則是他脖子上帶著的「江嘎」這是他曾經在比賽中取勝的標誌。

    這一場比賽毫無懸念,面對那個初次上場的年輕人,努巴僅僅是一個漂亮地攔腰抱,再加上他巨大的腰背力量,對手就狠狠地被他摔出了圈子,跌了一個頭昏眼花。初戰得勝的努巴很是得意,高高地揮舞著手表示慶賀,並恭恭敬敬地向高台上的權貴致敬。

    「沒想到連世子的家奴也是這等勇武不凡,真是庫爾騰部的驕傲啊!」賴善身旁的一位親王不由出口讚道,在他看來,克爾泰繼承父業乃是理所當然的事,因此便想不落痕跡地奉承一下這位將來的親王。

    克爾泰不由露出幾分自矜之色,而和他隔著幾步的布托則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不過是一個出身微賤的奴隸而已。那達慕這樣的盛事居然派這樣一個人參加,父王還真是老朽不堪了。坐在風無痕身側的客圖策零也聽到了那邊的話,卻只是微微一笑,隨後便低聲問道:「太子殿下,怎麼沒看見您派人參加這下頭的摔跤?」

    「王爺太心急了,不過是才開始而已。」風無痕頗有深意地看了客圖策零一眼,這才答道,「中原之地,摔跤之術本就不盛,孤也不想多派人手,免得到時出醜。不過,若是比賽馬騎射之術,卻是未必會輸於你們。」

    客圖策零頓時眼睛一亮,人又湊上來幾分,神秘兮兮地說:「殿下既然如此有把握,不如和下臣賭一個東道如何?若是您的部屬沒能拿到賽馬或是射箭兩項中的任何綵頭,就答應下臣一個小小的要求如何?下臣可是對中原之地早就心懷嚮往,雖然此次不見得有空,但卻想讓特古隨殿下回京,希望能一睹天朝上國的風采。」

    風無痕頓時一愣,他倒沒想到客圖策零兜圈子說了那麼多,最終竟是只為了這個目的。「好,孤就和你賭一次便是。」他突然放聲大笑,許久才神秘地道,「賽馬雖然要看馬匹是否神竣,但射箭一項卻是要容易幾分,不知王爺究竟是看上了哪一項賽事?」

    風無痕既然問了,客圖策零也就不再客氣,嘿嘿連笑兩聲後,他這才指指身後的特古道:「殿下,如果您真的想要在射箭這一項上奪魁,那可能要失望了。特古的箭術是在戰場上習練出來的,百步穿楊這一套不過是兒戲,所以嘛……」

    客圖策零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冷冷的聲音,「沒有比過誰都不知道,客圖策零汗恐怕誇大了事實。」說話的正是索圖親王鄂裡,「不說賴善王爺麾下勇士如雲,就是太子殿下有如此把握,怕也不是你那個特古可以輕言取勝的。」

    他走過來躬身一禮道,「太子殿下,小王也願意來賭一賭,若是客圖策零汗的部下沒有奪得頭名,那就按照慣例,處死那個為他的主人丟臉的傢伙。如果他的部下奪得了頭名,除了在殿下答應他的綵頭之外,小王願意以部族中的一匹汗血寶馬相贈,再加上十個美貌女奴。」

    鄂裡的話讓風無痕也不由變了臉色,客圖策零卻只是洒然一笑,彷彿討論的不是其心腹大將的生死。「鄂裡親王既然有此雅興,那我自然奉陪。」他深深地凝視了身後的特古一眼,這才起身朝風無痕一揖,「如此就請殿下為證,看來特古那份天大的彩物是拿定了。」

    風無痕倒是沒想到這個準噶爾汗居然會如此自信,須知鄂裡親王的話深具挑撥之意,畢竟他的條件是一定要特古拔得射箭這一項的頭籌,否則就要客圖策零處死特古,條件可謂是苛刻至極。饒是他對準噶爾人並無好感,此時也不由多看了特古兩眼,只見這個人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臉上似笑非笑,彷彿絲毫不覺別人以他的性命為賭注。

    「好,既然兩位王爺都有這等豪情,那孤就拭目以待了。」風無痕撫掌笑道,「不過,節慶之日見血未必不雅,鄂裡王爺別忘了,特古可是準噶爾的大將。」

    「尊敬的殿下,依照草原的規矩,若是僕人無法為主人奪得至高的榮譽,那他倘若還是勇士,便應當一死謝罪。」鄂裡親王鄭重其事地道,他一邊說一邊揮手示意,只見一個身材頎長,目光沉靜的中年人快步走了過來,不待主人吩咐便單膝跪下行禮。「這就是我索圖部的第一射手朗寧,今次小王也不佔客圖策零汗的便宜,若是特古得勝,他也不會再有臉活下去了。」

    風無痕不動聲色地輕輕擰了擰眉,只聽客圖策零仰天大笑道:

    「好,如此公平的條件,確實大快人心!」他倏地轉身便對自己的心腹大將,厲聲喝道,「特古,今次正是你揚威的時候,就讓太子殿下和各王公看看,什麼是準噶爾的第一勇士!」

    特古躬身應諾,神色間竟彷彿變了一個人,鋒芒畢露,那如同利箭般的目光分外令人心悸。就連跪在地上猶未起身的朗寧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畢竟,以他今日的地位而言,生死為賭確是過於冒險,但主人既然已經誇下海口,他便沒有退縮的餘地了。

    這邊的賭賽很快引起了其他王公的注意,於是乎,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摔跤大賽便被這些權貴放在了一旁。誰都知道特古對於準噶爾的重要,幾個漠南蒙古的王爺甚至在惡意地猜想最後結局,畢竟,在高手如雲的射藝場上,取勝並非容易的事。

    「子煦。」風無痕突然輕聲喚道,侍立身後的徐春書立刻趨前一步,低下頭等待吩咐。「你確定石宗的射術無人能敵?」雖然風無痕自己並未以部屬生死為賭,但他畢竟也是發話在先,若是被客圖策零和鄂裡佔去了風頭,那朝廷的面子可就丟盡了。

    「殿下儘管放心。」徐春書極有把握地應承道,「石宗當初能通過遴選成為皇家侍衛,除了他一身不弱的功夫之外,便是因為他在禁衛中乃是射術第一高手,其技藝師承武林中一位以射藝名動天下的高手,更曾根據沙場鏖斗加以改良,決計不是這等勇夫可以比擬的。」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0 16:48
無痕篇 第八卷 新君 第二十章 射藝
  

    由於參加射箭大賽的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因此立射這樣沒有難度的項目自然沒有列在其中。賴善見諸王公都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又想到那以人命為注的賭約,心中未必沒有一點考量。他又瞥了風無痕一眼,這才出言建議道:「各位王爺,本次那達慕中射箭賽事比的只有兩項,騎射和遠射。本王看各位如此興致,建議最後選出三個優勝者再表演一輪,以各部所有王爺的意見決勝負如何?」

    索圖親王鄂裡不由一愣,隨即才省起了自己剛才的大意。他不安地瞧了那邊悠然自得的風無痕一眼,這才勉強附和道:「賴善王爺的建議不錯,我等都是尊貴之人,評判的事情當然不能全部交給那些屬下,不如最後加一輪表演賽就是。」

    客圖策零露出了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顯然對此心懷不滿,不過大約是對特古極具信心,他並沒有出言反對。其他諸部的王公自然不會反對賴善提出的建議,在他們看來,比賽愈是激烈,後果愈是難料愈好,否則他們借此取樂的機會不就沒了。

    預賽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無論是石宗還是特古,亦或是索圖親王鄂裡部下的朗寧,射術都不是那些尋常勇士可比,因此三輪下來無一箭脫靶,箭箭落在靶中紅心之處,迎來陣陣彩聲。

    風無痕冷眼旁觀之下,見那些參賽的普通牧民或是有職將領無非是神情沮喪些而已,而那些各族王公親派的射手則是面如死灰。他想起鄂裡先前的話,心中不免一凜。看來在這草原之上,同樣是人命如草芥。

    在那些高高在上地王公眼中,所謂的勇士若是不能為己增榮。唯有一死而已,就是逃得性命。將來也不會再加以重用。

    「子煦,你看好了,若是有那等比較出色但不幸出局的,你都記下來。」風無痕側頭輕聲對徐春書道,「他們看不上地。孤可不會輕易放過,真是暴殄天物啊!」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不屑地冷笑,不知愛惜屬下的人還能讓人效死,這實在是中原人看起來不可思議的怪事。他隨意地瞟了那邊的客圖策零一眼,見其一副篤定萬分的模樣,心頭地疑惑不由更濃了。

    最終入圍決賽的只有十二人,其中僅有一人是以個人身份參賽,這不由引起了眾王公的格外注意。不過,這個年輕牧民畢竟還相當年輕,座下的馬匹也不過是尋常貨色。所以倒是沒人看好他能在決賽中脫穎而出。石宗和特古都是一臉笑意,不時伸手撫著座下的愛駒,就連背上的弓箭看上去也是極為不凡。朗寧則是一副深沉的模樣。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他可不像特古和石宗那般有一個好主子,萬一有什麼閃失,他知道鄂裡絕不會放過他。

    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牧民自然是第一個出手。只見他雙腳緊夾馬腹,倏地便衝了出去,手中硬弓已是完全打開,第一支箭在瞬息之間就射了出去。待到駿馬又衝出十幾步之後,他的第二支箭才堪堪射出,至於第三支箭則是有些力盡了,雖然勉強未曾脫靶,卻是離著紅心還有老遠,這讓他的臉色立刻便陰了下來。

    決賽地靶位足足比預賽往後挪了二十步,因此即便是在預賽中表現極為出色的選手,在這一輪中也是表現平平,那個年輕牧民之後,接連三個射手都有一箭脫靶,頓時激起一陣惋惜聲。

    特古輕輕摩挲著那具幾乎和他血肉相聯的強弓,臉上逐漸現出一股煞氣。剛才還和其他人嬉皮笑臉地他已經完全消失了,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便只有那個曾經在沙場上鏖戰多年,斬首無數的大將。他突然仰天怒喝一聲,策馬飛奔了出去。只見他壓根不需手持馬韁,純靠雙腿和馬鐙發力,卻仍然能保持驚人的高速。取箭,挽弓,瞄準,放手,每一個動作都顯得迅疾無倫,就連那些恨他入骨地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準噶爾大將的射術確實不同尋常。

    高台上的人只聽得噗噗噗三聲輕響,眼力好的人便能看到遠處的靶心上出現了三支箭,幾乎都是緊挨著沒有一點縫隙。蒙古漢子最重的便是藝高之人,此時不待高台上的王公作出反應,觀戰的年輕人已是爆出了漫天的喝彩聲。

    下一個出場的朗寧也絲毫未曾慌張,騎射之術講究的是心靜,這才能在萬軍之中取人性命。他穩穩地坐在馬上,深吸一口氣,舉重若輕地連射出三箭,同樣是連中,竟是與特古不分勝負,就是那靶心上三箭的位置也是幾乎相同。他示威式地瞥了對手一眼,這才縱馬回到了自己起初的位置。

    為了表示對當朝太子的尊崇,代表凌雲出場的石宗排在了最後一個。他早已將先前眾人的表現都看在眼裡,神色絲毫未變,只是眼中的精芒更加盛了。他也不學特古的怒喝作勢,直接縱馬馳了出去,速度竟是無比迅捷,比之先前所有人都要快上兩分。不僅如此,他竟是一次取出三支箭,以迅捷無倫的手法,連珠似的挽弓射出。那站在靶子旁的評判幾乎只聽到一次聲響,三支利箭便同時現於靶心之上,只有微微顫動的箭羽提醒著人們剛才的絕妙射藝。

    觀戰的人群頓時沸騰了,每年的那達慕中,雖然高手層出,但能用這樣手法出場的絕無僅有。今次他們竟然能看到這般神技,頓時忘記了剛才的射手乃是漢人,此起彼伏的歡呼聲近乎震耳欲聾。

    朗寧的臉色頓時更陰沉了,索圖部曾經來過一位漢人的射藝高手,因此他也領略過這等連珠奇術,甚至還學過一陣子,最終才因為天賦不濟而放棄。若是平常,他一定會上前虛心求教,但此刻,他的心卻已經沉到了無底深淵。光是一個特古他便沒有十分把握,枉論這個連深淺都吃不準的漢人。

    「三輪不過才過了一輪而已,剛才的賽事實在精彩,孤竟是看得愣了。人說草原多勇士,此言果然不假。」風無痕見那些王爺臉上都有些震驚的模樣,不由出言道,「再者騎射之後還有遠射,今次看來必定要惡鬥一場了。」

    賴善幼子布托臉上不由現出了微妙的表情,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比賽上,他要關心的僅僅是那邊的成敗。他偷眼瞧了瞧不遠處安之若素的長兄克爾泰,神情中現出幾許陰狠。世子又怎樣,只要父王一句話就可以讓克爾泰丟掉那個位子。若是趁機能再出一點岔子,恐怕庫爾騰部就要換主事人了。他突然瞥見人群中的一個心腹朝他打著繁複的手勢,心中頓時欣喜若狂,現在便只需等到這次射藝大賽結束就行了。

    三輪騎射結束後,除了石宗、特古和朗寧三人一支獨秀之外,其餘的眾人便都落後了。畢竟每輪都會將靶子後移二十步,這對於臂力和準星都是極為困難的考量,因此最後一輪就幾乎是那三人的表演而已。

    到了遠射這一輪,前面的幾個選手便存心求穩,畢竟箭箭中靶總比脫靶要來得光彩。倒是頭一個年輕牧民毅然在自己的三輪中選了兩百步、兩百二十步和兩百四十步,九箭居然全部中靶,引來了人們的陣陣讚歎。畢竟,憑著他那普通的弓箭,能有如此成績已是分外難得。不少高台上的王公甚至打聽起此人的名姓來歷,欲圖將他收歸麾下。

    特古見自己這三人都是最後出場,不由臉帶微笑地朝石宗和朗寧走了過去。「二位真是好箭術啊,不過前三名想必都是我等包攬的,這遠射賽不如藏一點拙如何?」他見那兩人一皺眉頭,便自顧自地繼續道,「不妨由我提出建議,我們三人都用三百五十步、四百步和四百五十步的距離如何?想必兩位也不會去挑戰那五百步的難度吧?」

    石宗無所謂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特古的建議,而朗寧在猶豫一陣後,也點頭答應了。畢竟他在特古之後出場,對方鐵定作不了什麼手腳。壓箱底的本領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拿出來,到時打動那些最重要的王公才是正理。

    饒是如此,三百五十步至四百五十步的距離還是讓觀戰的人悚然心驚,那可不是兒戲。尋常的強弓能射出兩百步就不錯了,只有那些名匠特製的弓箭才可能射到極遠之地。當年稱霸整個草原的喀拉圖可汗的侄子也松歌曾一箭射出五百步遠,由此得到了豎碑紀念。而如今那樣臂力深厚的勇士已經尋不到了,今次有人挑戰四百五十步也已經是令人驚駭。

    由於特古的要求,最後三人竟是同時出場,靶子的距離也是一模一樣,這讓高台上的眾人都有些驚愕。不過,誰都知道最後一決勝負的是表演賽,因此都知機地沒有出言詢問,只有索圖親王鄂裡恨恨地瞪了客圖策零一眼,顯然是想到了其中玄機。

    三人同時取箭挽弓,三支箭不分先後地離弦而出,同時命中了三百步遠的靶子,接著是第二支、第三支。一直到靶子移到四百五十步遠,三人的最後一支箭也始終牢牢地不離靶心。這種高超的技藝無疑是令人驚歎的,平常難得一見的情景居然發生在三個人身上,觀戰的人群已是鴉雀無聲,許久才迸發出一陣轟然喝彩。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0 16:52
無痕篇 第八卷 新君 第二十一章 意外
  

    佔了前三甲的這三人縱馬來到高台下,跳下馬來瀟灑地行了一禮,其中便以特古最為神氣,還不時揮手回應四周的少女。石宗和朗寧都是一臉沉著,誰都知道剛才的賽事不過是一個幌子,真正的壓軸戲還在後頭。若是誰能以絕技力壓其他人,那勝負才能真正分出。

    為了表示公平,三人的先後順序由抽籤決定,結果特古奇跡般地抽到了上上籤,居然撈到了最後一個出場的名額。而朗寧卻看著自己手中那張標著「一」的紙條,眉頭已是皺成了大疙瘩。壓軸的人雖然需要表現出最精湛的技藝才能博得青睞,但無疑可以更有針對性地選擇射藝的種類,他這個打頭陣的便只能冒險一賭了。

    朗寧咬牙取下背上那張已經用了多年的強弓,趨前幾步躍上了馬背,竟是倒騎著開始了疾馳。他側身上箭張弓,須臾之間已是射出了十箭,居然無一脫靶。這還不算,他一手執韁,僅用一腿挽住馬鐙,居然平躺了下來,竟是用另一腿蹬弓,隨後一手對準方向挽開了弓弦,只見一支箭如同閃電般直插靶心,顫顫巍巍地搖晃著,彷彿在昭顯著主人的高超技藝。

    看慣了這些驚人的技藝,人們反倒是啞了,剛才決賽時的歡呼已經讓他們費盡了精神,如今還是省力看完之後再作計較。反倒是高台上的諸位王公悚然動容,幾個和索圖親王鄂裡交好的便忙不迭地稱讚起來,彷彿下頭掙臉的是自己部族地勇士一般。鄂裡更是捋鬚大慰,這樣高難度的十一箭不脫靶。就是朗寧平日也沒有做到過,想必今次是真的拚命一搏了。回去得好好賞他才行,鄂裡一瞬間定了主意。

    特古地臉色絲毫未變。仍然是嘴角微微上揚,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反倒是朝石宗多看了兩眼。石宗也不囉嗦,上馬之後朝高台上風無痕所坐之處看了一眼,便飛馳了出去。他竟是一次從箭囊中取出了四箭,一齊搭在了弦上,略一瞄準便將其一併放了出去。眾人盡皆大愕。

    連珠箭絕技在中原時有傳人,諸王公也曾經見識過,只不過像石宗先前那等後發齊至地水準實在過於玄妙而已。但像現在這般一弦四箭的奇術,他們不僅沒看過,就連耳聞也未曾有過,因此都不由探了探身子,緊張地看著最後的結果。

    石宗雖然以往練習過多次,但此時也不免心中緊張,因此一動不動地挺身看著最終結果。由於出手時的細微差別,因此三箭的角度到了最終竟有了少許偏差。其中兩箭先後中地,但眼看其中一箭便要擦靶飛出。正當眾人惋惜之際,只見那最後一支箭在離靶兩步遠時奇跡般地回轉了小小一個角度。居然正中靶心。石宗見狀方才鬆了一口氣,胸中信心大增,接著朝另兩個靶子又是如法施為,竟是十二箭全在紅心。甚至還有一支箭直中前面一箭的箭羽之上,神乎奇技的表演讓一眾人全都看呆了。

    有了兩個人的精彩表演在先,特古的難度無疑就更大了,不過他天生就是一個豁達人,因此絲毫不理會眾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炯炯目光,一陣長笑之後便飛身上了馬。飛奔了幾步之後,他就從馬背上消失了,只有幾個眼尖的看到馬腹下多了一個人影。嗖嗖嗖,一連三箭從馬腹下射出,竟是同時射中了三個靶子的紅心。這還不算,只見他仿若雜耍般地又從馬腹躍向馬背,高高地立了起來,只是瞄了一下又是三箭。輪到最後一擊的時候,他先是射出兩箭,然後就失去了重心,在馬背上搖晃了一陣,眼看就要失去平衡落地的當口,他終於射出了最終地一箭。

    不過,那一箭卻不是朝靶子射出的,而是朝著高台的方向,帶起一陣破空聲,頓時激起一陣驚呼。風無痕身後地徐春書和冥絕立刻往前跨上了一步,雖然看那箭的落勢似乎只是衝著高台底下的某一處,但此時此刻,他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然而,那箭去勢不減,在離著高台數丈遠處,狠狠地和一個漢子撞在了一起,頓時將他釘在了一旁地木樁上,隨後就是一陣轟然巨響,連那搭得嚴嚴實實的高台也是震動了幾下,上頭的人幾乎感到有崩塌的危險。

    「那廝身上綁著火藥!」年嘉誠不由驚呼道,他雖是書生,卻曾經研究過這玩意,深知其中厲害,「王爺,有人欲圖行刺,請趕快派人追查!」

    賴善愣了一下,便臉色鐵青地喚來自己的管家,厲聲吩咐了幾句。

    其他的王爺也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剛才那幾下震動確實厲害,幾個膽子小的甚至幾乎鑽進了桌子底下,儘管出來得也快,但還是出了大洋相,因此惱羞成怒的不在少數。風無痕雖然被徐春書等幾個侍衛護在了當中,但仍不忘目視周圍的各色人等,希望能找出一點端倪。

    一場鬧劇幾乎攪了一個時辰,這才無奈地不了了之。儘管特古被盤問了多次,但他卻只是聳肩聲稱自己只是依直覺行事,顯然是不欲透露此舉用心。他是準噶爾大將,諸王也不好勉強,更別說剛才就是他救了眾人性命,因此只得怏怏作罷。但是,那個意圖不軌的人已經隨著爆炸化作了一堆碎肉,因此根本無法弄清他的真實身份。

    這段插曲使得射箭大賽的冠軍變得難以決定,雖然特古放棄了最後一箭,但正是他的「突發其想」救了其他人,若是讓那個漢子混上高台,還不知要捅出什麼漏子來。不過,索圖親王鄂裡卻一再堅持特古敗了,顯然是一心要取這個男人的性命。風無痕也是在展容的解釋下方才得知,倫肅部被殺的富爾答親王是鄂裡的表弟,平時兩人關係甚佳,鄂裡的此舉無疑是公報私仇。

    「各位,不過是區區小賽而已,何必如此較真?」風無痕只得站起來打圓場道,「今日大家已是失了興頭,不若明日再比就是。這次的那達慕比以往的規模大多了,今日的賽馬和摔跤都未分出勝負,就留在明日再來一次好了。」

    風無痕既然發了話,鄂裡也就不再堅持,只是狠狠地瞪了特古一眼。不過,不少依附於庫爾騰的小部族趁著那達慕的機會準備了不少好東西進貢,因此雖然賽事暫時告一段落,各色玩物特產卻是如同流水般送了上來。

    賴善的注意力已經全被那匹渾身沒有一點雜色的白馬吸引了去,他本就是愛馬之人,馬廄中的稀世珍品足足有十幾匹,但下頭的那匹神駿卻仍然讓他大喜過望。

    「父王,這匹駿馬是我無意中從一群彪悍的野馬中捕獲的,經過半年的馴養才勉強服帖了一些,不過仍然是桀驁非凡。」克爾泰起身介紹道,眉宇間得意萬分,顯然是準備了許久,「也只有父王這樣的勇士才配得上神駿,因此今次我特地命人送來以供父皇試騎。」

    冥絕的眼中不動聲色地閃過一絲寒光,他已是覺得有些不對,剛才那陣混亂的時候,克爾泰並不在高台之上,而是趁著人們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時候才溜回了位子。不僅如此,那個布托也顯得鬼鬼祟祟,老是和下頭人群中的一些人眉來眼去的,似乎有些說不出的勾當。曾經浸淫於生死多年的他注意力最為敏銳,因此已是提起了全部的精神,甚至還向徐春書等幾人發出了警示。

    風無痕直覺地感到了身邊幾人的異樣,心神也不由緊張起來。不過,人家兒子向父親獻馬,他總不可能在一旁說什麼,因此只得默默地觀察動態。賴善旁邊的布托也一反常態地建議父親去試試,甚至還不著痕跡地拍了幾句馬屁,這種奇怪的舉動讓風無痕似乎領悟到了什麼。此時幾個侍衛中只有石宗仍在下面,風無痕立刻朝他作了一個隱蔽的手勢,指指那匹馬,顯然是讓他多留心。

    賴善躍上馬背,先是持著韁繩慢慢小跑了幾步,見那駿馬並無暴躁之舉,心中不由大喜。第一等的神駿都是倨傲的貨色,他即便是喜歡也拿它們沒法子,只有這等磨去了大多數野性的駿馬,憑著他的騎術和閱歷自可輕鬆駕馭。許久未曾恣意的他立刻迫不及待地策馬馳騁,一干親衛緊緊護持在他身後,因此石宗只是遠遠看著。不過,一眾人回程時,馬力優劣就顯得清清楚楚,全力飛馳的賴善奔在了最前頭,足足領先後面的親衛五丈的距離。然而,這個時候,他身下原來還頗為馴服的駿馬突然一陣長嘶,猛地撩起了前面的兩支馬蹄。

    開始還提防著的賴善沒想到會在最後出了岔子,因此猝不及防地被掀了下來。雖然他一手緊緊抓住了韁繩,腳也還掛在馬鐙上,但卻是不可避免地被那匹白馬拖著向前馳去。儘管四周衝出了不少親兵,但那駿馬的氣力極大,連著將幾個上前救主的人踢飛了出去,因此一時之間無人敢再上前。

    賴善正在努力維繫著身子平衡,希望能撐到最後,突然感覺馬背上多了一個人。他還來不及細看,就聽那人大喝一聲,便覺自己的衣領被人拽住,騰雲駕霧般朝後方飛去。待到落地的時候,他才發現出現在自己馬上的是那個射藝超群的石宗,卻沒覺察到自己已經安然落地,連皮也沒有蹭破一處。不過,他畢竟年紀大了,剛才的一番折騰讓他心驚肉跳,因此隨即便昏厥了過去。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0 16:53
無痕篇 第八卷 新君 第二十二章 驟變
  

    石宗雖然救得賴善,但對於一個已經年過五十的老者,剛才那幾下實在夠嗆。一眾親兵忙不迭地下馬扶起主子時,駭然發覺賴善竟是昏厥了過去。下頭發生的這一幕自然是被高台上的眾人看在眼裡,幾個心急的王爺已是衝了下去,賴善的兩個兒子也在其中,神色中雖然顯露出焦急之態,細看之下卻極為詭異。

    這一天的那達慕自然就只能草草收場,然而,待眾人安頓了賴善,又請來醫生診治之後,布托當先向其長兄發難。

    「大哥,你不是聲稱那匹馬已經馴服了麼?」布托怒道,「若非父王信了你的說辭,怎會出這樣的事情?如今父王臥病,生死未卜,你滿意了吧?」他環視四周的一眾王公,憤然道,「各位王爺,請你們評一個道理,此事究竟是意外還是存心,請你們還我父王一個公道!」

    雖然這是庫爾騰部的家務,但眼前正值會盟的時候,賴善又是東主,乍出如此事變,任是這些王爺再不想管閒事,此時也不得不有所決斷。索圖親王鄂裡瞥了一眼面色陰沉的克爾泰,這才開口道:「雖然事情的緣由還沒有結果,但克爾泰,今日的事情你最好能解釋清楚,否則就是太子殿下這兒你也交待不過去!」他沉吟半晌,又建議道,「不如將那幾個照看馴養馬匹的奴隸一併召來,說不定是有人買通了他們謀害王爺。「克爾泰的正妻就是這位索圖親王的侄女,因此他知道對方這是指點自己一條明路,頓時如蒙大赦。他正想開口示意屬下將那些人全都帶來審問。就聽得一個陰惻惻地聲音:「各位王爺,那些馬伕之類的不過是小角色,大刑之下胡言亂語都是可能的。賴善親王身份貴重。再者剛才試馬之時你們也看得清清楚楚,是最後快抵達時才出地事故。顯然是有人摸準了王爺的脾性。恕我說一句題外話,剛才特古一箭射死那個心懷叵測男人地時候,克爾泰王子似乎並不在高台之上。」

    說話的正是客圖策零,他的言語雖然不中聽,但後面一句話卻讓眾人心中大凜。包括索圖親王鄂裡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克爾泰身上。那次小小的爆炸只是因為箭頭和炸藥地摩擦起火而致,倘若在高台之上發生,怕是不知要殃及多少人。饒是鄂裡心中懷疑,此時也不敢再出言幫腔。

    詭異,這是風無痕此時唯一的感覺。雖然冥絕也曾經對他說過那時克爾泰不知所蹤,但他的疑慮仍然集中在客圖策零和布托身上,這兩人一唱一和顯然是心有所圖。「諸位王爺,此時還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賴善王爺只是受了驚,論理應該不會有大變。孤倒是懷疑有人栽贓嫁禍。先前特古將軍的那一箭未必太巧了一些,怕是現在不能再以直覺二字糊弄過去了吧?」

    「太子殿下,卑臣不過是得了隨從密報。窺見那個男人鬼鬼祟祟的,似乎別有所圖,這才起了殺心。須知卑臣的主子孤身在險地,所以不得不預作防範。見他的樣子不過是尋常牧民。他並非貴族,卻能出沒於那高台底下,實在是可疑。卑臣不過是想除去一個礙事的傢伙,最多不過賠賴善王爺幾頭牛羊而已,他的命總比不上我家主子貴重吧?」

    賴善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一套說辭講得萬分懇切,倒是讓其他人找不到什麼可以反駁地地方。

    眾人還想說話,只見帳簾一掀,剛才那個為賴善診治的大夫臉色凝重地走了進來,躬身朝諸位王公一禮道:「啟稟各位王爺,賴善王爺似乎受驚過度,竟是有中風痰湧的跡象,怕是這一會沒法醒過來,情況凶險得很。」

    帳內頓時鴉雀無聲,儘管表情近乎相同,但眾人心底地情緒卻大相逕庭。克爾泰是驚駭,布托則是狂喜,其他王公也都在打著各自的小算盤。風無痕卻朝那個大夫多看了兩眼,他決計不信,一次小小的墜馬未遂能讓身體康健的賴善落到這般地步,事情地玄機怕是萬般複雜。

    「孤此次前來草原,也有太醫隨行,不如讓他去診治試試。賴善王爺一向壯碩,一次受驚居然能導致中風痰湧,這實在是匪夷所思!」風無痕一邊說一邊示意徐春書帶人去看看情形,雖然這次他沒有帶陳令誠前來,但隨行的從人中,還有一位醫術精湛的太醫院中人。若是真有蹊蹺,這些蒙古漢子的手段應該瞞不過去。

    這次就輪到布托大驚失色了,他正想出言阻止,大喜過望的克爾泰就趕忙上前一揖道:「多謝太子殿下,父王剛才的受驚不過是引子,一定有人趁機謀害。來人,將這個大夫拿下審問!」他大喝一聲,帳中頓時衝進來數十個親衛,為首的一把揪住了那個大夫。

    情勢的混亂頓時讓一眾王公手足無措,賴善的生死還未有最終結果,他的兩個兒子就針尖對麥芒地衝突起來,顯然兩人事先就有所準備。就連客圖策零也感到心中一沉,剛才特古輕聲對他稟報了庫爾騰部親王直屬衛隊的異動,因此他不得不打起警惕。若是利用不成被反噬一口,那他丟的臉就大了。

    「大哥,你欺人太甚,自己犯下了弒父大罪,這時居然還來誣賴我!」布托毫不相讓地斥道,他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陰狠,「別以為你身為世子就能順理成章地繼位,在父王出事的緣由沒有弄清楚之前,你就是罪人!」他狠狠地撂下一句話後也高喝道,「忠心於我庫爾騰部的勇士何在?」

    帳外頓時是一陣轟然應諾聲,激得諸王公勃然色變。那聲響他們聽得清清楚楚,分明是足有數百之眾。他們剛才來得匆忙,雖然帶了幾個從人,但要護佑安全卻著實不夠人手,看布托的架勢,彷彿此刻就要動手,他們怎能不驚駭欲絕?

    布托也不理會呆愣著的克爾泰,在身邊幾個親衛的護佑下,趨前幾步走到風無痕跟前,恭恭敬敬地單膝跪地,撫胸行禮道:「尊貴的太子殿下,剛才的情形您都看到了。下臣的兄長克爾泰雖然是世子,但他的罪行已經顯示在大家的面前,這樣的人應該加以嚴懲,絕不能由他繼承父王的王位。現在會盟還在進行之中,庫爾騰部恭為東主,在父王臥病期間,請求您授予下臣主事的權力,由下臣代表部族參與餘下的議事。」

    這無疑是赤裸裸的威逼,雖然不知帳外情勢如何,但諸王公全都聽到了外間傳來的陣陣刀兵之聲,也不知有多少人將這頂大帳團團圍住。

    布托剛才的話他們全都聽在了耳中,但對其含義卻各有理解。客圖策零已是從字裡行間體會到了布托的陰狠,此人顯然想借助朝廷的力量得到承認,一旦風無痕開口,那至少部族的親貴中多半都會倒向布托這一邊。現在外邊究竟是虛張聲勢還是真刀真槍無從得知,但布托敢在諸多王公跟前展開威逼,顯然是心有所恃,難道他就真的不怕朝廷追究?

    客圖策零心中一跳,頓時省到了重點。這樣的奪位風波朝廷絕不可能放任不理,那布托的下一步棋肯定也是已經備好了。拿住他這個準噶爾汗向朝廷請功,這無疑就是布托的如意算盤!想到這裡,客圖策零向身旁的特古打了一個眼色,立即朝風無痕那邊靠近了幾步,頓時引來冥絕的一陣殺意。

    特古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個哨子,用足了中氣一吹,頓時帳中響起了一陣無比尖銳的聲音。幾乎與此同時,冥絕仰天長嘯,兩股各不相同的聲音竟是無比分明,聽在眾人耳中分得一清二楚。外頭頓時喧嘩不已,突如其來的幾聲叫罵和呼喝之後,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布托在聲音突起後就迅速站起了身來,強壓心中不安退後了兩步,「太子殿下,您這是何意?難道朝廷要庇護一個弒父的罪人麼?」他已是來不及追究特古的行跡,只要能最後爭取到朝廷的承認,他今次的冒險就沒有白費。

    風無痕還未發話,眾人身後的帳簾就突然掀起,徐春書揪著一個人的領子面色陰沉地走了進來,幾個眼尖的王爺立刻讓出了一條路。布托立時臉色大變,先前徐春書出去時,他自恃早就埋伏好了人手,因此並未驚惶失措,而此時見這個風無痕的侍衛不費周折就進了大帳,他不由想到了剛才詭異的情形。

    「啟稟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庫爾騰部左右佐領和參領早早地做好了準備,應對得當,外邊的叛軍兩百二十人已得到了控制。」徐春書面無表情地道,這句話便如同巨錘一般敲打著布托本就已經脆弱不已的心防,若不是身邊親衛撐著,他幾乎癱軟在地。

    「先前,幾位佐領和參領已在賴善王爺側妃博特氏處搜得一包用意不明的粉末,並可疑書信若干,博特氏自殺未遂。」徐春書又繼續稟道,「另外,客圖策零的隨行武士佔據了大帳外另一邊的要地,據半日前派出的探子來報,準噶爾大軍五千,在庫爾騰部汗帳東南現出行跡。」徐春書的每一句話都讓諸王公極度震驚,聽到準噶爾的大軍來臨時,漠南蒙古諸部王爺的臉上更是無比驚駭。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0 16:54
無痕篇 第八卷 新君 第二十三章 傳訊
  

    風無痕早在先前幾天覺察到一點行跡時,就和賴善密談了一次,但是這位庫爾騰親王還覺得他小題大做,但為了謹慎起見,還是知會了麾下所有只忠於他的一眾部屬,吩咐他們在事機有變的情況下,暫時聽從風無痕的號令。在墜馬事件發生後,風無痕的另兩名侍衛就早早通知了這些庫爾騰部的親貴,更是吩咐呂原昌和張雲鋒嚴加戒備,甚至讓蕭雲朝和虞榮期兩個文官乾脆搬到了軍營中。

    不過,準噶爾大軍的出現卻是意料之外的事,即便想到了客圖策零絕不至於不作準備就涉入險地,但這些兵馬的快速就位無不預示著一個事實,那就是漠南蒙古三大部中,至少有一部與準噶爾人有了勾結。風無痕的目光頓時集中在了始終低調的薩克親王身上,那種冷肅的神情讓諸王公都是一愣。

    「賴善王爺的病情雖然無法確定幾時能夠好轉,但確實是人為的,不過用金針壓制後,暫時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徐春書終於說出了這一句讓人如釋重負的話,「如今各佐領和參領正在賴善王爺的大帳中,汗帳的所有親兵已經全數就位。」

    克爾泰立時激動得跪倒在地,「感謝仁慈的天神,倘若父王能夠轉危為安,我一定向您奉獻最珍貴的貢品!」他今日算是經歷了幾次大起大落,要說取賴善而代之的心他是起過,問題是他絕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再者世子之位雖然有威脅,畢竟還未現出端倪。因此他怎麼都不敢冒險弒父。他又朝著風無痕恭謹地伏拜了下去,「感謝太子殿下替下臣洗脫了嫌疑,否則若是背負著這樣的罪名。即便是死下臣也無法甘心。」

    「哈哈哈哈!」布托突然是一陣狂笑,隨後便是滿臉地怨毒。眾人還來不及說話。只見他猛地拔出腰間匕首,脫手就朝地上的克爾泰擲去。誰都沒想到他會這般瘋狂,就連客圖策零也是臉現異色,特古更是一臉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卻見徐春書迅捷無倫地閃過幾步,正好夾住了那柄匕首。順便還將克爾泰拖了起來掩在身後。

    「中原地話叫成王敗寇,我今日領教了!」布托狠狠地甩出一句話,他身後的兩個親衛立刻拔刀斬破了帳篷,挾著主子飛快向外間竄去。

    逃過一劫地克爾泰頓時大怒,正想下令追擊,就聽得風無痕淡淡地道:「外頭各參領佐領帶著的親兵多了,他們逃不掉的。」他一句話安頓了克爾泰,便又轉頭對諸王公道,「孤有話想對薩克親王和客圖策零汗說,各位王爺今日也受驚了。就請先行散去吧。」

    一眾王公儘管疑慮重重,也只得怏怏退下,這一天下來。他們是飽了眼福,但也是大大地受了驚嚇。因此,他們雖然有心想要弄明白風無痕的心意,此時也不得不先回去處理好自己的事。誰知道準噶爾地大軍究竟還會攪出什麼名堂來。

    「孤也就不說題外話了,會盟拖到現在,彷彿都是和二位的心意相符吧?」風無痕直截了當地道,「先前孤就懷疑過,準噶爾的大軍能在漠南草原上出沒,就絕對少不了內應的角色,只不過沒想到居然是薩克親王罷了。若是沒猜錯,有了親王居中策應,你聯絡的部族應該還有不少吧?客圖策零汗,孤的耐心也是有限,前來會盟不過是因為朝廷不想百姓負擔過重,但若是你始終意圖撩撥,那一戰的後果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冷冽無比,「你帶的親兵雖然不少,那五千軍馬也著實是一個威脅,但此地畢竟是庫爾騰部地地盤,西北大營也有四千軍馬駐紮在此,孤的侍衛更都是以一敵百的角色,你最好掂量清楚。」

    風無痕還是第一次露出這樣地神態,不過,客圖策零顯然早有準備。「既然太子殿下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下臣也就不再兜圈子了。」他傲然道,「準噶爾的興盛靠的並不下臣我一人,此行前更早立下了遺命,所以即便殿下想留下我,準噶爾的勇士也會為我復仇。下臣地要求很簡單,下臣要的是漠西,名正言順的漠西蒙古大汗,朝廷不能干涉下臣在漠西的任何作為!至於漠南蒙古,庫爾騰部這個黃金家族佔了那麼多年的鰲頭,是否應該讓別人沾點光了?」他狡黠地一笑,朝一旁的薩克親王努努嘴。

    薩克親王胡裡奇卻沒有客圖策零這般膽量,見風無痕拆穿事實,他就弱了三分膽氣。先前靠著準噶爾大軍之助,他暗中吞併了好幾個小部族,實力隱隱已是超出了庫爾騰部,但漠南蒙古和漠西蒙古不同,那邊是朝廷鞭長莫及之地,要發兵打過去至少得經過不少的準備時間。而漠南受中原影響本就巨大,西北軍營若是有心,不費多少周折就能大軍壓境。為了得到準噶爾人的幫助,他已是付出了相當的代價,牛羊和青壯牧民送去了不少,這才讓準噶爾人在明處替他牽制了朝廷的注意。

    但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縮的餘地了,他趨前兩步深深一揖:「太子殿下,小王乃是天朝番邦,這一點將永遠不會改變,只是懇請殿下考慮剛才的話。如今薩克部的實力已是比從前更盛,庫爾騰部的內部爭鬥諸部王公都看到了,再加上賴善生死不知,克爾泰年輕不能服眾,他們這一部沒有資格再當漠南的盟主。」

    「很好,你們的意見孤都知道了。」風無痕目光中的殺機更甚,「如果事情順利,那明日的會盟就是最後一日,孤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他丟下這句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在眾侍衛簇擁下離去。

    「他究竟是什麼意思?」胡裡奇感到一陣心悸,「剛才他似乎殺機畢露,難道……」

    客圖策零卻搖了搖頭,「他會考慮的,這不過是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反悔的承諾。歷次會盟的盟約你也看到了,鮮有能真正遵守的。他要的不過是時間,而我們也一樣,否則先前議事時的爭論和討價還價也就沒有必要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大手,這才沉聲道,「他要的是登基前的太平,我們需要時間來消化這次獲得的實力,待到彼此都準備好了,這才是真正的大戰!」

    風無痕出了大帳就收起了那冷肅的神情,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待回到自己的大帳後,他剛想遣人去請蕭雲朝和虞榮期,就見留守此地的葉風急匆匆地掀簾進來,連行禮都忘了,「殿下,京城有人送信來了!」

    風無痕眼皮一跳,心中頓時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快宣他進來!」

    來人並不是東宮的人,就連徐春書一時也沒認出他的身份,反倒是小方子不可思議地驚呼了一聲。

    「阿才!」

    風無痕一怔之下,臉色頓時大變,來人竟是小方子的親弟弟,郎哥的得意弟子方勇。這些年來為了避嫌,小方子兄弟倆幾乎沒見過幾次,此時方勇竟然千里迢迢來到了這裡,顯然是京中出了大事。

    方勇大約是知道帳中眾人都是風無痕心腹,因此顧不上和哥哥打一個招呼,不避嫌疑地開口說道:「太子殿下,大約是二十天前,皇上就開始稱病未曾上朝,期間一點音訊也沒有。在這二十天中,除了寧郡王之外,皇上沒有接見過其他官員。如今九門提督張乾已經封鎖了城門,師父怕事機有變,猜測宮中應該發生了什麼大事,因此讓我來稟報一聲!」

    風無痕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虧得徐春書在他身後扶著,他才沒有倒下。好容易平復了一陣情緒,他才勉強開口問道:「孤行前父皇還是好好的,究竟是怎麼回事?」雖然皇帝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但風無痕離京前,皇帝曾經向他暗示過,明方真人已經用密法壓住了他的病情,因此撐個一年絕無問題。

    「京城的消息都被封鎖了,雖然得不到準確情報,但師父推測可能是有人暗地有所圖謀。」方勇沉著地道,「當初,宮裡傳出的消息是皇上有恙,暫不上朝,這引起了不少議論,但還沒人疑到那一方面。但自那一天起,皇宮裡出來溜躂的太監就再也沒了,內廷的侍衛也輪班住在宮裡。不僅如此,寧郡王頻頻出入皇宮,還不時接見各大重臣,幾個老王爺似乎也有不少動作,就連九門提督張乾的舉止也非常可疑。師父已經派人去通知了豐台大營提督展破寒,以殿下的名義讓他早作準備。」

    「母后有什麼動作?」風無痕終於恢復了最終的冷靜,既然事已至此,那再暴跳如雷也沒有作用,「她身為皇后,應該有所抉擇才是。」

    「草民沒聽說皇后有什麼舉動。」方勇搖搖頭道。

    風無痕知道郎哥能把信送出來已是不易,因此也就不再多問,示意小方子兄弟自行出去敘話之後,他便自顧自地坐了下來。宮裡究竟有什麼變故還不得而知,若是父皇真有什麼萬一,密不發喪的情況以往歷朝也曾經有過,不是太后借此另立新君就是權臣趁機謀朝篡位。如今看來,母后蕭氏顯然還未下決斷,否則只需假稱宣皇帝遺詔即可。她居皇后之尊,就是這般做作也不會招人懷疑,因此蕭氏目前顯然還在觀望。

    「子煦,你把所有人都召集過來,時間緊迫,不能再拖了。」雖然遭遇大變,但徐春書還是顯得分外冷靜,聞言之後便立刻領命離去。風無痕冷笑一聲,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道:「雖然身邊的人手不夠,但是以父皇的精明,若是配合京城中的佈置,未必就沒有勝算,何況還有那個物事。母后,就看你是否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0 17:17
無痕篇 第八卷 新君  第二十四章 躁動
  

    皇帝的病重來得很突然,就連鮑華晟和海觀羽幾個老臣也感到心中不安,他們早上面聖的時候,皇帝仍然一副精神熠熠的模樣,到了下午居然就不能接見臣子了。然而,這僅僅是開始,九門提督張乾調派兵力護持各重臣府邸,寧郡王風無惜的頻頻出入宮闈,彷彿一切都在像最複雜的局面發展。

    東宮的諸人已經是形同軟禁,儘管前來護持的軍士聲稱乃是奉皇帝旨意,全城戒嚴,但封鎖太子東宮無疑就是天大的叛逆。海若欣有心出面駁斥,卻被其他人勸住了,如今的情勢已是不容有任何差錯,更何況海若欣身為太子妃,又是海氏一門的長孫女,用處還在後頭。雖然東宮的正門和側門已被封鎖,但是陳令誠當日正好不在宮裡,眾人的希望就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明方真人獨自站立在窗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擔心的這一天還是無可避免地到來了。以一人之力違背天意,哪怕他修為再高也是枉費,可是,那難以琢磨的命運就真的不可逆轉麼?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以他的閱歷和眼光,怎麼會看不出來皇帝早已將護身至寶傳給了風無痕,只是,這種飲鴆止渴的舉止讓這位至尊如今陷入了困境。內憂外患,無非如此,可是,自己還擔心這些有何用?

    屋內悄無聲息地現出了兩個人影,正是皇帝身邊從不稍離片刻的那兩個影子侍衛。「真人,皇上有旨,若是他一病不起。便讓我倆聽你之命行事。」其中一人冷冰冰地發話道,彷彿談論的不是病榻上那個沉痾纍纍地至尊,彷彿皇帝不是他們的主人。

    明方真人嘴角牽動出一絲苦笑。聽自己的命令?若非皇帝確定自己早就相中了風無痕,恐怕此刻地命令就是斬殺吧。他抬手看了看自己已經呈現出灰黑之色的肌膚。這才吩咐道:「皇上地日子恐怕不長了,貧道知道先前他留有很多步棋子,你們也應該知道如何利用。不過,太子殿下遠在西北,若是有人鼓動誘惑了安親王。或是給了他什麼承諾,那事情就不好收場了。貧道只是提醒,該怎麼做貧道並不想插手,天下大劫,唉,果真是命中的妖星麼?」他沒頭沒腦地說了最後一句奇怪的話,便再也不肯開口。

    兩個影子侍衛對視了一眼,身形頓時如煙霧中消散了開去,彷彿屋裡從未出現過人影。「唉,時候快到了。倘若嚴修能勘破那最後一關,我也就沒有遺憾了。」明方真人喃喃自語地說道,「大道無形。只是我已經不得而證了。」他的面上也現出了幾許灰黑之色,隨即又詭異地轉瞬即逝。

    皇后蕭氏自從皇帝病倒的那天起就命侍衛護住了整個勤政殿,並命太醫院地所有人全數居於勤政殿的偏宮之內,所有人出入都必須由她許可。不僅如此。她還以皇后的身份下了懿旨,六宮嬪妃非允准不得串連,那些禁衛們幾乎是緊緊看住了每一處寢殿。此時此刻,即便是恭惠皇貴妃賀雪茗這樣有權有勢的妃子也不敢妄動,誰也不想因為小事而帶來殺身之禍。

    風無惜自打知道皇帝的病重之後便加緊了謀劃的腳步,甚至幾次三番地進宮求見皇后蕭氏。果然,從小就寵溺他的蕭氏對於他的很多暗示都給了肯定的回復,這讓自負的風無惜分外得意,父皇一旦駕崩,母后就能夠暫時以皇太后地身份掌握大權,再加上賀蕭兩家的第一主事者都不在,情勢對於他是分外有利。只要買通了西北王風無方,再矯詔一道,隨意給風無痕安一個罪名,那他這個太子就當到頭了。已經有些飄飄然的風無惜決計沒有想到,身後凱覦地人遠比他想像中的更多。

    九門提督張乾本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寵眷甚至在駐守城外的豐台大營提督展破寒之上。步軍統領衙門下轄著整個京城地防衛力量,因此歷代提督都是天子信臣,無一例外,怕的就是有人勾結其謀逆。只是,自宛烈五年當上九門提督,從來沒有挪動過秩位,只是不停地受到各種恩賞的張乾,內心中未必就沒有其他的算盤。

    雖說護持重臣府邸乃是皇后的懿旨,但張乾的作法卻格外詭異。海觀羽和鮑華晟等皇帝最為信任的臣子府上,他派的是麾下精銳,而像那些立場曖昧,又和各皇子纏夾不清的諸位大臣那裡,他派的卻是些敷衍的角色。因此,這些心思靈動的官員都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買通了守門的軍士之後,派出府中心腹聯絡各自的主子,整個京城中儼然一副群魔亂舞的架勢。

    皇帝病重的消息讓風寰宇疑神疑鬼了好一陣子,他才不會輕易相信朝中的那些鬼話和市井傳聞。對於皇帝風寰照的諸多手段,他是吃過大虧的人,因此在屢屢出手之後,他決計不信一向精明的風寰照會參透不出半點端倪。不過,在風無凜暗中聯絡了宮中的內線之後,風寰宇終於確定,那個讓他吃盡了苦頭的皇帝風寰照,彷彿是真的到了最後的日子。

    由於整合了幾方面的勢力,如今的風寰宇可謂是實力大漲,然而,他許諾出去的東西也同樣不在少數。莊親王風懷起等幾個王爺可不是口頭承諾能夠打發的,他們在皇帝的威勢下戰戰兢兢韜光養晦了多年,自然不甘心徒富尊榮而沒有實權,因此,他們幾乎是每個人都索要了相當的權力,各省幾乎都被他們瓜分了一個乾淨。然而,風寰宇的心計非同小可,雖然手諭不知道出去了多少,但他這麼多年來也學會了一招鳥盡弓藏,因此也不懼這些王爺獅子大開口的要挾。

    不過,幾個老王爺的助力同樣非同小可,僅僅是幾個月功夫,風寰宇的觸手就已經伸到了各部深處,各省的勢力也日漸增大,只要能捧起一個名正言順的傀儡,號令天下就不再是夢想。如此大好形勢下,風寰宇也在隱隱期待著即將到來的風暴。因為,他的人手已經到了西南緬陽族的地盤,只等著來一次絕殺。

    皇后蕭氏怔怔地站在坤寧宮中,身邊除了寸步不離的柔萍,其他的下人都被她趕出了寢殿。自從皇帝突然病重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必須有所抉擇,無論是為了家族亦或是為了自己。歷朝歷代,既有掌握大權,號令天下的皇太后,也有孤守寒宮,垂淚度日的寂寞女子,更有那等和皇帝兒子不和,甚至被一杯鴆酒賜死的皇太后。無論是風無痕還是風無惜,都是她的親生兒子,然而,她深深知曉,能夠坐穩江山的只有一個人。

    柔萍心驚膽戰地站在主子身後,知機地一聲不吭。寧郡王風無惜已經差人和她打過了多次招呼,各色金銀珠寶更是送來了一匣又一匣,就是想讓她在皇后面前說幾句好話。然而,在宮裡浸淫多年的柔萍哪敢在這個時候摻和,為了安風無惜的心,東西她是一件不拉地全都收了,可話卻是一句沒說,唯恐觸怒了主子心底的那根底線。

    「柔萍,你說京城的情況無痕是否已然知曉?」蕭氏看似毫不經意地問道。

    柔萍頓感渾身一顫,許久才低聲答道:「雖然九門提督張大人已經封鎖了京城,不過依奴婢看來,太子殿下興許已是得了消息。」

    「嗯,這才對,無痕為人謹慎,絕不會因為別人的刻意隱瞞而被蒙在鼓裡。」蕭氏點點頭道,「你派人去知會無惜一聲,他若是有本事不妨試試,本宮懶得插手他的勾當。」這句話猶如五雷轟頂,饒是柔萍事先已經有所準備,此時此刻也不由心悸萬分。蕭氏這話無疑是默許了風無惜的舉動,可若是真的如此,她先前那句話又是何意?蕭氏也不解釋,直接揮手令心腹侍女退了下去。雖然對柔萍並無半點疑忌,但這個時候,她不得不萬分小心,凱覦皇位的遠遠不止她自己的兩個兒子,不說京城中有資格問鼎大寶的皇子還有三人,就是那些老王爺也不是好對付的。

    但是,蕭氏自信能夠壓下局面,不說是皇帝親手交與她的遺詔,就是豐台大營的那數萬軍馬就不是吃素的。九門提督張乾的抉擇是投靠風無惜以求富貴,這無疑是最最愚蠢的舉動。若非她為了觀風色而沒有下達懿旨,怕是張乾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沒錯,無論是為了名正言順還是為了江山大統,她勢必都得支持無痕,不過,為了替自己爭取更多的籌碼,局面愈亂愈能顯示出自己這個皇后的重要。如此一來,將來無痕登基之後,對她這個太后也不會陽奉陰違,這就是蕭氏的真正盤算。

    不過,展破寒那裡也應該派人去聯繫了。蕭氏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張乾先前進宮稟報時曾經隔著簾子和她見了一面,馬匹拍的震天響,真不知道皇帝當年為何會看上這樣的貨色。也托了此人的福,如今她的人進出城門不會有任何限制,但去西北報訊卻是不必了,倘若無痕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帝位也決計坐不穩。

    風無方,風無方……蕭氏不由念叨起了這個名字,他又會如何自處呢?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0 17:25
無痕篇 第八卷 新君  第二十五章 價碼
  

    西北大營的風無方也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因此,得知消息的時機不過比風無方晚六個時辰。儘管已是半晚,但被人從行軍床上驚醒的他沒有半分怒意,這種消息若是還不驚動他,恐怕那幾個心腹親兵就該掉腦袋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度回味了一遍那人傳來的口信,臉色由茫然轉向了疑惑,然後又是全然的堅決。可以說,風無痕能否順利回京全都操之於他一人之手,倘若是他有意留難,或是乾脆扣下這位太子,那將來的大位就鐵定屬於別人。或者說,他,安親王風無方,如今正是皇位歸屬的關鍵!

    手握生殺大權的感覺真好,風無方突然露出一絲輕笑,三十五歲了,三十五歲的大將軍,又硬生生地將父親遺留下的郡王提升到了親王,離當年的風寰宇也只差一個世襲罔替而已。風無方知道,要做人情就得賣一個大的,像風寰宇當年殫精竭慮,鞍前馬後的勞頓,反而顯示不出價值來,這才遭到一個兔死狗烹的下場。若是京城真有哪個皇子或是王爺來人籠絡,他在考慮是否演一場好戲給風無痕這個堂弟瞧瞧。他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但是,將來的新君至少要保住他現有的權勢和地位才行。

    諸部王公真正意義上的會議至今還是第一次召開,雖說前幾次也商議過不少條約和要事,不過大多是吵吵嚷嚷地場面。而今卻大不相同,賴善雖然仍未曾甦醒,但其長子克爾泰得到了風無痕的支持。因此作為代理者出席了這一次強者的會議。吸取了前幾次徒勞無功地教訓之後,這一次的會議只有草原上公認的七大部族參加,其中漠南三部。漠西一部,漠北三部。而準噶爾部以一個部族之力幾乎囊括了整個漠西,因此真正實力最強。

    這無疑是一次瓜分地會談,對於那些小部族來說,挑選一個值得信賴並可以依靠的強大部落自然是第一選擇,因此漠南蒙古三大部才會你追我趕。薩克親王胡裡奇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和準噶爾部相勾結,無非都是為了提升部族地實力。此刻,他們全都是一聲不響,目光全都集中在一張地圖上。

    同樣,這也是一張羅剎人精心繪製的地圖,草原疆域瞬息萬變,那些羅剎人對於這塊肥肉虎視眈眈,因此也不知派人打探過多少次,在這一方面反而比中原更具優勢。這張地圖便是索圖親王鄂裡的珍藏,他在昨天夜裡就受到了風無痕的緊急召見。已是知曉了薩克親王胡裡奇的暗中勾當,這才貢獻出了自己地寶貝以供大家參考。

    眼看著眾人熱切的目光都集中在地圖上,風無痕的眼神頓時變得無比清明。然而。他知道,那幾個恨不得把身體伏在地圖上的人當中,至少有兩人就懷著別樣的心思。客圖策零和胡裡奇,這是兩個自他來到草原後見過的最深藏不露的傢伙。而今天,也應該作一個暫時的了結了。

    許久,客圖策零才抬起頭來,滿是奸猾地笑道:「太子殿下今次可是爽快,光這張圖可就不是尋常貨色。漠西乃是我準噶爾部的發源之地,根本中的根本,下臣看各位王爺似乎都有看中地地方,也都想爭取更大的好處,所以下臣就退出好了。只要太子殿下能令朝廷給下臣冊封一個實實在在的名分,下臣就準備安安分分地在那裡養老了。」

    這話誰都不信,就憑這些天來客圖策零表現出來地態度,各王公誰不是對其抱有戒心。不過,客圖策零據有漠西的大片地盤,此次的要求不過是順勢而為,畢竟漠南漠北各部若是聯合起來,他就是實力再強也討不了好去。

    薩克親王胡裡奇也不客氣,笑吟吟地捋著鬍子第二個開口道:「小王的部族在漠南也算是世代居住了,雖然以前不及庫爾騰部黃金部族地榮光,但也算是強盛。不過,中原有一句老話,滄海桑田,庫爾騰部佔著漠南蒙古盟主的位子也已經有幾十年了,期間我部謹遵皇上旨意,從未試圖染指。如今小王不才,懇請朝廷重新裁定,立一位大家都服帖的新盟主。」

    胡裡奇這話萬分突然,除了索圖親王鄂裡以及和朝廷一向關係密切的漠北蒙古欽察部之外,就只有克爾泰隱隱約約察覺到一點端倪,其他王公全是愕然。不過,眾人全都清楚,庫爾騰部雖然為漠南蒙古的領袖,但其地位卻是靠著和凌雲皇族的聯姻而來,後來更是在孝慈皇后晉封後達到了頂峰。如今賴善生死不明,其幼子布托陰謀弒父不果被囚,部族中能壓得住陣腳的便只有克爾泰,實力肯定會大不如前。胡裡奇這等做法雖然是趁人之危,但秉著草原上弱肉強食的道理,眾人也倒是無話可說。

    克爾泰強自抑制心中憤怒,沉著地不發一言,他事先已是按照風無痕的吩咐準備好了奏報朝廷的奏折,無非就是請求襲封以及賜婚而已。

    賴善突然蒙受這樣的打擊,即便能夠甦醒,怕是也再難理部落之事,因此他這個親王算是承襲定了。除此之外,父王的另一樁大事他也未曾忘記,雅娜雖然不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但倘若能嫁進後宮,那庫爾騰部將來也有復興的希望。

    「小王知道此事也許讓太子殿下為難,不過在此的七位王公都是尊貴之人,應該可以決定此事。」胡裡奇站起來撫胸一禮道,「小王承諾,若是真能成為漠南盟主,一定會盡力讓漠南草原的民眾得以安居。當然,我薩克部鐵騎十萬也不是吃素的,朝廷一聲令下,自當竭力效勞。」

    他又朝風無痕看了一眼,神情恭謹地低下頭道,「為了表示我部的誠意,小王願意以嫡妃所出的幼女明秀侍奉殿下。除此之外,先前太子殿下也應該見過小王次子雷欽,他一向仰慕天朝學問,因此這次小王想令他隨同殿下一同回京,一是進京納貢,二則是為了表示,我薩克部將世世代代臣服於尊貴的皇帝陛下。」

    饒是風無痕先前已經知曉胡裡奇和客圖策零之間的勾當,此時也不由驚得面色一凜。比之庫爾騰部先前所為,胡裡奇竟然不惜先以女許之皇室,再以次子為質,用心良苦就只為了那漠南盟主的虛銜,這簡直是天大的荒謬。風無痕僅僅掃視了眾人一眼,就發覺了客圖策零臉上的微妙神情,看來他對此不僅早就知曉,甚至是贊成的。對方已經把話說到了這種程度,若是再沒有半分表示,今天的會議也就白開了。

    「薩克親王的意思,無非就是為了漠南盟主的榮耀而已,這個孤雖然不能立刻答應,但也會即刻向父皇稟報。」風無痕沉吟半晌,這才露出了一個大有意味的笑容,「如今賴善王爺因故不能行盟主之事,而克爾泰世子也還年輕,漠南蒙古確實需要一個德高望重的人來操持。」他見對面的索圖親王鄂裡露出不忿之色,只能無奈地微微搖頭,「既然薩克親王剛才也說了請諸位王爺共同決斷,孤也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克爾泰自然是不會有反對意見,他新近掌權,人微言輕,所以即便事關部族利益,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句不痛不癢的話。這年頭,他只有肅清了部族的所有勢力,理出頭緒之後,才是真正的庫爾騰之主。

    索圖親王鄂裡有心反對,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上佳的理由,更何況三大部中,薩克部本就比他的部族略勝一籌,再加上還有準噶爾部暗中撐著,他還不如退而求其次,先著意和庫爾騰部結成最堅實的同盟,免得那位昔日的盟友把自己賣了。

    如此一來,胡裡奇便穩穩當當地拿到了四個部落的支持,其他三部見與己無關,也就爽快地表示答應。接下來的事情便容易多了,除了一些有特殊出產的小部族成為了香餑餑之外,其他的無非就是討價還價而已。足足討論了三個時辰,眾人終於將該議的事情處理完了,心思不由就轉到了其他方面去。

    由於賴善的突然變故,那達慕也就只能草草收場,不過從賽場的表現來看,各部都有所收穫。特別是那個在射藝場上橫空出世的年輕牧民更是得到了諸多王公的青睞,所幸他只是來自於一個小部落,倒是索圖親王鄂裡命人和那位台吉作了交涉,用了百匹駿馬交換了他過來。就連風無痕也是在賽場上的敗將中揀選了不少勇士,用極小的代價就從他們的主子那裡買了這些人的性命,自然是換得了別人得感恩戴德。

    但滿心火氣的鄂裡卻不想放過特古,儘管不能和此人背後的主子過不去,但只要能羞辱一下客圖策零的部屬,他還是覺得分外解氣。中午克爾泰請諸王公赴宴的時候,他便傲慢地朝著客圖策零背後的特古發話道:「前一次客圖策零汗曾經誇下海口,說是你的這位部下一定能在射箭一項中奪得魁首,可惜那一日的表演賽被迫中斷,否則恐怕他就要為準噶爾部丟臉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0 17:46
無痕篇 第八卷 新君  第二十六章 完結
  

    特古的眼中瞬息閃過一絲寒光,隨即又變作了那等若無其事的神情,他這些天來的舉止眾人都看在眼裡,深知其秉性的諸王公也沒有注意他的表情,只是觀察著客圖策零的一舉一動。倘若他連這種挑釁也能輕易容忍,那這些王公對他的戒心便又得上升幾分。

    然而,這一次客圖策零顯然並不想再忍氣吞聲,他霍地站了起來,冷笑連連,目光中更是殺機畢露。「鄂裡王爺,你不過是派了一個小小的只會射箭的傢伙出來,就想讓我麾下的猛將和他拚個死活麼?若是我此刻派一個精通摔跤的奴隸,讓他和你的將軍來一場對決,輸者便立刻處死,不知你是否能夠接受?」

    他又重重地冷哼一聲,隨即正眼都不瞧鄂裡一下,躬身對風無痕道,「之前下臣曾經向殿下表達過想和天朝皇族聯姻的心願,還請殿下大力周全。下臣再次發誓,迎娶天朝貴女之後絕不另立側妃,倘若貴女有子嗣,定將立其為世子,絕不食言!」

    先是薩克親王胡裡奇,後是準噶爾汗客圖策零,竟然輪流向朝廷提出了這等誘人至極的交換條件,這無疑讓其他人萬分驚訝。就連索圖親王鄂裡也幾乎忘記了客圖策零先前刻薄的言辭,定下心來思索這兩人刻意示好的用心。

    風無痕卻已經沒有考慮的餘地了,這個時候再保持矜持怎麼都不合適,不管客圖策零的真實意圖如何。他畢竟都已經明確表達了意願,即便彼此撕破臉也是將來地事。「王爺的心意孤明白了,此次前來西北。一共有四位宗女隨行,前次已奉皇上旨意將三位宗女許配漠南蒙古的三位王爺。之前孤也曾有意。若是會盟順利而王爺確實也有臣服之心地話,便可代表朝廷將她許配於你。如今王爺既然有此誠意,那便不用再等朝廷旨意了,擇日即可完婚。」

    客圖策零臉上的笑意頓時更盛了些,儘管他早就得知了此事。但風無痕親口應承卻是另一回事。將來是否會翻臉並不重要,重要地是現在,朝廷的大軍只要還是那個安親王風無方領銜,他的準噶爾大軍確實難越雷池一步。

    「多謝太子殿下成全。」客圖策零毫不猶豫地單膝跪下,撫胸一禮道。顯然,作為王者,他看重的是真實的利益,對於那些繁瑣地世俗禮節,他並不十分在意,否則也不會忍受那些王公的冷嘲熱諷。

    將各大親王全都撫平了之後。風無痕也無暇再耽誤時間,直截了當地將其餘各部的大小王公召集了起來,然後一口氣宣佈了此次會盟的所有條約。先前還以為有便宜可佔的眾人全都是大失所望。風無痕一直都是那種輕描淡寫的態度,又始終不緊不慢地拖著議事的進程,這讓他們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這位太子殿下根本就是為了打壓那些強勢部落的氣焰。順便扶持各小部族一把。事實的巨大落差讓他們全都傻了眼,不過,看著對面那些臉上掛著高深莫測表情的親王們,他們不約而同地將憤恨藏在了心底。

    風無痕也在衡量著此次地得失,他奉了父皇旨意不遠千里來到西北,為的就是為朝廷安撫住這些王公。如今看來,既定目的最多只完成了一小半。時間,他最缺少地就是時間,雖然非常想弄清楚京城的局勢,但他知道,只有在消息未曾外瀉的時候,他的安全和將來才有保障。否則,就憑客圖策零和胡裡奇這兩個老奸巨猾地傢伙,他能否能順利返京還難說。

    幾個善於察言觀色的小王公一邊耐著性子審閱那些五花八門的盟約,一邊情不自禁地偷眼打量著上座上風無痕的臉色。雖然這位太子殿下始終一副沉靜自持的模樣,但他們還是察覺出一絲異樣。說不定這份盟約是那幾個親王聯手施壓的結果,他們的心中幾乎同時轉過這樣一個念頭,不少人甚至暗自盤算起如何見上風無痕一面來。

    鬧哄哄的局面一直持續到傍晚時分,風無痕婉拒了克爾泰的邀請,帶著從人先行回到了自己的大帳。一進營地,他的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除了方勇,其餘的報訊人一個都沒有,顯然是都被堵在了京城中。

    這副情景讓他輕易就猜出了那個變節的混戰九門提督張乾,若非他的默許,京城又怎會不通訊息?

    由於薩克親王胡裡奇和準噶爾的勾結,原本派到薩克部的那個幕僚便異常尷尬了,因此,風無痕思前想後,還是將人撤了回來。他現在能信任的人並不多,因此不想犧牲屬下。有了朝廷這一層關係,怕是那人要得到信任也不容易,更何況西北戰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一舉爆發。於是,此人就代替了原本駐紮在庫爾騰部的年嘉誠,而年嘉誠自然是萬分喜悅地再度回到了這位太子殿下身邊。

    京城中發生的一系列變故,蕭雲朝和虞榮期都還蒙在鼓裡。自從和那些王公打過一次交道之後,蕭雲朝就失卻了和他們議事的興致,中原世族的矜持和驕傲讓他分外看不起這些只會打打殺殺的蠻子,所以也就在帳中享著無邊艷福,偶爾才到風無痕這邊來打個轉。他是篤定得很,從風無痕先前的態度來看,對他這個舅舅至少還是存著籠絡之心,所以即便他再不出力,回京也不至於吃掛落,甚至還能撈到好處。

    至於虞榮期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理藩院本就是兼著羈索蒙古各部的差使,所以他雖然不用參與每一次會談,暗中卻也是接觸了不少王公,當然,打著的卻是風無痕這個太子的旗號。這一夜也同樣如此,風無痕自然是不便接見那些心懷不滿的小部王公,但虞榮期就沒有這個顧忌了。領會了風無痕的心意之後,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見了十幾個人,忙地連一口茶都喝不上,最後幾乎沒累倒。

    不過,看在快要回京的份上,虞榮期還是相當積極。畢竟,以文臣的身份成為理藩院尚書,他還是第一人。按照慣例,那些從西北軍營統帥之位退下來的皇親國戚,才是這個職務的第一人選。他已經老了,若是能在致休前撈上一個大功,那以後的爵位和子孫的恩蔭就能再升上一步。

    年嘉誠現在儼然已是成為了風無痕的心腹,雖然他身上仍然只有進蕭府前的那個舉人功名,但為太子幕僚和權臣清客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自負滿腹學問經綸,將來必得重用,因此在風無痕面前非但不敢賣弄,反而比平時更謹慎了幾分。

    如今,他就在拚命消化風無痕透露的消息,京城的變故猶如寒風一般,幾乎將他的心凍成了冰塊。可以想見,一旦這個消息洩漏,其後果幾乎是毀滅性的。許久之後,他方才艱難地開口道:「殿下的意思是說,您還要撐著將客圖策零的婚事辦完才能動身回京?」

    風無痕的臉色幾乎可以凝出霜來,他當然想長出翅膀飛回京城去,可情勢決計不容許他這麼隨意。「沒錯,若是孤急匆匆地離開,恐怕謠言立刻會傳遍整個草原,這次的會盟就再也沒有半點約束力。」他沉聲道,「小年,如今你必須擬定出萬全的說辭,畢竟朝廷也不可能沉默太久。倘若有人給了安親王什麼無法抗拒的條件,那孤就被動了。近日之內,你必須回西北軍營,一定要爭取到安親王的支持。」

    年嘉誠不由悚然動容,雖然事先有所準備,但風無痕驟然托此大任,他還是感到一陣心悸。安親王領著西北大營的數十萬軍馬,若是真的被人拉攏過去,那風無痕這個太子無疑就是困在籠中的巨獸,半點動彈不得。

    風無痕又轉向了角落中的徐春書,「子煦,這一次你也必須跑一趟了,奮威將軍段致遠的兵力雖然不及西北大營,但好歹也是一股牽制力量。段致遠是一個聰明人,你只需稍稍提點一下,他就應該知道如何抉擇,若是真的事情有變,他那邊應該也可以依靠一下。」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即便他當初和風無方再交好,此時也難保這個堂兄是否會在利益驅動下做出不當舉動。

    徐春書躬身應是,比起安親王風無方來,段致遠無疑要好對付許多,因此風無痕才把能言善辯的年嘉誠派去了西北大營。徐春書既然身為風無痕的心腹侍衛,這一點當然看得很清楚。「殿下,卑職不在此地,那些侍衛就暫時讓石宗代領好了。」他沉吟半晌,又出言建議道,他不提冥絕,自然是因為這個冰塊一切都以風無痕的安危為優先,對於整合別人的力量並沒有什麼心得。反倒是石宗習了多年射藝,心靜如水自是不在話下,等閒不會有任何閃失。

    風無痕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徐春書的提議,對於那八個跟隨了多年的侍衛,他當然是不會有什麼別樣的想法。他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猶如沒事人一般的石宗,眼中又閃過一絲讚許。「石宗,你現在就去見客圖策零,把婚期先定下來,借庫爾騰部的地方把婚事趕緊辦了。橫豎已是有兩位親王的先例在,不怕別人說閒話。」他彷彿是想到了嫁到準噶爾和薩克部的兩位宗女,眼神突然黯淡了一下,「能否在草原立足,就看她們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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