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重生之衙內 作者:不信天上掉餡餅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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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2010-1-9 11:21:5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8 3634467
本帖最後由 bib 於 2011-9-13 15:51 編輯

重生之衙內‧ 第一章 重生一九七六

    這年頭什麼都流行,一不小心,就流行起穿越來了。

    要說這個穿越,還真是不錯。前世活得不夠滋潤甚至活得比較憋氣的,若有幸穿越一把,憑著對今後事務的先知先覺,什麼便宜不好佔?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非富既貴了。又竟或富貴雙全,MM成群的,簡直要將人羨慕得兩眼充血。

    像我這樣生不逢時,四十歲了還一事無成,靠幫人家打工勉強糊口度日的卑賤草民,心中對穿越那真是無限向往啊。怎麼這樣的好事硬是輪不到我頭上呢?

    這一日晚間,鄙人被老板修理了一頓,心情巨不爽,一個人跑出去喝悶酒。都說酒入愁腸愁更愁。原本我酒量就很不佳,再一個人猛喝悶酒,不過兩三瓶啤酒下肚,便整個被撂倒了。也不知道怎麼回的宿舍,迷迷糊糊的,進門就一個馬趴睡過去,人事不知。

    “小俊,起床了。快點起床了,小俊……”

    TNN的,是叫我麼?

    鄙人大名柳俊,好歹也是沿海城市某個台資工廠的工務主任,四十歲的大男人,老婆家人都不在身邊,誰這麼叫我來著?再說了,這個小名,也就是十二三歲前有人這麼叫。上初中後除了家里長輩,再沒人叫過。

    肯定是听錯了。

    我只覺得頭腦暈暈沉沉的,瞌睡得厲害。

    “小俊,快起來,要遲到了……”

    這回不但叫,還有一只大手不斷在推我。

    什麼要遲到了?

    糟糕。該上班了。這種資本家地工廠可沒有什麼休息日地概念。為了趕貨。咱們整個工廠都快一個月沒囫圇休息過一天了。饒是如此。昨天還為機器維護不到位影響出貨地事情被老板狠K了一頓。若今天再遲到。天知道那個無良老板會怎麼收拾我呢。

    這段日子美國沒完沒了鬧什麼金融危機。整得全世界都鬧感冒。台灣佬跟著抽風。整天嚷嚷著要裁員。當真讓他裁了。哭都找不著墳頭。

    我嚇得渾身一激靈。一挺腰身坐了起來。奇怪。以往可沒這麼利索地。畢竟歲月不饒人。人到中年。連個仰臥起坐也做不利索了啊。還得靠手肘幫一把力。

    可是……不對啊。誰在叫我?

    我是一個人在工廠打工啊。老婆又不在。咱也不像有錢地大款。沒本事找甚地情人小蜜整日陪伴。

    等我睜開眼楮一看,一張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的臉孔出現在眼前。剎那間我渾身汗毛倒豎,幾乎嚇得尖叫起來。

    外婆!

    老天,這個叫我的人居然是外婆!

    可是……可是……可是外婆已經死了十幾年啦。這這這……難道我在做夢?但又不太像啊。

    情急之下,我伸出手臂放到嘴里狠咬一口。

    媽啊,痛死了!

    “這孩子,怎麼咬起自己來了?”

    外婆又是吃驚又是痛惜,慌忙抓住我的小手,又搓又揉。

    小手……對了,我的手臂怎麼變得這般又細又小?這分明是小孩子的手臂啊。我可是身高體壯,體重足足超過一百六十斤,是個標準壯漢。

    我顧不得許多,舉起雙手仔細打量,兩只手臂又白又嫩,不過比 面杖稍粗一點,可不是小孩是什麼?我大驚失色,掀開被子,提起內褲往里一瞧,小**雪白粉嫩,一根毛毛都不見,標準童子雞。

    我終于忍不住尖叫起來,叫得不管不顧,歇斯底里……

    這一叫,把我外婆嚇壞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誰,權且當她是外婆好了)。老人家驚慌失措,一邊將我摟在懷里,一邊大叫︰“老倌,老倌,快來快來……”

    我還在尖叫,一位七十來歲的老翁健步走了進來,嗡聲嗡氣問道︰“出了什麼事?”

    這個聲音如此熟悉,我頓時止住尖叫,定楮一看,偶滴神,這不正是我外公麼?外公老人家的聲音比較特別,鼻音較重,我打小听他講故事,再也不會忘記。

    可是,他老人家比外婆過世還早,記得是在我二十五歲那年就沒了的。如今過了十幾年,他老人家這是由哪鑽出來的?不懂啊不懂!

    “小俊不知中了什麼邪了……”

    外婆急急說道。

    手臂兀自火辣辣的作疼,看來這不是在夢里。我強迫自己冷靜,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混亂不堪的思維。如果不是做夢,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我穿越了。

    一念及此,我完全冷靜下來。

    TNN的,終于也輪到老子穿越一把了。我不禁心頭一陣狂喜。且不論這個穿越好還是不好,總之不會比我昨天過的日子更糟。四十歲歲的大男人,一事無成,給人家打工,每個月拿三四千塊人民的幣。

    見我不哭不鬧,外公很是不滿,說道︰老婆子,胡說什麼?小俊這不是好好的麼?

    外婆也有些奇怪,抓住我仔細端詳,嘴里念念叨叨。

    我尚未出世,爺爺奶奶便早已過去了。父母都是國家工作人員,我記得兒時就是由外公外婆撫養的。看來我不但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回自己身上。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穿越重生?如此說來,咱前世被不到三瓶啤酒搞定了?實在是超搞笑。一輩子沒喝醉過,單單喝醉一回,就是這麼個結果?TM的,真夠倒霉的。

    “小俊,小俊……”

    我正胡思亂想,外婆見我兩眼發直,呆呆傻傻的模樣,又著急起來。

    我猛醒過來,沖外婆甜甜一笑,叫道︰“外婆。”

    “哎……小俊,你到底怎麼啦?”

    “我沒事,很好啊。”

    “哎呀,你可嚇死外婆了……”

    外婆還要嘮叨,外公已老大不滿,說道︰“老婆子,還
    對了,讀書。我記得只在老家上過一年小學,後來就轉到縣城去讀書了。照此計算的話,我如今是七歲,今年該是一九七六年。

    穿好衣服褲子,外婆給我洗了臉,然後遞給我一個烤得軟綿綿的紅薯。

    看看身上那件灰顏色的小小棉布“毛式裝”,看看手中的紅薯,看看外公外婆熟悉而又慈祥的面容,再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灰撲撲的老式房間,我確信自己回到了一九七六年。

    “小俊,快吃,吃完了好去上學。”

    外婆邊說邊拿出一個土黃色的棉布書包。

    我點頭答應,剝掉烤紅薯的焦殼,大口吃了起來。

    嗯嗯,我有好多年沒吃過烤紅薯了。還真香哩。在記憶中,一九七六年是個物質極度缺乏的年代,不要說小孩子,便是大人,早餐也就是一兩個烤紅薯。看來這個烤紅薯就是我一上午的口糧,那還不得餓得咕咕叫?

    我不禁暗生憂慮。

     
    唉,現在我身體回到了七歲,心智可還停留在四十歲,腦袋里能不亂成一團麼?

    不行,得趕緊一個人清靜清靜,好好理順一下思路。

    見我吃得香,外婆高興了,笑得眼楮眯成一條縫。

    “我家小俊真是個乖崽寶……”

    外婆,我最親最親的外婆,我做夢也沒想到,還有和你重逢的日子。這真是太好了。且不說這穿越重生之道艱難與否,能夠與外公外婆再相聚二十年,就是上天賜給的絕好機會。我一定要好好把握,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時光。

    我大口吃完烤紅薯,背起書包,念念不舍地與外公外婆道了別,跨出家門。

    我的老家是在南方的N省寶州地區向陽縣紅旗公社柳家山大隊,一個偏僻多山的內陸丘陵地區。柳家山大隊,听听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物產豐饒的膏腴之地。

    跨出那道高高的青石門檻,我深深吸了口氣,穩定一下自己激蕩的心情,同時也分辨一下方向。我的前世,在這棟一半青磚一半土磚結構的普通農家院落里,整整生活了七年。童年的記憶深入骨髓,一輩子不會忘記。

    剛走出家門,一陣清涼的山風撲面而來。外婆只給我穿了一件單衣一條薄薄的棉布褲子,看來節氣應該是在農歷的八月初,公歷九月初,也就是小學剛剛開學沒多久。

    柳家山小學,作為整個大隊唯一的一座小學,出門往東,走上大約兩華里就到了。盡管我如今只有七歲,身矮腿短,這麼短短一段路程,倒也難不住我。

    走在凹凸不平的鄉間小路上,我又是興奮又是惶恐。穿越這種事情,前生只是在網絡小說上看到過。听起來挺美妙的,每一個穿越者,都利用自己超前于時代的先知先覺,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穿越到古代的,不是成為一代名將就是一代名臣,甚至有當上開國君主的。穿越到近代或者現代的,無一不是腰纏萬貫的超級富豪,要不就是官場大吏,叱詫風雲,好不得意。可我還是忍不住惶惶不安。怎麼說呢,因為我的前生是個典型的草根階層,所謂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極不如意的生活歷程讓我成為一個宿命論者。我覺得人的一生都是上天注定的。假設上天注定我是個碌碌無為的草根,穿越到三十年前再活一次,結果也還是一樣。這就實在太恐怖了。這種痛苦的日子,受一次已然太多,哪堪重來一回?

    唉,事已至此,怕也無用,日子還得一天天過下去,總不能剛一穿越就投水自殺吧?

    一想到投水自殺,我禁不住停下腳步,走到一口池塘邊照照自己的影子。

    清澈的水面顯出一張幼稚清秀的小臉,看上去與我前生的兒子七八歲時有幾分相似。大家都說兒子和我小時候長得很像,看來我確定無疑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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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1:22
重生之衙內‧ 第二章 郁悶啊郁悶

    慢慢走到學校,柳家山小學果然是記憶中那個破敗殘缺的樣子。

    耳聞陣陣清脆的朗讀聲,我突然意識到,穿越之後的第一個難題出現了——我根本不可能記得兒時的伙伴都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小學一年級的老師叫什麼名字,甚至都忘記了她的模樣。

    幸好我還記得教室的大致方位。

    靠左手邊,但不記得是第一間還是第二間。

    解決這個問題倒不難,有兩個辦法。第一是站在學校外等一會,踫到熟悉的同學(我不認識人家但人家肯定認識我),一起進教室。第二個辦法就是一間間去探頭去看,認識我的同學應該會打招呼。

    與此同時,我又想起一件事來。我記得我有三個姐姐,三姐只比我大兩歲,前世應該是和我在一個小學讀書。照理該當與我一道上學才是,怎麼不見人呢?倘若三姐和我一道上學,起碼我可以問她老師叫什麼名字,教室是哪一間。

    難道穿越回來之後,連家庭成員的結構也會有改變麼?天,我不會變成獨苗吧?那可糟糕之極了。前世雖然郁郁不得志,姐弟之間卻是相親相愛。我可不想穿越一把,將親情都穿沒了。

    “柳俊……”

    我情不自禁答應一聲,抬頭一看,一個剪著齊耳短發的年輕女子正向我微笑。

    我雖然記不起前世小學一年級老師的姓名與模樣,不過卻還記得是一個女教師。瞧這女子手里拿著課本,該當是學校的老師。

    “老師好!”

    我連忙恭恭敬敬地問候。

    那女子一怔。隨即眉花眼笑。連連答應。走過來摸了一下我地頭。夸獎道︰“工作人員家地細伢子就是不一樣。小小年紀。這麼懂禮貌。”

    我不禁心中暗笑。

    這有什麼呀。咱前世怎麼說也活了四十歲。二十一世紀地守法公民。這點基本地禮節禮貌哪能不懂啊?

    人一高興。腦筋轉得特別快。我想我是一個才上小學一年級沒幾天地小屁孩。這位老師居然一口就將我地名字叫了出來。十有**就是一年級地授課老師。

    “來。就要上課了。跟老師一塊進去吧。”

    果然不出吾之所料也,呵呵!

    走進教室,我又犯難了——不知道坐哪個位置啊!

    我稍微猶豫了一下,還好,一個小姑娘給我解決了這個難題。她本來是坐在靠中間的位置(那時鄉村小學,不是一人一個座位,而是兩人共一個長桌一條長凳),見我走進教室,自然而然地往旁邊移動了一點,騰出一個位置來。

    嘿嘿,這就是本人的座位了。

    同學們,翻開語文書第五頁,這節課我們還是學生字……

    我從書包里取出用報紙包好封皮的語文書,翻到第五頁,看見上面寫著“日”、“土”等幾個漢字,還標注有拼音,不覺苦笑起來。

    TNN的,老子前世在網絡小說里只看到穿越的種種風光好處,可沒有誰告訴我,若不幸穿越成一個七歲的小學生,一天到晚倒背雙手乖乖坐在教室里認生字,口中念念有詞,什麼日月水土的,日子該怎麼過?

    還有,前世的時候,我有一樁絕大毛病——無肉不飽。一日不吃肉就饞得慌。一九七六年的中國,正是物質極度缺乏的赤貧時代,不說吃不飽穿不暖,起碼也是吃沒好吃的穿沒好穿的,一日三餐蔬菜拌飯,又該如何捱過去?

    郁悶ing!

    如果說作為一個21世紀的穿越者,回到大革命末期的小學課堂,會認真听講,去學早就熟悉得不得了的“生字”,那肯定是扯蛋。事實上,整節課我都在胡思亂想,老師的話,基本上一個字都沒听進去。直到那位年輕的女教師走到我旁邊,輕輕敲了敲桌子,我才回過神來。

    “柳俊,怎麼不寫生字?”

    “啊……哦哦……好的好的……”

    原來到自習時間了。那時的小學一年級,每節課大約也就是學四五個生字,然後就瘋狂抄寫。我不禁想起那個交警抓住違章的小學教師,欣喜若狂地叫她將“我違章”這三個字抄寫五百遍的笑話來。

    急忙打開書包尋找紙筆。

    居然是毛筆!

    對了,我記得小學一年級時,就是用毛筆的。那會子鋼筆絕對是奢侈品,在胸口別一支鋼筆的家伙,多半是個讀書人(初中以上文化),如果別兩支鋼筆,幾乎可以肯定是位工作人員了,說不定還是個干部之類的。假設居然別三支筆呢?對不起,那你小子一定是個修筆的!

    修筆!

    呵呵,當時還真的是有這個職業啊。修筆能夠成為一個糊口的技術活,可見那時節鋼筆的重要性了。怎能指望山旮旯里的小學生人手一支鋼筆?

    那麼鉛筆呢,也算奢侈品。你想啊,當時一個壯勞力耕種一天下來,有多少收入呢?那可沒準。生產隊是計工分的,青壯年男子每天12個工分,四十歲以上的男子和壯年婦女10個工分,上了點年紀的婦女和未成年的男青年8個工分或者6個工分。一年下來,依據生產隊的收成來折算,如果收成好,每個人能分到幾百斤口糧和十幾元錢。假如年成不好,又或者家里人口多,借了生產隊的口糧,那麼到年底結算的時候,說不定還要倒欠公家的錢糧。鉛筆作為在一種純粹的消耗品,用一點少一點,顯然不合適在鄉村小學大量推廣。

    如此一來,老祖宗傳下來的毛筆就成了唯一合理的選擇。一支小號毛筆,一塊墨,一個硯台,合共一毛多錢,省著點用可以對付一年呢。

    換作二十一世紀,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手握毛筆寫字,那絕對是書香門第,立志要成為書法家的。

    唉,我已經差不多有二十年沒摸過毛筆了。說不得,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我認認真真攤開作業本,取出一個裝青霉素的小玻璃瓶子(用來裝墨水的,墨和硯台也是貴重物品,不能讓小孩子帶著到處跑,萬一掉了損失不小,保險的作法是先在家里磨好墨,灌在小瓶子里帶去學校),小心翼翼打開蓋子,蘸了點墨水,開始抄寫生字。

    老實說,前生我的字寫得還算端正。因為我老爸毛筆字寫得好,小時候隨他練過幾年。雖然沒堅持下來,畢竟不是一無所獲。

    我瞟了一眼同桌的小女孩,她正一筆一劃寫得很認真。

    “哎……每個字抄幾遍?”

    我低聲問。

    幸好老子是穿越回自家,鄉音說慣了的。要是一不小心穿越到陌生之地,光方言這一關就很難過。天知道中國的方言有幾萬種?

    “五遍。”

    小姑娘有些奇怪地望了我一眼,輕輕回答。

    她是我的同桌,又是同一個村子的玩伴,該當和我很熟才是。奈何時間實在是太久遠了,三十多年啊。我皺起眉頭,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硬是沒有半點印象。只得無奈地放棄。反正以後呆在一起的時間還長,以我四十歲的智商,還怕應付不來這麼點小事情?

    不過兩三分鐘光景,別的小孩還在努力抄寫的時候,四個生字我就已經寫完了。還沒听到下課的鐘聲(說是鐘,其實是一塊生銹的鐵板,需要用一把鐵榔頭使勁敲擊才能發出聲音)。做點什麼好呢?我抬頭張望,女老師正關注著我呢,見我不好好寫字,眉頭微微一皺,又走了過來。

    TNN的,都是那句“老師好”惹的禍。要不她怎能老盯著我不放?

    “柳俊,怎麼不寫生字……”

    老師一句話沒說完,突然沒了聲息。我分明看見,她的眼楮瞪得溜圓。

    “這……這是你寫的?”

    壞了,我忘了這茬,把字寫得太端正啦。你一個小屁孩,把字寫得那麼端正干嘛?故意找麻煩不是?

    然而事已至此,賴是賴不掉的了。

    我只得硬起頭皮承認。

    “是我寫的。”

    老師雙眼放光,拿過我的本子,嘖嘖贊嘆︰“工作人員家庭的細伢子就是不一樣咧,小小年紀,毛筆字寫得這麼漂亮,都是柳老師教導有方啊……”

    柳老師?嗯,說的是我老爸。我記得老爸曾經說過,他以前做過老師的。沒準我現在這位老師還是他的學生呢。

    老爸老媽都是國家工作人員,當然,普通干部而已,不掌什麼權。不過在柳家山大隊,這也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而且老爸多才多藝,吹拉彈唱樣樣在行,尤其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十里八鄉都有名的。

    看來有一個了不起的老爸無論什麼時候都有好處。“老子英雄兒好漢”,大約老師以為我遺傳了老爸的才藝基因。其實這絕對是個謬誤,老爸這些優點,我幾乎一點都沒遺傳到。

    嗯,那是我上輩子的事,如今重生一回,多多少少總該有些不同才對。多學點東西想必沒什麼壞處。

    老師夸了我一陣,隨手將那兩頁生字撕了下來,說是要貼在牆上給所有同學看看,做個榜樣。

    我的媽,這是要將我當神童整了。我記得上輩子讀小學時,毛筆字寫得七扭八歪,可沒資格被老師拿去做範本。這一轉世,先就整了這麼一出,也算得是無心插柳。

    前生的時候,單論智商,我還是比較高的。打小也會讀書,老爸老媽著實為此開心過好些年。只不過隨著年歲漸長,逐漸對讀書失了興趣,最終也沒能考上像樣的大學,勉強混了個大專畢業。讓老爸老媽狠狠失落了一把。也直接影響了我一輩子——找不到好工作,掙不到錢,撐死就是個打工的草根。

    作為老柳家唯一的兒子,我的前世是個失敗的典型。我至今仍深感內疚,對父母對親人對妻兒,均深感內疚。都怨自家沒本事,讓大伙失望了。

    老天開眼,讓咱重生一回,大富大貴的咱不想。所謂“天命有歸”,又有“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的話,不管是不是穿越是不是重生,大富大貴的事情歷來是由老天爺說了算的。咱不能仗恃對後事的先知先覺,強求非份之福。但上對父母盡孝,下對妻兒盡慈,中對親戚朋友盡義卻是可以做得到的。我今年七歲,前世的老婆也還是個屁事不懂的小女孩,兒子更是無從談起,且不去管他。先整一個神童,讓老爸老媽高興高興也是好的。難不成前世上小學還能讓他們高興幾年,一重生反倒連這麼一點小事也做不到了嗎?

    這大概也可算是我穿越重生之後做的第一個正式決定。

    然而做決定容易,真實施起來難度不小。倒不是說小學一年級的課程會將我難住,通天下沒這個道理。而是倒背雙手端端正正坐好認真听老師講“1+1=2”實在是個苦差事。都說“十年寒窗”辛苦,可對我來說,單是小學這“五年鐵窗”(當時小學是五年,不像後來改成六年制),就不知道該如何打熬過去。

    剛剛穿越回來,頭腦一片混亂,今後該如何生活,心里一點底都沒有。一九七六年,社會那可不是一般的僵化。不要說跨州過縣,就是同一個縣從農村到縣城,如果沒有大隊的介紹信,嘿嘿,你小子連個招待所都住不上,蹲大街還得提防派出所和居委會大媽找麻煩。我雖有四十歲的經驗閱歷,對今後三十年內國家發展的大勢了如指掌,堪比現代“諸葛亮”。可是頂著一個七歲孩童的軀殼,放學後晚回家一陣子都不行,要一個人離開柳家山大隊出去逛一逛,更是痴心妄想。空有滿腹經綸,無所施展啊。

    繼續郁悶!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1:33
重生之衙內‧ 第三章 親人重聚

    好不容易下課鐘聲終于響了,二三十個小屁孩歡呼雀躍,一窩蜂沖出教室,大喊大叫,開始各種“徒手游戲”。

    柳家山小學一沒籃球場二沒乒乓球桌,所有娛樂體育設施全然為零,能不徒手麼?

    我慢慢走出教室,目光呆滯地望著滿操坪瘋跑追逐的“同學們”揚起一股股煙塵,不覺在嘴角露出一個苦笑。

    這就是我今後數年內的娛樂活動嗎?

    前世的時候,只要有點空閑,我就躲在宿舍上網沖浪,與天南海北不知姓名不辨男女的網友胡吹海聊,要不就看看電影玩玩游戲,盡管如此,仍覺得寂寞難耐,整日里二二忽忽,滿腦子下流思想,只想整個一夜情什麼的刺激刺激。

    如今回到一九七六年,電腦都還沒影呢。

    真是應了李易安的一句詞——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哎——小俊!”

    一聲清脆的嬌叱將我從沉思中驚醒。

    “哎……”

    我隨口應了一句,抬頭一看,MyGod,是三姐。

    三姐這時候也就是一個不到十歲地丫頭片子。扎兩條羊角辮。雖然時空錯亂。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剎那間將所有地煩惱郁悶都丟到了九霄雲外。一顆心歡喜得猶如要炸了開來。

    “三姐。原來你還在。真是太好啦……”

    我一把抱住三姐。開心得又喊又叫。

    不久前我還真地在擔心。怕萬一穿越之後。幾個姐姐都不見了。如今看來。這個擔心是多余地。

    我出乎意料地熱烈反應把三姐整蒙了。連忙使勁推開我。叫道︰“小俊。小俊。你怎麼啦?出了什麼事?二姐二姐。快來……”

    二姐也在?哇 。發達了。哈哈!

    二姐今年該當是十二歲了吧?也許是十三歲,具體記不清了。真是慚愧,前世的時候,我就一直記不住幾個姐姐的生日和具體年齡。不過記憶中是這樣的,二姐比我大五到六歲,我上一年級,她該是上五年級。柳家山只有一所小學,她自然也在這個學校了。大姐今年該是在公社中學上初中。

    二姐聞言疾步跑過來,嘴里叫著︰“什麼事什麼事?小俊怎麼啦?”

    我立即反應過來,連忙笑著說︰“我沒事,很好。二姐,三姐,你們早上怎麼不等我一起上學?”

    “咦,我不是早跟你說了,我們上課比你早,不和你一起上學的嗎?你怎麼又忘了?”

    三姐很奇怪。

    原來如此,害我白白擔心一場。

    二姐說︰“是啊小俊,反正家里到學校也很近,你一個人不怕吧?”

    “不怕不怕,有什麼好怕的?”

    “不怕就好。”

    二姐愛憐地摸了摸我的腦袋,問道︰“你怎麼不和同學一起玩?”

    天,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一個四十歲的大男人,和一群小屁孩滿場亂跑,玩老鷹抓小雞的游戲?饒了我吧,二姐!

    問題在于,這些小屁孩真真正正是我的同學,如假包換的。

    我腦仁都痛了。

    “我正要去玩呢。”

    我邊說邊跑向操場,用眼楮的余光瞟著,見二姐三姐都不再注意我了,立即偷偷一個轉彎,溜到學校走廊的柱子後,倚著柱子開始發呆。

    老天爺也真是促狹,您大發慈悲,讓我重生一回,柳俊感激不盡。可是您老人家別把我整回七歲時候啊。要是讓我大上十歲,那該多好?讓我困擾不已的“生字”和“1+1=2”的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一九八六年,國內正經歷劇烈的社會變革,全國到處都是機會,我十七歲,不正好大展身手?

    真有點懷疑老天爺讓我穿越的時候略微走了一下神,將時間算錯了。

    苦苦捱完上午四節課,算算該是放中午學了,我高興得一蹦老高,背起書包就往教室外沖。我的媽呀,真是快將我憋死了。

    結果一出教室門沒幾步,就被二姐叫住了。

    她很奇怪地看著我︰“小俊,你做什麼?”

    我更奇怪了︰“放學回家啊。二姐,你不回去吃飯嗎?”

    一說到吃飯,我覺得肚子還真是餓了。雖然只是七歲小孩,飯量不大。可一個烤紅薯也不足以維持太久的時間。

    二姐看著我的眼神猶如不認識似的。

    難道我說錯什麼話了?

    不對啊,應該沒有吧?中午放學不該回家吃飯嗎?我努力思索前世關于小學一年級的記憶,希望得到一點啟發。

    “小俊,中午飯都是小舅送來的。我們在學校吃飯。”

    二姐一邊告訴我真相一邊走過來摸我的額頭。她大約懷疑我是不是有些發燒。

    怎麼會這樣?

    對,我想起來了。那時農村吃飯很晚,早餐一般要十點左右,中飯則在午後兩到三點,至于晚飯,那是真正的“夜飯”,不到天黑,決然吃不到的。

    學校的作息時間卻是由縣里統一規定,按照縣城的作息時間來安排。因此孩子們就得在學校吃中飯,然後接著上三節課,大約下午三點多就放學了。

    “我很好,沒事。”

    我躲閃著二姐的手,低聲咕噥著,垂頭喪氣回到教室。

    “二姐,小俊,快來,爸爸送飯來了。”

    三姐突然疾跑過來,大聲喊叫。

    什麼?老爸來送飯?不是說小舅送飯的嗎?在我的記憶中,小時候老爸老媽要隔好一段時間才能回家一趟,平日都在外邊工作的。

    難道穿越之後出了什麼意外?老爸不是工作人員了?那就糟糕,家里的日子會更難過。

    容不得多想,我胡亂丟下書包,飛也似的沖出教室。

    天,真是老爸。

    那時的老爸真年輕,大約也就是三十六七歲的樣子,穿一件白襯衣,精精神神的,提著一個竹籃,笑呵呵地向我們姐弟三個走過來。

    不知不覺間,我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為何如此激動?

    因為,在我的前生,老爸已經過世兩年了。我們父子之間感情至深,老爸過世之後,我經常做夢夢見他老人家。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我居然還能真的再見到老爸。而且是如此年輕帥氣的老爸。何況我清楚記得,老爸是二零零七年八月二十一日死于心髒病突發,此番重生,我自然會早做防備,焉能讓這個該死的“心髒病突發”再次輕而易舉將老爸擊倒?就算歷史當真不可逆轉,老爸依舊會在二零零七年過世,咱爺倆呆在一起的時間,那也還有三十年啊!

    老天爺,您真是慷慨!

    比較起來,能再和老爸重聚三十年,區區小學“五年鐵窗”,算得什麼?

    我這一哭,倒將老爸和二姐三姐都搞愣了。

    老爸連忙放下竹籃,一把將我抱過去,撩起衣服,開始檢查我的身體。

    看來老爸誤會了,還以為我受了什麼傷,哪里痛得厲害呢。倒也是,他老人家怎能想到如今這個兒子,是從二零零九年穿越回來的,論心理年齡,比他現在還大幾歲呢。

    我急忙止住眼淚,露出笑臉,說道︰“爸,我沒事,真的沒事。我是高興的。”

    老爸不理,仔細檢查過後,確信我沒受傷,這才長長吁了口氣,笑眯眯地說︰“小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餓了吧,來,都來吃飯。”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1:36
重生之衙內‧ 第四章 先知先覺

    飯是白米飯,每人一大碗。菜是炒腌羅卜條。

    這已經很不錯了,整個柳家山大隊能吃白米飯的人家可不多。多數家庭都是吃紅薯米飯。所謂紅薯米飯,顧名思義,乃是摻雜了碎紅薯粒的米飯。紅薯米份量的多寡,要視各家的家底而定。家底厚一點的,紅薯米摻得就少一些,家底薄一點的,紅薯米摻得多。少數赤貧家庭,甚至有全吃紅薯米的。

    這也沒辦法,當時是大集體生產,稻米品種也沒改良,產量很低。只能大量摻雜紅薯。因為紅薯產量高,蟲害相對較少,比較容易獲得豐收。許多年來,中國的農戶,特別是南方的農戶,就靠紅薯來維持生計。

    對我來說,這個飯菜不壞,很對口味。

    剛剛穿越,記憶完全停留在二十一世紀。大魚大肉的,也吃膩了。這麼地道的腌羅卜條,還真不容易吃到。我端起碗,大口吃起來,邊吃邊望著老爸笑。

    見我吃得香,老爸也很開心,摸摸我的頭,掏出一支“飛鴿”牌香煙點燃。

    一九七六年,能抽紙煙是一種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農村的人,一般都抽煙卷,就是自家種煙自家烤制,用紙卷了煙絲來抽,俗稱“喇叭筒”。出門才買包紙煙充門面,大都是八分錢一包的“經濟”或者一毛錢一包的“火炬”。“飛鴿”煙一毛八,算得是好煙了。老爸是國家工作人員,柳家山有頭有臉的人物,抽個紙煙也應該。不過他每個月工資三十六塊五毛,老媽的工資也大致差不多,要養四個孩子,還要孝敬外公外婆,開支不小。這個“飛鴿”煙也不能敞開了抽,在家的時候,有時還抽“喇叭筒”。

    “爸,今天怎麼回來了?”

    二姐邊吃邊問。

    老爸是典型的慈父,在我前世的記憶中,他從未打過我們姐弟,罵也很少。姐弟幾個都和老爸很貼心。

    “哦,今晚要到麻塘灣放電影。”

    老爸是電影院地技師。專業是維修放映機與發電機。不過偶爾也需要下鄉放電影。那個時候地農村。娛樂活動非常之少。只有看露天電影和唱地方戲兩樣。縣里文工團人手有限。很少下鄉唱戲。各個公社甚至大隊倒都有自己地文工隊。但是水平都十分業余。道具也異常缺乏。大革命期間又只準唱八個樣板戲。翻來覆去那幾個現段子。老百姓也有些膩了。比較起來。露天電影無論在下鄉頻率還是觀賞質量方面都要遠遠高于地方戲。下鄉地電影放映員也就成了老百姓心目中地能人。

    麻塘灣大隊緊挨柳家山大隊。向陽縣電影放映管理站地調度人員和老爸關系不壞。凡有到柳家山臨近幾個大隊地放映任務。都會安排老爸。算是公私兼顧。

    麻塘灣?

    我心中靈光一閃。模模糊糊地覺得有什麼事情。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太好了。爸。夜里帶我們去麻塘灣看電影。”

    三姐歡呼起來。

    老爸笑眯眯地點點頭。

    中國農村大都有重男輕女的思想,老爸卻是個例外,對我們姐弟幾個一般的喜愛。自然,我是幼子,得到的寵愛要更多一些。

    “哎呀,柳老師來了。”

    听聲音,就知道是我的班主任袁老師(上了半天課,至少我已經搞清楚老師姓什麼了)。

    “袁老師。”

    老爸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

    “柳老師,你這麼叫,我怎麼擔當得起?你可是我的啟蒙老師,還是叫我的名字吧。”

    袁老師帶著些夸張的神情說道。

    嘿嘿,我猜得不錯,袁老師果然是老爸的學生。

    “呵呵,你如今是正式的老師了,有什麼擔當不起的?再說小俊還要你多費心呢。”

    一說到小俊,袁老師立即兩眼放光,如同撿到了寶貝。

    “柳老師,不瞞你說,你家小俊絕對是個神童。一手毛筆字寫得可漂亮了。”

    老爸笑笑,只當是袁老師的隨口奉承。這個小袁還是太年輕了啊,就算要奉承自己教子有方,也可以說些諸如聰明勤奮,認真听講之類的話語。她偏要夸小俊毛筆字寫得漂亮。練字可不是朝夕之功。自家兒子學會握毛筆也才幾天呢,能寫出什麼花樣來?

    袁老師見老爸不置可否,還以為是老爸風格高,謙虛。

    “柳老師,小俊真是個好苗子,不但毛筆字寫得好,算術也很不錯的。好好培養,將來一定也和你一樣,是個國家工作人員呢。”

    一九七六年那會,國家尚未恢復高考,大學生對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是個相當遙遠的概念。說小孩子長大以後能當上國家工作人員,那就是好得不得了的祝福了。袁老師自己,估計也還是個民辦教師,和公辦教師差一大截。

    說我算術好,老爸倒是很相信。

    記得前世老爸就不止一次和我說過,我還只有三四歲的時候,便能計算一萬以內的整數加減法。小學一年級的算術,對我來說,無論前世今生,都絕對是小兒科。

    看著我們姐弟三個狼吞虎咽吃完飯,老爸又和袁老師聊了一會,這才收拾碗筷,念念不舍回去了。

    下午三節課,我幾乎都在想麻塘灣,到底有什麼東西讓我牽腸掛肚?好在無論我怎麼走神,對于袁老師的任何提問,都能對答如流,倒也沒有破壞留在她心目中的好印象。

    臨近放學時,我突然想了起來。

    周先生!

    麻塘灣的周先生,在我前世的記憶中,是咱們向陽縣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周先生具體叫什麼名字,我不清楚。因為前世沒和他打過交道,有關周先生的事跡,都是從老輩人嘴里听來的。那是個大有學問的人,首都人民大學的高材生,大革命前系N省省委黨校的黨史教授。

    在我的前世,也就是二零零零年以後,教授才逐漸變得不大值錢的。至于在一九七六年,那絕對是大知識分子。想想看,連大學生都是他的弟子呢。

    大革命期間,周先生被下放回家務農。可憐他一個教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生產隊的農活哪里在行?他身體不好,脾氣又硬,不肯低頭,因此吃了不少苦頭。原先大隊干部還可憐他,見他是個文化人,給他派了個記工分的輕松活。誰知他還不領情,大隊干部更加不待見他,由得他自生自滅。整日吃了上頓沒下頓,穿得也是破破爛爛,哪里有半點城里人的樣子?簡直就跟叫花子差不多。大家稱呼他周先生的時候,也是戲謔的成分多于尊敬。

    大革命結束,周先生平反恢復工作,不久之後,便擔任了省委黨校的副校長,享受正廳局級待遇。這還罷了,大革命前他教的許多學生都恢復了工作,成為各地縣的領導干部。我們向陽縣的縣委書記,就是他的學生。

    可是在一九七六年,又有誰能預料,周癲子(客氣的人當面稱呼周先生,背後撇撇嘴叫聲周癲子)竟然還會咸魚翻生,跑回省城去當大官呢?早知道的話,當然要好好巴結人家一下了。

    這個“早知道”很關鍵,踫巧我就是“早知道”的人。

    真是早知三天事,富貴萬萬年。

    這麼大一個寶藏就擺在眼前,要我忍得住不去發掘那是萬萬不可能的。盡管等到我成年時,周先生差不多也該退休了。可是搭上這麼一條線,總是有些好處的罷?具體有什麼好處現在還不好說,總之多一個朋友絕對要比多一個敵人好。

    被結識周先生的美好前景激勵著,我一手拉著二姐一手拉著三姐,蹦蹦跳跳回到家中。

    一見到老爸,我突然又意識到一個難題——怎麼跟他說呢?

    主動去結識周癲子,總得有一個理由。難不成我跟老爸說,這個周癲子很快就會時來運轉,要回省城做大官,再不結識,就要過這村沒那店了?這麼說純粹就是找死,不被老爸當成神經病才怪。

    前世看了不少穿越小說,可還沒見過一個穿越者敢于將“穿越”二字宣之于口。

    “葉子、小嫣、小俊,來爸爸考考你!”

    老爸笑眯眯地招呼我們姐弟三個。

    嘿嘿,在前世的記憶中,老爸這個神態很熟悉。我小的時候,他每次回家都要來這麼一招。大都是考考加減法之類的,偶爾也會考考生字。

    沒想到重生之後,以四十歲的年齡,居然還要陪老爸玩這種游戲。我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不過既然這種“考試”能讓老爸快樂,做兒子的又何樂而不為呢。

    “離離原上草……”

    老爸開口念道。

    嗯?怎麼要考唐詩?我不過才上小學一年級,難道以前老爸教過這首詩?或許教過吧,關于上輩子幼時的記憶實在太久遠,不可能記得那麼清楚。

    “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我接著老爸,一口氣念完。然後就看到老爸還有二姐(柳葉),三姐(柳嫣)以十分怪異的眼神盯著我,仿佛不相信似的。

    壞了。我突然意識到,老爸這是在考二姐呢。她上五年級,學過這首詩。看樣子以後開口前要多留個心眼,不然一不小心就會露出破綻。

    “小俊,你學過這首詩?”

    老爸有些疑惑地問。

    我抓抓腦袋,情急智生,笑道︰“听二姐讀過。”

    這個解釋倒是勉強可以蒙混得過去。

    老爸高興了,掏出幾顆糖果,笑眯眯地說︰“听二姐讀過就能記住,很不錯呢。獎你一顆糖。”

    這也是老爸一貫的招數,每次回家,都會買幾顆糖,分給我們姐弟。那時節的糖果,花樣甚少,和水果糖有些類似,不過沒有水果的味道,就是一個糖塊,包著一層花花綠綠的糖紙,俗稱“紙包糖”。農村的小孩,一年到頭也難得吃上幾回。

    我接過糖果,高高興興放到嘴里,還真甜。

    老爸見我們姐弟開心的樣子,眼楮里滿是慈愛。

    吃著這種前世已經起碼有十多年沒嘗過的紙包糖,我突然有了主意。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1:39
重生之衙內‧ 第五章 初會周先生

    “爸爸,我要看圖書。”

    我斜眼瞥一眼老爸,試探著說道。

    所謂圖書就是連環畫,有的地方也叫小人書。一段時期內是小孩子最主要的課外讀物。但是在一九七六年,這個要求無疑有點過分。當時出版物也是少得可憐,大部頭的是《選集》,小本子乃是《語錄》(俗稱紅寶書),其他的,包括馬克思的《資本論》和魯迅先生的著作都不是經常能看到。

    老爸全然未料到我會提出這麼一個要求,愣了一下。

    我不容他思考,馬上接著說︰“听說周先生家里有圖書,我要看!”

    老爸笑了,溫和地說︰“周先生家里是有書,但是不是圖書,你看不懂的。”

    其實我也一點都沒指望在周先生那里找到我喜歡看的書,這不過是個借口,好讓老爸登門去拜訪一下這位眼看就要時來運轉的周癲子。

    “不嘛,我就是要看圖書,我要去看嘛……”

    不得已,我開始使用七歲小屁孩的特權——撒嬌!只不過是一邊撒嬌一邊渾身暴起雞皮疙瘩。為免錯失良機,說不得,只好肉麻一回了。

    為了增加撒嬌的力度,我甚至拉住老爸的手,左右搖晃。

    汗!

    看來我還真有演戲地天賦!

    老爸沒奈何。只得投降︰“好好好。去看去看……”

    因為決定要去看周先生。老爸還破費一塊多錢。叫小舅去合作社買了兩包糖——四個桔餅和一斤餅干。又請外婆拿出壓箱底地存貨——腌制地米粉肉。也包了一包。另加一斤面。算是四色進門禮。

    這在當時地農村。已經是非常貴重地禮品了。惹得二姐直沖我翻白眼。要知道這些好東西。便是我們自己也難得吃上幾回。為了我莫名其妙地一句“看圖書”。就全要變成人家地東西了。

    好在老爸是出了名地孝子。對外公外婆可孝敬了。外公倒是很支持。

    “周先生是有大學問地人。晉才也是讀書人。該去走動走動。”

    晉才是老爸的名字。老爸讀到中師畢業,在那時也絕對算得上知識分子。外公沒讀過多少書,但是對讀書人很看重。

    因為要去看電影,外婆破例提前做了晚飯。吃過飯,老爸帶著小舅和我們姐弟三個,施施然向麻塘灣而去。外公外婆年紀大了,听不懂電影里的普通話,卻不願湊這個熱鬧。

    麻塘灣離柳家山不過幾里地,一家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農村放露天電影,通常是在大隊小學的操場或者是大一點的曬谷坪。這時候天色還早,太陽尚未下山,老爸吩咐小舅去找大隊支書派人掛銀幕支場子。一個大隊輪到放場電影不容易,支書和大隊長都是毫不保留地予以支持,讓派什麼人便派什麼人。小舅也就是十七八歲的小後生,得了這麼個顯擺的機會,自然極是樂意。

    他才不願意去見周癲子呢。

    二姐三姐也不願意去見周先生,跟著小舅去支書家了。

    嚴格說起來,周先生是個外來戶。解放前,他母親帶著他逃荒來到麻塘灣,嫁給當地一位周姓農民,他也就改姓為周,在麻塘灣落戶扎根。他打小聰明勤奮,酷愛讀書,五十年代初考上人民大學,成功脫出農門,成為城里人。听老輩人說,那會子的周先生是極為風光的。只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沒料到大革命讓周先生一下子打回原形。

    當時農村幾乎沒一棟像樣點的房子。周先生家尤其破敗,三間土磚屋,到處漏雨透風。周先生在省城分配工作後,將寡母接到城里定居,也就沒修葺老家的舊房子。

    “周先生在家麼?”

    盡管周家的木板門只是虛掩著,老爸還是很有禮貌地敲了敲門。

    “哪個?”

    屋子里傳來一個疲憊的女聲,想必是周先生的妻子。

    “我是柳家山的柳晉才,來拜訪周先生。”

    老爸說話很是客氣,甚至用到了“拜訪”這個詞。那會子農村人講話很少這麼文縐縐的。不過既然來拜訪大知識分子,也不能顯得自家太沒有水平了。

    “吱呀”一聲,木門打開,一個頭發花白的婦女滿臉堆歡出現在門內。

    “原來是柳老師,真是稀客,快請進……”

    老爸不覺略略有點得意。老爸一輩子最好的就是個面子。周先生雖然現在失了勢,周夫人追隨丈夫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這個態度讓老爸很是受用。

    “快請坐……哎呀……柳老師你太客氣了,鄉里鄉親的,串個門還帶什麼東西?老倌,老倌,快出來,柳老師來了……”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隨著這個沉悶的聲音,周先生自里間慢條斯理走出來,帶著個黑框眼鏡,頭發花白,胡子拉碴的,卻是滿臉傲色。當然,不是狂傲,而是那種讀書人的孤傲。

    “周先生……”

    老爸趕忙起身,很恭敬地問候。

    從骨子里說,老爸也有讀書人的傲氣,但對比自己有學問的人,卻十分尊敬。

    “是晉才啊,請坐吧。”

    周先生依舊不冷不熱,不過看得出來,他也並不討厭咱們爺倆這不速之客。他還是個沒摘帽子的反動學術權威,平日里能有什麼人來串門?

    “周先生,這是我的小孩,來,叫周伯伯。”

    我落落大方,脆生生叫了聲“周伯伯”,還鞠了個躬。

    “哎哎,這孩子可真乖,叫什麼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周先生尚未開腔,周伯母倒是一迭聲夸獎起來。

    不知什麼原因,周先生兩口子一直沒有孩子。周伯母對小孩子特別喜愛。

    我又鞠了個躬,規規矩矩答道︰“伯母,我叫柳俊,今年七歲了。”

    這一來,不但老爸笑得合不攏嘴,周伯母大是驚訝,連周先生都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哦,柳俊。好好,來,告訴伯伯,你上學了嗎?”

    “上了。在柳家山小學上一年級。”

    “哦,上一年級了。認得幾個字啦?會算數嗎?”

    我微微一笑,沉穩地回答說︰“學了生字,也學了算術。”

    “哦,那伯伯考考你好不好啊?”

    暈!

    怎麼那會子的讀書人,都這個德性?想想二十一世紀,朋友的小孩初次上門,那還不得趕緊給紅包?哪有周先生這樣的,沒有糖果也沒有紅包,光會考試?郁悶!

    “一加三等于幾啊?”

    我靠!暈死啊,真是拿村官不當干部,拿豆包不當干糧啊。就算是考一年級小學生,拜托也不要把我當成那種不開竅的榆木疙瘩。

    我盡管在肚子里腹誹不已,臉上卻絲毫不失恭敬之色,老老實實回答︰“等于四。”

    接下來周先生又出了幾道題,我自然是對答如流。

    倒是老爸有些不滿意了,微笑著提醒說︰“周先生,小俊會算一萬以內的整數加減法。還會背唐詩呢。”

    “哦?”

    周先生益發來了興趣,笑著問︰“小俊啊,你會背什麼唐詩?背一首給伯伯听听。”

    這都怎麼整的。我的本意是要老爸和周先生多親近親近,誰知道周先生一上來就揪住我問個沒完沒了。看來他也是那種不善于和人交往的書呆子。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我差點就要將王勃的《滕王閣序》背給他們听。想一想還是忍住了。要這麼顯擺的話,那就不是神童而是怪物了。得提防給人抓到研究院去開膛破肚!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周先生倒還罷了,老爸卻是震驚無比︰“小俊,你……你什麼時候學會這首詩的?”

    嘿嘿,我早料到會有此一問,當下不慌不忙答道︰“爸爸,你教的啊。你以前背過這首詩給我听。”

    “我背過嗎……我背一遍你就記得了?”

    老爸臉色驚疑不定。

    我笑道︰“你背了好幾遍呢。這又不難記。”

    “呵呵,過目不忘,晉才,令郎真是奇才啊!”

    周先生贊嘆不已。

    老爸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畢竟他不會因為一首唐詩想到“穿越”。再說他老人家也不知道“穿越”為何物啊。

    “不瞞周先生說,今天是小俊想要到你這里來看圖書……”

    暈死!

    老爸,你還真是老實人啊,哪有這麼開門見山的?哦,因為兒子要看圖書,所以登門拜訪。假設兒子不要看圖書,自然也就不用理會你周癲子了。這不故意找難受嗎?

    誰知周先生也是一個活寶,居然毫不以為忤,笑著說︰“這樣啊,那恐怕要令小俊失望了。我這里,可沒有連環畫。”

    我搶著說道︰“沒有連環畫,別的書也行。”

    這倒是真心話。要我今後數年時間都對著“生字本子”,當真難捱難熬。還不如在周先生這里找些書看。

    周先生奇怪地望我一眼,站起身來。

    “那好,小俊,你隨我來吧。”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1:41
重生之衙內‧ 第六章 拜師

    走進周家那間昏暗的書屋,眼楮逐漸適應環境之後,我著實吃了一驚。

    我的乖乖,那可是名符其實的書屋。盡管沒有像樣的書架,櫃子上,板凳上到處都堆滿了書,而且碼得整整齊齊。

    看來這位周先生,不是一般的書痴啊。

    自家身上拾掇得一塌糊涂,如同叫花子相似。對這些寶貝書本子,可是一點不含糊。

    我不禁肅然起敬。

    且不論周先生東山再起後能不能給我什麼好處,沖著人家對書籍的喜愛,就值得尊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要想崛起,最終還是要依靠知識。

    “小俊,告訴伯伯,你想看什麼書?”

    周先生語氣中明顯透出一種親切。固守清貧,甘受寂寞雖然是我國知識分子的傳統美德,周先生還是很高興我們來訪。何況還是愛書的人,正正搔到周先生的癢處。

    “伯伯,你的書真多啊……我自己慢慢找吧。”

    我也自動濾去了前面那個“周”字,直接稱他伯伯。

    周先生饒有興趣地看了我一會,點點頭。

    “那好。你自己慢慢找。我去和你爸爸說話。”

    “嗯。好地。謝謝伯伯。”

    前生我是個高度近視眼。因為貪看小人書和武俠小說。十幾歲就戴上了兩個厚厚地瓶子底。如今才七歲。眼神自然好得不得了。盡管周先生書房里十分昏暗。倒也難不住我。虧了周先生。偌大年紀。又是近視眼。這麼昏暗地環境下。怎麼找書?堂堂一位教授。因了一個莫須有地罪名。發配到麻塘灣這鳥不拉屎地地方。窮得點個煤油燈也要掐著指頭算煤油錢。當真造孽。

    周先生地書分門別類碼放。黨史哲學歸為一類。數量最多。大都是建國之後發行地版本。《選集》四卷擺放在最顯眼地位置。也有少數外文原版。我地英文水準太次。辨認不出。但我估計其中一本乃是尼采地名著《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緊挨黨史哲學地是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大都齊備。其中甚至還有線裝本。第三類是文學書籍。看得出來周先生涉獵甚廣。既有大部頭地中國古典四大名著和托爾斯泰、伏爾泰以及莎士比亞地著作。也不乏徐志摩等新文化運動時期旗手地代表作。比如《志摩地詩》、《落葉》之類。魯迅先生地著作也是必不可少地。讓我意外地是。居然在里面找到了《聊齋志異》和《搜神記》這類不被正經學問家接受地“異端邪說”。由此可見周先生內心其實一點不古板。思維模式也不至于十分僵化。

    便是在前生。我也從未見過私人有如此豐富地藏書。真不知道周先生在煉獄般地政治運動中是如何將這些書保存下來地。大約要搭幫他發配回原籍吧。麻塘灣大隊地干部。識字地不多。對書本不重視。要是留在省城。估計這些珍貴之極地書籍怕是在劫難逃。對于周先生這般愛書成痴地人來說。毀了他地書可能真比殺掉他還難受。這就是所謂地“塞翁失馬安知非福”了。

    我滿懷歡喜在書堆里細細搜尋。心中對周先生地敬重又增加了幾分。

    前生雖然只讀了個破爛大專,對讀書卻是情有獨鐘,到了周先生的書庫(書房不足以形容其規模),真有乍入寶山的感覺。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小俊,小俊……”

    是老爸的聲音。

    “小俊,都選了些什麼書啊?”

    周先生笑呵呵地問,看來他們兩個知識分子聊得挺愉快的。

    我抱著一大摞書,費力地跨過門檻(那時農村的屋子,每間房之間都有一道高高的青石門檻,不知是何種風俗)。

    “哦,選的書還不少嘛,來,伯伯看看。”

    周先生笑著拿過一本書,當時就愣住了。

    “孫子兵法?”

    不是白話版本,而是文言文版本。

    “小俊,你知道這是什麼書嗎?”

    “知道。伯伯剛才已經講了,孫子兵法。”

    老爸也驚訝起來,接過我手頭的書一本一本看。

    “聊齋志異……三國演義……中國通史……詩經……”

    老爸幾乎是驚呼出聲了。

    “這……這還有一本外國書……”

    周先生接過一看,說道︰“是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

    “小俊,都是你自己挑的?你看得懂嗎?”

    老爸望著我,神色驚疑不定。

    周先生也目光爍爍地盯著我,神情古怪。

    我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回答︰“看不懂。”

    老爸先是長長吁了口氣,然後又露出些許失望的神色。

    老爸,您還真把兒子當神童啊?七歲小屁孩看《孫子兵法》還則罷了,怎麼說也是方塊字,多少有些面熟。看英文版《哈姆雷特》?省省吧!

    “看不懂那你拿來做什麼?”

    我很認真地回答︰“我看不懂,伯伯看得懂,伯伯可以教我啊!”

    老爸又是大吃一驚。

    周先生笑道︰“敢情小俊是想拜師來著?”

    我將頭一歪,故作天真地問道︰“我就是想拜伯伯為師,不知道伯伯肯不肯收呢?”

    周先生一怔,臉色凝重起來,望向老爸,嚴肅地說︰“晉才,小俊是個好苗子,好好琢磨琢磨,必定可成大器。不過我是右派分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老爸沉吟著,一時拿不定主意。

    要知道此時雖然已經臨近大革命結束,可是身處其中的普通老百姓,哪里知道中國行將發生的巨大變化?便是粉碎四人幫之後,真正的大局變化,也還需要幾年時間。在一切“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年代,沾上右派這頂大帽子,可不是玩的。

    只有我清清楚楚知道,混亂即將結束,盛世即將來臨。

    “爸爸,你不是經常說,學生的任務就是學習嗎?我跟伯伯讀書是好事啊。”

    周先生眉毛一揚,嘴角又露出了一絲笑意。

    老爸也笑了︰“只要你伯伯不嫌麻煩,我當然是求之不得。周先生,你意下如何呢?”

    周先生哈哈一笑︰“你都不怕,我怕什麼?反正閑著也是無聊,小俊聰明伶俐,我很喜歡呢。”

    我大喜︰“伯伯,你同意了?”

    “同意了。”

    周先生重重一點頭。

    像他這種遵奉孔孟之道的大知識分子,通常也崇尚“一諾千金”的君子風範。

    老爸笑著說︰“小俊,還不叫老師?”

    接下來我做的事情又讓兩個大人大吃一驚。

    我居然跪下來,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清脆無比地叫了一聲“老師好!”

    剎那間,周先生熱淚盈眶。

    原以為拜周先生為師賺大發了,誰知道竟然是自討苦吃。這個老夫子,不是一般的嚴厲,正經八百端出了師父的架子。欲知端的,請看下面這張作息表。

    星期一下午︰一小時英語,一小時語文。

    星期二下午︰一小時俄語,一小時算術。

    星期三下午︰一小時英語,一小時歷史。

    星期四下午︰一小時英語,一小時語文。

    星期五下午︰一小時俄語,一小時算術。

    星期六下午︰一小時英語,一小時物理。

    星期天上午︰復習,小考。

    我的媽,整個就是一個填鴨啊!敢情周先生多年不上講台,打算要在我身上過足當老師的癮。

    我看著這張作息表,兩眼發直,小腿肚子直轉筋,順著脊椎一個勁往上冒寒氣。這還讓不讓人活了?要是在西方國家,一準告他虐待兒童。可這是在國內,沒有徒弟告師父的先例。而且這個師是咱自家要拜的,剛一行完拜師大禮,馬上就反悔,也真有點說不過去。

    “小俊,你能堅持下來嗎?”

    周先生淡淡問道。

    老爸望著我,略略有點緊張,也有些于心不忍。

    盡管我心里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這會卻不能掉鏈子。想做乖孩子撈好處是要付出代價的。于是我咬著牙點點頭︰“能!”

    “那好,從明天開始,咱們就按這個作息表執行。你要是偷懶不好好听講,小心打手板。”

    所謂打手板,是當時小學老師維持師道尊嚴而普遍使用的“專政手段”,乃是拿毛竹片抽打手掌心,稍微用些力氣,一家伙下去,足以讓我老人家的縴縴小手腫得像個氣球。

    我倒抽一口涼氣,額頭開始冒冷汗。正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事到如今,只有硬著頭皮上了,恰如廣東人說的“丟老母,頂硬上,幾大就幾大”。

    眼看天色漸晚,快要放電影了。老爸站起來告辭,並邀請周先生兩口子去看電影。我原以為周先生定然不會對這類“高大全”的說教電影感興趣,誰知老夫子竟欣然應諾。

    我心念一轉,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老夫子是想要從電影里了解上層的政治動向。那會子電視機和異形一樣罕見,廣闊的農村主要的信息來源就是電影和報紙。

    臨出門,我忽然問了一句︰“老爸,今天是幾月幾號?”

    “九月六號。”

    我心里突地一跳。一九七六年九月六日,三天後即將發生一件舉世震驚的大事。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1:43
重生之衙內‧ 第七章 公社嚴主任

    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領導人民整整二十七年,偉大的領袖、偉大的導師、偉大的舵手、全國人民心目中永遠的紅太陽與世長辭。

    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上,處處飄揚著沉緩的哀樂,無數樸實的工人農民淚如雨下。

    我當時正跟著周先生認真學英語,卷起舌頭,口中念念有詞,大隊的高音喇叭忽然播出哀樂,周先生頓時目瞪口呆,隨之頓足捶胸,悲不可抑。

    早知先生是性情中人,只是沒料到他的反應竟然如此激烈。我不由得大是感嘆,他們那一輩的人,對領袖的感情那可真不是蓋的。

    而師母的反應更是完全出乎意料。

    老人家全然不顧臉面,一屁股坐倒在地,雙手拍打著黃土地面,一邊嚎哭一邊念叨。

    “這可怎麼得了啊?主席逝世了,可怎麼辦啊?老倌,你的右派帽子,誰給你摘啊?”

    原來如此。

    周先生一怔,隨即喝道︰“閉嘴,你怎麼敢亂說話?”

    “我怎麼不敢說?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過了,還不如死了的好啊……”

    師母也是麻塘灣大隊土生土長的人,沒正經上過學。周先生的母親給他定的娃娃親。先生是個厚道人,堅持糟糠之妻不下堂。

    我不由暗暗搖頭。都說人到中年。諸事沉穩。其實面臨大事。真正能鎮靜如衡地並不多。周先生這般見過大世面地人物。稱得上學富五車。一時間也有些失措。

    師母不管不顧只是個哭訴。周先生又氣又急。卻是止歇不住。緊張地環顧四周。幸好無人在側。

    我見不是了局。忽然說道︰“伯伯。有收音機嗎?”

    我倒不是懷疑這個消息有假。這樣地事情。全國沒一個人敢拿來開玩笑。但我知道。我人微言輕。正面勸阻斷然行不通。當此大事。誰理我這個小屁孩啊?只有行釜底抽薪之計。轉移他們地注意力。

    “有有。有收音機……”

    周先生如夢初醒。連連點頭。飛跑去土磚屋里拿收音機。

    所謂“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像他這樣的知識分子,哪怕沒有夜飯米下鍋,收音機是萬萬不肯當掉的。

    也是事急慌亂,周先生竟然忘記他這個寶貝收音機,已經壞了好些日子了,無論先生如何搗鼓,就是不肯發出半點聲響。

    周先生氣急敗壞,就要將寶貝疙瘩一把摔了。

    我急了,忙叫道︰“伯伯別急,給我看看。”

    “你?”

    周先生頓時瞪大眼楮。

    “嗯,我跟爸爸學過。懂得一些原理。”

    我篤定地點點頭。

    周先生將信將疑,抱著姑妄信之的態度,將收音機遞給我。

    “師母,有剪刀嗎?”

    估計螺絲刀、鉗子之類工具,先生家是不會有的,只有用剪刀將就一下了。

    周先生這個收音機,乃是青島無線電二廠生產的“五七牌”五管半導體收音機。到二十一世紀,堪稱古董級文物。好處是結構簡單,缺點是特別容易出毛病。

    上輩子因為家學淵源,我選擇學工科(嘿嘿,有點往自家臉上貼金的意思,其實就是個修理工),在外打工多年,大大小小的電器設備修過不少,手特別靈巧,還是市里業余無線電愛好者協會的理事,整個破半導體收音機全然不在話下。

    我用剪刀三下五除二拆開收音機外殼,動作熟練無比,正是積年老手的手段。簡單檢查一下,因為沒有萬用電表,無法確定元件是否損壞。只是將線路理了一下,接好兩個斷頭,然後一調試,嘿嘿,竟然就成了,也算僥幸。好在先生對無線電一竅不通,沒有隨便瞎折騰這個可憐的古董收音機。不然的話,怕是沒那麼容易修好。

    先生和師母見我幾分鐘就整好了收音機,都是大眼瞪小眼,極為驚異,甚至一時之間忘了悲戚。雖說柳晉才是電管站的技師,小俊可算得家學淵源,只是這個修理工也未免太年幼了點。別的七歲小孩,恐怕只會放牛割草捏泥巴蛋子,連收音機都沒見過呢。

    見了先生驚訝的神情,我心里微微一笑。原本不想出手的,只是害怕師母如此不管不顧地哭鬧,萬一被別人听到,可是大大不便。畢竟文化大革命尚未結束呢,都說“黎明前的黑暗”,這時候再惹點啥的不是,卻不值得。

    修好一個破收音機,固然令人驚訝,想來還不至于讓人浮想聯翩。

    這一招“釜底抽薪”卻是大見成效,師母不再哭鬧,湊過去與先生一起听收音機里面播報的消息。

    先生見我一直規規矩矩站在旁邊,就擺了擺手︰“小俊,你先回去吧。伯伯今天不能教你了。”

    “哦。那伯伯和師母多保重。我先回去了。”

    先生雖在悲傷之中,仍朝我點了點頭,露出一絲欣慰。他可不像我一樣,清楚知道今後時事的走勢,如今偉大領袖驟然辭世,只覺得前途一片黯淡。有我這麼一個體貼懂事的學生,也算是個安慰。

    我想了想,拿起歐陽修的《五代史》,告辭而去。

    主席辭世,對全國所產生的震動和影響都是巨大而深遠的。但對于柳家山大隊這樣的偏僻鄉村,人們更多的懷著一種樸素的感情來悼念偉大領袖,當然,也有許多彷徨不安的成分。

    老爸在次日就趕回了家里。

    學校停課三天,以示哀悼。我難得有點空閑時間,好好看看《五代史》。外婆不識字,不知道我看的什麼書。但見我認真學習,卻是十分開心。

    老爸一進門,我便收起《五代史》。老爸是識貨之人,我可不想多費口舌去解釋學了幾個生字之後咋就看起了《五代史》。

    往昔老爸只要一回家,家里必定歡聲笑語。我們姐弟幾個圍著他問東問西,便是外公外婆,偶爾也會問上幾句。今天情況不一樣,外公外婆只是點點頭,說一句“回來了”。二姐,三姐更是規規矩矩。卻原來大隊部有通知,七天之內,不許唱歌不許笑。

    這也算是樸素的農民兄弟表達的對領袖最深切的哀悼之情。

    我卻不理會這許多,管天管地,還管人吃飯拉屎不成?

    “爸,我媽呢,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穿越回來已經有好幾天了,還沒見過媽媽和大姐呢。怪想的。

    老爸微笑道︰“媽媽在單位,沒有回來。”

    “哦……”

    “爹,媽,我去看一下周先生。”

    老爸對外公外婆說。

    咦,怎麼老爸一回來就要去看周先生?敢情前幾天他們哥倆聊得對路,成了朋友啦?

    “爸,我跟你一起去。”

    “好。”

    出乎意料的是,我們爺倆並非先生家的第一撥客人,在此之前,已經有一位客人在座了。

    這是一位中年男子,四十歲左右,穿一身干干淨淨的中山裝,國字臉,儒雅中透出幾分威嚴,看得出是頗有身份地位的人。不過在周先生面前,卻是正襟危坐,顯見得對周先生比較尊敬。

    見到老爸,周先生微微露出笑意,說道︰“晉才,來來來,給你們介紹……這是咱們紅旗公社的嚴主任……嚴主任,這位是柳晉才,在縣電影放映管理站上班……”

    “你好你好,我是嚴玉成……”

    嚴主任立即起身和老爸握手。

    要擱在二十一世紀,一個鄉黨委書記在整個縣里都算得是個人物。縣上事業單位一個普通的職工,哪里當得他起身相迎?

    不過那時節,縣城與鄉下的區別卻很大。公社的一二把手,與縣里局委辦的頭頭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蓋因交通不便,鄉村生活條件太差,許多基層領導干部,都千方百計想要調回城里去。哪怕在縣城單位掛個閑職也在所不惜。

    老爸連忙握住嚴主任的手,與他寒暄。

    嚴玉成……

    這個名字似乎很熟悉呢。

    我急忙在前世的記憶中緊張搜索起來。

    “小俊,來……”

    周先生朝我招招手。

    我連忙走過去,鞠了一躬︰“伯伯好。”

    “這孩子,真是懂事……玉成,這是晉才的兒子,我收的學生呢……”

    我忙又對嚴玉成鞠一躬︰“嚴伯伯好,我叫柳俊。”

    “呵呵,伯伯可不敢當。我也是周老師的學生呢。”

    嚴玉成微笑著說道。

    周老師的學生?啊……真的是他,幾年後向陽縣的縣委書記!後來更是做到寶州地區行署專員,退休前官至N省人大副主任。也是咱們向陽縣的一個牛人呢。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他。

    “小俊,你自己看書吧,我們說說話。”

    “哦。好的。”

    我規規矩矩坐在一旁,翻開《五代史》。好在他們都沒注意我看的是什麼書。

    “唉……如今主席不在了,不知道中央的政策會怎麼樣呢?”

    聊起這個話題,三個人的臉色都沉重起來。話語里,不時透出對今後政局的迷惘,擔心後續的接班人挑不起這麼沉重的擔子。

    周先生頭上戴著大帽子,更是憂心忡忡,不時嘆息幾聲,師母更是抹開了眼淚。如同突然喪父的孩子,一時間手足無措。

    “伯伯,這個字怎麼念?”

    我突然起身,指著書上的一個字問道。

    “Xu。李存勖,就是五代後唐的開國皇帝,莊宗李存勖……”

    李存勖的這個“勖”字,我卻是認得的。穿越之前,剛巧有關五代的小說大熱。我也看過一些。這位李皇帝,可是五代史上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咦,小俊,你怎麼在看《五代史》?”

    周先生大是奇怪。

    “看著好玩的。”我嘻嘻一笑,緊趕著說道︰“伯伯,你給小俊講這個莊宗李存勖的故事好不好?”

    “小俊,別鬧,大人們在說話呢。”

    老爸喝斥道。然而便算是喝斥,語氣中也掩飾不住慈愛。

    嚴主任臉色一動,說道︰“老師,李存勖的故事你以前好像也跟我們講過。很有意思啊。”

    周先生點點頭︰“整個殘唐五代,豪杰輩出,稱得上極亂之世。當初佔據河東的晉王李克用病故,他唯一的親生兒子李存勖繼晉王位,正當後梁建國不久,梁強晉弱,李存勖又從未上陣打過仗,大家都很擔憂,認為李存勖不是老奸巨猾的朱溫的對手,河東必將覆亡。誰知李存勖深通兵法,驍勇善戰,先後打敗後梁軍隊與契丹軍隊,十多年後,攻破開封,滅亡了後梁,建立後唐。”

    大約現在不是講故事的時候,周先生就簡單說了幾句,倒像是介紹李存勖的先進事跡。

    老爸若有所思︰“這麼說起來,這個李存勖算得是個好漢子了?”

    講起歷史典故,周先生便即精神一振︰“是啊,當時誰也意料不到李存勖如此厲害,連後梁太祖朱溫都贊嘆有加,說生子當如李亞子,李克用為不亡矣。”

    目的達到,我笑著說︰“伯伯講的故事真好听。”便坐回自己的小板凳,專心致志看書去了。省得他們圍住我問個沒完沒了。

    老爸說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周先生不要擔心,你的問題遲早會解決的。”

    周先生一怔,隨即便省悟過來,連連點頭。

    嚴玉成見老爸出口成章,很是贊賞,笑著說︰“老柳,真是虎父無犬子,你們爺崽,都很厲害呢。”

    “哪里哪里,嚴主任客氣了。”

    “既然你是周老師的朋友,也就是我嚴玉成的朋友,以後有空就到公社我哪里坐一坐。”

    “一定一定。”

    看得出來,老爸對嚴玉成的印象也很好,不像是隨口敷衍。那個時候,公社干部不吃香。公社上面有區,區上面才是縣。公社革命委員會主任一般是副科,極少數資格老的才是正科。老爸雖然是技術人員,參加工作時間不短,行政級別也是股級。與嚴玉成論交,沒有高攀的嫌疑。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1:45
重生之衙內‧ 第八章 涸澤而漁

    穿越後的日子,倒也過的悠閑。自從拜了周先生為師,上課狂郁悶的問題也得到了較好的解決。咱表面上認真听課,學習生字,實際上課本下面擺著英文原版的《哈姆雷特》呢。前世沒考上好學校,主要就是英語累的。高考英語一塌糊涂,將總成績硬生生扯了下去。

    周先生乃是人民大學的高材生,英語底子不是一般的了得。至少教我這個小屁孩毫無問題。機會難得,得趕在他回省城之前,盡量多學點。重生一回,也不一定非要考大學才有出路,但隨著時代進步,不管上不上大學,英語卻是越來越重要。

    這些天我反復思考,計劃重生之後的人生道路。在現行的政治體制下,做官無疑是很不錯的出路。

    在此我要聲明,鄙人絕無憂國憂民的大志,與範仲淹先生差了不止一個檔次。想想看,咱的前生不過是個打了十幾年工還一事無成的草根,為一日三餐忙忙碌碌,什麼“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樣的遠大抱負,不是每天拎著扳手榔頭賺糊口錢能培養出來的。

    遠大理想和高尚情操這東西,也要先吃飽肚子才能慢慢滋生出來。

    我想要做官,無非是因為前生所見的官員,個個威風凜凜,活得滋潤無比,心中羨慕而已。若真的當了官,雖不至于貪污受賄,禍害百姓,要“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個“清正廉明”的好官,怕也難能。

    然而做官,卻不是那麼容易的呢。前世我毫無官場經歷,所有關于官場的常識,都是書上電視里看來的,只怕與現實有很大的出入。官場自有官場的規則,盡管有穿越者的先知先覺,知道大致的政局走向,具體到一市一縣的組織內部人事調整,也未必能幫得上太多的忙。譬如我知道某位要人會在某個時候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物,難道我能跑去跟他說︰“領導,請您收留我,我會預測?”那不純粹找死嗎?

    在中國做官,不但要有能耐,出政績,會吹會哄,最關鍵的還得上邊有人。咱老柳家上溯五代,可都是勞苦大眾。這個“朝中有人好做官”,與我無關。

    穿越者的先知先覺,最主要的還得應用在生意場上。都說信息最值錢,知道今後一段時間內,什麼東西貴什麼東西賤,什麼東西漲什麼東西跌,避實就虛,還不是游刃有余?

    譬如一九八零年猴票發行,八分錢一張,到時候咱買他千八百張,坐等發財。記得有篇穿越小說里的主人公就是靠這個起家的。八分錢一張的猴票,愣是漲到八百元一張,整整漲一萬倍。又比如上海電真空發行時,原始股才不到每股一元錢,還沒銷路。上交所一開鑼,硬是漲到每股一千七八百。咱好好利用一下,何愁不發大財?

    只不過那實在太遙遠了些。猴票發行,還要三四年呢,等它坐地起價,怕是要到九十年代初期。遠水解不了近渴,還是先想想眼前的日子怎麼過吧。

    眼下咱就是一小屁孩。每天乖乖坐在教室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放學後還得跑到周先生那“受虐待”。日程表排得滿滿當當。動彈不得。

    我也曾想過偷偷跑出去。隨即便搖搖頭暗罵自己一聲“蠢貨”。

    能跑到哪去?難不成做盲流?雖然擁有四十歲地心智。卻只有七歲地身體。這具身體。實在太脆弱了些。且不要說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便是一個小小地感冒發燒。若不及時治療。也能要了我地小命。還發財呢。發夢差不多!

    還是安下心來好好讀書。做個乖乖仔。等待時機吧。

    凡事不可操之過急啊!

    說來好笑。咱這些日子想得最多地。居然是如何弄些肉來解饞。

    前世吃肉的愛好,絕不因穿越而改變。幾天蔬菜拌飯吃下來,當真嘴里要淡出鳥來,看到欄里的肥豬,院里的母雞,兩眼直放綠光,恨不得立即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宰來大快朵頤。

    欄里有豬,但那是生產隊的,不到過年時節,那畜生斷然不肯伏誅。外婆喂了幾只雞,卻是比豬的壽命還長,便是過年,也未必肯殺了來吃。塘里的魚,也屬于生產隊,不能偷獵。

    當然,公社所在地的那條小街上,有一個肉食品站,能買到肉。但是咱又沒錢,更沒有肉票。

    除了滿腦子的發財夢,鄙人居然啥都沒有。這個穿越整得,真是郁悶。

    有沒有不要花錢,生產隊又管不到的肉呢?

    答案是肯定的——有!

    河里的魚就不屬于生產隊,也不要花錢。

    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天,在先生那里考完試,得了許多表揚,高高興興回到家里,將書包一放,立馬跑了出去,實施蓄謀已久的捕魚計劃。

    要到河里捕魚,得有幫手。我一個七歲小屁孩,只能對魚兒干瞪眼。都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話當真不錯。饒是咱對今後數十年大勢了如指掌,絕對媲美諸葛亮劉伯溫“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但搭配這麼一個稚弱的身體,干起革命工作來還真是不方便。

    捕魚的事情不能叫二姐三姐,我覺得女孩子不合適。干這事得叫上我堂哥。

    我有三個堂哥。老爸兩兄弟,伯父過世早,老爸經常照顧伯父的幾個兒子。因而我們堂兄弟之間的關系,非同一般。比較而言,小堂哥柳兆和比我大不了幾歲,與我最親近。

    “三哥,走啦,我們去堵河壩。”

    三哥不喜歡讀書,對撈魚摸蝦的事特別愛好。听說堵河壩,想都不想,一口應承。隨即看了看我的小身板,又有些遲疑。

    “小俊,嬸子講過,不許帶你去河里玩的。”

    我是家里唯一的兒子,又最小,老媽寶貝得什麼似的,生怕出點啥事。俗話都說“欺山莫欺水”,這個水里的勾當,是決不許我去踫的。為此不止一次疾言厲色地告誡過哥哥姐姐們。

    “嗨,我又不下河游泳,就是堵個小河壩,有什麼關系?不怕不怕,趕緊走吧,要不來不及了。”

    三哥今年也不過十來歲,正是好事的年齡,被我鼓動得心癢難搔,頓時將嬸子的嚴令拋到了腦後,提起一個水桶一個臉盆,帶著我直奔河邊。

    前世的時候,我的業余愛好之一就是釣魚,不過水平不咋的。

    柳家山擺明了是“山”,自然沒有大江大河,就是兩條小河溝,水深不過腰。如果是釣魚的話,朝河邊一坐,魚兒在水底將鄙人貪婪的丑惡嘴臉瞧得那是一清二楚,還釣個屁?就算魚兒可憐我幾天沒吃肉,肯舍身飼“虎”,坐上一個下午,釣三兩條不足一兩重的小魚,還不夠塞牙縫呢。所以我采取的乃是“涸澤而漁”的法子,找一個小河壩,堵起來,舀干水,將里面的小魚小蝦螃蟹泥鰍一網打盡。運氣好的話,也能有一兩斤魚蝦的收獲呢。

    這事前世小時候就干過許多次,算得上輕車熟路。

    知易行難,說起來似乎挺容易的,做起來可要費不少勁。

    首先要挑好地方。

    柳家山地界上有兩條小河溝,是真正的小河溝,寬不過三數米,水深極少有超過一米的。因為海拔的關系,落差比較大,自然形成了許多小小的河壩。

    我指著其中較大的一個河壩說道︰“三哥,就這里了。”

    三哥笑著搖頭︰“這里不行。前不久我們已經撈過了。”

    “哦?撈了多少?”

    三哥奇怪地看我一眼,說︰“有兩三斤吧。你不是也吃過?”

    我一听便嘖嘖贊嘆。兩三斤,收獲不少呢。可惜那次大飽口福時,我尚未穿越,正在二十一世紀資本家工廠的食堂里享受“大鍋飯”。

    三哥繼續前行,到達一個小點的河壩,看看天色,說道︰“就這里吧,這個河壩小……你在邊上看著,我一個人就行了。”

    敢情三哥根本沒打算讓我動手,只是叫我做個小跟班,然後坐享其成。

    “那不行,我也要做。”

    三哥連連搖頭︰“听話,你就在邊上看,嬸子說過的,不讓你下河。撈到的魚都歸你,好不?”

    我一怔,三哥不要魚?這可有點像“重在參與”的奧運精神了。其實三哥是怕老媽責罵,而且他實在很疼愛我,有好東西情願讓我。

    在前世,堂兄弟之間,三哥也一直是與我關系最好的。

    眼見得我再堅持的話,三哥就要提起家伙回家去了。我小眼楮一轉(我年齡小,所以眼楮也小,可不是電影里的大反派,小眼楮大鼻子),點點頭。

    三哥見我應承,高興地一笑,立馬開始動作。用水桶自河邊稻田里挖一桶泥巴,去堵上游水口,切斷河壩的水源供應。

    這個工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兩三桶泥巴是要的。須知三哥今年也不過十歲,還是個小孩,一桶泥巴二十多斤,提三桶泥巴,消耗力氣不少。

    好不容易堵住水口,三哥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待水源切斷,我立即脫掉鞋襪,端起臉盆跑進河壩中,開始往外潑水。這才是真正的力氣活,河壩雖小,大約一兩個立方的水總是有的,兩個小屁孩以最原始的方法潑水,可不輕松。

    三哥見我已經下河,也就不再阻攔,跳下河壩,與我一同潑水。

    當時的農村,基本沒有任何污染源。晴空萬里,河水湛藍,空氣清新得一塌糊涂。兩個歡快的孩童在清澈的小溪中揮汗如雨,景色絕美,如詩如畫。只是兩旁山丘上缺少樹木,只有些低矮的灌木和農作物。不免略略有點美中不足。

    時間一點點流逝,河壩里的水也是一點點減少,躲藏在水草里石縫中的小魚小蝦驚惶不安地來回穿梭。我和三哥相視一笑,都是心花怒放。

    今晚上,可以飽餐一頓煎小魚了!

    “哎呀呀,小俊,你在做什麼?快上來快上來……”

    恰如晴空一聲霹靂,將兩個小孩驚得魂飛天外。

    糟糕糟糕!

    不用回頭去看,光憑聲音,我就能夠听得出來——老媽到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1:47
重生之衙內‧ 第九章 無線電

    “兆和,你怎麼搞的?不是跟你說過一萬次了,不要帶小俊下河?你怎麼就是不肯听呢?小俊要是……可怎麼得了?”

    老媽驚慌失措,連鞋都來不及脫,直接跳入河中,一把將我摟了起來。

    我心中一陣酸酸的,竟然有要流淚的感覺。

    就是在前世,我也差不多有一年沒見過老媽了。總是在外打工,與親人聚少離多。

    河岸上,大姐二姐三姐一字排開,朝我扮鬼臉。

    我這才意識到,老媽還在不停地修理三哥。可憐三哥眨巴著眼,提著個水桶站在水里,不敢吭聲。

    我又是小眼楮一轉,計上心來。

    (再次聲明,鄙人成年之後,劍眉朗目,濃眉大眼,乃是帥哥樣板。考慮到前世半輩子草根,沒什麼人待見我,偶爾自戀一把也屬應該。各位看官老爺勿要嘔吐。)

    “媽,你不要怪三哥了,是我自己要來的。”

    “小俊,媽媽跟你說過,你是小孩子,不許玩水的。”

    老媽將我抱到岸邊,從頭捏到腳,確定我沒有任何傷痕,這才長長吁了口氣,埋怨道。

    對付老媽。我經驗豐富。當下小手一伸。撲到老媽懷里。摟住她地脖子。笑道︰“媽。你老不回來看我。我可想你了。”

    老媽立即眉花眼笑。將滿腔怒火拋到九霄雲外。連連親吻我地臉頰。

    “小俊乖崽。媽媽也想你!”

    我心下暗笑。這一招用了幾十年。百試百靈。

    “媽。水都快潑干了。咱們把魚都抓回去吧。我想送給周老師。他好久都沒吃過魚了。”

    這倒不是矯情。我也確實有這個想法。周先生實在是太苦了。再說我總不能跟老媽講我想吃肉。那會讓老媽心中愧疚。前世我這個兒子已經做得很失敗。難道重生之後。仍然這麼混賬不成?

    “周老師?”

    老媽一時回不過神來。

    她還不知道我拜周先生為師的事。

    “是啊,我現在每天跟著周老師讀書。就是周先生啦。他對我可好了,教我語文算術,還教我學英語呢。”

    “小俊真是乖崽,真懂事,真有孝心。”

    老媽听我那麼喜歡讀書,著實夸了幾句。眼楮卻是直瞄那個河壩。

    “媽,你看,很快就能抓到魚了。這時候放棄,太可惜了。未免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這話說得就不是一般的有水平了。倒也不是成心賣弄,只不過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沒有什麼顧忌,沖口而出。一說出口我就有點後悔,好在老媽察覺不出來。

    “哎呀呀,瞧瞧我的乖崽寶,才讀小學一年級,就會用成語了。”

    老媽笑得眼楮都眯了起來。

    我趁熱打鐵︰“這都是跟周老師學的呢。”

    “那好,就把魚抓起,給周先生送去。華子,葉子,你們都去幫忙。”

    華子是大姐柳華。

    大姐二姐答應一聲,卷起褲腿就下到河中。三姐也想去,被老媽攔住了。

    “小嫣,你就不要去了。”

    三姐還不到十歲,其實玩心也挺重的,無奈之下只得委委屈屈站在岸邊,眼巴巴地瞧著。

    我微微一笑,沖她猛做鬼臉。

    三姐氣得不得了,扭過頭去不理我。

    唉,這都怎麼回事。穿越之後,不但身體返老還童,心態居然也變得越來越年輕。該不會是潛意識里有些倚小賣小,刻意裝嫩吧?

    管他的!咱本來就只有七歲,嫩得滴水的年齡。前世的時候,可是正流行裝嫩,據說上海的女大學生,竟有“嫩”到以奶瓶喝水的。比起我現今這點表現,那可驚世駭俗得多了。

    大姐二姐一加入戰斗,越發進展得快,不到半個小時,小河壩基本干涸,所有魚蝦鰍蟹一體成擒,無一漏網。雖然沒有過稱,瞧那架勢,總有兩斤上下。尤其是一條特大號的黃鱔,如同一條小小的水蛇,怕不有三四兩重。

    盡管堵河壩功勞最大的是三哥,既然老媽到了場,戰利品自然歸老媽處置。一切繳獲要歸公嘛,呵呵!

    老媽看著水桶里活蹦亂跳的小魚小蝦,很快有了決斷。說是一分為三,一份歸三哥,一份歸自家,一份給周先生。

    不愧是做公社干部的,處理事情極有魄力。

    老媽只上過兩年學。這已經很了不起啦。我記得老媽是四零年生人,舊社會女孩子哪有讀書的機會?這兩年學還是參加工作之後才上的。老媽自幼特別能吃苦,全國大修水利的時候,擔任“鐵姑娘隊”的隊長,依靠扎實的工作硬是招了干,吃上了皇糧。老媽的故事在柳家山,在整個紅旗公社,差不多都成為了一個傳奇。如果寫成小說,便是漢語版《鋼鐵是怎麼煉成的》。

    無論前世今生,老媽都絕對是我崇拜的偶像。

    我指著那條大黃鱔說︰“媽,這黃鱔很補的,留給你吃吧。”

    黃鱔營養價值高,老輩人都知道的。

    老媽大是感動,摸摸我的腦袋,臉上露出無比慈愛的神情,點了點頭。

    “伯伯,我給你送魚來。”

    周先生看著大海碗里煎得金黃噴香的小魚小蝦,愣住了。

    “小俊,哪來的魚?”

    “我和三哥去堵了一個河壩,抓的。是我媽媽煎好的,可好吃了。”

    想起剛才吃過的煎小魚,我不覺又舔了舔嘴唇,真是嘴有余香啊,仔細想想,似乎兩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小魚呢。

    周先生雙手顫抖著接過瓷碗。師母更是眼圈一紅,撩起衣襟擦眼淚。

    踫上這種事,我臉皮就薄,兩輩子落下的壞毛病,見不得這個,趕緊鞠一個躬,說聲“伯伯師母再見”,車轉屁股飛也似跑了。

    周先生端著碗,望著我小小的背影,百感交集。

    晚飯時分,老爸也回來了。一家人歡聚一堂,其樂融融。說起我撈魚給周先生送去的事情,老爸大加贊賞。他以前是老師,對“尊師重道”甚是推崇。

    老媽就將我摟過去,摸著我的頭夸獎道︰“我家小俊從小就這麼講禮義,將來長大了一定有出息。”

    老爸點點頭,深有同感,嘴里卻說︰“別夸壞了小孩子。小俊,跟爸爸說說,隨周先生都學了些什麼知識啊?”

    “語文,算術,歷史,英語……”

    “啊?你還學英語?”

    老媽吃了一驚。

    當時還是“一切以階級斗爭為綱”,英語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一說起英語,不免讓人浮想聯編,想起“里通外國”這頂大帽子。

    老爸不以為意︰“小孩子多學點東西總不是壞事。我們一大家子都是貧農成分,十八代祖宗里都找不到一個外國華僑,也不必擔心。”

    主席辭世不久,“四人幫”尚未粉碎,大革命尚未結束,這個家庭成分還是挺重要的。

    這種大事,老媽一貫信服老爸,見他如此說法,也就不再多言。

    “小俊,英語學得怎麼樣呢?”老爸問。

    “學了二十六個字母,還學了一些單詞。”

    我想了想,很小心地回答。

    周先生不是專職英語教師,因此教英語的法子有些“蠻氣”,見我二十六個字母上手極快,也不講究什麼循序漸進,索性直截了當摁住《哈姆雷特》來硬的。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往下學。頗有“見招拆招”的味道。雖然前生英語學得一塌糊涂,多少總有些老底子,踫到這麼一位“高手”師父,沒奈何,也只能頂硬上。幸而我生理年齡只有七歲,記憶力超好,師父教得硬,學得也不軟。尤其讓人興奮的是,周先生口語極佳,十來天時間下來,師徒倆居然可以進行簡單的對話了。《哈姆雷特》也學到了第三頁,單詞記了上百個。至于語法,有莎士比亞先生做老師,那還能錯的了?

    周先生對自己獨創的法子甚是得意,不止一次對我說,什麼時候將《哈姆雷特》倒背如流了,英語也就出師啦。

    我想也是,真要能將《哈姆雷特》硬背下來,估計考托福不在話下。

    這些卻不必忙著讓老爸知道。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做人還是低調一點好。

    “那語文呢,學了多少生字?”

    大姐饒有興趣地問道。

    大姐柳華,比我整整大了八歲,是真正的“長姐如母”,據說我小時候是大姐帶的,上輩子她對我可好了。這輩子假如真能出息,一定要加倍報答她。

    這個問題可不大好回答。因為打從第三天上,周先生就不再教我生字,用的是和教英語同樣的法子,直接拿《中國通史》當教材,一章一章往下學。而《詩經》和《二十四史》這些書籍,先生將其當成了我的課外書,允許我帶回家自己讀,有不明白的地方打上記號,第二天再請教。

    “嗯,伯伯現在教我《中國通史》。”

    “什麼?”

    其他人還則罷了,也不知道《中國通史》是個啥東西,老爸卻已經滿眼小星星了。

    我嘻嘻一笑,有些得意。

    “伯伯說了,學完《中國通史》,再學《中國文學史》,然後再學……嗯,好像是《古文觀止》……”

    “等一下等一下……”

    老爸伸手止住我的話頭,大大喘了口氣,平定自己激蕩的心情。過了好一陣,老爸才以很不肯定的語氣問道︰“小俊,這些書你都看得懂?”

    “不懂啊……”我故作天真地搖搖頭,“不過伯伯教我,我就懂了。爸爸,伯伯學問可大了,什麼都知道呢……”

    這話倒沒有撒謊。跟著周先生學語文,老實說一開始我有些敷衍的心態。不管怎麼說,上輩子我也看過不少雜七雜八的書,識字不少。就是《古文觀止》,對照注釋看的話,也能蒙個**不離十。但隨周先生學了幾天,便徹底將我所謂的“自信”學沒了。周先生不用看原文,就將一部《中國通史》講得天花亂墜。無論多生僻的字眼和多艱深的問題,只要我問得到,他就答得出,絕無半點遲滯,實乃真正的大家風範。我那點語文底子,和人家比起來,連“半瓶子醋”都遠遠夠不上。

    “啊,對了,其實伯伯也有不懂的東西。”

    “哦,伯伯還有不懂的東西?你說說看,是什麼東西呢?”

    老爸來了興趣。

    “收音機啊。伯伯的收音機壞了,就不懂得修。他不懂無線電!”

    “啊?連無線電你也知道了?”

    老爸看我的眼神,真有點看外星人的意味了。

    我撇撇嘴,故意裝出不在乎的樣子︰“收音機上面寫著呢,青島市無線電二廠生產。爸爸,你懂不懂無線電?”

    老媽就笑了,笑著捏捏我的臉︰“你爸爸是技師呢,只要是電的東西,都懂!”

    老爸也是嘿嘿一笑,有點矜持。

    我拍手笑道︰“那太好了。爸爸,你教我無線電。”

    繞了半天,這才是我的目的。無論如何,這個過程總是要的,哪怕是做做樣子也好,總要“師出有名”。不然的話,以後我再幫人家修收音機什麼的,可真要被當成怪物了。

    “好,爸爸明天就教你。”

    老媽不禁有些擔心︰“老柳,小俊還只有七歲,學這麼多東西,會不會把孩子累著了?”

    “沒事。”

    老爸大手一揮,說道︰“小孩子接受能力強,多學點東西沒事。”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1:48
重生之衙內‧ 第十章 愛因斯坦也是穿越者

    我跟老爸學無線電原理,只是裝裝樣子。前世一二十年寒暑之功,可不是白瞎的,要不也做不到台資廠的工務主管。

    只是如此一來,卻苦了二哥三哥。

    老爸覺得既然要教,就不妨多教兩個。二哥三哥學習成績一貫不佳,看樣子也不是讀書的料,老爸就琢磨著讓他們學門技術,也好有個傍身的手藝。

    伯父過世早,二哥三哥很怕老爸,不敢不來。

    這日我從周先生那里讀了一個小時英語回來,滿腦子都是歪歪扭扭的外國文字,走在田埂上兀自念念有詞。唉,前世要這麼用功的話,又何至于落得一文不名。

    回到家一看,老爸已經在堂屋里擺開了教徒弟的場子。二哥柳兆敏,三哥柳兆和苦著臉坐在桌子旁,眼楮里滿是無辜與無奈的神情。

    我不禁偷著樂了好一陣。

    見人家受窘就開心,可見我這人天生無良,不是個好人。

    放下《哈姆雷特》,我在桌子旁坐下,老爸點點頭,清清嗓子,開始授徒。

    老爸一開講,二哥三哥固然滿臉迷糊,苦不堪言,我這個始作俑者,卻也並不輕松愉快。想想看,電壓、電流、電阻這些東西,早已在我腦海里根深蒂固,爛醉如泥時也不會說錯。如今卻要裝作一概不知,睜著一雙清澈的小眼楮,崇拜無比地望著老爸,不時點頭稱是,露出歡喜贊嘆的神情,其情形與坐在課堂里念生字磨屁股有何區別?

    我原計劃最多三個課時,就要將老爸的電工知識榨個一干二淨,然後騙取一套工具,直接搗鼓實物。只要老爸認可了我的理論過關,實踐時稍稍露出一點“天才”,料必不會穿幫。旁邊不相干的家伙假如不識相,硬要表示驚詫的話,咱就當仁不讓,賞他老大兩個白眼球,斥責他少見多怪。

    可是二哥三哥底子太差。光是幾個符號就差點繞暈了。老爸反反復復教了N遍。兩位哥哥將頭搖得撥浪鼓似地。就是兩個字——不懂。枉自將老爸氣得吐血。也是無可奈何。

    眼見得如此學將下去。光是一個電工原理。也不知道要學到猴年馬月。我正要施展陰謀詭計。老爸已經甚是不耐。揮了揮手。說道︰“算了。你們兩個回家吃飯去吧。”

    二哥三哥如蒙大赦。立即起身。連個招呼也不打。飛也似跑了。三哥跨過門檻時一個趔趄。差點摔個馬趴。

    老爸兀自氣得呼呼喘息。要不是看在伯父份上。只怕“蠢才”二字。便要沖口而出。其實兩個堂哥乃是極聰慧地人。前世地時候。混得都比我強。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只是不愛讀書。文化底子差了些。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老爸。你繼續教。”

    我得了便宜便賣乖。

    見我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老爸立即轉嗔為喜,笑著問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句話,又是在哪里學的?”

    我笑道︰“周伯伯每天都不知道要講多少次,听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其實這真是冤枉也哉,周先生那麼大學問的人,何曾講過這種俚語?

    “好好好,你記憶力這麼好,我教起來就輕松了。”

    我微微一笑︰“事半功倍。”

    老爸咧開嘴,只是個笑。

    我並非故意賣弄,前世說話,就是這麼個德行,喜歡用些成語裝有學問,唬弄打工一族的兄弟姐妹,幾十年的習慣,要改也難。再說了,講幾句話就能令老爸如此開心,當真是惠而不費,何樂而不為?

    二哥三哥一走,咱爺倆就輕松多了,豈止是一目十行,簡直就是一目百行,許多東西,老爸不過提了個頭,我就連連點頭,表示理解。

    自然,我也很小心地注意控制節奏,不要跑得太快,以免引起老爸的疑心。饒是如此,我超強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已經讓老爸又驚又喜,不時拿眼楮瞟我,似乎要重新認識他的兒子。

    對于裝模作樣學習早就滾瓜爛熟的知識,我深以為苦。典型的“揣著明白裝糊涂”。這事情又不比泡妞談戀愛,重復一萬次都不嫌多,為了盡快“出師”,小小地引起老爸的猜疑也顧不得了。

    咦,我剛才想什麼了?……泡……泡妞?

    穿越回來,上了幾天小學,我差點忘記自己是四十歲的心態了。前世一天到晚念叨的事情,這些日子居然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也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我一頓酒喝趴下之後,老婆孩子都怎麼樣了。

    又或許,那個世界的事情還是一如既往地進行著,我並沒有喝趴下,而是繼續打工掙錢,養家糊口,沒滋沒味地混日子。老天爺的安排,誰猜得透呢?

    我搖搖頭,似乎要將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都甩出去。

    這個細微的動作可沒能瞞過老爸,他一直仔細在觀察我的神情呢。

    “小俊,怎麼啦,這里不明白嗎?”

    “啊……不是不是,我要理順一下思路……”

    我吱吱唔唔地答道。

    “理順思路……理順思路……嘿嘿……”

    對于我嘴里不時冒出的成人詞語,老爸已經見怪不怪。

    “這樣,今天學得太多,你先休息一會吧。以後再學。”

    “別別別,爸爸,你接著講。”

    我急了,連忙求懇。

    老爸笑了,慈愛地摸摸我的頭︰“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要想一口吃成個胖子,欲速則不達嘛。”

    “沒關系沒關系,你接著講……嗯,你又不是經常回家,這次多講一點,我自己再慢慢看書,有不明白的地方,等你下次回家的時候再問……”

    前世的時候,鄙人乃是編瞎話的高手。腦袋瓜子轉得賊快,一時三刻就編出了個**的理由。

    老爸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接著往下講。

    “吃飯咯吃飯咯……”

    二姐一迭聲叫著,往桌子上端菜。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點了麼?這課上得夠長的。

    “等一下等一下,最後幾頁,就要講完了。”

    老爸擺擺手,突然之間就愣住了。

    最後幾頁?

    整整一本《電工原理》,一百好幾十頁,一個晚上就講完了?這也太快了點吧?

    見了老爸目瞪口呆的樣子,我心中好一陣竊笑。

    老爸啊老爸,犯糊涂了吧?不知道這個兒子怎麼生的了吧?呵呵!樂一個先!

    “小俊,這些你都明白了?”

    “不明白。”

    我連連搖頭。

    這要告訴老爸,我全都明白了,那還得了?不是比愛因斯坦還愛因斯坦了?……嗯,愛因斯坦,這個科學史上最牛的牛人,說不定就是從不知什麼時代穿越回二十世紀的。要不咋就是他老人家發明了相對論?也許真有這個可能,誰知道呢?

    老爸長長吁了口氣,又像是放心又像是有點失望。

    “那你……”

    “嗯……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多少懂了一點吧……我先學個大概,慢慢再理解……”

    “哼,囫圇吞棗!”

    二姐撇撇嘴,打了我一個爆栗。

    “不錯,囫圇吞棗。葉子,這個成語用得不錯。”

    老爸開心地大笑起來。

    “哇,辣椒炒肉!”

    興許剛才太投入,直到一陣陣肉香撲鼻而來,我才發覺桌子中間,擺了滿滿一大海碗辣椒炒肉,而且是巴掌大一塊的肥肉片子。

    剎那間我口水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學習用腦多,肥肉補腦。”

    老爸撫摸著我的腦袋,慈愛地說。

    “唔唔……”

    我連連點頭,連筷子都不及拿,伸出五爪金龍,抓起偌大一片肥肉,將小嘴塞了個滿滿當當,肥膩膩的油汁順著嘴角流淌下來,只覺得世上美味,更無出其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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