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重生之衙內 作者:不信天上掉餡餅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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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2010-1-9 11:21:5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8 3634460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41
重生之衙內‧ 第五十二章 剽竊

    听到我自報家門是柳晉才的兒子,江友信大吃一驚。

    “你……真是柳主任的兒子?”

    這時候的江友信,還只是剛從師專畢業不久的後生小伙子,應付突發事件的能力不強。他完全想象不出,柳主任的兒子找他做什麼。自己可是和柳主任八桿子都打不著。

    我笑道︰“這個可不好冒充。江老師,你放心,我沒有惡意。”

    江友信這才注意到我的談吐似乎和年齡有些不相稱,顯得過于老成了。

    “對不起,我忘了你的名字,你叫……”

    “柳俊。柳樹的柳,英俊的俊。”

    自稱“英俊”而不臉紅,可見我臉皮越來越厚實了。

    “對對,柳俊……呃,柳俊,你找我有什麼事?”

    不搞清楚我的來意,他心里總是不會踏實。

    “听說江老師是寶州中師的高材生?我爸也是寶州中師畢業的,你們是校友。”

    “高材生可不敢當。跟柳主任比更是相差萬里。柳主任發表在省報上地《三論實事求是》。我都拜讀過了。當真是字字珠璣。十足地大家風範。”

    我有些詫異地瞟了他一眼。記憶中地江友信。可不是喜歡奉承地人。或許是我懂事地時候。他已經三十來歲。做一個小科員。絕了在仕途上進地念頭。因而也就不必對任何人曲意逢迎。不過他主動提起這個話題。倒省了我不少事。

    “江老師這麼說。可見對時事還是挺關心地。為什麼不參加這次縣里地征文活動呢?”

    江友信臉上露出很驚訝地神色。說道︰“我有參加啊。十幾天前就交了稿子。”

    听了這話。我比他還更要驚訝。急忙問道︰“你十幾天前就交了稿子?怎麼我翻遍了所有稿件。也沒看見你地名字呢?”

    這話已經說得很離譜。縱算我是柳晉才地兒子。這麼小地年齡。也不該去看征文地稿件。何況還是“翻遍”?但是江友信驚訝之余。倒沒在意我言語中透出地非正常因素。

    “怎麼會呢?我明明交了稿,題目叫《源于實踐用于實踐》……”

    “源于實踐用于實踐?”

    我吃驚更甚。

    這篇文章我卻是見過的,而且在初審過關的稿件中,李承彥作為重點推薦給老爸的。我也仔細讀過,確實寫得不錯,思路清晰,文筆流暢,論據充分。听老爸的意思,如果後續沒有更優秀的文章出現,可以肯定《源于實踐用于實踐》會進入論述文體裁類的前三名。但是文章的作者卻不是江友信,而是一個叫“徐海濤”的人,工作單位是石馬區大坪公社中心小學。

    我立即想到,江友信的文章被人家剽竊了。因為江友信絕不可能知道《源于實踐用于實踐》已經初審過關,所以也不存在他會冒名頂替的可能。況且我深信他的寫作水平,全無必要去剽竊人家的東西。

    江友信見我發呆,以為我小小年紀,不明白這其中的關節,急忙說道︰“我……”

    我伸手止住他,沉吟著問道︰“這稿件,你交給誰的?”

    “交給區里的吳干事,負責宣傳工作的。”

    這個程序我倒是知道,征文稿件可以直接寄給縣宣傳部,也可以交到各區、公社的宣傳干事手里,再統一轉交給縣宣傳部。六中離區公所近,江友信就便交過去很正常。

    “你交過去的時候,裝好信封了?”

    “裝好的。”

    “封口沒?”

    “這倒沒有,又不是私人信件,沒必要封口。”

    我在凳子上坐下來。事情發生這樣的變化,很是出乎我的意料,必須要好好想一想。

    江友信臉色已經變得很不好看。辛辛苦苦趕出來的東西被人家暗地剽竊,換誰也舒服不了。不過他頗能沉得住氣,既然柳主任的兒子親自找上門來,事情總能搞個水落石出。同時他也有些疑惑,自己與柳主任父子素昧平生,柳少爺的造訪也太突然了些。

    “江老師,原稿還在嗎?”

    “在。”

    沒等我多說,江友信就將原稿找出來交到我手頭。我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就肯定這篇文章確是江友信所作無疑。從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跡上也可以看得出來江友信狠下了一番功夫。

    “江老師,看來確實有人剽竊了你的稿子。”

    江友信點點頭,臉色反倒恢復了平靜,並不顯得特別的氣急敗壞。

    我不由大是滿意。看來他與我記憶中的一樣,遇事頗為鎮定,如果踏入官場,倒是個做秘書的好料子。

    “江老師,這個事情依你之見,該當怎樣處理呢?”

    江友信想了想,問道︰“柳俊,你為什麼來找我呢?誰讓你來的?”

    汗!

    一下子就問到這個問題,還真是很不好答復。好在我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盡管經不起推敲,希望能敷衍得過去。

    我拿出解英給我的那份名單給他看。

    “這是縣教委出的名單……喏,這是你的名字,江友信,寶州中師大專班畢業,石馬中學語文老師。我這些天一直陪老爸在看那些征文的稿件,發現有許多老師都寫了征文,獨獨沒見到你的名字,覺得很奇怪。所以就過來找你。”

    事情真是如此簡單麼?

    江友信將信將疑。我的年齡再一次幫了忙,他猶豫了一陣,決定相信我的話。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料必不會胡亂撒謊吧?

    “你到這里來,柳主任知道嗎?”

    我笑笑,反問道︰“你希望他知道還是不知道?”

    江友信也笑笑,覺得還真不能將我當成一個純粹的小孩子看。

    “這事眼下還不好說問題出在哪里,我看你將這份底稿再抄一份,我帶回去直接交給我爸,由他去決定。你看怎麼樣?”

    江友信想了想,說道︰“這樣也行,不過我看還是直接寄給你爸比較好。”

    我笑道︰“對,這樣更合乎程序。”

    臨出門的時候,江友信叫住我,問道︰“柳俊,真的不是柳主任叫你來的?”

    “這個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你的稿子一定要入選,這對你很重要。”

    江友信的稿子是在征文截止的最後一天下午寄到老爸手頭的,立即在宣傳部和縣革委引起軒然大波。因為《源于實踐用于實踐》頗得老爸看重,突然之間鬧出個“真假美猴王”來,焉得不驚?老爸調出石馬區大坪公社中心小學徐海濤的稿子一對照,發現兩篇文章基本如出一轍,馬上意識到事態嚴重。

    七月三號整天我都呆在老爸辦公室,為的就是等江友信的稿子。他是用郵寄的,雖然都是在縣城,我怕郵寄誤事。萬一要過了最後截止日,不免節外生枝。

    老爸拿起稿子就往辦公室外走。

    我知道他是去找嚴玉成,兩人在同一層樓辦公,各處一端。

    “爸,等一下。”

    我叫道。

    老爸轉過身望著我。

    “先別急著找嚴伯伯,內部調查一下再說。等事情理出個眉目再匯報也不遲。”

    事無巨細向一把手匯報,盡管可以洗脫“爭權”的嫌疑,有時也會很讓人煩。老爸如今已是排名第一的副主任,也該有自己的決斷。

    這事要查清楚並不難,只須將兩名作者都叫來對質就是了。

    這個時候,老爸顯現出他強勢的一面,當即打電話召來宣傳部副部長李承彥,干部科科長童向紅,文教科科長王杰。

    三人一進門本來都面露微笑,眼見柳主任神情嚴肅,不由都緊張起來。

    “你們看看。”

    老爸將兩篇稿子遞給李承彥,童向紅與王杰都湊過來。只一看標題,三人臉色就變了,待到看完,臉上都幾乎要滴下水來。

    “柳主任,這……這是很嚴重的政治問題……”

    我不由暗暗好笑,這個李部長,倒真會上綱上線,一家伙就給扣下來這麼一頂大帽子。

    “是啊,很嚴重呢。”

    童向紅和王杰也點頭附和。

    老爸擺擺手︰“先別急著下結論,把事情調查清楚再說。”

    李承彥道︰“那要先把兩個作者都叫過來。”

    老爸點頭︰“這事越快處理越好,承彥部長,你馬上叫人去把江友信和徐海濤兩位同志找來。”

    童向紅遲疑著道︰“好像兩位作者都是老師,這時候學校都放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馬上找到……”說著抬腕看了一下手表。

    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六中離得近,大坪公社卻有十幾里地。

    老爸斷然道︰“派一台車去,無論多晚,都要找到人,我在這里等。”

    “好的,我這就去通知司機。另外,兩名作者都是石馬區的,要不要讓石馬區的吳干事也一起過來?”

    大約習慣了崔秀禾的霸道作風,李承彥倒很會順著領導的思路考慮問題。

    “嗯,叫他也一起來。”

    “哦,有車子坐,我也要去……”

    我裝出一副喜愛坐車的小兒女模樣,手舞足蹈。

    見老爸並無異議,李承彥自然不會反對。只是在心里略有些奇怪,怎麼柳主任的小孩經常在辦公室玩耍?這種歲數的小孩子,照理是最不喜歡與嚴厲的父親呆在一起的。

    李承彥親自帶隊,照路程遠近,吉普車先開到石馬區公所,大熱天的,吳干事沒出去,呆在辦公室吹風扇看報紙,一杯濃茶,年紀輕輕的倒養出一派官老爺作風,好不愜意!

    李承彥自吉普車上下來,黑著臉叫他去縣革委一趟,說是柳主任找。吳干事滿臉笑容就僵在臉上,左顧右盼,吱吱唔唔地道︰“李部長,什麼事?柳主任怎會找我這樣的小蘿卜頭?”

    李承彥冷冷道︰“領導的決定,我怎麼知道?快走吧,柳主任等著呢。”

    “這,這,李部長,要不我跟徐主任打個招呼再走?”

    “怎麼,徐主任不同意你去縣革委嗎?”

    “這倒不是,你看,現在是上班時間,我總得和領導請個假?”

    吳干事說著,擦了一把汗。不過分把鐘時間,他已是滿頭大汗。

    “不必了,柳主任找你,也是公事。”

    吳干事萬般無奈,只得磨磨蹭蹭上了車,仿佛吉普車的座位上有釘子似的,屁股扭來扭去。

    瞧這情形,我心中基本有了底。估計李承彥和同車而來的王杰也猜了個大概,一路上繃著臉,愣是沒和吳干事說一句話。

    江友信自然是在宿舍等消息,一找一個準,毫不費事。

    上車的時候,只是和熟識的吳干事打了個招呼,等吳干事介紹了李承彥和王杰的身份,才禮貌地和兩位宣傳部的領導握手問好,自始至終,都沒和我說一句話。

    這就對了,要讓人家知道他認識我可不見得是好事。

    車子開到大坪公社中心小學,徐海濤卻不在學校。問起其他住校的老師,才知道徐海濤家里是縣城的,去年才高中畢業,沒能考上大學,通過某些關系安排到大坪中心小學來做代課教師。父親是肉食品公司的職工,母親則是百貨公司的售貨員。

    李承彥二話不說,叫司機立即掉頭趕回縣城,直奔肉食品公司的宿舍樓。

    一路上,李承彥都黑著臉,誰也不說話,車里氣氛沉悶得很。

    說起來,此時只有我最為輕松。事情的真相昭然若揭,只要找到徐海濤,就可以水落石出。

    肉食品公司二樓的一間宿舍內,找到了光著膀子穿個大褲衩子悠哉游哉躺在竹涼床上看小說的徐海濤,一個嘴上剛剛長出點絨毛的青皮後生。

    一介紹李承彥的身份,徐海濤也和吳干事一樣,滿頭大汗立即就冒了出來。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44
重生之衙內‧ 第五十三章 水落石出

    事情其實並不復雜。徐海濤在老爸面前答不了十句話,立馬露餡。那篇文章雖然背得滾瓜爛熟,里面的一些典故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暗暗搖頭嘆息。

    這個假當真造得太沒水平了。剽竊人家的東西,多少也做點修改,起碼換個題目遮掩一下,哪有這樣整的?全文照抄,囫圇吞了下去,連核都不吐。馬馬虎虎背了下來,卻不求甚解。如此造假,若不露餡,是無天理。

    徐海濤大汗淋灕,招認了是吳干事將江友信的文章交給他的。

    這個徐海濤的父母,都是普通職工,也不是啥有權有勢的人物,吳干事為什麼要這麼冒險幫他?

    老爸揮揮手,令徐海濤出辦公室外邊去等,讓李承彥叫吳干事進來。

    瞧著徐海濤從里面垂頭喪氣地出來,吳干事就知道他什麼都撂了。

    “吳軍,你為什麼要幫徐海濤剽竊江友信同志的文章?”

    問話的是李承彥。

    老爸到任不久,對宣傳系統的干部不如李承彥熟悉。

    吳軍低下頭︰“我……柳主任,李部長,我……我錯了……”

    “吳軍。我現在沒問你對還是錯。我問地是你為什麼要幫徐海濤作弊?你跟他什麼關系?”

    “……”

    吳軍沉默。額頭汗出如漿。

    “你這是什麼態度?對抗組織嗎?”

    李承彥聲色俱厲。

    吳軍繼續沉默。

    “吳軍,你今年多大,參加工作幾年了?”

    老爸和顏悅色地問道。

    “我……我今年二十五歲,參加工作四年了。”

    李承彥威望不高,吳軍可以不理他。但面對縣革委第一副主任的問話,吳軍卻不敢壯膽不答。

    “哦,很年輕嘛,幾年黨齡啦?老家哪里人啊?”

    普通區干部不一定是黨員,吳軍是宣傳干事,負責宣傳黨的方針政策,卻不可能不是黨員。老爸問了工齡又問黨齡,讓吳軍止不住的心驚肉跳。柳主任新官上任,拿自己開刀立威再正常不過了。

    “柳主任,李部長,我……是徐主任讓我幫忙寫一篇稿子……”

    吳軍權衡再三,知道硬扛下去大事不妙,終于開口說出實情。

    “哪個徐主任?”

    “石馬區革委會徐國昌主任。”

    老爸臉色嚴峻起來,李承彥更是神情復雜。

    石馬區革委會主任徐國昌在向陽縣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王派的嫡系中堅,進縣革委接替一位年老副主任的呼聲甚高。若非這次王本清意外調離,徐國昌十有**已經是主管工業的縣革委副主任了。沒想到這次剽竊事件竟然牽涉到他。

    “吳軍,你要以黨性擔保,實事求是說明問題,不可胡亂推測,主觀臆斷。這關系到你自己的前途和政治生命,你明白嗎?”

    “是,我明白。”

    吳軍又擦了一把汗,臉色蒼白。

    事情其實並不復雜,徐海濤乃是徐國昌的佷兒,高中畢業後暫時待業,徐國昌便將他安排到大坪公社中心小學擔任代課教師。正要找機會轉正,恰巧這時候縣里展開征文活動,徐國昌認定這是一個大好時機,于是便找到吳軍,要他幫徐海濤修改一下稿子,參加縣里的征文。

    徐海濤雖然混到高中畢業,卻是不學無術,一篇文章**百字寫得七扭八歪,前言不搭後語,大都是報紙上抄下來的詞句,看得吳軍頭大如斗,完全沒辦法下筆修改。吳軍索性自己動手寫了一篇,自我感覺還不錯,正要找徐國昌交差,江友信的《源于實踐用于實踐》就交上來了。吳軍一看,頓時灰心喪氣得很。不怕貨看貨,就怕貨比貨,原先還覺得自己文筆挺不錯的,一比之下,差了還不是一星半點。

    徐國昌交代這事的時候,意思很明白,就是一定要入選前十名,才能十拿九穩給徐海濤轉正。至于徐海濤本事稀松平常,卻不必擔心。只要解決了公家人的身份,以徐國昌的能耐和關系,自然能給他安排一個好去處。

    吳軍反復閱讀了江友信的稿子,又看了其他應征者的文章,越發覺得自己的文章並無雀屏中選的把握。這事若辦砸了,豈不是要得罪徐主任?

    思來想去,吳軍索性囫圇剽竊了江友信的成果,基本上原文照抄,交給徐海濤,吩咐他背熟了。又將此事匯報給了徐主任。徐國昌默然稍頃,點頭認可。

    至于江友信那頭,吳軍卻不怎麼擔心。一旦復審的結果公布,《源于實踐用于實踐》真的中選的話,徐國昌自然會想辦法安撫江友信。

    徐國昌是石馬區的一把手,江友信不過是石馬中學一個才參加工作兩年的小小教師,徐國昌的面子焉敢不賣?再說江友信本身已是國家工作人員身份,錯過了這次機會,只是不能調入宣傳部機關而已,損失不大。徐國昌自有彌補他的法子,讓他在六中擔任一官半職,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听吳軍講完,李承彥頭上也冒出了汗水。

    “柳主任,你看……”

    老爸搖搖頭,李承彥當即住嘴。卻不知柳主任搖頭是何含意。

    “你確定抄襲江友信同志的文章,徐國昌同志是知道的?”

    老爸沉吟著,追問了一句。

    吳軍一滯,也不知道將徐國昌抖出來是禍是福,然則事已至此,出爾反爾是定然不行的了。

    “是的,我向徐主任匯報過。”

    “嗯。”

    老爸又沉吟起來。

    “吳軍同志,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情,組織上會給你一個公正的處理。”

    此事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起碼還不夠案件的格,沒必要對當事人采取什麼強制措施。

    吳軍不敢多說,擦了一把汗,慢慢退出去。

    “這個徐國昌,簡直就是亂彈琴!”

    嚴玉成一听,氣得不得了。

    我坐在書房的角落里,卻偷偷撇了撇嘴。

    你們兩位大主任,還不是靠周先生給你們寫的文章?怎麼這事到了人家頭上就不行了呢?自然這個神情是絕不能讓他和老爸看到的。

    這可是兩位主任心里頭的一個大疙瘩,胡亂拿來開玩笑,非被修理得一塌糊涂不可。

    當然,三論《實事求是》與眼下這事還是很有區別的,一是周先生主動操刀,一是私下剽竊,本質不同。

    “這個事情,確實挺嚴重。”

    老爸附和道。

    “身為領導干部,公然指使下級剽竊他人的勞動成果,這種行為決不能姑息遷就。這種事情傳出去,人家怎麼看待這次征文活動?嚴重的話,只怕會影響隨後將要展開的大討論呢。”

    我的性子是比較謙和的,凡事與人為善,不為己甚,還想著要從旁給徐國昌開脫幾句,低調處理此事,听嚴玉成如此一說,倒覺得不便開口了。

    到底是一把手,看得遠呢。

    老爸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處理呢?”

    嚴玉成皺著眉頭,沒有回答。涉及到徐國昌這個老資格的區革委一把手,不能不慎重。

    “梆梆……”

    小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解英探頭進來,說道︰“老嚴,石馬區的徐主任來了。”

    嚴玉成和老爸都是一驚,沒想到徐國昌會主動上門,而且來得這麼快。

    看到嚴玉成和老爸從書房里出來,徐國昌站起身來,臉上的笑意略微有點不自然,不大的眼楮眯成一條縫,閃爍出警惕與不安。

    一二把手穿一條褲子,這在地縣級班子里非常罕見。向陽縣的歷史上幾乎更是從未出現過。尤以前任王本清和鄭興雲為最,公然在主任會議上頂牛。

    像王本清鄭興雲那種情形,底下那些想干事的干部不免心灰意冷。而另外一些熱衷“斗爭”的干部卻很喜歡,可以利用一二把手的分歧謀取個人最大的利益。

    徐國昌是王本清一手提拔起來的,“斗爭”意識濃厚。如今嚴玉成和柳晉才鐵板一塊,嚴玉成更是將組織人事的大權獨攬在手,想要乘間謀利,可就難了。

    兩位主任與徐國昌握手都是神情嚴肅。老爸還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嚴玉成基本就是板著臉。我很識趣,跑到嚴菲房里去了,只是將房門留了一條縫,方便听他們談話。

    嚴菲顯然沒想到我會進她房間。她已經習慣我一來就同他爸爸和我爸爸躲進書房嘀嘀咕咕。連解英都習慣了,只當是嚴玉成要刻意培養我,預備將來接班。見我進來,嚴菲輕輕歡呼了一聲,丟下筆,拿出一盒玻璃跳棋,低聲道︰“你會不會下?”

    “會。”

    小丫頭更是歡喜,馬上拉我到桌子旁坐下,擺開了架勢。

    明亮的燈光下,更顯得她秀美的臉頰如同白玉般晶瑩剔透,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捏了一下。嚴菲“啊”地一聲驚呼,嬌嗔地瞪我一眼,妙目流盼,美不勝收。

    “嚴主任,柳主任,我是專程上門做檢討來了。”

    嚴玉成和老爸心里如何不得而知,我心里先就氣不順。徐國昌嘴里說檢討,語氣卻並無半分檢討的意思。論歲數,徐國昌比嚴玉成還要略長,資歷自也不在嚴玉成之下,擺擺老資格也不算離譜。

    “徐國昌同志,這個事情,確實需要好好檢討一下呢。”

    嚴玉成的聲音嚴肅凝重,沒有半分和緩之意。

    “嚴主任說得不錯,確實要好好檢討。”

    徐國昌應答的聲音也冷硬起來。

    “這個吳軍,實在是胡鬧。我只是要他給徐海濤的征文潤色一下,提點意見,沒想到他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沒有一點黨性原則,真是意想不到。作為他的領導,是我疏忽了對他的思想教育工作……”

    出了事情,將下屬拉出來做替罪羊,也是徐國昌這種老官油子慣用的手段。良心好點的,等事情過後會想法子照顧替罪羊一下,良心不好的,說不定還要踩上一腳。估摸著吳軍回去之後,沒敢將實情全部說給徐國昌听。徐國昌底氣這麼足,可能是還不知道吳軍把什麼都撂了。

    “徐國昌同志,事情好像沒這麼簡單。根據吳軍的交代,他剽竊江友信同志的文章,是經過你同意的。”

    我吃了一驚,手里的玻璃跳棋擺錯了位置,讓嚴菲逮住空子,狠狠賞我兩個老大白眼球。這個小丫頭片子,如今跟我是越來越親近了,莫非日後真會成為我老婆不成?

    嚴玉成這麼說,不留一點回旋余地,擺明就是不想與徐國昌妥協了。

    嗯,這樣也對。上任一個月,為了求穩定,沒有做任何組織人事上的調整。但顯然要在向陽縣真正建立起權威,一味求穩是不行的,干部調整勢在必行,只是缺少一個合適的切入點。徐國昌這檔子事,倒是適逢其會。

    “胡說八道……”

    徐國昌看來也是崔秀禾之類的人,一著急上火,嘴巴就把不住門。

    “吳軍血口噴人,這事我一點都不知道。嚴主任,柳主任,你們……可以派人調查。”

    “你放心,徐國昌同志,組織上一定會調查清楚的。黨的一貫作風就是實事求是。”

    “那好,我等著組織上的調查結果。”

    事情到了這一步,有些話就沒有必要再說了,徐國昌起身告辭。

    眼見得嚴玉成態度強硬,徐國昌也有些著急起來,隨後兩三天很是找了一些關系,試圖擺平這事。然而徐國昌這事確實做得不地道,于公是找不到硬扎理由的,只能通過私下渠道。但嚴玉成和柳晉才突然上位,就是寶州地區,也有許多人不明白這其中的內幕,不知道嚴柳二人與龍鐵軍是何種關系,誰也不願意在這晦暗不明的時候貿然出面為徐國昌打招呼。

    七月六日,縣革委作出決定,徐國昌調任縣工商局副局長,黨組書記,行政級別仍是正科。給予吳軍黨內警告、行政記過處分,調離石馬區宣傳干事的職位,安排至古鎮公社擔任民政助理員。至于徐海濤,本來就只是代課教師,本質上還是無業人員,也便不存在什麼處分,清退回家了事。

    而此事的另一個關鍵當事人江友信,卻是沾了些光,嚴玉成看了他寫的那篇文章,大加贊賞,直接要求組織部長吳秋陽將他調入縣革委辦公室秘書科。

    為這事,老爸還跟嚴玉成開玩笑說他“挖牆腳”,自己看上的人不讓進宣傳部倒進了辦公室。

    嚴玉成哈哈大笑,說道︰“你是縣革委副主任,辦公室也在你的領導之下,哪個人你不能用?”

    至于徐國昌空出來的石馬區革委會主任位置,十分順理成章地落到了資深副主任李勇頭上。李勇是鄭興雲的得力干將,原本就是要等徐國昌擔任縣革委副主任後順序接班的。王本清和鄭興雲的突然調離,縣里所有的人事調整都停了下來。很明顯,嚴玉成不可能推薦徐國昌進縣革委班子,那李勇就得繼續在副主任的位置上窩著。不成想出了這檔子事,倒讓李勇有些不勝之喜。

    對于嚴玉成提拔李勇擔任石馬區一把手,老爸很贊成。

    王本清和崔秀禾調離,王派雖然群龍無首,但盤根錯節的勢力依舊根深蒂固。已經擔任地區工業局局長的王本清仍可遙控向陽縣的局勢。短時間內嚴玉成與老爸又沒辦法一下子培植起自己的實力,借力打力就是唯一的選擇。將原本的少數派拉攏過來為己所用,有助于迅速建立嚴柳系班底。

    這些做官的手段,嚴玉成倒是很老辣。假如性格再深沉一點,就具備成大事的條件了。不過如此一來,他就變成了一個純粹的政客,骨子里少了那股一心為民的正氣,卻又是我所不喜歡的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45
重生之衙內‧ 第五十四章 利民電器維修服務部

    修理店的生意越來越好,我便正式給店子取了個名字,叫“利民電器維修服務部”。很中規中矩的一個名字,符合時下的大環境。

    開張不到一個月,前後售出了十余台二手收錄機收音機,加上修理費,純利潤達到一千余元,我和方文惕一人一半。懷里揣著這筆前所未有的“巨款”,方文惕有時連睡覺都會笑醒。

    生意做到這樣子,在當時也算是挺有規模的了。再靠我一個人,無論如何忙不過來。無奈方文惕這人,對讀書天生不敏感,無線電原理始終學得十分馬虎。只能有樣學樣,我教他修過什麼毛病,他就只會這個,沒有理論基礎,無法做到舉一反三。教了幾日,進展甚微,不免心灰意冷,便將拆解機器,測試、清洗元件這些笨活都交給他,我只負責維修與組裝二手電器。饒是如此,每日里起碼也要有四五個鐘頭呆在店里,放假還勉強,一旦開學,難不成天天逃學?再說要我鎮日將時間消耗在這小小修理店,盡管收入不菲,相比起來,還是很不劃算,利用這些時間多學點知識,或許日後更為有用。

    我決定招一個幫工。

    將這個念頭給方文惕一說,這家伙卻吱吱唔唔的不爽快。

    我稍一沉吟,便即恍然。

    在我們這個組合里,方文惕既無技術優勢又無資金優勢更無靠山後台,我之所以找他搭檔,純粹是因為年紀太小,要拿他做幌子罷了。倘若招收一個幫工,他差不多就成了多余的人。我隨時可以踢開他單干。

    明白了這節,我便笑了起來。

    “沒出息。你難道還想靠這個小店活一輩子?告訴你,我心大著呢,只要你不起歪心,咱們一起干,有我的就有你的。”

    這話怎麼听怎麼不像是從一個九歲孩子嘴里說出來的,倒像是道上大哥的口氣。

    方文惕倒是很坦然,認定我將來前程無量。試想我如今就已這麼了得,年歲再大點,必非池中之物。

    “行。大少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方跛子這輩子跟定你了。”

    我想來想去。決定叫二堂哥柳兆敏來幫忙。他今年十五歲了。早不上學。在大隊每日掙六個工分。還不夠自己吃地。

    二哥雖然不讀書。卻極聰慧。手也巧。做這個修理店地幫工正合適。

    等哪回柳家山來人地時候。就叫他們帶個口信。打從老爸當上縣革委副主任。柳家山和附近幾個大隊倒是經常有人來拜訪。

    這時候我不由又想起後世地通訊工具來。嗯。也不知道手機是何時開始出現地。具體年份記不大清楚了。估計得是九零年前後。至于大流行。要到九八年九九年去了。還差著一二十年呢。

    趕巧地是。我一回到家里。小舅阮成林也在。手里還拿著一份《寶州日報》。

    我心里頓時就明白了,笑道︰“小舅,又來領稿費請客?”

    小舅不好意思地笑笑。

    老媽笑眯眯地看我一眼,說道︰“你小舅真是出息了呢,剛在省報上發了文章,現在又在《寶州日報》上發了文章,還都是純理論方面的。”

    我給小舅寫稿子的事情,老媽是知道的。不過她自然不會講出來。關系到小弟的前程,焉能隨口亂說?嚴玉成和老爸的意思,本就是想要在省報上開一個專欄或者出一個系列,征文活動沒有結束,暫時尚未動作,小舅這兩篇文章,算是個開門紅。

    有這兩篇文章墊底,小舅的工作就有了相當的希望。

    “小舅,你真了不起。”

    我大拇指一挑,似乎對內情一無所知。裝模作樣到了這等境界,也算是很見功底。

    小舅畢竟臉皮還嫩,搓著手很不好意思。

    “小舅,稿費領了沒?”

    “領了。”

    “那還不請客?”

    老媽就敲我一下,笑罵道︰“你小舅兜里好不容易有幾塊錢,你就打主意?今晚上做了紅燒肉,夠你解饞的。等會去叫解阿姨和嚴伯伯一起來家里吃飯。”

    嚴柳兩家住得近,關系密切,彼此請家里吃個飯是常有的事。

    一二把手關系如此融洽,在地區以上的大衙門是很犯忌諱的事情,不過縣級班子就沒那麼顯眼。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拍了下腦袋,匆匆往外跑。

    老媽叫道︰“就要吃飯了,跑出去做什麼?”

    “去去就回,很快的。”

    我可是答應要給嚴菲買套圖書的,都拖了好幾天,再不兌現要遭人記恨了。想著嚴菲撅起紅艷艷的小嘴唇的嬌憨模樣,心里就沒來由的一陣蕩漾。

    一路小跑來到新華書店,幸好尚未關門,不過也沒有幾個人了。營業員很不友善地盯著我,大約是將我當成來這里混看連環畫的小學生了。

    上輩子這個年齡,我倒是經常干這種事。放學後早早跑到新華書店,挑出喜愛的連環畫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其中不免會遭到營業員很不耐煩的驅趕。好在混看連環畫的小孩遠不止我一個,大家又都很有毅力,與營業員斗智斗勇,大打游擊戰,多數時候能夠獲勝。

    我很快就相中了一套上海美術出版社出版的《西游記》,全套十冊。料來這套連環畫嚴菲會喜歡。我拿出一張大團結到櫃台付賬的時候,倒是很讓營業員詫異,又死盯著我看了一陣。那時節,能隨便掏出一張大團結的人可不多。

    見我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營業員終究沒有多問。

    回到家里,嚴玉成和老爸尚未下班,解英和嚴菲先到了。老媽在廚房里忙碌,解英也就和普通的家庭婦女一般,靠在廚房門框上與老媽津津有味地聊天。

    嚴菲坐在那里,有些無聊地翻看報紙。

    以她的年齡,黨報實在是引不起她多少興趣。見到我手里的小人書,小丫頭頓時歡呼起來。

    “呀,《西游記》,好好看呢……”

    我促狹地一縮手,笑道︰“怎麼,忘記了咱們說好的事?”

    “謝謝你,柳俊哥哥!”

    嚴菲小臉笑成一朵花,甜甜地叫道。

    汗!

    原本以為小女孩面嫩,一定會賴賬。誰知人家這麼老實守規矩,倒整了我個大紅臉。眼見解英詫異地望過來,我大是窘迫,慌忙將《西游記》全部塞到嚴菲手里,別過臉去。

    要是讓解英知道我拿幾本小人書討她女兒的便宜,可不是玩的。得罪了老岳父還不要緊,得罪了丈母娘,日子就難熬難過了。

    不一會嚴玉成和老爸下班回來,兩家人圍成一桌吃飯。老媽做菜的手藝挺一般的,但是份量歷來很足。整整一大盤紅燒肉端上來,怕不有兩三斤肉,饞得我的口水當眾流淌下來。

    解英不是第一次在我家吃飯,卻是第一次見到我吃肉時狼吞虎咽的模樣,又是吃驚又是好笑。

    “碧秀啊,小俊的胃口比晉才還好呢。”

    “我爸不鍛煉,我可是天天隨著梁科長練硬氣功,每天半小時馬步沖拳,一百個俯臥撐一百個仰臥起坐,不多吃點飯,哪里吃得消……”

    我一邊含糊作答一邊吞了兩塊紅燒肉下肚。

    “嗯,听說這個小梁入伍前就是楓林公社有名的武把式,在部隊里當了多年偵察兵,看來確實有些本事,縣革委大院的安全保衛工作搞得很不錯……吳部長點名將他調過來做保衛科長,很有眼光呢。”

    嚴玉成對梁科長印象也很不錯。

    我笑道︰“既然吳部長有識人之明,伯伯你手頭的工作也該讓他分擔點兒。”

    “好小子,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連縣革委的分工也敢干涉。”

    嚴玉成笑罵。

    “嘿嘿,就是隨口一說。您愛听不听。縣革委現在是八個正副主任吧?偶數可不符合組織原則。”

    嚴玉成一愣,與老爸對視一眼。

    老爸點點頭。

    班子成員按慣例必須是奇數,以利于表決。嚴玉成一直在考慮補一個副主任,一時拿不定主意。吳秋陽以前被劃入王派,那也只是和鄭興雲比較起來,與王本清的關系更近一點。從來也不是王本清的嫡系。這人比較正直,很講原則,資歷也老。其他縣里的組織部長,都是副主任兼任的。將他補入縣革委班子,十分順理成章,也不用擔心他心里有什麼疙瘩,果然是不錯的人選。料來將他推薦上去,地區那邊也是準的。

    不過嚴玉成不願在餐桌上討論這麼重要的人事問題,笑著轉移話題。

    “成林啊,不錯嘛,筆桿子挺來得。往後可以成為你姐夫的好幫手呢。”

    老媽頓時喜上眉梢。

    今天請嚴玉成一家子過來吃飯,原本有這個意思,想要幫小舅講幾句話。畢竟老爸自家要避嫌。誰知嚴玉成竟然主動提起,听語氣似乎小舅借調為國家工作人員已成定局,焉得不喜?

    我原本還有些想法要跟嚴玉成說說,想想還是算了。目前他們兩位履新不過月余光景,布局才剛剛開始,遠未到完成階段。還是一件事一件事抓落實比較穩妥。一下子將攤子鋪得太開,難免不出紕漏。我那些想法,主要是發展地方經濟方面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尚未召開,市場經濟根本未曾啟動,這時候急急忙忙搞經濟發展,還有點操之過急,搞不好會適得其反。

    咱還是先搗鼓好“利民維修服務部”,權當是探路了。

    次日是星期天,解英一大早就來約老媽去逛街。老媽做派出所的副指導員,工作時間原本不固定。不像教委,星期天是雷打不動的要休息。好在公安局的領導以老媽要照顧柳主任為由,堅持讓她休星期天。

    我剛鍛煉回來,吃完早餐。

    “柳俊,跟我們一起去玩呀,我家要買電視機呢。”

    嚴菲穿了套鵝黃色的連衣裙,扎兩個蝴蝶結,一蹦一跳的跟在解英身後,甚是興奮。

    嚴玉成都當上了向陽縣的一把手,家里買台黑白電視機,十分應該。這也就是在一九七八年,要換作十年後,這些東西又何必要解英親自動手?都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爭著為她服務。

    “好啊,去哪里買電視機?”

    “我不知道,媽媽知道。”

    解英笑道︰“還能去哪里,五交化公司嘛。全向陽縣也只有那里有電視機賣。”

    看得出來,老媽有點不大情願。我家的負擔比嚴玉成家重,眼瞅人家張羅著添置電視機,心里未免有些失落。只是不便掃解英的面子。

    五交化公司門市部新建不久,處于老街的邊緣地帶,離青山嶺不遠。在老街和青山嶺之間的這個地段,日後會發展成為向陽新城的黃金地段。眼下還是比較偏的。

    櫃台里擺了些商品,遠遠夠不上琳瑯滿目,電視機只有兩個牌子,天津產的“北京牌”和上海無線電四廠產的“凱歌牌”,型號也只有兩種,12英寸黑白屏和14英寸黑白屏。

    剛上班不久,門市部內顧客甚少,營業員倒是有十來個,大都是中年婦女,也有一兩個年輕的。三三兩兩在一起聊天,我們進門,眉毛都不抬起一點,完全無視。

    計劃經濟時代,營業員全是國家工作人員,吃皇糧的身份,自覺高人一等,服務的意識那是全然談不上的。直到我們在電器櫃台前站了起碼有一兩分鐘,解英開口詢問,才有一個三十幾歲的女營業員不情不願地走過來,很不耐煩地問道︰“做什麼?”

    解英雖然近四十歲年紀,一直在縣城工作,保養得不錯,又比較喜歡打扮,看上去頗有風韻。那營業員看她的眼神里,滿是嫉妒。

    “同志,凱歌牌的電視機和北京牌的電視機,哪種更好?”

    “都差不多。”

    營業員听說買電視機,語氣就客氣了些。畢竟能買得起電視機的人,向陽縣不多。

    我笑起來。估計這營業員自家也還買不起電視機,確實分不清哪種更好。

    “解阿姨,買凱歌的吧。北京牌雖然牌子老,但上海無線電生產廠家的技術力量比天津更雄厚一些,質量也更有保障。”

    解英笑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爸以前就是搞無線電的,這些東西倒教過他。”

    老媽笑著解釋,有幾分得意。

    “那好,就買凱歌的吧,買那台大一些的。多少錢?”

    電視機的規格型號,那會子知道的人不多,解英也搞不清楚12英寸與14英寸的區別。

    “六百四。”

    我嚇了一跳,14英寸的彩色電視機,在我的記憶中也才兩三百塊。不過隨即想起,那是二十一世紀彩電價格大跳水之後的事情。當時國內生產電視機的成本還是挺高的。黑白電視機價格反比三十年後的彩色電視機更高,也在情理之中。

    解英點點頭,五交化公司屬于國營單位,不存在討價還價的問題。

    “解阿姨,等幾天吧。”

    我突然說道。

    “為什麼?”

    我笑了笑,說道︰“等幾天我買的顯像管就到了,我裝兩台14英寸的電視機,咱們兩家一家一台……”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45
重生之衙內‧ 第五十五章 五交化公司的風波

    我隨隨便便說出來的這番話,幾乎將所有人徹底打倒,連老媽亦不例外。唯有嚴菲不為所動。因為她根本對這些事沒概念。

    愣了一陣,倒是那營業員最先回過神來。

    她哈哈大笑,是那種刻薄中年婦女特有的尖銳刺耳的笑聲。

    “你……你們快來……他……他說要自己裝電視機……哈哈……笑死我了……”

    她伸手指著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其他營業員正無所事事,聞言立即紛紛圍攏過來。

    “他……這個小孩說要自己裝兩台電視機……”

    一堆女人馬上嘻嘻哈哈笑作一團。

    電視機,那是多稀罕的玩意,上海天津那些大城市才能生產的高端電器,向陽縣也就她們五交化公司有幾台存貨。這個小屁孩看上去不到十歲,竟然如此口出狂言。

    “小孩,你以前見過電視機嗎?”

    另一個更為尖酸刻薄的女人譏諷地問道。

    我背負雙手。頭顱微微揚起。不屑與她們作口舌之爭。

    老媽忍耐不住了。雖然她也不相信我能組裝電視機。卻不能容忍別人這般嘲笑自己地兒子。

    “你怎麼知道他沒見過電視機?”

    老媽長期在基層工作。不如解英那般會打扮。衣著比較土氣些。那營業員以為她是陪同解英來逛街地鄉下親戚。當即冷笑道︰“怕是見過一兩回。”

    “你倒是天天看見電視機。可惜是公家地東西。”

    老媽鐵姑娘隊隊長出身。轉戰過三四個公社。如今又擔任向陽鎮派出所副指導員。什麼潑辣角色沒見過?那營業員雖說也不是個省油地燈。老媽可不怵她。

    “喲,你們是到這里吵架來了?”

    當初那個營業員瞪起眼楮,氣勢洶洶地說。

    見人家人多勢眾,解英馬上站出來助拳,怒道︰“我們來買東西,是顧客。你們什麼服務態度?”

    “我們服務態度怎麼啦?啊?你要什麼態度?”

    “是啊,買不起就不要在這里充闊氣!”

    “就是,這電視機是什麼人都買得起的?到我們這里來裝什麼有錢人啊?”

    一眾營業員紛紛上陣,指手劃腳,口沫飛濺。

    解英氣急,拉開挎包,掏出一大疊“工農兵”(十元人民幣的又一稱呼),“啪”地一聲拍在櫃台上。

    “把電視機給我搬下來。”

    這一手果然氣派,幾個營業員都是一怔,料不到這位真是“富婆”!

    稍頃,電器櫃台的那個營業員眉毛一挑,說道︰“你有錢也不行。這電視機不賣!”

    解英氣急反笑,冷冷道︰“為什麼不賣?”

    “我說不賣就不賣!”

    營業員耍起了“霸王”嘴臉。

    解英大怒︰“叫你們領導來,我就不信,還真無法無天了!”

    “喲,好大的口氣!好像向陽縣是你家的地盤。我們領導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人家忙著呢!”

    眼見解英氣得渾身直抖,我拉了拉她的手,說道︰“解阿姨,不值得和她們斗氣的。五交化公司總有經理吧?跟她們經理反映一下問題就是了。”

    “哼,人不大口氣倒不小,跟我們經理反映問題,哼哼……喏,那不是我們經理來了……孫經理,你過來一下,這里有人要找你告狀呢。”

    電器櫃台的營業員手指門口,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听她呼喝經理的語氣,我推斷她大約是縣里某個實權人物的家屬,甚或就是管著五交化公司的。

    五交化公司建了新門市部後,辦公樓就在二樓。

    孫經理約莫三十歲年紀,精刮拉瘦,理著時下流行的三七分頭,裝模作樣地慢慢踱過來,打著官腔問道︰“蔣姐,什麼事?”

    蔣姐手一指我們,盛氣凌人地道︰“這幾個人在這里鬧事。”

    解英和老媽都是又好氣又好笑,怎麼一眨眼間,反映問題變成了告狀,告狀又變成了鬧事呢?這個蔣姐還真是能掰啊!

    “哦?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到這里來鬧事?”

    孫經理有些眼色,見解英氣質不俗,不像是鄉下來的,語氣也就不是十分凌厲。

    解英臉一揚,哼了一聲,老媽更是扭過頭去,懶得理他。

    “我媽媽和阮阿姨帶我們來買電視機的,她們不賣,還罵人。”

    一直默不作聲的嚴菲突然脆生生地說道。

    “誰罵你們了,誰罵你們了,啊?”

    蔣姐立即叫嚷起來,隨後又嘀咕了一句。聲音雖低,我卻听得很清楚,她罵的是“小騷蹄子”!

    我勃然大怒。盡管嚴菲和我年齡還小,我也並未真的將她當成女朋友之類的。但如此清麗秀美的一個女孩,居然被別人冠以“小騷蹄子”的污名,當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一腳側踹過去,“嘩啦啦”一陣大響,櫃台玻璃碎了一地。

    這一腳的力度和方位都恰到好處,踢在兩個櫃台的結合處,倒不虞被玻璃割傷。

    蔣姐吃這一嚇,頓時一屁股坐倒在凳子上。

    “我警告你,嘴巴放干淨點。你是大人,有這麼罵小孩子的嗎?”

    我伸手指著臉色蒼白的蔣姐,冷冷道。

    孫經理氣得鐵青了臉,指著我叫道︰“小孩,你膽子也太大了,敢到這里來鬧事?”

    我掏出二十元錢丟在地上,冷笑道︰“這是玻璃的錢,我賠!你們五交化公司,招的都是些什麼人?有你們這樣的營業員嗎?孫經理,你們公司真的應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孫經理見我隨隨便便將二十元錢扔出來,倒也吃了一驚。這年頭,身上帶這麼多錢的小孩可不多。普通工作人員的工資也就是每月三十元左右。

    “你,你們是什麼單位的,我要找你們領導說道說道這事!”

    孫經理考慮到不該和我一個小孩子計較,轉而又問解英和老媽。

    解英冷冷道︰“我叫解英,在縣教委上班。她是阮碧秀,在向陽鎮派出所上班。這孩子說得對,你們五交化公司是真的該好好整頓一下。”

    “解英……阮碧秀……”

    孫經理喃喃地重復一下,鐵青的臉色漸漸轉為蒼白。

    “碧秀,走吧,這電視機不買了。一肚子氣!”

    解英把錢收回挎包,拉起嚴菲的手,招呼老媽,轉身就往外走。

    蔣姐這才回過神來,叫道︰“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走了,他們這是耍流氓呢!”

    “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就消停一點吧,惹大禍了!”

    孫經理氣得一跺腳,急匆匆跟了上來。

    “等一等,請,請等一等……”

    “什麼事?”

    “對不起對不起,解英同志,阮……阮指導……都是我的錯,請你們千萬別見怪……”

    這聲阮指導一出口,我就知道這姓孫的家伙明白了我們的身份。

    解英擺擺手止住他︰“孫經理,你們還是認真整頓一下再說吧。這樣的服務態度,當真很要不得呢。”

    “是的是的,我們一定認真整頓,認真整頓……解主任,阮指導,那電視機我這就叫人幫你們送到縣革委去……”

    解英停住腳步,瞪著孫經理,冷冷道︰“孫經理,你要搞清楚。我們今天來買東西,是普通顧客,跟我家老嚴和柳主任沒任何關系。難道普通顧客到了你們五交化公司,就該任打任罵?這個電視機,你們也不必送了,我會到寶州市去買。”

    我暗贊一聲。

    這話說得在理,場面上的事,總得撇清一下。要不人家傳出去,還說嚴主任柳主任的家屬仗勢欺人呢。

    “是是,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孫經理眼巴巴地看著我們一行遠去,兀自彎腰站在門市部門口。

    電視機沒買成,惹一肚子氣,解英甚是不爽。老媽也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是我信口開河才把事情攪黃了,不由埋怨道︰“小俊,以後別亂說話。”

    我很無辜地道︰“媽,我哪里亂說話了?”

    “還沒亂說話?難道你真的會裝電視機?”

    我笑道︰“原來你們都不信啊。我還以為你們信了呢。”

    解英有些孩子氣地扁扁嘴︰“鬼才信你呢。”

    嚴菲朝我羞羞臉︰“吹牛皮,講大話,不羞!”

    “對了,小俊,你那二十塊錢哪來的?”

    老媽神情嚴肅地問道。

    解英也望著我,似乎對這個問題很是關注。

    我很隨意地道︰“我幫方文惕修收錄機修電視機賺的。”

    “你收他的錢了?”

    老媽有些吃驚。

    “是啊,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付出了勞動,理所當然要有報酬。社會主義不就是講究按勞分配嗎?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解英倒不在意這個,她在意的是我真會修電視機。

    “小俊,你……當真會修收錄機,還會修電視機?”

    “當真會修。我騙你們干嘛,這又不是什麼難事。”

    解英笑起來︰“瞧把你能的。那我還真等你給我裝台電視機。”

    “一言為定。”

    我信誓旦旦,隨即又嬉皮笑臉。

    “不過你要請我吃雪糕,還有紅燒肉。”

    我倒不是忽悠解英和老媽,早在十幾天前,就已經分別給上海無線電四廠和天津通信廣播電視廠匯了一筆款子過去,郵購四個顯像管和高壓包等相關電視機配件。用的就是“利民維修服務部”的名義。

    那時節,對于流通領域管制很嚴,但都是面上的事情,實際上有很多空子鑽。最大的空子就在于大家思想都比較單純,沒意識到存在“利民服務部”這樣需要購買顯像管的私人單位,還以為是一個小型的集體企業。維修家用電器倒也用得著這些東西。

    這大約也是我的第一筆“風險投資”,方文惕可是擔足了心。直到顯像管、高壓包等配件平安抵達,他才長長松了口氣。

    這時候,二哥已經來到服務部,開始幫工生涯。我和方文惕說好,包吃住,每月給他開二十元的工資。當然,面子上方文惕是老板,我和二哥都是幫工。主要是怕二哥知道了我也是老板之一,心里會有些不平衡。雖是自家兄弟,畢竟我年紀太小。

    這個事情,我和老爸打過招呼,他並不反對。既然自己佷兒不是讀書的料,學門手藝傍身也是好的。

    早先我們回收了幾台報廢電視機,主要是顯像管老化。新的顯像管一到,我馬上動手換了上去。方文惕和二哥在一旁打下手,跟著學點東西。二哥人聰明,接受能力挺快,幾天時間就能夠干一些簡單的拆卸和安裝工作了。只是有一樁毛病,和方文惕一樣听我講解理論知識就頭痛。看來只有靠積累經驗了。

    在五交化公司門市部發生不愉快的當晚,孫經理就領著蔣姐登門道歉。孫經理自然是滿臉堆笑,選著好听的話說。那個跋扈的蔣姐,早將尖酸刻薄收了起來,作出一副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模樣,不住道歉。卻原來她的愛人是商業局的副局長,孫經理的頂頭上司,也難怪平日里趾高氣揚。

    上門都是客,解英和老媽倒沒和她一般見識。但他們提來的東西,卻堅決退了回去。在這一點上,嚴玉成和老爸規矩都很嚴,內當家不敢擅自做主。

    只是蔣姐罵過嚴菲,我記著仇呢。當蔣姐笑眯眯地拿出兩個文具盒要送給我和嚴菲時,我搶先一步拉住嚴菲的手,賞蔣姐老大兩個白眼球,轉身進了房間,弄得她好不尷尬。

    解英笑著對老媽說︰“看來小俊比我還要在意菲菲呢,不容她受半點委屈。”

    想起我在五交化公司門市部當眾踢爛櫃台,還真有點“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意思。

    老媽笑道︰“小俊這孩子,打小認死理。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心里有數呢。”

    孫經理陪著笑︰“解主任,那台凱歌牌14英寸電視機,我已經給您搬過來了,您看……”

    解英猶豫了一下,說道︰“既然搬來了,大老遠的也不容易,那就抬進來吧。”

    看來她還是不信我的話。

    我聞言從房間里出來,說道︰“解阿姨,不是說好我給你裝一台的嘛?”

    解英笑著摸了摸我的腦袋︰“小俊啊,別記仇了,啊?人家孫經理和小蔣也是一片誠心。”

    我嘆了口氣︰“解阿姨,可別後悔啊,最多一個禮拜,配件就到了呢。”

    “瞧這孩子,阿姨後悔什麼?”

    可是當一個禮拜之後,我當真和二哥將一台14英寸的電視機搬回家時,解英和老媽都傻了眼。老媽愣了一陣才道︰“小俊,這……這哪來的?”

    我真是哭笑不得。

    “媽,不是早跟你說了,我會組裝電視機的嗎?敢情連你也不信自己的兒子?”

    “這真是你自己組裝的?”

    我笑道︰“機殼是舊的,顯像管可是新的,上海無線電四廠的正宗貨,不摻一點假。我試過了,效果和新的機子一樣棒。”

    解英和老媽面面相覷。

    這孩子,到底還要給她們多少驚奇呀?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46
重生之衙內‧ 第五十六章 省報專欄系列

    七月中旬,廣受關注的征文活動落下帷幕。一共有四十八篇稿子入選,《源于實踐用于實踐》拔得論述文頭籌。縣革委和宣傳部兌現承諾,所有入選文章的作者都頒發給獲獎證書和獎品,全部借調到宣傳口任職。小舅的兩篇文章因為早已在報紙上發表,未列為入選文章,但嚴玉成特批,將小舅借調到紅旗公社擔任宣傳干事。這個倒沒有引起什麼非議。不管怎麼說,省報和《寶州日報》的文章擺在那里,別人就算有意見也不好擺上台面來。

    老爸隨之帶上江友信,和周先生一道,帶著全部入選的文章,親自去了一趟省城。找到了周先生那位在省報任編輯的老同事趙亮忠。

    趙亮忠見了那厚厚一摞稿件,大為振奮,當即將老爸引薦給副總編常懷義。自然,周先生沒有一同前去,畢竟還戴著帽子呢。常懷義原本只是礙于趙亮忠的面子,應酬一下。向陽縣這種窮鄉僻壤來的副主任,可不放在人家省報副總編的眼里。但略略翻看了老爸帶過來的稿件,就有些心動,靜下心來仔細听了老爸的計劃,眼楮就亮晶晶的了,拍板答應在省報上出一個系列,每期一篇,有分量的理論性文章加注“編者按”。

    省城之行收獲甚豐。

    老爸回到向陽縣,向嚴玉成做了匯報。嚴玉成也大是興奮,在省報刊發出《源于實踐用于實踐》的當天,召開縣革委全體會議,四十七名縣革委委員全部出席。

    省報要給向陽縣出一個專欄系列。

    這件事給與會委員們極大的震動和驚喜。

    光榮啊!向陽縣建縣二十五年,歷史上從未有過如此露臉的時候。且不說N省十五個地市,寶州地區並不顯眼,就是在寶州地區所轄一市七縣,向陽縣也毫不拔尖。地瘠民貧,物產不豐,工農業總產值常年列在後三名墊底。其他工作也是亦步亦趨,毫無建樹,別看王本清在向陽縣威風凜凜,到了地區開會,卻是本份得緊。不但在地區領導面前恭謹有加,在寶州市青安縣威寧縣等同級領導干部面前亦是神態謙和。

    沒辦法,拿不出像樣的政績,腰桿子硬不起來嘛。

    嚴玉成一上來就整出這麼大動靜,讓人不得不佩服。難怪敢跟王本清對著干,是個真有本事的。那些縣革委副主任和委員們看嚴玉成和老爸的眼神,就多了許多敬畏和欽佩。

    自然,嚴玉成召開這個全會,絕非要顯擺炫耀,而是借省報的大力支持統一思想,統一部署,在全縣開展“大宣傳大討論”的統一行動。

    老爸是縣革委第一副主任兼宣傳部長。主持會議。宣布了縣革委即將要采取地統一行動部署方案。

    “晉才同志已經宣布了縣革委地部署方案。請同志們都發表一下意見吧。”

    嚴玉成雙手捧著茶杯。緩緩說道。

    “我說幾句吧。”

    嚴玉成眼楮瞟過去。是唐海天。料不到他第一個主動發言。微微頷首。稍稍露出一絲笑意。

    “同志們。這是大喜事。大好事!”

    唐海天神情有些激動。

    老爸暗暗舒了口氣。

    歷來縣革委的第一副主任,是由地區任命的。唯獨這回,地區卻沒有做這個動作。嚴玉成硬生生將老爸列名第一,超過其他老資格的副主任,其實是有些僭越的嫌疑。好在上報地革委之後,並未駁回,算是默認了。但默認不等于正式任命,地革委隨時可以翻臉不認帳,老爸這個“排名第一”終歸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尤其是超越唐海天,更令老爸心中不安。須知便是王本清如此跋扈,亦不曾叫崔秀禾越過唐海天頭里去。

    “……同志們,都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政治宣傳工作十分重要啊,這次省報對我們這麼支持,我們應該緊緊抓住這個機會,在嚴主任和柳主任的正確領導下,打好這次‘大宣傳大討論’的硬仗……”

    唐海天發言的時候,目不斜視,始終沒有向嚴玉成和老爸瞥上一眼。但話卻說得明明白白。作為縣革委目前資格最老,排名第二的副主任,唐海天如此表態,無疑給整個會議定下了調子,也明白表示他接受了嚴玉成柳晉才的最新權力組合,在今後的工作中,將會擺正自己的位置。

    老爸不禁向唐海天投過去感激的一瞥。

    其他副主任何等機靈,眼見唐海天正式易幟,自然紛紛發言表示完全支持。不到兩個小時,縣革委全體會議圓滿結束。大家走出會場的時候,一個個紅光滿面,信心十足,卯足了勁要大干一場。這可是嚴主任柳主任上任之後第一個大動作,誰也不想落到後面。

    嚴玉成剛一回到辦公室,那台紅色的保密電話就響了起來。通常打進這台保密電話的,都是上級領導。嚴玉成來不及喝口水就抓起了電話。

    “玉成同志,我是龍鐵軍啊……”

    “您好,龍主任。有什麼指示?”

    “呵呵,指示就談不上了。你們這次做得很好嘛。剛才錢建軍組長跟我通過電話,他對這件事也很支持呢,會向中宣部的領導匯報……”

    “謝謝龍主任。這都是有您和地革委的正確領導啊……”

    其實在老爸上省城之前,嚴玉成專門就此事向龍鐵軍做過匯報。至于錢建軍那里,是老爸打的電話。這樣的大動作,可不能瞞著上級領導先斬後奏。

    講了幾句勉勵的話,龍鐵軍突然語氣一轉,說道︰“玉成同志,這件事你們事先有沒有跟培明同志匯報過?”

    嚴玉成心里一驚,這卻是疏忽了。

    “對不起啊,龍主任。這事是我疏忽了,沒有及時向培明主任匯報,我向您檢討……”

    周培明是地革委第一副主任,又是王本清的大靠山。確實不該出這樣的疏忽。

    “檢討就不必了,沒那麼嚴重。往後重要的工作,還是應該先跟培明同志通個氣。培明同志經驗豐富,是很有水平的領導干部,可以給你們指出工作中的不足嘛。”

    “是的龍主任,您批評得對,今後我們一定會注意,多向培明主任請示匯報。”

    “呵呵,那就好嘛。玉成同志啊,轉告柳晉才同志,好好干……”

    嚴玉成放下電話,沉思一會,抓起電話撥通了周培明。

    “哪位?”

    電話里傳來周培明有些陰沉的聲音。

    “您好,周主任,我是嚴玉成啊。”

    “哦,玉成同志啊,你好。”

    周培明的聲音依舊陰沉。

    “周主任,有個事情向您匯報啊。我們縣里搞了一個關于政治宣傳工作的征文活動……啊啊,這個事情您是知道的……對對,我們這次得到了省報的大力支持,省報準備給我們開一個專欄系列……”

    “呵呵,玉成同志,這是好事嘛,說明你們向陽縣的政治宣傳工作得到了省報的認可,很好嘛……”

    周培明打著官腔,仍然不冷不熱。

    “周主任,原本我們是要提前向您匯報的,又怕人家省報不答應,所以不敢先匯報啊……”

    “沒關系玉成同志,地區分工,我並不負責宣傳工作。你們向龍主任和鐘主任匯報就行了。”

    鐘主任是指地革委負責宣傳工作的副主任鐘學偉。

    “是的是的,您是地革委的主要領導,我們的工作理所當然要隨時向您請示匯報。”

    自己疏忽在先,桀驁如嚴玉成者也不得不放低姿態。

    “呵呵,玉成同志太客氣了。都是干革命工作嘛,何分彼此……這個省報既然如此重視,你和晉才同志一定要把這次宣傳工作認真抓起來,爭取出好成績,出大成績!”

    周培明的聲音起了些變化。

    “是的是的,我們一定會按照周主任的指示,認真抓好這個工作,不辜負周主任和地革委的期望……嗯嗯,好的,周主任,再見!”

    放下電話,嚴玉成“啵”地呼出胸中悶著的一口長氣,略顯疲憊。

    看來虛與委蛇這種事,不常做的人偶爾做一次也挺累的。

    縣里鋪開了大動作,基本上我插不上手。總不能隨著老爸到各個公社四處轉悠。他縱有那個意思,我還沒那個興趣呢。鄉下地方條件太差,我可不願意陪老爸白天曬太陽晚上喂蚊子。倒是本次征文的“頭名狀元”江友信成了老爸的專職秘書。照規定,縣處級干部是沒有資格配專職秘書的。不過規定是規定,實際上該怎麼還怎麼。只是沒有那個名義罷了。一般來說,除了縣革委主任的秘書由辦公室挑,通常其他分管副主任都會挑自己分管部門的年輕干事做秘書。老爸是第一副主任兼宣傳部長,選辦公室的秘書隨行也很正常。

    江友信對老爸這位前輩學長是極欽佩的,又有知遇之恩,辦事很賣力。人年輕,又勤快。倒和上輩子印象中那位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姐夫有天壤之別。只是如今雙方家庭地位相差懸殊起來,他是否還能再次成為大姐的愛人卻不得而知了。

    嗯,只要他做了老爸的專職秘書,經常來家里走動,我總能找到機會撮合他們。

    “利民服務部”的生意越發紅火起來。組裝了三台二手電視機,不到十天就全部賣了出去,每台純賺兩百元,扣除我給自己家里組裝那台的費用,我分到手里的也有兩百多塊。方文惕本來堅持要與我平分,就當那台電視機是孝敬“柳主任”的。我卻不願意做這種事情。

    合伙做生意,最要緊的乃是帳目清楚。大家這麼不分彼此的攪和在一起,親近倒是親近了,對景時候一翻臉,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麻煩事。

    方文惕倒也實誠,帳目上從不馬虎。大約是認定要跟我混了。並不因為二哥柳兆敏來了之後有所不同。

    這個事情,自打決定將方文惕搞到縣城來,我就一直在仔細考慮。雖說穿越者有先知先覺的優勢,但我上輩子沒有做生意的經驗,更沒有與人合伙做過生意,基本上是一個生意白痴,所有關于生意的知識都是間接的。今生看來是不可避免要涉及到這個領域。因而我很重視這個小小的維修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擺弄好了維修部的生意經,未嘗不是一種經驗的積累。真要出了什麼紕漏,這麼小小的一個場面,也能補救得過來。

    我要做的,就是利用先知先覺的優勢來彌補經驗不足的缺陷。

    “方哥,我看還需要再買幾套電視機的機殼和其他配件。”

    我對方文惕說道。

    向陽縣的電視機保有量實在太少,光靠廢品回收頂不了大事。我就起了心思,索性購買主要零配件自己組裝電視機。黑白電視機的構造比較簡單,許多元器件與收錄機收音機的元器件都可以通用。只要購買機殼、顯像管、高壓包等主要部件就行。當時電視機的售價之所以高昂,主要不是原料成本過高,而是人工成本、流通成本過高所致。試想一個工廠,退休人員甚至多過在職人員而在職人員中支援人員又多過一線工人,其制造成本焉能低得下來?至于一九七八年的物流系統,幾乎就是一片空白。缺乏有效的統籌安排,流通成本高企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記得上輩子在一篇文章中讀到,九十年代初期,某南方沿海城市以家庭作坊的方式組成松散的聯合體,組裝摩托車,生產成本愣是比上規模的國營大廠低40%以上。

    “好,我這就去郵局辦手續。”

    方文惕已越來越習慣對我的任何決定無條件支持。眼見炎炎烈日之下拖著一條殘腿艱難向郵局走去的方文惕,我在心里問自己是不是太資本家了些?不過方文惕自己一定不這樣想,這小子現在勁頭比四肢健全的人足多了。

    但是事情偏偏發生了不如意。

    方文惕不久就從郵局回來,滿臉晦氣。

    “小俊,上海那邊說要我們開主管單位的介紹信寄過去才能發貨,天津那邊也一樣。TM的,給錢還買不到東西!”

    方文惕恨恨地啐了一口。

    原來是這麼回事,怪我太激進了。一個小縣城名不見經傳的所謂“維修服務部”,半個月內消耗了兩套(上海和天津各兩套)電視機配件,馬上又要進貨,也難怪人家起疑。

    得找一個正規的單位掛靠過去。

    對,掛靠!

    這個概念其實不應該現在就出現,正常情況下,還要等幾年。

    我安慰方文惕︰“沒事,我來想辦法。”

    方文惕點點頭。他相信我會有辦法。

    還沒想好掛靠的事,另一個麻煩接踵而至。

    工商局的人找上門來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46
重生之衙內‧ 第五十七章 投機倒把

    工商局一共來了三個人,為頭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瘦高男子,與五交化公司的孫經理有幾分相類,三七式分頭,只是個子要高一些,臉上線條比較僵硬,不似孫經理那般老是掛著諂媚的笑意。另有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和一個至多二十出頭的後生。那年輕女子鵝蛋臉上有幾顆淡淡的雀斑,倒也標致,身材也不錯。

    “誰是老板?”

    為頭的瘦高男子問道,聲音冰冷,與他臉上的線條很是相配。

    “我是老板,請問你們是……”

    方文惕迎上去。

    那時節除了軍人和警察,其他國家工作人員都沒有統一的制服。不過憑架勢也看得出來不是普通的顧客。

    “我們是向陽鎮工商所的。我姓王。”

    “這是我們王所長。”

    年輕後生趕緊亮明那男子的身份。也不知道是正的還是副的。

    “王所長,你好你好。”

    方文惕趕緊掏出大前門來敬上。如今腰包鼓脹,方老板也闊氣起來了。不單是來客人時敬大前門,便是自家,平時偶爾也抽大前門呢,當然經常抽的還是飛鴿。

    王所長伸手推開。冷淡地道︰“我不抽煙。”

    這話就是當面撒謊。瞧他右手食指中指地指節燻得焦黃。明顯是條老煙槍。不接方文惕地煙。是要擺出公事公辦地架勢。

    那年輕後生也擺手謝絕。

    “老板貴姓?”

    “我姓方。叫方文惕。王所長千萬別叫我老板。就叫小方吧。要不。直接叫方跛子也成……來來來。幾位請進來坐。外頭太陽太毒了……”

    方文惕點頭哈腰地。將幾人引進店內。

    無奈店面太小,幾個人進來就有點轉不開身。更兼連凳子都只有一張,卻不知他叫人家坐什麼地方?

    “方老板,你這個修理店……啊,對了,叫利民電器維修服務部……辦了手續嗎?有沒有到工商所登記?”

    方文惕愣了,他是真不知道開個修理店還要辦什麼手續。

    “這個,王所長,我不知道啊……”

    “哼,你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敢開張營業?還敢買賣二手電器?”

    王所長語氣大是不善,臉色也更加陰沉。大約來之前,他已經基本摸了個底,清楚方文惕沒啥過硬的靠山。當然,他不知道方文惕不住拿眼楮亂瞟的那個小孩,就是縣革委柳主任的兒子。

    我可是老早跟方文惕說過,不能向別人提起我的身份。當下扭過頭去,只做不知。

    方文惕無奈,只得硬起頭皮來應付。

    “你們是什麼性質的單位?街道辦的福利單位嗎?”

    王所長步步緊逼。

    “不……不是,我私人的……”

    “私人?嘿嘿,你知不知道,這是投機倒把?要坐班房的!”

    王所長臉色完全黑了下來。

    “啊……”

    方文惕沒想到問題居然如此嚴重,頓時慌了手腳,可憐兮兮的指著自己那條殘腿︰“王所長,兩……兩位領導,你們看,我……我一個殘疾人,掙口飯吃不容易……”

    年輕女工作人員動了惻隱之心,對王所長說道︰“王所,他一個殘疾人,也怪可憐的。”

    “哼!”

    王所長悶哼一聲。

    “要不是看在他是殘疾人份上,早封了他的店,還讓他開到現在?”

    听他嘴里這麼說,語氣根本沒絲毫和緩,就知道這小子鐵了心要整治方文惕。只不知其中是不是還有什麼內情。原石馬區革委會主任徐國昌可是調任了工商局的副局長。

    要說區里的一把手調到縣里當副局長,也不算怎麼吃虧。但那只是對離城區太遠的偏僻地區而言,一些偏遠的區尤其是公社負責人,在鄉下工作時間太長,確是心甘情願降級調回縣城。當時的基層生活,實在是太苦了。然而對于石馬區這樣緊挨縣城的區公所,不存在這個問題。何況石馬區又是僅次于向陽鎮的重要區鎮,歷來一把手異動要麼升遷要麼調任極重要的縣直單位,徐國昌這次調動,明顯含有貶謫之意在內。我擔心他是否得知一點內情,故意唆使這個姓王的家伙來搗蛋。

    當然這種可能性不大,應該暫時沒人會注意到我這個小屁孩的存在。更加不可能利用我去打擊老爸,我的年齡足以令得任何加諸于我身上的“政治陰謀”完全破產——拿一個不到九周歲的兒童說事,自己先就被釘死了!

    就算方文惕自家承認,也無人相信這個修理店我佔了一半的份額。

    要不就是有其他同業的家伙看方文惕生意紅火不順眼,故意使壞。

    打從“利民維修服務部”開業以來,老街其他幾家修理店的生意受了不小的影響。畢竟向陽縣的市場蛋糕太小,我們多吃一口,人家就要少吃一口。

    眼下還是計劃經濟時代,不是市場經濟時代,無法通過做大市場來整體提升效益。

    相比起前一種可能性,後一種可能性更大。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暗暗舒了口氣。

    這種級數的糾紛,解決起來不太難。

    “方老板,跟我們走一趟吧。回所里去處理一下。”

    王所長說著就抹了一把汗。

    TM的,這鬼天氣!熱得跟蒸籠似的。

    方文惕遲疑著不肯走。他從未去過“公家單位”,真擔心人家馬上將他塞進班房,那可就慘了。看來他還缺乏應對這些事情的經驗,讓他去工商所見識見識也好。

    我轉過身低聲對他說道︰“拖過今天,晚上就有辦法。”

    方文惕頓時心中大定,知道我想好了應對之策,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蔣姐,你好。”

    我再次出現在五交化公司門市部電器櫃台前,笑眯眯地打了聲招呼。

    “啊呀,柳俊小朋友,是你啊……”

    蔣姐認出我來,又驚又喜。

    其他營業員聞聲望過來,臉上都露出溫柔的笑容。

    柳主任家那個自稱會裝電視機,一腳踹爛櫃台玻璃的小紈褲,眼下在五交化公司可是大名鼎鼎了。嚴主任柳主任會不會護犢子尚不得而知,解英和阮指導的架勢,可是有點縱容。要不,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能眼楮都不眨就掏出二十塊錢來丟地上(想來沒有任何人會認為這錢是我自己賺的)?

    自然,這二十塊錢早就回來了,只不過不是回到我的手中,而是落進了老媽的口袋。孫經理弄清楚了我們的身份,焉敢當真拿那二十塊錢去賠玻璃?

    老媽老實不客氣落袋,正眼都不瞧我一下,我倒也覺得天經地義,並不郁悶。人家生兒子操心一輩子,我媽生兒子操心兩輩子,容易嗎?

    “蔣姐,我有事要找孫經理,他的辦公室在哪里,能告訴我嗎?”

    有事求人,哪怕是很小一件事,我也變得彬彬有禮,不帶一絲紈褲的味道。

    “我帶你去。”

    蔣姐好不容易逮住表現的機會,焉肯錯過。

    五交化公司辦公室就在門市部樓上,新建不久的房子,雖然談不上什麼豪華裝修,牆倒是刷得雪白,水泥地板平平整整,辦公室的門都是刷紅漆的,光可鑒人,瞧上去比縣革委的主任辦公室還氣派。

    縣革委辦公樓建成年頭太久,木制樓梯上刷的紅漆早就剝落許多,灰蒙蒙的,老氣橫秋。當然,如果硬要往臉上貼金的話,古色古香這個形容詞,也是勉強用得上的。

    孫經理的辦公室在二樓最後一間,倒寫著經理室的銘牌。門是虛掩著的,站在門外就听到里面還有女孩子咯咯嬌笑的聲音。

    姓孫的家伙,該不會上班時間公然在辦公室與女人**吧?也太膽大了些!須知那年頭,干部作風問題和日後的經濟問題一樣,是最致命的。不要說他一個小小五交化公司經理,便是嚴玉成這般縣革委的一把手,沾上了作風問題也是絕對玩完。

    蔣姐看來就是個傻大姐似的人物,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敲門,直接就將門推開。

    這個動作讓我對她的反感消除不少。這種沒心沒肺的女人,就是市儈一點,刻薄一點,倒也沒啥壞心眼子。

    還好,辦公室內雖然有一個年歲甚輕的女孩子,乃是坐在孫經理辦公桌對面,並無什麼親熱舉動。不然的話就太尷尬了,我的所謀也必定全然泡湯。

    “孫經理,柳俊小朋友說找你有事。”

    “柳俊小朋友?啊,柳主任的兒子,快請進……”

    孫經理忙不迭往起站,臉上笑容益發燦爛。其實我站在蔣姐身後,他並未看見我。一听我的名字馬上就記得我是柳主任的兒子,倒也難能。就憑這一點,盡管他形象欠佳,官場上前途不見得遠大,過得幾年,卻是有可能在商場上大顯身手呢。自然,更可能是官商勾結,假公濟私。八十年代的生意場上,太多這樣的例子。

    那個年輕女孩子笑著站起來,瞟了我一眼,裊裊娜娜地出去了。

    “她是我們公司的出納小佳。”

    蔣姐介紹了一句。也有維護孫經理的意思,怕我回去跟老爸亂嚼舌頭呢。

    “孫經理,我有點小事想和你單獨談談。”

    我開門見山,直言不諱。

    孫經理就看蔣姐,蔣姐扁扁嘴,隨即笑嘻嘻地出去了。

    看來衙內的牌子就是好使,哪怕只有九歲,衙內就是衙內。要換作其他的小屁孩這麼不給面子,蔣姐還不得當場翻臉,尖酸刻薄一番?

    孫經理先給我倒了一杯水,笑著問︰“要不要加點茶葉?”

    大約他以為我小小孩童喝不慣茶葉的苦味,焉知我上輩子不但饞煙、饞茶還饞咖啡呢。只要是能提神的東西,除了毒品,樣樣不落。

    “好啊,儼一點。”

    孫經理就是一滯,料不到柳衙內的口味蠻重的。

    “說吧,小俊,找我有什麼事?是柳主任還是阮指導叫你來的?”

    孫經理泡好茶,隨口問道。這人很會順著桿子往上爬,叫小俊叫得順溜之極。我卻不免起了雞皮疙瘩。這麼親近的稱呼我還不習慣從外人嘴里叫出來。

    “是這樣,我家有個親戚,叫方文惕,是個殘疾人,腿腳不方便……”

    我邊說邊察看孫經理的反應,倒是听得蠻認真的。衙內親自登門,年紀雖小,說的話總不能輕忽。不定就是柳主任或者阮指導的意思呢。

    “方哥在老街開了個小修理店,叫作‘利民電器維修服務部’,今天被向陽鎮工商所的王所長帶走了,說他投機倒把,要封店,還要抓他去坐班房呢。”

    “向陽鎮工商所王所長,是王學文吧?”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瘦高個子,從來不笑的。”

    孫經理笑了︰“就是他。這小子整天板著個臉,是個典型的黑面。”

    我淡淡道︰“王所長的原則性蠻強的。”

    “原則性強個屁!他小子就是個變色龍。”

    孫經理笑著罵了一句。

    “小俊啊,你不用擔心,這個事我去跟他說一聲就行了。”

    我望著他,似乎在掂量這話的可靠性。

    孫經理精奸似鬼,一下子就猜到我的心思︰“怎麼,不信我的話?”

    我淡淡笑了︰“信,要不信我也不來了。”

    孫經理開始心中還有些膩歪,覺得自己三十來歲的人了,和一個小屁孩一本正經說事很可笑。見我神態沉穩,言語一點都不顯幼稚,也暗暗吃了一驚,收起了輕視之心。

    “不過我今天來,不是要請你去給我說好話的。我另外有事情要請你幫忙。”

    孫經理笑道︰“有什麼事只管開口,只要我做得到。”

    “好,孫經理真是快人快語。我想把‘利民電器維修服務部’掛靠在五交化公司,你看怎麼樣?”

    “掛靠?”

    孫經理不笑了,認真起來。他是有點搞不懂這兩個字的含義,以前都沒有听說過這回事。

    來之前我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詞,這當兒倒不會卡殼。

    “對。說白了就是掛在你五交化公司的名下,有個公家的名義,好辦事。但盈虧自負,絕不牽累你們五交化公司,每個月還可以交點管理費。”

    孫經理皺起眉頭,想了想問道︰“小俊,這誰的主意?是柳……”

    說到這里他識趣地打住。我可是一直都沒說是誰叫我來的。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關鍵是不能牽扯到柳主任。

    我笑道︰“全縣正展開‘大討論’呢,我爸現在忙得兩腳不落地,哪有心思理這種小事情?也就是我見方文惕可憐,怎麼說也叫聲表哥,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餓死!孫經理要是覺得為難就算了,王所長那里,我叫別人去打招呼。”

    說完就作勢要起身。

    這話里夾雜的意思,孫經理焉能听不出來?這忙要是幫了,柳主任未必承情,但要是不幫,日後再見面就尷尬了。上回買電視機的事情已經得罪了解英和阮指導,事後雖然做了補救,也不知效果如何。他是熱衷名利的人,平日里千方百計想要與縣里的頭頭腦腦拉近關系。不過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攀交情最多也就是到縣局局長這一級,像老爸這樣排名第一的縣革委副主任,以往想都不敢想能攀上關系。如今我找上門來,正是大好時機,豈能錯過?

    “別急別急,小俊啊,這事情好說嘛,哈哈……”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47
重生之衙內‧ 第五十八章 避暑柳家山

    孫經理對王學文的認識果然獨到,那家伙的黑面就是裝出來的,三杯老酒一下肚,立即原形畢露。

    “哎呀,方老板,你是孫經理的親戚,怎麼不早說呢?”

    王學文夾一筷子魚香肉絲送進嘴里,拍著方文惕瘦削的肩膀,大聲嚷嚷。好在是在人民飯店的包廂里,倒不怕別人听見惹厭。

    人民飯店是向陽縣最大的國營飯店,因為對普通老百姓開放,檔次上要稍遜于縣革委第一招待所。然則也經常會有頭面人物前來用餐,所以隔了幾個包廂。

    孫經理這人做事地道,既然答應掛靠,索性就將和事佬做到底。免得人情送一半,不咸不淡的,難受。

    “來,王所長,我敬你一杯。”

    有我在一旁壯膽,方文惕也比較放得開。

    “好好,一起干了。”

    孫經理、王學文、方文惕三人都一樣的精巴拉瘦,喝起酒來竟都不含糊。菜還沒上齊,大半瓶西鳳酒便下了肚。孫經理與王學文怎麼說都是官面上的人,量大些可以理解。這個方跛子,以前倒看不出還能整酒!

    “王黑面,我告訴你啊,方老弟的‘利民維修部’是我們五交化公司下面的維修部,你小子別搞錯了。每天去查,查個什麼勁?”

    孫經理借著酒勁,直接就叫開了王黑面。不過看得出來,他們倆平日里關系是真不錯。

    “你早說是你孫猴子地下屬單位。我哪會去查?”

    “哼。總之你跟我方老弟過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該罰!”

    “好好好。該罰該罰……”

    王學文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又灌下去一杯。

    孫經理十分精細。只說我是方文惕地表弟。閉口不提我地姓名來頭。王學文只當我是隨方文惕來混吃混喝地小屁孩。正眼都不瞧我一下。哪里會主動問起?

    一頓酒喝得盡歡而散。臨走。方文惕各塞給他們兩條大前門。兩瓶西鳳酒。這在當時。已經是了不得地重禮了。孫經理礙著我地面子。死活不肯收。還是我給他打了個眼色才遲疑著接了。王學文卻老實不客氣。樣子都懶得做一下。拎起就走。

    對王學文這種嘴臉,我也並不如何生氣。許是上輩子沒做過生意,和工商稅務部門的人沒怎麼打過交道,也就沒啥成見。既然是自己心甘情願送的,那麼人家毫不客氣拎走便是理所當然。時間越往後,情形只有越來越露骨。要想穩步發展,這些門道就得拎清。畢竟不能到哪里都打著老爸的招牌,做“衙內”也有許多種做法的。

    掛靠在五交化公司,次日也簽了個簡單的協議。言明“利民家電維修服務部”可以使用向陽縣五交化公司的名義購進所需零配件,也可以使用這個名義對外銷售二手電器。但盈虧自負,不得借五交化公司之名拖欠對方貨款。而“利民家電維修服務部”按月繳納管理費二十元。

    這個協議漏洞頗多,五交化公司承擔了許多隱形風險。只不過精明如孫經理,在當時的大環境下,也不曾細想。大家都抱著一個簡單的念頭︰還有人敢坑公家不成?

    至于可能會產生的經濟糾紛,更是想都沒人想過。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和法院有甚相干?

    協議自然是以方文惕的名義簽的,就算我想簽,年齡上也不夠資格。

    我只是提醒方文惕,管理費是否按月繳納並不要緊,孫經理家里卻萬萬忘記不得。這其中的輕重緩急若拿捏錯了,大大不便。

    向陽縣五交化公司的招牌著實好使,方文惕再和上海與天津方面聯系,就得到了十分肯定的答復。甚至只要見到蓋著向陽縣五交化公司紅戳戳的介紹信,不等款項到帳,那邊就先發貨了(難怪數年之後,三角債問題席卷全國,都是輕信惹的禍)。我和方文惕將所有家當都掏出來,利用這個時間差,一口氣進了十套黑白電視機的主要配件。至于通用的元器件,我們收購了許多廢舊電器,拆卸下來盡自夠了。還有存貨組裝幾台二手收音機收錄機。

    到八月上旬,組裝的二手電視機銷售一空。由于有保修承諾,均是按七折價格銷售出去的。顯像管是正宗原配,畫質方面一點不比五交化公司出售的正牌子凱歌與北京電視機差,便宜了兩百來塊,可是一筆不小的款子,一些原本不打算這麼快買電視機的人貪這個便宜,咬咬牙就買下來了。加上二手收音機收錄機的銷售收入和維修費,扣除成本和七七八八的開銷,我與方文惕每人淨賺一千二百余元。相當于老爸這個縣革委副主任兩年時間的全部收入。

    方文惕對我除了感激就是滿懷感激,除了欽佩就是滿懷欽佩,不止一次感嘆︰“大少爺,真不知道你這腦袋怎麼長的,咋就跟別人的不一樣呢?”

    我卻不理會他的馬屁,將臉一板,說道︰“你小子也不能老做寄生蟲,從今天開始,每天上一小時理論課,二十天出師。不然的話,咱就一拍兩散。”

    方文惕驚駭欲死,吃吃道︰“小俊,你說真的?”

    “誰跟你開玩笑?”

    “嘿嘿,我……你也知道,我看不來書……”

    “看不來也得看。再有二十天,暑假就過去了,我得去上學,沒時間天天呆在店子里頭。”

    “這個,這個,實在忙不過來,咱們就少裝幾台,大不了少賺一點。”

    這兩個月變化太大,方文惕思維一下子跟不上來。還是那種小富即安的心思。

    “放屁!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斷貨。斷貨的日子多了,人家就信不過咱們了。”

    我上輩子雖然沒正經做過生意,最基本的道理還是懂得的。

    “這個,這個……”

    “還有,你記不記得我一再跟你說過,心思不能老放在這小小的修理店上,往後的日子,天地寬著呢。這麼個小店子,撐死能賺幾個錢?”

    方文惕倒抽一口涼氣,卻原來大少爺心思這麼野啊!一個月時間純賺一千二百元,竟然只是“幾個錢”?

    “那,那你還想搗鼓什麼?”

    方文惕小心翼翼地問道。

    “嘿嘿,暫時保密,到時你就知道了。”

    方文惕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大約是對我越來越看不懂吧。

    二哥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對我與方文惕的合作不大清楚,又沒參與前一段的事情,此時更是雲山霧罩,不知所雲。

    人生有**有低潮,俗話說就是一順百順,一不順百不順。這話還真是有幾分道理,至少用在嚴玉成和老爸身上十分合適。

    “大宣傳大討論”活動開展以來,在向陽縣搞得轟轟烈烈。所謂“大討論”,呈現一面倒的態勢。省報開闢專欄系列,縣里一二把手親自抓,各縣直單位、區、公社的頭頭們焉敢怠慢?自然是大講特講“實事求是”,半公開地批評現行的理論方針。誰會這時候做出頭鳥和嚴柳兩位主任對著干?

    自然,也不排除有個別脾氣比嚴玉成和柳晉才還 的干部,出來做仗馬之鳴。不過終歸是少數,在全縣宣揚“實事求是”的大環境中成不了氣候。

    七月底,省報進一步推波助瀾,派出記者到向陽縣采訪“大討論”的情況,發回好幾篇采訪稿,就和省報的專欄發在同一個版面。《寶州日報》也湊興,跟著發表了好幾篇評論員文章。

    其他縣市眼見向陽縣風頭出盡,心中著急,也聞風而動,匆匆忙忙跟進開展了類似的宣傳討論活動。一時間整個寶州地區都活躍起來。

    八月上旬,中宣部理論動態組副組長錢建軍再赴N省,主持召開了N省理論界關于“真理標準”的研討會,特邀嚴玉成與老爸參加。這次研討會,嚴玉成和老爸分別作了專題演講,進一步闡述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在基層工作中的應用,以及所取得的成績。

    N省省委第一書記皮治平,省委第二書記、省革委主任劉東山,省委書記、省革委副主任廖慶開等省委省革委主要領導人參加了研討會並做了重要講話。

    會後,皮治平書記,劉東山主任,廖慶開副主任親自接見了嚴玉成和老爸,詢問向陽縣“大宣傳大討論”工作的開展情況,對所取得的成績予以充分肯定,勉勵他們戒驕戒躁,再接再勵,爭取取得更大的成績。

    不久之後,連新華社內參也刊載了向陽縣“大宣傳大討論”的情況。

    嚴玉成和老爸在省城風光無限,我卻將嚴菲拐帶回了柳家山。

    說是我拐帶嚴菲有點不盡不實,事實是,孩子們都放暑假很長時間了,老媽又想念外公外婆,便鼓動解英與我們一道去柳家山避幾天暑。反正嚴玉成和老爸都不在,兩位內當家也就暫時卸下了“照顧領導起居”的政治任務,難得清閑一下。

    解英正閑得無聊,又是外向型的性格,架不住老媽連哄帶勸,欣然應諾。

    縣革委一共兩台吉普車,嚴玉成和老爸去省城開會帶走一台,我們一行七人加司機八個,只好擠在一台吉普車里。好在大人少小孩多,擠一擠也能對付。我趁機將嚴菲半摟半抱在懷里,狠狠過了一把上輩子沒有女兒抱的癮(天地良心,這時候真沒對小丫頭起什麼歪心)。

    嚴菲一直在縣城長大,農村的青山綠水對她來說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對小孩來說,農村好玩的東西還真不少。

    嚴玉成在紅旗公社工作多年,威望甚高。听說嚴主任的愛人孩子到了柳家山,差不多全大隊的人都涌到我家來看望。

    自然,也有一點看熱鬧的心思。

    畢竟縣革委一把手的愛人小孩,在淳樸社員的心目中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呢。

    等五伯趕到,差不多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大都是女人,男人是不敢來湊這個熱鬧的。一些輩份較高,年歲較長的婦女被請到堂屋里落座,年輕媳婦姑娘就擠在外邊,嘰嘰喳喳的。她們不敢對解英評頭論足,只是沒口子稱贊嚴菲的秀美可愛。

    五伯笑著將她們都轟走了。

    “五哥,你來了……解姐,這是柳家山大隊的支書柳晉文,晉才排行的五哥。”

    “五哥,你好。”

    解英也跟著老媽叫五哥,笑容可掬。

    “解英同志,你好你好,歡迎你到柳家山來做客。”

    解英笑道︰“五哥,你還是叫我小解吧。這麼稱呼也太正式了。”

    “這個可不好……”

    五伯有些窘迫地搓著手。

    “有啥不好的,我和碧秀情同姐妹,她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

    解英在教委辦公室上班,待人接物那是一等一的。

    “呵呵,那我就托大了……”

    我拉著嚴菲的手走過來,說道︰“五伯,金銀花種植的情況怎麼樣?”

    一說起金銀花,五伯就兩眼放光︰“很不錯呢,插了四五百株苗子,都長得很茂盛,就快可以移栽了。”

    “嗯,那就好,不用到年底就可以收第一茬花了。只是四五百株數量太少。入秋時節還可以再插一兩千株苗子,搞得好,明年可以收三茬花。”

    解英奇道︰“小俊,這個你也懂?”

    我笑道︰“都是書上看的,我有個好老師嘛。”

    提起這個,五伯就贊不絕口︰“啊呀,解主任啊,你是不知道,咱家小俊比他爸還出息呢,什麼都知道。行,五伯听你的,入秋再插兩千株苗子。就是那個稻田養魚,咱們今年又收了四千多斤魚呢。”

    五伯終究未能免俗,不大好叫人家“小解”,索性隨了嚴玉成的官餃,叫起了“解主任”。

    我一听大喜,正愁沒地方帶嚴菲去玩呢。

    “五伯,還有沒撈的嗎?我帶菲菲去抓魚玩呢。”

    “有有,還有十畝水田沒撈,準備過幾天移養到大塘里去,留著過年吃。這樣啊,現在日頭還太毒,再等兩個鐘頭,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五伯帶你們去抓個夠。抓多少都歸你。”

    我笑道︰“五伯,這可不行,這是公家的魚,無功不受祿。”

    五伯眼珠一瞪︰“誰說你無功不受祿?這個金銀花搞成了,我們柳家山大隊不得增加好幾千塊錢的收入?就是稻田養魚,我听說也是你跟嚴主任和晉才提起的,你是首功呢。”

    “五伯,你就別夸了,再夸我就暈了。”

    解英愛憐地摸摸我的腦袋,笑著對老媽說︰“碧秀,這個兒子,你怎麼生出來的?”

    嚴菲卻只記掛著抓魚,不時抬頭望天,指望太陽早一點偏西。這時候,七伯帶著小青姐也過來了。他是送干魚來的。

    自從我救了小青,七伯對此事感激不已。只要家里有點什麼好東西,總要給我們捎帶一點。

    小青姐一進門,見了解英和老媽就很拘謹,偷偷拉著三姐的手躲到一邊說悄悄話。前年那場急病看來沒對她造成太大的影響,身條拔高不少,瓜子臉,眉清目秀,尤其是鼻梁筆挺,盡管身材尚未完全打開,穿的衣服也很土氣,卻掩蓋不住隱隱的美人韻味了。

    好不容易等到太陽偏西,不那麼毒了,嚴菲就糾纏著我要去抓魚。

    盡管已經是四十歲的心理年齡,對釣魚抓魚,殺豬放牛這樣的事情,我內心深處仍是充滿向往。當下欣然應諾,由大姐帶隊,提了兩個竹罐(一種篾竹自編的捕魚器具,口大尾小,柳家山方言叫“罐”,不知道學名怎麼稱呼),背了幾個竹簍,一撥小朋友浩浩蕩蕩殺奔田間而去。

    田間抓魚實在是一等第一的賞心樂事。水不深,及膝而已,連嚴菲這樣從未玩過水的小丫頭也可以放心下到田里,不用擔心出什麼危險。眼見得半大的鯉魚鯽魚在水中驚慌地竄來竄去,用竹罐一堵,幾個孩子四下圍趕,魚兒慌不擇路,一頭就扎進去了。

    抓魚的時候,我自始至終陪伴在嚴菲身旁,怕她不小心踩進魚窩子(有六七十公分深淺),弄成個泥猴。直到幾個魚簍都裝滿之後,我們心滿意足地洗手上岸,才想起小青姐幾乎一直默默陪在我身邊,幫我提魚簍,幫我擦汗,就像我照看嚴菲一樣照看著我。

    真是一份沉甸甸的情意。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47
重生之衙內‧ 第五十九章 盜采事件(一)

    嚴玉成和老爸自省城載譽歸來不久,遭遇了一次小小不順。

    楓林公社一些社員盜采煤碳出了事故。

    楓林公社緊挨紅旗公社,也是台山區管轄。屬于七一煤礦三采區。這里的煤層比較淺,儲量豐富,給盜采提供了極大的方便。幾乎不要太多的現代化工具,糾集十來個壯勞力,攜帶幾把鋤頭鎬頭,幾擔簸箕,便可以開工了。最省力最方便的做法是找一個隱蔽的地點,挖通三采區的掘進巷,到達不常用的掌子面,利用現成的礦井坑道,直接出煤。

    選址正確的話,每人每晚出個一兩百斤柴煤輕而易舉,那可是好幾塊錢呢。

    當然,這樣搞法隱藏很大的風險,一般來說,不常用的掌子面都是準備放棄的,存在許多安全隱患,甚至一些坑道里面用以支撐的礦木都被偷走了不少,一不小心就會塌方。

    這種盜采行為,寶州礦務局每個煤礦都不同程度存在。七一煤礦受害尤烈。礦里保衛科專門組織了一支護礦隊,常年巡邏。只是煤礦所轄采區眾多,地域廣大,當地社員又熟悉地形,護礦隊人少,顧得頭來就顧不得尾,常常是護礦隊一過去,屁股後頭就響起了挖掘的聲音。

    每年都要為盜采的事情發生幾次小規模的械斗,處理一批屢教不改的涉案社員。差不多成了向陽縣的痼疾,每一任領導都為此頭痛不已。

    但是這次,動靜似乎稍微鬧得大了些,好幾個人受傷,還有一人傷勢較重,送進了台山區醫院。

    盜采大多在晚上進行,械斗和傷人事件自然也就發生在晚上。

    嚴玉成得知消息是早晨上班之前。受我的影響,兩位主任居然也會偶爾早起,鍛煉半個小時。說是鍛煉,其實多數時候是站在旁邊看熱鬧。嚴玉成尤其喜歡看我被梁科長“虐待”。

    照他的說法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話一家伙將我和梁科長都掃了進去。咱師徒倆自是十二分地不爽。只不過人家乃是手握印把子地大佬。咱們這些個小蝦米只能敢怒不敢言。

    我便是不明白。本衙內溫良謙恭。謹慎守禮。何時成了“惡人”了?岳父大人給出如此考語。當真令人好生不服!

    除了馬步沖拳。一百個俯臥撐和一百個仰臥起坐。梁科長又給我加了碼——運息二十周天。這個所謂運息一周天。乃是雙腿平肩站立。雙目微閉。雙手握拳夾腰。用鼻孔吸氣。順胸口而下丹田。繞過泥丸宮自腦後回到下顎。由嘴里呼出。

    此謂之小周天。

    照武俠小說里地說法。這是內功入門地基本法門。

    當然。我不至于如此八卦。相信諸如內功練到深處“飛花落葉亦可傷人”地鬼話。每日早中晚各運息二十周天。除了肚子有時會咕咕亂叫一通之外。暫時看不出什麼奇妙之處。但梁科長堅持要我這麼做。自有道理。

    人家一拳打碎三塊紅磚,肉做的拳頭絲毫無損,乃是我親眼所見,說的話總不會太離譜罷?

    吃完早餐,嚴玉成和老爸拿起公文包前去上班,我隨在屁股後頭一起出門。

    利民維修服務部那頭,方文惕又進了十套電視機配件,不過這次是在南京和廣州進的。老跟天津和上海進貨,數量多了會引起人家的懷疑。這時候搞個體經營,猶如在鋼絲繩上跳舞,小心無大錯。到得明年,情況就會為之一變,可以正式領下營業執照來,顧忌便不是那麼多了。

    我得趕緊去裝配,充分利用暑假這段難得的自由時間多賺幾個錢,說不定這就是我日後創業的第一桶金呢。

    見我急匆匆跟在後頭,嚴玉成就有些奇怪︰“小俊,今天又不上課,這麼大早急著去哪?”

    我在利民維修部賺些小錢,老爸多少知道一點(自然他也不明白我如今已是向陽縣一等一的闊佬)。但嚴玉成卻不清楚。盡管兩家交好,也不見得要事事稟報。

    “去老街跟人家學無線電維修。”

    我隨口答道,半真半假。

    這個嚴玉成倒是相信,老爸以前就是搞技術的出身,讓兒子傳承衣缽也屬正常。

    “喲,你還用學嗎?都會修電機了。”

    我便扁扁嘴,打擊道︰“伯伯,你和周伯伯一樣,是個技術盲。電機和無線電根本不是一回事。”

    嚴玉成臉皮一貫厚實,這時候也難得臉紅一回。好在我拉了周先生綁在一起,多少讓他心里舒坦一點。

    老爸笑罵道︰“這小子,沒大沒小的。”

    嚴玉成正要想法子讓我也難堪一下,就見他的秘書肖志雄急匆匆跑過來。

    “嚴主任,柳主任,楓林公社昨晚又發生盜采煤碳的社員與七一煤礦護礦隊械斗的事情,有好幾個社員和護礦隊員受傷,其中一個傷勢挺重,送到台山區醫院搶救去了……”

    “啊,傷得那麼重,有沒有生命危險?”

    嚴玉成吃了一驚。

    《論語•鄉黨第十》記載︰廄焚。子(孔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我暗暗點頭,嚴玉成不問盜采,先問傷情,果然有聖人遺風。

    “現在還不知道。”

    “你馬上叫司機開車過來,我們去台山區醫院看看,要不行的話,就轉到縣人民醫院來。”

    “好的……”

    肖志雄又急匆匆轉身跑了。

    嚴玉成與老爸對視一眼,都是神色凝重。

    不一刻,吉普車到了。老爸說道︰“要不,我也一起去看看,順便了解一下台山區‘大宣傳大討論’的進展情況。”

    “嗯,也好。”

    吉普車絕塵而去,我倒並未十分在意這事。所謂靠山吃山,作為一個煤碳資源豐富而社員又貧窮的農業大縣,發生這種事不足為奇。在我的記憶中,盜采的情況只有越來越嚴重,到九十年代後,小煤窯更是遍地開花,每年死于各種煤礦事故的人都在兩位數以上。如今這個事,放到十幾年後,幾乎是毫不足道,根本就無人會向縣里一把手報告。是不是需要驚動鄉政府的頭頭,都還要兩說呢。

    我匆匆趕到老街,一個顧客已經等在那里了。

    這人兒子要結婚,女方提出要一台電視機做彩禮。他昨天就來過,很不湊巧的是,店里沒有存貨。他便說好今天一定要裝一台給他。怕又給人家捷足先登,早早就來坐等。

    這段日子方文惕和二哥被我逼迫惡補理論知識,也有些進步。畢竟時日尚短,還上不得台盤。操刀的工作還得我親自動手。

    他倆怕我端師父架子訓斥,倒是勤快得緊,昨晚上就將一應配件分門別類擺放整齊,只等我動手裝配。

    那客人見操刀的居然是一個小孩,不由大是奇怪。

    “這是我表弟,跟我學修理,讓他練練手。”

    方文惕如此解釋。一邊說一邊望我。雖然是我交待他這麼說的,畢竟將師徒名分顛倒過來總是有些心虛。

    “他行嗎?”

    客人不無疑慮。

    “放心放心,一定行的。裝好後我們會調試,調試沒有問題你才搬走。”

    我不去理會,操起家伙就上。自然一切順利得緊。

    “爸,那個受傷社員的情況怎樣?”

    晚上回到家里,我隨口問起。

    “嗯,比較嚴重,已經轉到縣人民醫院來了。”

    “有生命危險?”

    “那倒沒有,只是左腿骨折。”

    “到底怎麼回事呢?”

    左右無事,老爸便索性和我多說了幾句。

    受傷住院的社員姓梁,叫梁國成,四十來歲年紀,楓林公社楓樹大隊社員。昨晚和本大隊幾個社員一道在三采區盜采。凌晨時分在搬運“贓物”時正巧被護礦隊的一個巡邏組踫上。通常情況下,盜采的社員踫到護礦隊會作鳥獸散,先逃了再說。等護礦隊的離開再想辦法將煤運走。這回護礦隊存心要抓幾個“賊牯子”立威,隱蔽接近,等社員察覺有異,已落入人家包圍之中。

    護礦隊這一手“鐵壁合圍”誠然極妙,無奈漏算了一條,那就是楓林公社的民風!

    楓林公社民風極其強悍,頗有“蠻子”遺風。境內練武之風盛行,出了許多名頭響亮的“武把式”。我的師父梁科長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盜采的這幾個社員倒不是武把式,沒有身懷絕技。只不過既然身為楓林公社的一員,性格方面多少受了些影響,不肯束手就擒,當即揮舞鋤頭扁擔與護礦隊硬干起來。

    護礦隊到底是有組織有紀律的正經單位,成員大都年輕力壯,訓練有素,一番交鋒,盜采者抵敵不住,虛晃幾扁擔,覷空走脫了事。這個梁國成卻是倒霉,年歲大了些,手腳不太利索,爭斗中吃了不少拳腳棍棒,左腿更遭到重擊,“喀嚓”一聲,折了骨頭。

    無論“正采”還是“盜采”,挖煤都是極耗費力氣的重體力活。挖了一個晚上的煤,梁國成本就又累又餓,兼且擔驚受怕,再加上這一頓拳棍,登時就暈死過去。

    情形亂紛紛的,護礦隊以為鬧出了人命。雖說維護公家財產不受損害師出有名,畢竟偷挖幾擔煤罪不至死,當即不再追趕其他盜采者,扛起梁國成送到了台山區醫院,又急匆匆向礦里匯報了此事,礦里又和縣里取得了聯系。

    “那,縣里打算怎樣處理這個梁國成呢?”

    “這個要看嚴主任的意思。不過梁國成做賊在先,拒捕于後,處理輕不了。鬧不好要判刑。”

    我頓時對這個倒霉的社員起了同情之心。那會子的社員,起心去做賊的話,家庭條件必定好不了。人都好個面子,大凡活得滋潤些,誰願意背個賊名聲?不比後世,笑貧不笑娼。只要能來錢,什麼壞事都敢干。

    “爸,那你和嚴伯伯有沒有了解一下,他們為什麼要做賊?”

    老爸搖搖頭,說道︰“不管怎麼樣,做賊總是不對的。什麼理由都不成。”

    我嘆了口氣︰“話雖如此,多了解一下實際情況總不是壞事。所謂‘倉廩足,知禮儀’,其中或者有利欲燻心之徒,也不能排除極個別因為家庭生活困難鋌而走險的。這個梁國成說不定就是這樣。”

    “小俊說得對呢。你們做縣領導的,不能太官僚。”

    老媽本來在看電視,听我們爺倆聊這些事,忍不住旗幟鮮明支持了我一把。也不知是正義感膨脹還是看在電視機的份上。

    老爸不高興了︰“我官僚?我天天跑基層呢。關鍵這個事不該我管,是公安局的事。”

    “行行行,你辛苦了……我不和你爭,我看電視呢。”

    老媽高掛免戰牌。打從老爸當上縣革委副主任,老媽就很自動自覺擺正位置。

    我心中惕然而驚,倒是忘了老爸做技術出身,思維方式與一直干行政工作的領導干部有些不同,是線性的思維。而老于行政的人思考問題是網狀思維,會將事情的方方面面考慮周到。

    照說老爸這個想法也很有道理,假設他是排名靠後的副主任,說白了就是專職的宣傳部長,這個事情自然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且也應該“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官場挺忌諱手長撈過界的現象。問題他是僅次于嚴玉成的二把手,如果僅將自己定位為宣傳部長就不大對了。

    目前整個寶州地區都是實行革委會一元化領導,黨政不分家。但據我所知,最遲到明年,縣級黨委會一定會全面恢復,黨政分家是必然的,革命委員會將成為單純的政府機構。也就是說,會多出一個政府一把手來。老爸如果總將自己限定在主管宣傳這個範圍內,很不利于他爭取政府一把手的職位。

    如今是嚴玉成當家,老爸偶爾過界一下,問題應該不大。

    “爸,你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如果確實事出有因,和嚴伯伯商量一下,給他提供些參考意見,也是好的。”

    我暫時也只能這麼說,總不能自居“神棍”,去預測後世事情罷?

    老爸想了想,默默點點頭。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48
重生之衙內‧ 第六十章 盜采事件(二)

    梁國成盜采受傷事件,我原先並不十分關注,只是抱著一些普通的憐憫之情給老爸敲了敲邊鼓,結果如何,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但次日早上結束晨練之後,梁科長出乎意料地叫住我,跟我說起這件事。

    “小俊,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梁叔叔,什麼事?”

    我有些奇怪,梁科長基本上屬于比較沉默寡言的那種類型。相處一兩個多月來,除了督促我保質保量完成既定任務,師徒倆很少有其他溝通。我也習慣了,其他幾個師兄(保衛干事)似乎和梁科長也沒啥多話。

    “嗯,是這樣,楓林公社發生了盜采煤碳傷人的事件,你知道嗎?柳主任……有沒有在家里談起這件事?”

    梁科長沉吟著考慮如何措辭。畢竟在他眼里,我就是個普通的九歲小孩,跟我說這種事有些不大對勁。

    我心中一動,倒是想起來了,梁科長也是楓林公社的人呢,也姓梁,莫非與那個梁國成有什麼關聯?

    一文一武兩個師父,我跟周先生很親近,幾乎可用“情同父子”來形容。但對梁科長,自然暫時沒有這種感情,不過敬畏卻更甚。

    “嗯,昨晚上說起過呢。”

    “那,他有沒有說縣里打算如何處理?”

    “他說性質好像還挺嚴重的,要公安局來處理呢。鬧不好要判刑。”

    “啊。這麼嚴重?”

    梁科長頓時臉色一變。搔了搔頭。

    我笑起來。這時候。威嚴地梁科長才露出普通人地本性。也是個蠻可愛地直爽漢子。瞧樣子有心想要幫梁國成開脫一下。卻又不願直接去求人。這才將主意打到了我這個小屁孩頭上。想想也夠難為他地。

    笑容一閃即逝。我認真說道︰“師父。這個事情跟你有什麼關系?你原原本本說給我听。或許我能幫得上忙。”

    “真地?”

    梁科長眼楮一亮。沒有注意我稱呼上地變化。

    我篤定地點點頭。

    “唉,國成哥也是個可憐人呢……”

    梁科長長長嘆了口氣。

    見這麼長大的一條漢子如此嘆息,我真有些駭然的感覺。听梁科長對梁國成的稱呼,可能兩家關系還真挺近的。

    “國成哥和我一個大隊的,房親。”

    我便即恍然。

    這情形和柳家山大隊一樣,同村同姓的人都是族房親戚。梁科長說明是房親,就不是直系親屬,和我預料的有一點距離。

    據梁科長介紹,梁國成是獨子,父母在堂,俱已高齡。老父前年中風,為給老人家治病,將一個原本勉強過得去的家庭搞得債台高築。老人家命是保住了,卻落下偏癱的毛病,長期臥床。對靠工分維持的普通社員家庭來說,這等于是一個不住吸錢的巨大黑洞。

    梁國成有三個小孩,一子二女,長子前年參軍去了,眼下還在部隊。大女兒十七歲,去年就出嫁了。小女兒剛滿十四歲,前年輟學在家務農。想必是負擔不起學費了。

    向陽縣農村流行早婚,十六七歲出嫁的現象不少見。不過听梁科長說,梁家大女兒生得十分水靈,十里八鄉有名的大美人,卻嫁了個大麻花。只因為那麻花的老爸是在區供銷社做主任的,出得起彩禮錢。

    這跟賣女兒也沒多大區別,其中委屈可想而知。

    “唉,可憐啊……”

    梁科長再次嘆了口氣。

    “國成哥那麼老實的一個人,要不是家里太難,哪會去做賊?誰知道第一次就踫到這種事情?這人要是背時,喝涼水都塞牙齒。”

    我心中大是惻然。上輩子一世草根,雖然不及梁家這般淒慘,卻頗能體會草根階層的難處。

    都是貧窮惹的禍啊!

    便是一二十年之後,人民的生活水平呈幾何級數增長,“病不起”都是困擾每一個普通人的巨大難題。

    “梁國成是第一次?”

    我問道。

    “是啊。國成哥最好面子的人。”

    如果真是初犯,那就好辦些。黨的政策歷來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對于初次犯錯的人,只要不是罪無可恕,通常會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

    “師父,要不,等我換過衣服,你帶我去縣人民醫院看看?再詳細了解一下情況。”

    “你去?”

    梁科長大惑不解。

    我笑道︰“師父信不過我?假設情況真如你說的一樣,我不但在我爸面前敲敲邊鼓,就是嚴伯伯那里,我也擔保去求情說好話,怎麼樣?”

    梁科長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信不過,只是……”

    “只是我太小了,怕說話不靈光是不是?”

    我笑著反問。

    梁科長倒也直爽,點了點頭。

    “那沒關系,小孩不說假話。說不定嚴伯伯和我爸真信我的話呢?就算說錯了也沒關系,我是小孩子嘛,沒人會怪我的。更不會怪到你頭上。”

    這話一下子說到了梁科長的心坎里。他軍人出身,性格爽直,最好面子,開口求人的事情實在干不出來。哪怕不親自去求人,只讓人家懷疑一下,說他走後門包庇親戚朋友,都超出了他的心理底線。我這麼說,就是不論成功與否,都牽扯不到他頭上。

    難為我想得如此周到,頓時讓他覺得這個小徒弟沒有白教。

    向陽縣人民醫院骨科二病室的一間病房里,梁國成左腿打著厚厚的石膏,高高吊起,穿著一件打補丁的小褂,露出胸口清晰可見的兩排肋骨。臉上也有好幾處青腫,嘴角也裂了,胡亂涂抹了些紅藥水。

    那會子的人民醫院和我記憶中的人民醫院一模一樣,破敗得厲害。一間小小病房里擠了六張病床,窗戶上許多玻璃都脫落了,想來原先是用薄膜釘著的,天氣熱,薄膜也扯去了,就這麼豁著口子。

    病房里的氣味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所幸是外傷病人,不然氣味還要更糟。

    兩名穿著白色制服的公安人員正坐在病床前詢問筆錄。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婦女和一個清秀的女孩子都穿著打補丁的衣服,緊緊張張地站在一旁。眼楮紅腫,顯見得剛剛哭過。

    估計那婦女該是梁國成的愛人,臉上很多皺紋,頭發已有些花白,生活的艱辛明顯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如果不是梁科長老早告訴了我梁國成的年齡,乍見之下,任誰都要以為她已經五十多歲了。倒是臉型輪廓十分協調,五官也端正,年輕時想必是很好看的。這一點,她身邊的小女兒便是明證。

    女孩兒和她長得很像,瓜子臉,柳葉眉,模樣精致,縱使愁雲滿臉,尚在抽泣也掩飾不住天生麗質。偶爾抽動的雙肩和清澈雙眸里流露的哀愁,讓人不自禁的心生憐惜。雖然只有十四歲,身材也已有幾分婀娜的意味。想想她的姐姐被迫嫁給一個大麻花,我就不禁搖了搖頭。但願這樣的命運不要再落到她頭上。

    “梁國成,你要老實交代問題,不要想蒙騙政府。”

    一名年歲略長的公安人員板著臉訓斥,絲毫不為梁國成的傷情所動。

    “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梁國成怯怯地道。

    “是不是真的,我們會調查清楚。要知道,我們黨的政策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住院這段時間,要好好反省。”

    “是是……”

    梁國成唯唯應著,滿臉羞慚與謙卑之色。

    “張隊長……”

    梁科長上前兩步,與那年長的民警打招呼。

    “喲,是梁科長啊。你好你好。”

    張隊長立馬換了一副神情,起身和梁科長握手。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老梁是我老家楓樹大隊的房親,听說他受傷了,來看看。”

    張隊長先是微感詫異,隨即恍然,笑道︰“原來是這樣。”

    “張隊長,你們先問吧,我不妨礙你們辦案。”

    “沒事沒事,已經問完了。你們聊吧……這事也是,唉……”

    我暗暗撇撇嘴,這張隊長也是個八面玲瓏的角色,明明剛剛還疾言厲色訓人,這會子又裝出同情的樣子。也就是看在梁科長是縣革委上班的人,賣個乖巧罷了。

    梁科長話語不多,但偵察兵出身,人卻是極靈慧的。哪里看不出張隊長口是心非?既然已準備走“高層路線”,便無需和他饒舌,只點點頭。

    梁國成自然沒這眼色,見張隊長對梁科長很客氣,不免又起了幾分希望,求懇道︰“張……張隊長,你們怎麼處理我都行,千萬……千萬別告訴部隊……”

    唉,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都自身難保了,還在一門心思為兒子擔憂。

    張隊長裝作沒听見,和梁科長握了下手,就出門去了。

    那個時候的部隊,特別講究政治過硬,強調出身成份。家里出了做賊的老子,他兒子在部隊的前程也就到此為止了。只怕會提前復員也說不定。

    見張隊長不應,梁國成的情緒一下子沮喪到極點,拼命揪扯自己的頭發,淚流滿面。

    其他病床的病號和陪護,都投過來鄙視的目光。覺得自己和一個“賊牯子”同房,實在晦氣得緊。

    梁科長心里很不好受,走到床邊按住梁國成的手,說道︰“國成哥,不要這樣。只要經緯在部隊表現好,也不一定會受影響。”

    “經緯”想必是梁國成兒子的名字了。

    “真的嗎,國強?真的沒事嗎?你是部隊出來的人,可不要哄我啊!”

    梁國成慌忙抓住梁科長的手,滿臉期盼的神情。

    梁科長大名“國強”。他拍拍梁國成的手,以示安慰。卻輕輕別過頭,不敢和梁國成雙眼相對。這個老實人,就是善意的謊言說起來也會臉紅啊。

    梁國成哪里看不出來?

    “完了完了,經緯上回寫信說他們部隊的首長說了,下個月就給他提干,這下子全完了,都怪我啊……”

    說完,淚水又奪眶而出,止不住嗚咽起來。男子漢壓抑的嗚咽在窄小的病房里尤其顯得磣牙。

    “不會的,只要經緯表現好,不會的……”

    梁科長無力的安慰道。

    梁國成的女兒走到床前,蹲下來拉住梁國成的手,哭道︰“爸,你別哭了,哥哥回來也好,你太苦了……”

    我卻在緊張地思索著一個問題——梁經緯,好熟悉的名字!

    在我前世的記憶中,一定听說過這個名字。自打高中畢業,我離開向陽縣去讀大學,然後出門打工,可以說,一九八八年以後,向陽縣留在我記憶中的更多只是“故鄉”兩個字。听說這個名字,該當是在高中畢業之前。

    梁經緯——部隊——提干!

    我在腦海中努力搜索和這幾件事相干的信息,忽然靈光一閃,我記起來了!

    在向陽一中上高二的時候,學校里組織了一次杰出校友的報告會。其中就有梁經緯。是作為“自衛反擊戰”的戰斗英雄被邀請的。

    在明年,也就是一九七九年二月即將展開的那場揚眉吐氣的自衛反擊戰中,作為某部尖刀連突擊排長的梁經緯將榮立特等功,成為戰斗英雄。整個向陽縣,只有他一人獲此殊榮!

    我還隱約記得,一九八七年,梁經緯來向陽一中做報告時,胸前別了三枚勛章,校長親自介紹,說是某部副團長。

    那時節,年輕俊朗、英姿颯爽的梁副團長是一中所有男生的偶像和所有女生的夢中情人。

    只不知,那個戰斗英雄梁經緯和眼前偷煤的“賊牯子”梁國成的兒子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他卻又是如何逃過眼下這一劫難的呢?

    據我所知,只要梁國成這件事定案之後,地方公安局是一定會知會部隊的。假設梁經緯尚未提干,不管他的表現多麼出色,部隊鐵定會重新考慮。沒有了現在的提干,自然也就沒有尖刀連突擊排長。梁經緯是否還能再次成為戰斗英雄、特等功臣,那可難說得很。

    又難道,在我的前世,並未發生梁國成偷煤的事情?那歷史,又是如何會發生這種偏差呢?

    真是不明白!

    “國成哥,你別急,這事我會給你想辦法。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縣革委柳主任的兒子柳俊,我的……小朋友!”

    許是梁科長見梁國成止不住悲戚之情,無奈之下,只得將我推到前台。盡管我只是個小屁孩,但縣革委柳主任的牌子夠大,或許能給梁國成一點信心。

    瞧這架勢,他連死的心也有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49
重生之衙內‧ 第六十一章 盜采事件(三)

    “啊,柳主任……”

    梁國成立即止住哭聲,一把拉住我的手。

    汗!

    真是糊涂了,直接把兒子叫成老子了,我可不敢如此僭越。

    “梁師傅,我叫柳俊,是柳主任的兒子,也是梁科長的徒弟。”

    “是是,柳主任可好了,昨天還來看過我……”

    梁國成有些語無倫次。

    我微微蹙眉,問道︰“梁師傅,你兒子是叫梁經緯?”

    “對對,叫梁經緯……”

    “在哪個部隊當兵?當的什麼兵?”

    “在南方當兵呢。”

    看來梁國成也不知道他兒子地部隊番號。

    梁科長說了一個部隊番號。我也不清楚這支部隊是否有參加“自衛反擊戰”。不過卻是赫赫有名地王牌部隊。上輩子還看過介紹這支部隊地傳記。

    “經緯是步兵。正規野戰部隊地。去年他們師里大比武。他是個人全能第二名。部隊很看重他地。要給他提干。”

    梁科長又加了一句解釋。

    這就對了。也要這樣地猛士。才能在即將到來地作戰中脫穎而出。成長為戰斗英雄。成為咱們向陽縣地驕傲。就沖這點。咱也一定得幫一把。不是幫梁國成。而是幫梁經緯。

    “你放心。梁叔叔。這個忙我幫定了。”

    梁科長露出欣喜神情,不過仍是有點不放心。

    “我去磨我爸就是了。要再不成,我就直接去磨嚴伯伯,磨得他們沒法子,非得听我的不可。”

    我嘿嘿一笑,露出小兒女的狡黠神態。如此一來,竟然讓梁科長安下心來。倘若告訴他我早就有資格與嚴玉成和老爸坐在一起商討縣里的大事,任誰都不會相信。反倒這樣說,能讓人相信。

    既然決意要插手此事,這時卻不必饒舌。

    “梁師傅,骨折的情況嚴不嚴重?醫生說要多久才能出院?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癥?”

    梁國成目瞪口呆,這些問題他一個也答不出。昨天到今天,他的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自己這條腿倒一點都沒在意。

    “很嚴重呢,醫生說,要一兩個月才能下地……”

    梁家小女兒怯生生地插口道。農家女孩害羞,就算跟我這樣的小男孩說話,臉上也飛起兩片紅霞。滿懷愁緒里突然顯露出一絲嬌羞之態,別有一番風韻。

    我點點頭︰“傷筋動骨一百天,一兩個月能下地算是好的。”

    梁科長詫道︰“小俊,你知道的真多呢。”

    我搔搔頭,笑道︰“都是听大人們說的。對了,小梁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見面沒幾分鐘就記掛著問人家漂亮女孩子的姓名,看來上輩子那點“色色”的性子一直不見好啊。所幸年紀小著,倒不令人生疑。

    “我……我叫梁巧。”

    梁巧的臉更紅了。

    嗯,還好,雖然也很俗,總歸比“春花”、“麗麗”之類的要好得多了。

    “國成哥,來得急,沒買什麼東西,這點錢,你拿去買點吃的。”

    梁科長掏出十塊錢放到病床上。梁科長這種級別的干部,月工資也就在三十元至四十元之間,要養家糊口,一次拿出十塊錢算得很大方的了。

    梁國成慌了手腳︰“這,這哪成呢,都已經很麻煩你了。國強你自己家里也不寬裕……”

    “是啊,國強兄弟,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了。”

    梁國成的愛人也插嘴說道,拿起那十塊錢往梁科長手里塞。

    “哎呀,嫂子,你們的家底我又不是不知道,三伯(梁國成老爹)還在吃藥,眼下又攤上這種事……醫藥費的事情,七一煤礦怎麼說?”

    梁科長堅決不收,倒問起醫藥費的事。

    其實這話純粹多余,不過是轉移一下話題罷了。梁國成是盜采煤礦資源的“賊牯子”,被護礦隊抓了現行還武力對抗,打傷了那叫作活該,七一煤礦怎可能給他出半分錢的醫藥費?便是昨日凌晨送到台山區醫院先行墊付的一些費用,那也是要追討的。

    至于是不是追討得到,就要兩說了。

    梁國成當即垂下頭,很是羞愧。

    梁國成的愛人又抽泣起來︰“說是要兩三百塊呢,已經交了五十塊了,剛才又來催過……”

    梁科長顯出為難之色。且不說他家里並不寬裕,就是很有錢,也要講究個親疏遠近。一兩百塊在當時絕對是個大數目。普通的雙職工夫婦帶一個小孩的三口之家,除去日常開支,一年下來也就能積蓄個兩百來塊錢。那全年的積蓄去幫助一個“賊牯子”,縱算是房親,怕也難能。

    “巧兒姐姐,你姐姐呢,怎麼不見她?”

    我問梁巧。

    梁巧抽泣著,搖搖頭︰“她……她沒來……”

    我看著梁科長。你不是說梁家大女兒嫁了個有錢人麼?岳父家發生這麼大的事,怎不見露個面?梁科長明白我的意思,搖了搖頭,顯然他也不是十分清楚內情。

    梁國成愛人咽了一口吐沫,艱難地道︰“大丫頭懷了毛毛,身子重。”

    正說著,一個肚子微微凸起的女人嘴里叫著“爹”,急匆匆闖進來。

    這女人和梁巧很像,一般的瓜子臉,模樣精致,可能因為懷孕的緣故,膚色要白淨一些,也顯得比較豐腴。只是凸起的肚子和臉上殘留的稚氣對比起來讓人心里不大舒服。

    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美女就是美女,決不因為懷孕而稍減顏色。但眼前一亮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極度的驚訝和錯愕。

    原因在于她身後的那個男人。

    那男人身材稱得上高大挺拔,穿件短袖白襯衫,如果從後面看,倒也算一表人才,像郭德綱先生說的——這小伙子長得,把臉遮起來,跟演員似的!

    問題正在于,他的臉沒有遮起來!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呢?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橘子皮勉強用得上,但必須是風干的橘子皮,剛剝開挺水靈的那種不算。

    很顯然,這是天花留下來的後遺癥。

    咋見之下,任何人都會猛地一愣,心里先打個寒顫。

    只不知梁巧的姐姐日日夜夜面對這張臉,日子該是何等的難熬難過。

    我心里忽然對梁國成起了一絲厭憎,無論如何,都不該將女兒賣給這麼一個人。何況還是那麼稚嫩的女兒。這個麻花,實際年齡看不出來,總也不會小于二十六七歲。

    梁家大丫顯然不是什麼有主見的人,進來之後趴在床邊就是個哭,連話都沒一句完整的。

    梁家女婿倒是走到床邊,放下手里提的一些東西,叫了聲“爹媽”,對梁巧叫了聲“小妹”,又對梁科長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梁巧似乎也很害怕他,緊張地往後縮了縮身子,不過還是顧到禮數,怯怯地叫了聲“姐夫”,只是那聲音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

    人越來越多,我不願意繼續呆下去。畢竟梁國成是“賊牯子”,我作為縣革委副主任的兒子不便涉入過深,至少面子上要撇清一下。這也有利于背後運作。國內的事情就是這樣,沖到太前面去,往往會喪失話語權。

    尤其是,我不願意老看梁家女婿那張臉。盡管我知道這不能怪他,說起來也是一樁童年的不幸,應該給予同情才對。無奈人都是愛美厭丑的,心里的感覺光靠理智有時確實扭轉不來。

    “梁叔叔,咱們先回去吧。”

    梁科長點點頭,和梁國成打過招呼,也沖梁家女婿點下頭,起身往外走。

    梁國成的愛人和梁巧一直送到二病室外。

    “國強兄弟,請你千萬要幫忙,不要……不要影響經緯……”

    怎樣去給老爸說梁國成的事情,我頗費了一番思量。面上,梁國成是罪有應得,不值得同情。我也想過找周先生聊聊這事,透過他去向嚴玉成說,或許更有效。然而最終的決定卻是直接找老爸當面鑼對面鼓好好談一談。

    在我心里,也很想知道,到底我現在可以多大程度影響老爸和嚴玉成的決定。雖然我一開始就有資格參加嚴玉成書房里的“密議”,總歸有點敬陪末席的味道。有什麼建議也總要拐彎抹角,因勢利導。

    直截了當和他們談事,便是老爸,恐怕暫時也不認為我有這個資格罷?

    從人民醫院回來,我直接去了老爸的辦公室。

    老爸在批文件,江友信則給他整理些資料,難得沒見到其他人。當時縣級革委會的辦公室,不可能有套間,江友信也就不是一天到晚都跟老爸在一起,幫老爸整理完資料,還要回到辦公室秘書科上班。好在這個秘書科的辦公室也是在同一層樓。自然,回到秘書科江友信也不會有別的事,除了完成老爸交給他撰寫的一些發言稿,就是等老爸的電話吩咐。他的科長乃至辦公室正副主任,都不會傻到分派他去做別的事情。

    我探頭進去,江友信很警醒,馬上就發現了,立即笑著招呼。

    “小俊,來了。”

    說起來江友信這時也還是外人,但听他叫我小俊,卻十分自然。上輩子,他已經這麼叫了二十多年了。

    我笑著叫了聲“江哥”,就沖老爸說道︰“爸,我有事要和你說。關于梁國成的。”

    “哪個梁國成?”

    老爸一時回不過神。

    我老實不客氣往他辦公桌前的椅子里一坐,正要解釋,卻發現犯了個錯誤。辦公桌很高,又堆了厚厚一摞文件,而我個子太矮,這一坐下去,無論怎麼努力伸直脖子,都望不到老爸的臉。

    老爸笑起來︰“有什麼事,到我面前來說。”

    江友信恭謹地對老爸說︰“柳主任,那我先出去了。”

    老爸尚未回答,我已經搶在頭里說道︰“沒事,江哥你正好也可以參考參考,看這事該怎麼辦。”

    老爸神情就嚴厲起來,站起來瞪我一眼︰“是公事?”

    “當然,我不會在辦公室跟你說私事的。”

    “好。”

    老爸移開桌面那摞文件,很認真地看著我。

    “你說,什麼事?”

    “梁國成,就是昨天被七一煤礦護礦隊打傷的那個社員,家里情況特別困難……”

    我開始敘說今天在醫院了解到的情況。

    越往下听,老爸的神情就越嚴肅,當听到梁經緯獲得了部隊師一級大比武的個人全能第二名,馬上就要提干時,老爸聳然動容,止不住輕輕“啊”了一聲。

    “他是哪個部隊的?”

    我說了部隊番號。

    老爸更是訝異,自言自語道︰“是我的老部隊呢。”

    我心中大喜,這可是意想不到。

    “這麼說,他還是你的戰友呢。爸,你的老部隊那可是有名的王牌部隊啊!”

    這支王牌部隊在解放戰爭中由最北打到最南,席卷全國,威名赫赫,乃是當之無愧的精銳主力。凡在這支部隊里當過兵的人,無不引以為榮。

    老爸吸了口氣,說道︰“能在老部隊師級大比武中拿到個人全能第二名,這個梁經緯還真是不一般。”

    我趁熱打鐵︰“爸,那你幫他一下?最起碼,不要把梁國成的事情通知部隊。梁經緯……可是他家里最後的希望了。”

    這話不但听得老爸微微點頭,江友信的神色也有些激動。他做秘書不久,尚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出身農家,都知道梁經緯的前途對這麼一個農民家庭意味著什麼。

    老爸抬眼望向江友信,江友信微微點頭。

    這又是個新發現,他們配合不過一個月時間,居然就有了這種無聲的默契?瞧樣子,老爸很看重江友信呢,在這種事情方面也會征詢他的意見。這可不是普通秘書能享有的待遇。

    “這個事情,我不好擅自作主。”

    老爸還是有些猶豫。

    “那嚴伯伯呢?他總能作主吧?你去跟他說,他一定會尊重你的意見的。”

    “你自己為什麼不跟他去說呢?”

    老爸淡然一笑。

    “我去說有用?”

    “你都沒試過,怎麼知道沒有用?”

    其實只要說服了老爸,對于說服嚴玉成,我倒是挺有信心。嚴玉成年紀雖然比老爸大,經驗比老爸豐富,但有時候卻比老爸更沖動,更容易動之以情。

    “爸,我可以跟嚴伯伯去說,而且估計也能說服他。不過,另外一個人那里,卻要你去說。”

    老爸一蹙眉︰“誰?”

    “到時候再告訴你。”

    我微微一笑,賣了個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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