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重生之衙內 作者:不信天上掉餡餅 (已完本)

   關閉
Nineider 2010-1-9 11:21:5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8 3634476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49
重生之衙內‧ 第六十二章 醫院提親

    到醫院宣布處理決定的依舊還是張隊長和那個民警,只不過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笑眯眯的客氣得很,似乎不是來處理梁國成而是來看望傷員的。

    當時嚴玉成听了我敘說的情況,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抓起電話接通了公安局,直接找到局長顏松柏,詢問案情。因為嚴玉成和老爸曾經親自到台山區醫院了解過情況,顏松柏很關注這個案子的進展,對案情了解得比較清楚,基本和我說的情況一致。

    “既然是初犯,我看還是應該給人家改過自新的機會,不能一棍子打死。而且那個梁國成家里的情況,也確實值得同情。我建議公安機關謹慎處理。”

    嚴玉成一席話說得中規中矩,沒有絲毫偏袒之意。但顏松柏自然是心領神會。

    我站起來看著嚴玉成,眼里露出明顯的欽佩之意,豎起大拇指。

    “臭小子,你倒成我的上級了!”

    嚴玉成笑罵一句,將我趕出了辦公室。

    有了嚴玉成的親口指示,張隊長的態度轉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我原本是不想再來人民醫院——听不得人家說感謝的話。卻架不住梁科長生拉硬拽,他是真正的武把式,我可不敢和他較量拳腳功夫。

    他還是不放心。倒不是懷疑我撒謊,只是有些擔心嚴玉成的指示到公安局執行時變味。有我在場,萬一事情有變,也能及時想辦法補救。

    其實這個擔心實在是多余,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案子,嚴主任親自關照,顏局長焉敢怠慢?

    “……鑒于梁國成認識態度較好。又是初犯。向陽縣公安局決定對梁國成予以治安拘留七天……梁國成同志。你對這個處理有什麼意見嗎?”

    梁國成茫然地看看張隊長。又看看梁科長。不知道治安拘留是個什麼意思。

    梁科長長長舒了口氣。對梁國成點點頭。向張隊長道︰“張隊長。你看。他地腿還沒好呢……”

    張隊長笑道︰“梁科長。你就放心吧。顏局長交待了。治安拘留可以暫緩執行。等老梁地腿傷好利索了再說。”

    “謝謝。謝謝!”

    梁科長大喜。這個不多話地人也不禁一連說了好些感謝地話。

    梁國成見梁科長這個樣子,也知道事情基本過去了,消瘦的臉上露出極其歡暢的笑意,只是仍有點不放心地問了一句︰“那,部隊那頭……”

    張科長笑眯眯地道︰“放心,這個顏局長也有交待……梁科,真有你的,為這個事嚴主任、柳主任都親自給咱們顏局長打過電話。柳主任還特別交待,不能把這事捅到部隊去。說那是他的老部隊,可不要給咱們向陽縣抹黑,哈哈,給縣里抹黑的事情咱們當然不會做了……”

    在張隊長想來,這自然都是梁科長的功勞。倒沒想到老梁一個保衛科長,那麼吃香,在縣里一二把手面前都說得上話。看梁科長的眼神里,便多了幾分敬畏。

    梁科長就有些尷尬,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有點慌亂地瞧我一眼,那是求援的意思了。我忍住笑,背過身去。梁科長無奈,只得硬起頭皮敷衍幾句,將張隊長打發走了。

    “國強,真是多虧了你啊……”

    梁科長更是尷尬,連連搖手,說道︰“國成哥,這可不是我的功勞,這是……”

    我轉過身來,豎起中指壓到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師父,你要是說一句感謝的話,那就不當我是你的徒弟了,我馬上就走!”

    梁科長無奈地笑了一下,搖搖頭,果然不再說。

    公安局如此結案,問題也並未全部解決。巨額的醫藥費,依舊像一座大山般沉重地壓在梁國成一家頭上。只是這個事情,梁國成無論如何是不肯再麻煩梁科長的。

    梁科長有心幫忙,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不好多說什麼。

    第四天早上,我去“利民維修部”,在縣革委大院門口意外地踫到了梁巧。她一直站在門口向里張望,顯見得來了好久,只是不敢進門。

    “巧兒姐姐,怎麼是你?”

    我有些意外的驚喜。

    梁巧展顏一笑,快步過來,將幾個雞蛋塞進我手頭,紅著臉說了聲“謝謝”,然後飛也似的轉身跑掉了。我愣愣地看著手里幾個兀自溫熱的雞蛋,心里極其感動。

    那時的鄉民就是如此可愛,只要你幫過她,她總是會記得你的,千方百計,竭盡所能來報答你。這幾個雞蛋,想來是自家母雞下的,原本可以換幾個錢,給她爸爸交醫藥費,或者補充一點營養,她卻在縣革委門前徘徊良久,硬塞進了我手里。

    “爹,都怪我沒用……”

    梁家大丫坐在病床前,傷心垂淚。

    梁國成搖搖頭,難過地道︰“爹不怪你,是爹委屈你了。”

    梁國成的愛人卻有些氣急︰“他們也忒沒良心,還說是親家,這個樣子了都不肯幫一把……”

    “唉,你就別怪孩子了,她也夠難的,人家家里頭,也沒有栽搖錢樹。”

    我來看望梁國成,正好在門外听到這麼幾句,想來是梁國成的醫藥費,那位做供銷社主任的親家不肯幫忙。這也難怪,兒媳婦已經買到手,肚子都翹起老大了,完全沒有必要再往這黑窟窿里扔錢。

    梁國成說得對,誰家也沒有栽搖錢樹。

    “梁師傅,好點了沒有?”

    我走進來,將一個竹籃放下,里面裝了些雞蛋、面條和兩斤豬肉。因為梁國成抽煙,還買了條火炬煙。

    “啊呀,是柳……柳……”

    這個稱呼可真難住了梁國成,直呼柳俊自然不成,叫柳少爺亦不合規矩,稱“小俊”又顯得托大,而稱呼柳主任更是僭越,因此“柳”了好一陣子也沒“柳”出個名堂來。

    “梁師傅,你就叫我小俊好了。”

    “那怎麼成?”

    “有什麼不成的?我是梁叔叔的徒弟,你是他的堂哥,說起來也就是我的長輩。”

    “這可真不敢當,柳主任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梁國成的愛人見我提這麼一大籃子東西,更是過意不去。

    “哎呀,還帶這麼多東西來,可怎麼當得起呀?”

    “沒事沒事,我就是來看看。”

    “哎呀呀,國成兄弟,你在這里呀,讓我好找……”

    正說話間,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旋即如同旋風般刮進一個人來,嘴里一迭聲地嚷嚷。

    “國成兄弟,他嬸子,大喜事啊……”

    好端端的,突然殺進這麼一位,非但是我,滿屋子病人、陪護都目瞪口呆。定神細看,才瞧明白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婦女,滿臉油光,顴骨高聳,嘴唇薄薄,一見就知道是那種極其能言會道的角色。

    一見到她,梁國成臉色大變,勉強笑道︰“桂花嫂,什麼大喜事啊?”

    梁國成的愛人卻有點心虛地撇過頭去。

    “哎呀,國成兄弟,你不是要給巧兒尋個婆家嗎?這事能成啊!”

    我頓時一陣眩暈!

    梁巧?婆家?這都哪跟哪呀!

    梁國成更是臉色鐵青。

    “誰說的?誰我我家巧兒要找婆家?”

    桂花嫂甚是不解,扭頭對梁國成愛人說道︰“他嬸子,不是你前兩天跟我說的嗎?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這麼好的人家。”

    梁國成逼視著老婆,壓著嗓子問︰“是你?”

    他愛人僵硬著脖子點了點頭︰“他爹,家里實在是沒辦法了……”

    梁國成就是一陣沮喪,賭氣道︰“我不住院了,死了干淨。”

    說著就伸出雙手去搬那條打著石膏吊起來的左腿。

    他愛人嚇了一跳,忙起身按住他,淚水涌了出來,嗚咽道︰“你死了,咱爹娘怎麼辦?經緯和巧兒怎麼辦?我怎麼辦?”

    梁國成雙手僵在那里,作聲不得。

    桂花嫂倒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笑著打圓場︰“瞧你們倆,什麼死呀活的,跟你們說,嫂子我這次真給巧兒找到一戶好人家。你們先听我說嘛。”

    也不等梁國成夫婦有何言語,當即說道起來。

    卻原來男方竟然是九里鋪公社的一個老光棍,據桂花嫂說不到三十歲。我冷眼旁觀,心知媒婆的話就如同後世房地產開發商的廣告信不得,在臭水溝旁邊建棟房子,愣給說成“尊貴水岸生活”。桂花嫂閃爍其辭,這男的縱算沒滿四十,怕也差不離。

    這個光棍平日里不務正業,屠牛宰狗,做些“投機倒把”的生意,打牌賭博,花樣翻新,手頭倒也積蓄了幾個錢。只要梁家應承這門親事,立馬就掏四百彩禮錢孝敬老岳父。

    這麼一個游手好閑的老光棍,就是農村說的“二流子”,而且是個老二流子,人厭鬼憎的家伙,到桂花嫂口里居然變成了難得一見的好人家。

    “這人好本事,會賺錢,無父無母,一點負擔都沒有。巧兒嫁過去,可享福了。關鍵是,他能夠馬上拿出四百塊錢來……”

    “別說了!”梁國成聲音低沉,額頭上青筋暴漲,盯著桂花嫂一字一句地道︰“我絕不答應!”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家屬這幾天下來,也大致了解了梁家的情況,很是同情,不再因為他是“賊牯子”而有所歧視。這時候就有人幫腔。

    “是啊,這哪成呢?人家小姑娘今年才十四五歲……”

    “就是,造孽呢……”

    桂花嫂見犯了眾怒,也不怯場,笑著說道︰“啊呀,國成兄弟,你不答應難道還有誰能按著你答應?我也就是看你眼下有些作難,想要幫你一把。”

    “多謝好意。不要說左腿斷了,就是兩條腿都斷了,我也絕不賣女兒……我已經對不起少蘭了……”

    梁國成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梁家大丫更是哭出聲來。大約少蘭是她的名字。

    父女倆這一哭,引得大家心里都酸酸的,幾個陪護的大媽大嬸,更是抹開了眼淚。

    “三十四床,繳費!”

    一名胖大護士雄赳赳進來,語調鏗鏘地吼了一嗓子,直吼得梁家夫婦父女膽顫心驚,臉色大變。這名護士之雄壯,著實叫人嘆為觀止。先賢王小波先生,在他的大作里記述過小學時的一位老師,說是渾身瓜果蔬菜,胸部像西瓜,屁股像南瓜。這位護士,正好生動地詮釋了小波先生的描述。

    “醫師,要……要交多少……”

    梁國成和他愛人都沒有吭聲,倒是梁巧怯怯地問了一句。

    “兩百。”

    “啊,那麼多?”

    梁巧輕輕驚呼一聲。

    胖大護士鄙夷地掃視一眼,聳了聳胸前的兩個大西瓜,昂首挺胸走了出去,臨走撂下一句話︰“再不繳費,明天就停藥。”

    病房里忽然變得十分寂靜。大家臉色都很難看,唯獨桂花嫂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梁巧低頭沉思一會,秀美的小臉上露出決然神色,對桂花嫂說道︰“嬸,我答應。”

    梁國成臉色大變。

    “我不答應。”

    桂花嫂滿臉笑容,尚未答話,一個清脆的童聲突然響起。

    不用說,這時冒出來做仗馬之鳴的正是區區在下柳俊先生了。

    桂花嫂愕然,隨即露出鄙夷之色,撇撇嘴,揮手說道︰“誰家的孩子,在這里胡亂說話?你懂得什麼?去去,一邊玩兒去。”

    這還是她見我衣著光鮮,以為是病房里某個病人的小孩,這才沒有厲聲呵斥。

    我冷淡地看她一眼,說道︰“誰家的孩子,你管不著。這里沒你的事了,你走吧。”

    “喲,小孩,口氣挺大的。你爸是嚴玉成還是柳晉才?”

    桂花嫂冷嘲熱諷,倒難為她跑江湖的媒婆政治覺悟這麼高,一下子就將新任的兩名主任都抬了出來。這也從側面證明一件事,開展“大宣傳大討論”之後,嚴玉成和老爸的威信空前高漲起來,至少已經很成功地在民間消除了前任王本清鄭興雲的影響。至于要消除干部中間的影響,怕是還要段時間。

    “你猜對了,我爸就是柳晉才。”

    第一次來的時候,梁科長已經介紹過我的身份,也沒必要刻意隱瞞。

    桂花嫂就是一滯,眼神里疑問夾雜著敬畏。

    “桂花嫂,小……小俊真是柳主任的兒子。我的事情,柳主任幫了大忙。”

    梁國成適時插話。

    桂花嫂立即滿臉堆笑︰“喲,真是柳主任家的少爺,老婆子這可是看走眼了,罪過罪過……”

    我雅不願與這種人多所糾纏,扭頭對梁國成道︰“梁師傅,你的醫藥費問題,我爸已經找七一煤礦的張礦長談過,應該有希望解決一部分。”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50
重生之衙內‧ 第六十三章 梁巧的新工作

    梁國成盜采事件,我本來的意思是要老爸獨力解決問題。畢竟也不是什麼大事,偷了點煤,給人打斷腿,用很法盲的觀點來看,也算是扯平了。假設是偷了點煤,再打斷護礦隊員的腿,那才比較麻煩。

    誰知老爸恪守官場規矩,不願撈過界,硬推給嚴玉成。那也沒啥,不過是多費了我一番口舌。我對嚴玉成的影響力,一點不比對老爸的影響力小。

    但解決醫藥費,就沒必要再麻煩嚴玉成。

    老爸原本就和張礦長有點交情,如今身為向陽縣二把手,張礦長人精似的,焉能駁老爸的面子?七一煤礦財政再拮據,幾千人的大單位,也不少這三兩百塊錢。

    細論起來,不管是縣里出這筆錢還是礦里出這筆錢,都名正言順,也都有不便之處。縣民政局可以透過困難補助的名義掏一點,政府終歸不能見死不救。怕的是助長盜采分子的囂張氣焰。而七一煤礦也有這個顧慮。如今老爸親自出面協調,礦里自然要順坡下驢。

    七一煤礦到底是在向陽縣的地盤上,今後再有類似事件,還得指望地方政府支持呢。諸如糧食供應,子女入學之類問題,更是離不開地方政府幫忙。

    正當桂花嫂眼珠亂轉,想要扳回些面子,七一煤礦保衛科和財務科的人就到了醫院,承擔了70%的醫藥費。留下這30%的尾巴,也有個說法。畢竟梁國成犯錯在先,不能不接受一點教訓。不然的話,盜采份子的囂張氣焰還真不能打壓下去。不一刻那位渾身瓜果蔬菜的胖大護士和另外一名嬌小玲瓏的同事就拿了點滴瓶過來給梁國成掛上。

    桂花嫂甚是無趣,招呼了兩句場面話,訕訕的走了。

    梁國成全家自是感激不盡,便是病房里其他的病人家屬,也都交口稱贊,說咱向陽縣出了兩位愛民如子的好領導。

    我這人臉皮時厚時薄,但只是听不得別人對我自己說感謝的話。人家要夸贊嚴玉成和老爸,我卻沒有理由不好意思。

    老爸是個好官,咱這做“衙內”的,也與有榮焉。

    當下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將潮涌而來地贊譽照單全收。頗有點洋洋得意。直到梁國成終于將“矛頭”對準“小俊”。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妙。慌忙搖手止住。

    “梁師傅。不說這個不說這個。我看。還是商量一下日後地事情吧。”

    說到日後。梁國成狂喜之情漸去。憂慮之心暗生。

    “唉。往後。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瞟了一眼梁巧。小姑娘剛才毅然決然要“賣身救父”。如今事情解決。卻又像受了驚嚇地小鹿。縮在一角微微發抖。讓人不自禁地又愛又憐。剎那間激起了我地俠義情懷。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盡管七一煤礦承擔了70%的醫療費,梁國成自家要掏的還得上百塊。家里還有一個偏癱的老父親,加上他自己最起碼要臥床三個月,他愛人必得要留下來陪護。便是頗有積蓄的家庭,這麼一整也要大傷元氣。何況他們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庭?境況之窘迫,可想而知。

    瞧桂花嫂離去時那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我真擔心這女人不肯善罷干休。只要梁家的境況得不到改善,梁巧又已經輟學,被“賣掉”是遲早的事情。

    只是,我又如何來幫梁巧呢?

    我一個小屁孩,打著老爸的招牌嚇唬嚇唬別人沒問題。倘若直接掏錢出來幫補梁家,怕是要嚇壞一幫子人。尤其頭痛的是,梁巧也還是個孩子,盡管桂花嫂認為她已夠資格嫁為人妻,但真正讓她去工作,怕是得不到人家的認同。

    真是傷腦筋。

    一時三刻沒有好辦法,只得告辭而去。

    上一次沾梁科長的光,梁巧母女都送到門外,此番本衙內面子不夠,只有梁巧一個人送。走到門口,梁巧輕輕拉了一下我的衣角。

    我回過頭,征詢地望著她。

    小姑娘滿臉紅暈,垂下頭,極低地說了一聲︰“謝謝你!”

    都說女人是禍水,這話看來沒錯。梁巧眼下尚未達到“禍水”的級數,不過瞧發展趨勢,過得幾年,只要能長得和她姐梁少蘭不相上下,最起碼也能達到“準禍水”的級別。

    就這麼一句沒多少營養的“謝謝你”,搞得我一整天都毛毛亂亂的,一連出了好幾回錯。方文惕和二哥詫異不止,卻又不敢問。自打教他們理論,我的師父架子端得很足。這也是台資廠整出來的壞毛病,我做工務主管的時候,時常將新進的小師傅罵得狗血噴頭。

    這人還真有點賤骨頭,你越罵他對你越服貼。

    中午飯照例去附近一家小飲食店打過來吃。這活以前歸方文惕,現今自然輪到二哥跑腿。方文惕怎麼說也是老板,又是殘疾人士,該當享受照顧。

    跟梁科長練了兩個月基本功,力氣長了不少,飯量也跟著大增。胃口幾乎和半大小伙子的二哥一般,超過方文惕這瘦猴許多。我對吃的東西不挑剔,有肉,管飽就成。維修部效益大好,我成了“腰纏千元”的闊佬,倒是可以好好治療一下饞肉的毛病。

    不成想這天中午的飯菜還真有些難吃,可能大師傅感冒了,舌苔厚,嘗不準味道,鹽下得太重。我還沒開罵,方文惕先就受不了,一連呸了幾口,掏出錢來,叫二哥去買包子。

    “TM的,這飯菜又貴又難吃,服務員一個個還板著個死人臉,好像他們是老子咱們是孫子……麻皮,老子賺幾個錢,都把去喂了狗……”

    我不由皺了皺眉。

    不過是鹽下得重點,這小子便罵得這般惡毒,看來還是心痛買飯的錢。

    我上上下下打量他,看得方文惕渾身不自在。

    “怎麼啦怎麼啦,我身上哪不對了?”

    “哪都不對。你小子,都那麼有錢了,怎還像個小氣鬼一樣,死摳門?”

    方文惕倒不忌諱,笑道︰“我這不也是窮怕了?有時常做無時想,省著點好,經得長久。”

    我撇撇嘴,不屑地道︰“小農思想!我問你,錢賺來做什麼的?”

    “這個……我倒沒想過,應該是賺來花的吧?”

    “對啊!就是賺來花的。賺了錢不花掉,跟沒賺有什麼區別?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只要你有能耐,只管花,花得多賺得更多。”

    這倒不是故意在方文惕面前充大尾巴狼,上輩子我雖然是個工薪族,花錢可不小氣。基本上賺多少就花多少,四十歲一覺睡過去之前,身無余財。這大概就是二十一世紀消費觀念和二十世紀消費觀念的區別吧。

    方文惕嘿嘿笑著,眯起小眼楮︰“大少爺,你有啥話就直說,別擠兌我!”

    我頓時鬧了個紅臉。

    這死瘸子,機靈似鬼,還真能看透我的心思。

    “是這樣,我想找個小女孩來給咱們做飯。”

    我也不瞞他,開門見山。

    “啥?”

    方文惕雖然有些吃驚,眼楮卻是亮晶晶的。看來“女孩”這個字眼刺激了他。

    見方文惕這個模樣,我心里就“咯 ”一下,有些猶豫起來。這死瘸子,今年該有二十歲了吧?也許二十二也說不定,倒沒問過他具體的年齡。總之很危險,正是騷得厲害的年紀。將梁巧那麼水靈的小姑娘弄到這來,該不會“羊入虎口”吧?

    那可真糟糕透了。

    “算了算了,我不說了。”

    我有些煩躁地揮揮手。

    “別別別,大少爺,你說,我听著呢。”

    我看了看他,神色嚴肅起來。方文惕見我認真,也收起嘻皮笑臉,問道︰“正經事?”

    “對,正經事。”

    于是我便將梁家的事情原原本本說給他听,著重點了梁經緯“全能第二名”的餃頭。果然方文惕听了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乖乖,那可不得了!”

    他腿腳不利索,對那些身手矯健的人充滿敬畏。

    “你是想幫他們一把?”

    “怎麼,不該幫?”

    “該,當然該。就沖著人家在部隊就要提干這點也該幫。往後那個梁什麼……對,梁經緯出息了,還不得記著你的好?”

    我笑罵︰“去你的蛋。本少爺是那麼勢利的小人?再說了,我有我老子呢!”

    “對對對,有柳主任這樣的老子,你還用別人記著好嗎?”

    提起老爸,方文惕就羨慕得要流口水。

    “梁巧她媽要留在醫院照顧梁國成,梁巧倒可以做點事。我想啊,就叫她來店里當個學徒,給咱們做個飯什麼的,也改善一下伙食。她自己學了門手藝,以後也能從農村出來了。”

    跟方文惕說話,我已經完全用上了成年人的語氣,多多少少還帶點教訓。方文惕也習慣了。

    “嗯,還可以給我洗洗衣服!”

    方文惕腆著臉。

    我警覺起來︰“衣服可以洗,但你不許打別的主意,人家可還是小孩子。”

    “放心放心,我有那麼壞嗎?再說你看中的女人……”

    說到這里,方文惕張大嘴沒了聲音。雖說他早不拿我當小孩看,這話也未免太“成年”了。

    “放屁!”

    我又好氣又好笑,嚴玉成說我是“惡人”,如今方跛子又來這麼一句,難道本衙內當真這麼不堪?小小年紀就“色”得如此過分?

    “要做好人,就該做個真正的好人,你小子假設真敢起什麼歹心,我鐵定叫公安局的人治你。不扒下你幾層皮我就不姓柳!”

    方文惕嚇了一跳,記起我整治趙強的手段,訕訕地道︰“不會不會,我不是那種人……那,她來了住哪啊?”

    我皺起眉頭,不耐煩地道︰“你是老板,安排工人住宿是你的事,問我干嘛?這附近沒有房子出租?”

    我是什麼狗屁老板了,還不是事事都由你作主?

    方文惕腹誹不已,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點頭不迭。

    “樓上二嬸家還有空房子,我呆會就去跟她商量。”

    跟方文惕說好,這事只成了一半,梁國成答不答應還兩說呢。我直接去提指定不行,人家高看我,是瞧在老爸的面子上。本衙內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一個小屁孩牛哄哄的幫人家閨女安排出路,不得笑掉大牙?

    我先跟梁科長說了這事。

    “什麼,每個月給二十塊錢的工資?”

    梁科長不大相信。

    縣里也有個別國營單位或者集體單位請臨時學徒工的,大都是管吃管住,不開工資。好點的每月給幾塊錢零花,已經很了不起了。

    一家伙開出二十塊的工資,比集體單位的正式學徒工還高兩塊。也難怪梁科長要大吃一驚。

    “嗯,方文惕是我家的遠房親戚,人不錯,挺本份的。技術也好。”

    這話有點昧良心,方文惕在紅旗公社的時候,差不多是個準“二流子”。說到技術,更是連“三腳貓”都還談不上。

    我說到做到,不但免除梁國成的牢獄之災,保住了梁經緯這個未來的戰斗英雄,還解決了70%的醫療費。在梁科長心目中,再也不是個小頑童那麼簡單。我說的話,相當有分量。

    不過梁科長為人精細,與我一道專程去“利民維修部”看了看。方文惕連住房都已經號下了,床鋪桌凳等簡單家什也一應俱全。梁科長與方文惕聊了聊,這跛子早和我對好了口供,自然答得滴水不漏。梁科長大為滿意,當即跑人民醫院去了。

    梁科長在梁國成心目中,可不是一般的地位,那是整個楓樹大隊第一位的能人。幾乎想都不想便應承下來,還沒口子稱謝。

    我站在旁邊,見梁巧興奮得小臉紅彤彤的,心中也自歡喜。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50
重生之衙內‧ 第六十四章 大辯論升級

    梁巧的到來讓方文惕和二哥興奮莫名。方文惕年紀稍大幾歲,也沒正經談過戀愛,二哥更是青澀小後生,對女孩子感興趣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何況梁巧又是這般漂亮。

    听說方文惕是老板,梁巧就很拘謹,恭恭敬敬叫了聲“方老板好”。將這死瘸子樂得小眼楮都眯縫起來,嘴咧開到耳朵根上,拖著條殘腿奮不顧身地要為梁巧提溜行李上樓。

    我上前一步攔住,打掉他伸得老長的手,瞪了一眼。

    “一邊去,少在這獻殷勤。”

    方文惕就訕訕地收回手,搔了搔頭。

    梁巧見方文惕吃癟,有些不大好意思,輕言細語地道︰“方老板,我自己拿就好了,也沒什麼東西。”

    這倒是實話,梁巧的全部行李也就是幾件換洗衣服,用一塊藍色印花布打成個小包裹,另加一床小被子。

    有了方文惕的前車之鑒,二哥就沒敢往前來獻殷勤。況且他還只有十五歲,臉皮遠不如方文惕厚,對女孩子也只是有些好奇。

    住房就租在鋪面的三樓,一間小小的偏房,大約有七八個平方。房東二嬸是個熱心腸,早將房間收拾干淨了,里面擺了張小木板床,一條木凳和一張自制的小方桌。

    臨河的一面開了個窗子,采光和透氣都還可以。

    衛生間是公用的,就在臨河的走廊上隔出來,倒是裝了自來水。走廊的另一頭是廚房,用煤球爐。房東二嬸說暫時沒人用,也可以給我們。自然水電煤球錢得自己掏。

    方文惕和二哥卻是住在店面里隔出來地那個小房間內。

    我在房間里打量一下。說道︰“方老板。你請人幫工。不置辦床單被褥也就算了。叫人家煮飯給你吃。卻連個鍋碗瓢盆都不買。拿手掌心當鐵鍋啊?”

    “買買買。馬上就去買……哎。不也是太急了嗎?”

    “急你個頭。跟你說好都兩天了。買個煮飯家伙要多久時間?”

    “行行行。大少爺。你教訓得是。我這就去買。”

    見我小小孩童教訓方文惕像模像樣地。梁巧就抿著嘴笑。方文惕嘻皮笑臉。倒也沒覺出有何不悅之色。

    “得,你去買煮飯家伙,我帶巧兒姐姐去買點日常用品。”

    “憑啥?”

    方文惕背過臉小聲嘀咕一句。

    “說什麼呢?”

    “啊,沒什麼沒什麼,早去早回,還有幾台機子等著修呢。”

    什麼話這是?這小子還真跟我吃起醋來了,當真好沒來由。得提醒提醒他,免得他真的一時沖動做下什麼蠢事,毀了他自己那叫咎由自取,連帶把我一番努力也全白瞎了。

    “哎,方老板,二哥,給你們立個規矩——往後,不許進巧兒姐姐房間里來。誰要是不听,我就告訴我師父,就是縣革委保衛科的梁科長,你們都見過的。可要當心了!”

    “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誰叫你是大少爺呢?不過你自己,也不能進吧?”

    “我當然沒關系,我是小孩嘛。”

    我得意洋洋。

    方文惕氣得直翻白眼,卻無話可說。

    于是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去買鍋碗瓢盆,我卻悠哉游哉帶女孩子逛起街來,心情十分之爽。要說向陽縣的街,確實沒啥逛頭。攏共就這麼幾條灰撲撲的爛水泥路,髒水橫流。

    但這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從未如此闊氣過。

    上輩子同老婆談戀愛時,大學畢業才幾個月,口袋里經常鬧空城計,多數時候不過是手拉著手出去再手拉著手回來,買幾塊錢的小吃解一下饞罷了。如今“腰纏千元”,按可比價格計算,得有後世好幾萬塊那麼多吧?哄一下女孩子開心還是綽綽有余的。

    這得感謝,要沒“穿越”這回事發生,怕是難得有這種“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的風光了。套用趙本山在2009年春晚小品《不差錢》里說的話,連“穿越”的八輩祖宗都得感謝!

    我只顧擺闊,買了香皂、洗發膏、梳子、小圓鏡、雪花膏之類用品,才花了不到三塊錢,心中不爽,待到縣百貨公司一門市部的架子上取下一條標價六塊錢的鵝黃色碎花連衣裙要梁巧試穿時,卻發現她緊張得額頭冒汗,小臉通紅。

    “怎麼啦?”

    我大是奇怪。

    “太貴了。”

    梁巧小心翼翼地答道。

    “這你不要管,穿上好看就行。”

    “不行的……我,我還不起的……”

    我更加奇怪︰“誰說要你還了?”

    “那,那更不行,我不能花你的錢……”

    營業員已經給搞得滿頭霧水,開始以為咱們是姐弟,本就在奇怪姐姐怎麼啥都听弟弟的,要都是成年人,倒也罷了。這個弟弟也忒小的離譜了點,偏偏作主的是我,掏錢的還是我。如今听梁巧這麼說,就更加猜不透我們的關系了。

    “沒關系啊,我喜歡給你花錢……”話一出口就覺得太過曖昧,我還是小屁孩,不該說這麼曖昧的話語,于是又加了一句︰“等你以後賺了錢還給我就是了。”

    梁巧臉更紅了,漂亮的丹鳳眼里漆黑如墨的瞳仁閃動著瞟了我幾眼,就垂下眼瞼,拿起連衣裙進了試衣間。

    等再從試衣間出來,連同是女人的營業員都看得目瞪口呆,至于自我感覺良好的柳衙內,更是很沒出息的差點當場流下口水。

    這……這也整得太漂亮了些!

    誠然梁巧的容貌極其精致,不過前後對比反差太大也是一個原因。眼見得一個穿著補丁粗布衣服的鄉下丫頭眨眼之間變成婷婷玉立的城市美少女,還真讓人的眼楮一時難以適應。

    說起來我好歹也算二十一世紀穿越回來的,在沿海城市打工多年,也見識過不少靚麗迷人的“禍水”,多少有些抵抗力,不至于當場出丑。方文惕就差遠了,才乜一眼,當即摔了電烙鐵。所幸沒有砸腳上,但縱算砸到腳上,估計一時半會也覺不出痛來。

    惹得梁巧又是一陣羞澀的輕笑。

    回到家中吃過晚飯,心情大好,嘴里哼起了小曲。轉眼卻見老爸眉頭緊鎖,手里拿著一份《N省日報》,正在逐字逐句讀一篇文章。

    莫非上頭政策又有了變化不成?

    我湊過頭去瞟了一眼,發現標題是《當前政治宣傳工作中存在的問題》。

    嗯,口氣很大呢,作者該當是大有來頭。眼楮自然而然往下一瞅,“文毅”兩個字赫然在目,心里不由“咚”地一跳。

    果然好大來頭。

    這是署名文章,文毅乃是某大軍區的副政委,該大軍區管轄著包括N省在內的四個省的駐軍,實權副政委堪稱威風顯赫的大人物。

    照說文毅的文章,該當發表在軍報上,想來《N省日報》只是轉載。

    我索性站起來,靠到老爸身邊,一同看那篇文章。越看越是心驚。卻原來文副政委字里行間,分明是在指責目前N省的宣傳導向很不正常,是和中央既定大政方針對著干。在文章中間,甚至還點了向陽縣和嚴玉成、柳晉才的名,言辭甚是犀利。

    我正要和老爸說話,電話機響了起來。縣革委副主任的宿舍,也都裝了電話的。

    “喂……哦,嚴主任……好,我馬上過來……嗯嗯,小俊也在,好好……”

    我問道︰“嚴伯伯叫我們過去?”

    “嗯。是去周先生那里,你嚴伯伯一起去。走吧。”

    還是安步當車,沒有驚動司機和別的人。來到縣劇團的職工宿舍,周先生一壺清茶,半躺半坐,怡然自得在看書。

    “老師,好興致。”

    “周伯伯好,師母好!”

    “呵呵,你們來了,坐,坐!”

    嚴玉成也不廢話,甫一落座,便遞過報紙。周先生接過,仔細讀了一篇,眉頭微蹙,慢慢將頭往後靠到竹躺椅的後枕上,閉起眼楮。

    嚴玉成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慢慢品茶,甚是好整以暇。老爸卻是正襟危坐,神情略顯緊張。

    “玉成,你好像很悠閑啊。”

    周先生睜開眼楮,微笑問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是討論,自然會有不同意見。”

    我笑道︰“嚴伯伯,好氣魄。”

    “臭小子,倒會拍馬屁。”

    “不是拍馬屁,是真的很有氣魄。”我扁了扁嘴,“我拍馬屁也有原則的。”

    三個大人都不禁莞爾。

    周先生說道︰“小俊,那你說說,你嚴伯伯怎麼個有氣魄法?”

    “文毅可不是一般人,來頭那麼大,大軍區副政委,級別比咱們省委第一書記不低呢。”

    周先生三人面面相覷,老爸遲疑地問︰“這個也是周先生教你的?”

    周先生連連搖手︰“別賴我身上,我可沒教這個。”

    嚴玉成就盯著我,似乎要從我頭上看出兩只角來。

    嘿,一不小心把這茬忘了。普通人哪知道文毅是誰啊?更別提什麼級別的事了。

    我咳嗽幾聲,訕訕的起身給他們續茶。打定主意他們要再糾纏這個話題,咱就來個悶聲大發財,叫他們老虎吃天,無從下嘴!

    所幸他們沒有繼續糾纏。我給的驚奇太多,也不在乎多這一回。

    “嗯,小俊說得有理呢。以文毅的身份,斷不至于胡亂說話的。尤其是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他們這種級別的干部通常是慎之又慎。”

    周先生說道。

    “可他偏偏寫了這篇文章,而且旗幟鮮明,看樣子是要做急先鋒呢。”

    嚴玉成皺起眉頭。

    周先生冷笑一聲︰“急先鋒?我看未必。他說的東西又不新鮮,都宣傳快兩年了嘛。估計是近來N省鬧得太厲害,已經走在全國其他省市的前面了。再不反擊,怕是要席卷全國了。”

    “你是說,文毅是那條線上的人?”

    “那還用說,你查查他任職的簡歷就知道了,要不是靠在那條線上,能升得那麼快?”

    前世有一陣子我是軍事發燒友,特別對國內高級將領的事跡比較感興趣。這位文副政委的履歷倒也知道一些。和大多數處于他現今這個職位的將軍不同,文毅戰爭年代的功勛並不顯著,建國後的地位也不突出,似乎是師一級的干部。到六十年代後才逐漸崛起,去年升任大軍區副政委,並且握有實權。要說升遷也不算太快,只不過開國將軍中比他資歷老功勞大的大有人在,這才顯得比較突兀。

    那邊選擇他來展開第一波反擊,很有道理。以他的地位,足可以代表高層意見。倘若萬一反擊失利,折損卻也並不太可惜。畢竟他在軍中尚屬于新貴,不是元老級別的。失利不至傷筋動骨。事實上,照歷史軌跡,文毅明年就會被調離大軍區,具體去了哪個單位,我卻記不得了。

    對文毅的升遷軌跡,老爸很熟悉。畢竟他是軍人出身,對這些東西比較敏感。

    “嗯,將文毅推到第一線,證明他們也很擔心,並無必勝把握,是在試探。”

    周先生一拍巴掌︰“對了,晉才這個分析非常有道理。”

    “那我們怎麼辦呢?”

    嚴玉成問。

    周先生笑道︰“玉成,故意哄我呢。你心中早有成算了。”

    嚴玉成抓抓頭皮,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成算是沒有。我看可以不必理他。反正我們級別差得太遠,他點我們的名,只是指桑罵槐。哪會真跟我們來計較?”

    “他職務雖高,體系不同。軍隊管不到地方。我看這場大辯論要升級了。”

    我暗暗點頭,卻再不敢胡亂顯露出來。

    在此之前,真理標準的討論還只是在理論界展開,向陽縣屬于特例,因緣際會提前參與其中。鬧騰了個把月,也該到升級的時候了。

    文毅開了這個頭,隨之而來的就是和他地位相當的高層大佬會紛紛發言,表明態度。

    “你們啊,該干什麼還干什麼。甭管他。”

    周先生下了結論。

    此後情形一如周先生所料,辯論逐漸升級,一些大軍區、省、自治區、直轄市的重量級人物紛紛出場,或發表言論,或撰寫文章,表明態度,大多數是支持“實踐檢驗真理”的。

    雖然我早知這個結果,畢竟有些患得患失,也與嚴玉成和老爸一道,密切關注辯論的情勢,每日的《N省日報》那是必修課程。情勢明顯對嚴玉成和老爸有利,我也就松了口氣。

    在八月十七日的《N省日報》上,意外看到一則消息,讓我又動開了心思。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51
重生之衙內‧ 第六十五章 火力發電廠

    八月十七日的新聞報道說,大型火力發電廠“大坪火力發電廠”已經破土動工。地址就位于向陽縣石馬區大坪公社。

    我記憶中上輩子在大坪鄉是有個火力發電廠,但沒去看過,也不知道居然一九七八年就在建了。寶州地區煤碳資源豐富,被稱為N省的能源供應基地。此前已經在其他縣建了兩個火力發電廠,大坪是第三個。將煤碳資源轉變為電能,可以彌補水電站發電量的不足。

    倒不是我對這個火力發電廠有啥想法,那是國家投資的大型項目,只不過選址在大坪鄉,不要說向陽縣,便是寶州地區也管不到人家。我小屁孩一個,能染指什麼?

    我想的是另一回事。

    向陽縣物產不豐,除了煤碳,值得一提的大約就只有粘土了。粘土乃是制磚的好材料。一些社員農閑時節搞點副業,就是制磚制瓦。當然是純手工的,很累人,所獲也不多。限于體制,也沒人搞大型的制磚廠。其實就算是體制允許,以向陽縣的經濟狀況,消費得起紅磚(燒制磚)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缺乏大型制磚廠的生存基礎。

    如今火電廠動工,無疑需要大量的紅磚。

    這可是個好機會。

    我年齡太小,走不出去,最近幾年要想賺點錢零花,就得立足向陽縣想辦法。這個好機會可不能錯過。我沒打算組織一批農村壯勞力手工制磚,一則政策暫時還不允許,記得上輩子的時候,國家規定個體戶雇工人數不得超過六人。二則這麼原始的方式也有點委屈我這個機械方面的長才。

    我打算整個制磚機來玩玩。

    大型真空液壓制磚機技術難度太高,工藝要求也太高,向陽縣這點工業基礎,完全不夠用。整一台小型的,每天出五千塊磚坯,難度應該不大。材料可以廢物利用,有車床和刨床就可以搞定了。

    使用這些設備,我不是很在行。但那沒關系,咱就負責出設計圖紙和材料,偌大一個向陽縣,找加工的技術工人還是不難的。

    其實制磚機也有得買。只是考慮到成本。似乎還是自己動手要劃算些。

    本衙內現在手頭不寬裕啊。人脈也不廣。沒辦法解決資金問題。必須立足現實來想辦法。

    “方哥。你現在手頭有多少錢?”

    在維修部吃過中飯。我拉方文惕到一旁說話。

    梁巧做飯地手藝挺不錯。大家都吃得很滿意。至于幫工。眼下還在學徒。不過小姑娘盡管只讀了個小學畢業。卻是心靈手巧。學得也認真。已經能幫上一些忙了。

    梁巧見我和方文惕在一旁說話。很懂事地避開去。和二哥一道清理回收地舊機器。拆零件。

    “一千多吧,怎麼啦?”

    “一千多少?”

    “咦,你不是知道嗎?數數你自己的錢不就清楚了?”

    這話在理。咱們是對半分賬,理論上我有多少錢他就有多少錢。

    我笑道︰“誰知道你有沒有去打牌!”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到街上之後,我就沒打過牌……嘿嘿,每天忙得跟個鬼似的,那還有哪閑工夫?”

    方文惕連忙撇清。

    他是真的有點怕我。

    “那你手頭,應該還有一千三四百塊吧?”

    “差不多。怎麼啦,想借錢啊?”

    方文惕就警覺起來,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緊張得很。

    我罵道︰“TM的,別那麼沒出息。就算想借錢,你也不用防賊似的看著我吧?怕我賴債不還?”

    方文惕搔搔頭︰“這倒不是。你真要借,我敢不給嗎?”

    “說敢不敢的,多難听?好像我就是個惡人,老欺負你似的。”

    方文惕不說話,給我來個默認。

    我又好氣又好笑,打了他一拳。只是他比我高多了,這一拳卻捅在腰眼子上。隨即正色道︰“跟你商量個事,我想整台制磚機。”

    方文惕立即滿天小星星。

    “我說大少爺,你怎麼老是有那麼多古怪想法啊?這維修部搞得好好的,又整什麼制磚機?整那玩意干嘛?你要建房子?”

    “我說你怎麼越來越笨呢?腦子進水啊?”

    “啥叫腦子進水?”

    暈死!

    十幾年後的流行語,這會子說出來還真有些超前。

    “笨蛋。自己建房子就要整台制磚機,那是不是還要建個水泥廠啊?”

    “就是嘛,我就不明白了。”

    我嘆了口氣︰“賣磚啊!現在一塊磚賣三分八厘到四分錢,我算過了,除去人工開支,燒碳的錢和運輸費用,每塊磚能盡賺兩分錢。假設一天出五千塊磚,你倒是算算,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方文惕掰起手指頭來。

    “一塊磚賺兩分錢,十塊兩毛……一天五千塊就是一百,一個月……三千!”

    “明白啦?”

    “明……明白了……”

    方文惕嘴張得老大。

    “這還只是剛開始的算法,等買賣做順暢了,可以擴大生產規模。這樣吧,你要害怕,我就一個人干,你借錢給我,一分的月利。一年到期結清。要是不怕,那就還是咱倆合伙干,不過分成方面要改一改,四六開,你四我六,怎麼樣?”

    “合伙合伙,當然合伙!”

    方文惕想都不想,馬上就嚷嚷起來。

    說起做買賣,他也知道自己的腦水根本不夠跟我比。最聰明的做法就是猛點頭!

    “對了,大少爺,誰去干這個呢?維修部也要有人才行。”

    我笑起來︰“做機器也分幾個步驟,設計圖紙我來弄。整好圖紙之後我還得去找加工的師傅……這些事情要叫你去做,你也做不來是不是?”

    我這麼直白,可以想見方文惕心里是何等的不爽,但事實如此,也只得點頭。

    “等機器做出來之後,找地方組織人員生產,就都是你的事了。我小孩子家,也指使不動那麼多人。”

    “那賣呢?磚燒出來賣給誰?”

    “這個不要你操心,我來找買家。”

    方文惕點點頭,看得出來,他興致不是很高。這也難怪,現今守著棵搖錢樹呢,修理費加上組裝機出售,每月最少也賺三千。還是人家找上門來要貨,輕輕松松。我卻偏不安生,要去整什麼制磚機。

    燒磚可不是什麼好活計。

    方文惕腿腳殘疾,沒做過磚坯。但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走路呢,瞧人家一天到晚泡在泥巴里,累得像狗一般吐著舌頭喘氣,想想都頭皮發麻。他習慣于听我的安排,無奈之下應承下來,興致自然不高。

    做設計圖紙不容易。最簡單的機械制磚機,立體圖、平面圖、剖面圖、轉動結構圖,大大小小得一二十張圖紙,還都得一絲不苟標明尺寸,工作量不小。維修部里內外兩間房,到處堆滿了廢舊電器,工作台上更是如同混戰之後的戰場,想做圖紙都沒地兒。

    “巧兒姐姐,借你的房間用一下,我畫幾張圖紙。”

    我指指背的書包,舉凡作圖要用的工具,紙張都買好在這里了。

    梁巧來了這些天,觀察之下,也早已明白,這個維修部名義上是方文惕的老板,實際是由我作主的。當即輕輕抿嘴一笑,腳步輕盈地隨我上樓。

    工作的時候,她還是穿著補丁衣服,權當工作服了。那件漂亮的連衣裙,只穿過一兩次,珍惜得很。盡管如此,仍然難掩麗質天生。方文惕和二哥見我如此假公濟私,眼楮里幾乎要滴出血來。

    上午太陽不毒,臨河的老式木板房,倒也陰涼得緊。房間內收拾得干干淨淨,透出淡淡的香味,相當好聞。梁巧手腳麻利地將小方桌移到窗口下,支好凳子。

    我沖她甜甜一笑,坐下來,掏出紙筆開始作圖。

    “小俊,這是什麼呀?”

    梁巧給我倒了一杯茶過來,用的是她自己的水杯,見我畫出一個立方體,有些好奇。

    “制磚機。”

    “制磚機?做什麼的呀?做紅磚的嗎?”

    “嗯,做磚坯的。做好之後直接上窯里燒成紅磚。”

    梁巧輕輕“呀”了一聲︰“做磚坯還用機器的嗎?”

    “是啊,用機器做磚,速度快,產量高,質量好,比起手工制作,成本要低很多,還輕松。”

    “這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我抬起頭,望著她漆黑的瞳仁和紅潤的瓜子臉,心頭又是一蕩,微微點了點頭。

    梁巧就露出極其欽佩的神情︰“小俊,你真了不起呢。”

    我臉皮薄,听不得奉承話。但這話自梁巧嘴里說出來,十分自然,毫不做作,我听得心花怒放,竟破天荒的沒有不適之感。

    “沒什麼,雕蟲小技而已。”

    梁巧撲閃著漂亮的大眼楮,顯然不明白“雕蟲小技”的意思。這可憐孩子,才讀完小學就輟學了。

    “巧兒,想讀書嗎?”

    梁巧听我沒叫“巧兒姐姐”,略有些奇怪,還是點點頭︰“想讀。”

    “那,等暑假過完你還是去上學吧,不用在這里幫忙了。”

    “你……你不要我了嗎?”

    梁巧大吃一驚,急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見她這樣,我比她還嚇得厲害,心里一陣陣生痛。有些女人,天生就是讓人無限憐愛的呀。

    “不是,我怎麼會不要你?你那麼乖巧,是男人都會喜歡你呢。”

    這話曖昧意味就重了。梁巧臉一紅,水盈盈的大眼楮卻十分專注地望著我,咬了咬嘴唇,輕輕道︰“真的呀?”

    我篤定地點點頭。

    “我知道你想什麼呢。放心,讀書的錢我給你出,生活費也算我的……等你以後考上大學參加工作了,再還給我好了。”

    “呀,考大學?我哪里考得上大學啊。我笨死了!”

    梁巧嘴里這麼說,臉上卻露出向往的神情。對一個農村小女孩來說,考大學,參加工作,做體面的城里人,只要想一想,都讓人開心得睡不著覺了。

    我笑笑︰“那就這樣說定了。”

    梁巧想了想,搖了搖頭。

    “不行,我爹我媽都不會答應的。”

    “我去跟他們說……我叫梁科長去同他們說。”

    “可是……可是……”

    小姑娘眼瞼垂下來,臉頰上兩團嫣紅更甚。

    “可是我喜歡留在這里呢,我想跟你學技術……”

    我哈哈一笑,沒準這小姑娘喜歡上我了呢。想想又覺得太扯了,她十四歲,我九歲,就說喜歡不喜歡的,實在有些離譜。

    “其實這個技術不合適你的,女孩子不該干這種活。特別是你,那麼漂亮,通天下大約也找不到你這樣漂亮的維修技師。”

    “嘻嘻,就你嘴巴甜,哄人家開心。”

    “我沒哄你。我覺得你呀,就應該坐在帶空調的辦公室內,泡一杯咖啡,打幾個電話,指揮一大幫子手下去給你做事……”

    我這是給人家分派了一個大公司高管的職位。

    “我才沒那麼命好。你說的這些事,我听都沒听說過,哪里做得來?”

    我笑笑。其實這個什麼高管,也不是我希望她將來做的。像她這樣的“禍水”級美女,頂好就是養在家里,養養花草,逗逗貓狗,練練瑜伽,做做保養,逛逛超市,打打麻將,偶爾出去度個假,觀賞一下風景。當然,如果和老公商量好,也不妨生生兒子。

    自然這個現在卻是不能跟她說的。

    “沒關系,誰也不是生而知之,是學而知之。以後你慢慢就會了,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

    “真的?”

    梁巧喜不自勝。

    “你可不許哄我。”

    我笑道︰“我什麼時候哄過你?”

    梁巧歪著腦袋想了想,笑道︰“真的呢,你真的沒哄過我呢。”

    “梁巧,梁巧,在干嘛?快下來干活了……”

    這死瘸子,真不識相,鬼叫鬼叫的!

    “方老板生氣了。”梁巧吐吐舌頭,轉身出門,到門口又回頭問道︰“你中午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紅燒肉,補腦。”

    說完自己也有些好笑,饞肉就是饞肉,還找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整得好像跟某位偉人似的。

    “嗯,我知道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51
重生之衙內‧ 第六十六章 江友信的表哥

    設計圖紙整整搞了兩天才算完工。

    技術上的事情來不得半點馬虎,每張圖紙都畫得規規矩矩。見到如同印版般精致的圖紙,方文惕目瞪口呆了好一陣,由衷地道︰“大少爺,這次我是真服了你!”

    “敢情以前都是假服?”

    “不是不是,真服真服,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還是!”

    方文惕諛詞潮涌。

    “嘿嘿,你拍馬屁的功夫倒是見長了……這樣啊,這幾天我要去找人加工這玩意,沒時間呆在店里。你們幾個多辛苦些吧。”

    “沒事,你放心去弄吧。”

    方文惕拍著胸口的排骨信誓旦旦。

    這小子如今長進了,除了電視機的一些毛病有時會抓瞎,收音機、收錄機基本弄懂了。至于組裝,二哥已經很熟練,梁巧也能幫上忙了。雖然組裝電視機比較賺錢,不過量還是小了點,就是七折,也要四百多塊,一九七八年的向陽縣,能掏出這麼大筆錢的人不多。倒是二手的收音機、收錄機,市場比較大,單機利潤稍低些,靠的是“薄利多銷”,所得不比電視機那塊少呢。

    利民維修部的二手機,組裝機,主要零配件都是正宗貨,質量方面很不錯。又打著五交化公司的牌子,有保修承諾,短短兩個月時間,已然名氣在外,口碑挺好呢。甚至臨近的寶州市和青安縣,都有人慕名前來提貨。這棵小小的搖錢樹,交給方文惕,基本也能放心了。

    加工制磚機,我打算找縣農機廠。不過怎麼找法,又是個頭痛的問題。總不能直沖進去,逢人就說鄙人乃是縣革委柳主任的兒子,叫你們老大出來說話?

    這麼整。還真是糟蹋了“衙內”這個金字招牌!

    想了想。還是老套路。借力打力!

    這個力。找江友信去借。他如今是縣革委地正式工作人員。又是老爸地秘書。說話管用。最要緊地。他是成年人。不會被人家當成發神經地小屁孩給趕出來。

    “江哥。下班沒事吧?”

    下午在老爸辦公室外。我堵住江友信。

    江友信原以為我來找老爸。見我突然問起下班地事。略覺奇怪。

    “沒事。你……”

    “我請你吃飯。”

    江友信笑起來︰“你請我吃飯?還是我請你吧。欠你一個人情呢。”

    這倒是實話,他要不能成為我姐夫,這個人情可欠得有點大。若不是我揭出剽竊那事,他鐵定還呆在石馬中學教書。若不識相,說不定還會開罪徐國昌。

    我也不跟他客氣,點點頭。

    “想吃什麼?”

    我笑了笑,有點饞一招待所的紅燒肘子了。但我和江友信卻是不方便去那里。那個一招待所的所長王友富,因為嚴玉成要借他安撫底下的干部,暫時還呆在所長的位置上。我和江友信,一個是柳主任的兒子,一個是柳主任的秘書,讓他瞧見在一起大吃大喝,影響不大好。誰知道這個小人會借此做啥文章?

    “人民飯店吧。我先過去點菜,一會你過來。”

    “好。”

    人民飯店的餐桌上,我鋪開了設計圖紙。

    “這是什麼?”

    江友信有些好奇地問。

    “制磚機圖紙。”

    “制磚機?誰畫的?”

    我笑笑,倒也沒瞞他︰“我自己畫的。”

    江友信眉毛一揚,隨即就笑了︰“早知道你非同凡響。”

    他性子原本就沉穩,做了領導的秘書,益發穩重,換了別人一定大驚小怪。不過這也和上次剽竊事件有關,他見識過我的不凡。

    “你要請我吃飯,就為了這個東西?”

    我笑道︰“是你請我吃飯。”

    江友信也笑︰“不管是你請我還是我請你,總歸是我付賬。”

    “那可不一定,我現在比你有錢。”

    決定找江友信幫忙,我就打算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他。要想在向陽縣將生意做開,我自己不方便出面,總得有一個夠份量的人去疏通各種關系。我原先想過孫經理或者王學文,又一一否定。孫經理勢利,王學文混賬,均非可托付之人。況且關系也遠了些,靠不大住。

    而江友信卻是我最了解的人之一,不管日後成不成一家人,都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饒是江友信沉穩非常,听了我說的事情,也大為訝異,伸手敲打著桌面,鎮定自己的心神。這也難怪,一個九歲的孩子做出這種事來,實在是出格了些。

    “這麼說,我今天還真要賺餐飯吃了?”

    江友信勉力消化完我的話,開起玩笑來。

    “也就賺餐飯吃,煙啊酒啊什麼的,可不敢給你。你如今可是干部,身份不一樣。”

    “你敢給我還未必敢要呢,怕你爸收拾。”

    這時候菜上來,江友信一看就頭大——燜羊肉、回鍋肉、紅燒魚!全是肥得流油的。江友信精瘦,是素食主義者,跟我剛好相反。

    這倒不是我的惡趣味,是真想要他增加點營養。都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就沒點素的?”

    “有,青椒炒雞蛋。”

    江友信松了口氣︰“還行。”

    不然的話,枉擔一個吃飯的名聲,眼見我大快朵頤,自家在一旁喝湯吃白飯,味道不大好。

    “江哥,農機廠你有沒有熟人?”

    我夾起一大塊燜羊肉,猛咬一口,含含糊糊地問。

    “有。農機廠的副廠長張力,是我表哥。”

    我眼楮頓時就亮晶晶的,這可真是湊巧了。上輩子倒沒听說過他有這門表親。

    “太棒了,正好給我加工這個制磚機。”

    “沒問題,他本來就是車工出身。以前洪山機械廠的技師,後來才調到農機廠的。”

    洪山機械廠我知道,那是部隊的工廠,生產槍炮的。五九年那位著名的耿直元帥主持建設大三線的時候,一些部隊工廠建到了向陽縣的山溝溝里。技術力量遠比農機廠雄厚。

    在洪山機械廠做過技師的人,加工個制磚機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今天星期六,他該在家。索性咱們吃完飯去他家玩一會。”

    “行,你是大哥,全听你的。”

    我一副江湖口吻。

    江友信笑笑,又搖搖頭。料來也在詫異我和年齡甚不相符的成熟。

    這一頓飯吃得分外愜意,肚子里裝滿了各種肉類,走出人民飯店時撐得直打嗝。不免又被江友信笑話一番。他那麼沉穩的人,偏是在我面前不拘形跡,和嚴玉成相類。大概也是覺得和我投緣吧。

    “江哥,張廠長喝酒不?”

    “喝。”

    “抽煙不?”

    “抽。”

    “太好了。”

    江友信奇道︰“煙酒俱全,好什麼好?”

    “他要不抽煙不喝酒,我還真不知該買點什麼進門禮。”

    一九七八年不比以後,天一擦黑,店鋪基本關門,又沒超市可逛,想買個啥“大禮包”連門都沒有。縣革委門外有一個供銷社的門市部,關門倒比較晚,可以買到煙酒。

    向陽鎮獨有這麼一家公家的門市部是晚上還營業幾個小時的,原因不言自明,緊挨縣革委嘛。總得讓那些臨時起意送禮的人有個地方買去。雖說是計劃經濟,供銷社無論盈虧都不影響工資發放,買賣興隆一些總歸不是壞事。

    江友信曬道︰“自家親戚,不必搞這些名堂。”

    我笑道︰“是你的親戚,暫時還不是我的親戚。求人辦事,沒有空著手進門的道理。”

    “嘿!要是給柳主任知道,還不知怎麼生氣呢。”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我幫他搞活縣里的經濟,他還得感謝我呢,生什麼氣?”

    我嘻皮笑臉。

    江友信連忙正色道︰“小俊,別亂說話,當心被人家批成唯生產力論。”

    我撇撇嘴,也不置辯。

    過得幾年,你就知道這句話的來頭有多大了。

    我買了兩瓶西鳳酒,兩條大前門煙。原本要買四瓶酒四條煙,愣給江友信攔住了。雖然我告訴他我現在很有錢,一時半會他還是無法接受我的“奢侈”。

    這個九歲小屁孩也實在太能折騰了。將他一個月的工資不當回事呢。

    張力家里住在老街,沒有路燈。要不是臨街的鋪面和住房門縫窗戶里漏出一點燈光,咱倆得摸黑走路。東西都是江友信提著,騰出一只手來拉住我。可見在他心目中,我也還是個小孩子,至少走夜路怕我摔著。

    八月中旬,天氣已經並非最熱。一九七八年,全球溫室效應還不是很明顯,天黑下來後,比較的涼爽。老街的房子外邊是磚瓦結構,內里是木板樓梯。水泥預制板眼下還遠未成為建築的必須材料。走在木制樓梯上,發出空空的聲音。

    張力家住在二樓,因為是熱天,房門是敞開的。

    “表哥?”

    江友信叫了一聲。

    “啊,是友信啊?快,進來坐!”

    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應聲而出,五短身材,甚為健壯,面容倒是很和善,瞧樣子是老實人。

    “友信,你可是稀客,有陣子沒來表哥家玩了吧?是不是換了工作,在縣革委很忙啊?”

    听到聲音,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從里間出來,見到江友信,滿臉堆笑。大約就是他的表嫂,張力的愛人了。嘴里一迭聲說著話,挺伶俐的樣子。

    我心里又多了幾分喜歡。

    這有個說法,凡是這種伶俐的女人大都精于算計,說得貶義一點就是貪財好貨。我找張力幫忙,正需要她在一旁敲邊鼓。要知道公家人幫人干私活,在當時比較犯忌諱。兩口子都太老實的話,縱算我打出縣革委柳主任的牌子,怕也不大管事。

    “晚上不加班,就過來了。”

    江友信話講得十分平淡,仿佛隨口聊家常,卻透出了十足親切的意思。只有真正的一家人,說話語氣才會這麼平淡,不刻意修飾。

    我大感佩服,想不到“大姐夫”還有這般說話的技巧,上輩子倒沒留意。

    這時候張力已經看到江友信帶過來的東西,嚇了一跳︰“友信啊,怎麼回事?”

    雖說是表親,既不逢年過節,又不是過生日,整這麼貴重的禮物,難怪他愕然不解。

    “有點事請表哥幫忙。”

    “哎呀,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你要我幫忙,只管開口就是,何必弄這些?”張力搖搖頭,又加上一句︰“再說了,你如今都是柳主任的秘書了,還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

    “是啊是啊,友信你也太見外了。”

    表嫂眉花眼笑,手忙腳亂地收拾桌子,上茶水、瓜子。

    “友信啊,縣革委上班緊張不?柳主任難伺候不?”

    江友信笑笑︰“表嫂,都是革命工作,分工不同罷了。什麼伺候不伺候的?要是讓別人听到了,傳出去不好。還以為我們背後議論領導呢。”

    “對對對,你瞧我這張嘴,就知道瞎說八道……友信啊,這孩子是……”

    汗!

    進門多久了才注意到我,本衙內還真是不顯眼呢。

    “這是柳主任的小孩,叫柳俊。”

    江友信語氣還是很隨意,張力和他愛人卻愣住了做不得聲。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江友信會將柳主任的兒子領到自己家里來玩。

    “表哥表嫂,你們好,叫我小俊就行了。”

    我開口打招呼,隨了江友信的稱呼。照說這兩位三十出頭年紀,比老爸小不了幾歲,這麼叫有點折了輩份。不過我叫江友信江哥,叫他們叔叔阿姨的話,更加亂套。

    “哎呀哎呀,真是,柳主任的小孩,這可真是……張力,你陪客人坐一會,我去買點糖果……”

    表嫂慌了手腳。

    “表嫂,別忙乎了,我和江哥剛吃完飯,肚子脹得不得了,這會什麼東西都吃不下。”

    江友信笑著止住表嫂︰“就是啊,表嫂,別忙乎了,這不是有瓜子呢。”

    “哎呀,這怎麼行呢?太失禮了……”

    我笑道︰“表嫂,真的不用麻煩,我和江哥親如兄弟,你要這麼客氣,我下次還不敢登門了。”

    “瞧這話說的,真不愧是柳主任家的孩子,說話一套一套的,真有水平。”

    表嫂嘖嘖稱奇。

    江友信笑笑,不再理會表嫂嘮叨,掏出圖紙來,說道︰“表哥,這是小俊的一個親戚畫的圖紙,想麻煩你看看,能不能幫忙加工一下。”

    這個話,是我們在路上就“串供”好的,推到了一個莫須有的“親戚”身上,為的是不讓太多人知道我的“天才”。以目前的大環境,我也不便事事都沖到前台,免得授人以柄,影響到老爸。

    接過圖紙,張力馬上精神一振。他是搞技術的,機關里頭的事情不大明白,就覺得和江友信之間有了距離,沒啥共同言語。說到技術,那是得其所哉。

    “唔,這是……制磚機?”

    我立即大為振奮。看樣子找對人了。

    “對對,我那親戚說,就是制磚機。”

    張力邊仔細看圖紙邊點頭贊嘆︰“畫得真漂亮,你那親戚做什麼的?設計水平很了不得啊!就是我們廠里的技術員,我看也還沒這個水平。”

    江友信听了這話,就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偷偷朝他扮個鬼臉。

    “表哥,這東西你們廠里能加工嗎?”

    “加工是沒問題,就是材料不好找。特別是這上下兩個模塊的模具鋼不好找……其它的倒還好辦。”

    “那可得拜托你想辦法,你是行家嘛。”

    “行家不敢當……”

    張力微笑著謙虛了一句,隨即皺起眉頭。

    “嗯,我以前工作的洪山機械廠,應該可以找到這種模具鋼,不過……”

    “不過怎樣呢?”

    我問道。

    “就是價錢比較貴,估計得好幾百塊。”

    江友信暗暗心驚,幾百塊在當時絕對是個大得嚇人的數目。

    我說道︰“錢沒問題。我那親戚拿得出來。表哥,你給大概算一下,全部加工完畢,得要多少材料費,多少加工費,電機的錢不用算。我……我親戚自己會去買。”

    張力笑道︰“加工費就不說了,我自己抽空搞幾天……這個材料費,我看差不多得要一千塊左右。”

    “加工費也不能不說,總不能叫表哥白干。我看這樣吧,我回去跟我親戚說說,材料費之外,就算兩百塊加工費,表哥覺得怎麼樣?”

    我一開口就許下兩百塊的加工費,張力尚在猶豫,表嫂已經喜上眉梢。

    “都是親戚朋友,幫個忙怎麼好收錢呢?”

    話是這麼說,瞧她的意思,巴不得我馬上就下定金,能夠兩百塊一次付清那是再好不過。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吧,明天我叫我那親戚給表哥送錢過來,先給一千二,要不夠再加。”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52
重生之衙內‧ 第六十七章 梁經緯來信

    錢還是托江友信給張力送過去的。一個九歲小屁孩,就算是縣革委柳主任的兒子吧,揣著一千幾百塊到處亂跑,總歸過于驚世駭俗。招搖也該有個限度不是?

    本想要方文惕去,想了想還是算了。方文惕格局不高,未必能堪大用,許多事情不必讓他涉入太深。

    制磚機交給張力加工,可以放心。動力部分是由我自己負責的。

    我在廢品公司弄到一個廢電機,外殼、底座、軸瓦都還能用,就是線圈全燒壞了,需要重新繞過。十千瓦的電機,繞線圈的活計不輕松。這些日子,我的時間基本耗在這個電機上。維修部的事情都交給方文惕打理。

    繞線圈是個細活,我名正言順躲進了梁巧的小房子里,美其名曰不想被人打擾。方文惕自然要@錄婦洌 還膊皇塹閉娉源住A呵苫剮。 膊恢劣詰閉媧蛉思沂裁粗饕狻br />
    他@輪皇且蛭﹥ J 搖把蠱取保 腋黿榪諦︵》椿饕幌擄樟恕br />
    這天吃飯中飯,我沒有馬上擺弄線圈,而是坐在桌子邊喝茶,略略歇息一下。

    梁巧收拾完碗筷,烏溜溜的眼楮老往我臉上瞟。

    我笑道︰“有什麼事說吧,別憋著。”

    梁巧就露出興奮的神情,說道︰“我哥來信了,信中說很感謝你。”

    “他感謝我干嘛呀?我小孩子家的,又沒做什麼,哪值得他感謝?要感謝的話,該當感謝我師父。”

    “我知道呢。都是你幫地忙……”

    梁巧輕輕咬了咬嘴唇。神態十足撩人。美麗女孩子這種不經意地小動作。最是讓人心動。

    “國強叔都告訴我爸了。公安局和七一煤礦那邊。都是你讓柳主任去打地招呼。”

    我笑笑。擺手止住她︰“巧兒。別說了。都過去了。哎。你哥哥信上還說了什麼?”

    “他說他就要提干了。材料都報上去了。小俊。提干就是當干部。吃國家糧是不是?”

    看樣子。這小丫頭是真把我當成什麼都知道地大能人了。一點不在意我比她小了五歲。

    “對。經緯哥是全師的大比武亞軍,只要材料報上去,提干是肯定的了。用不了多久,他就是堂堂正正的軍官了。恭喜你啊,巧兒。”

    梁巧興奮得小臉通紅,羞澀地道︰“那敢情好。要不,你幫我給他回封信好不?”

    “你自己不會回信?”

    “你知道的,我只讀過小學呢……”

    我笑道︰“至少你已經小學畢業了,我才上二年級呢。”

    梁巧怔住了,好像才剛想起這個問題。

    眼見得一個含羞帶嬌的小美人很不好意思地搓弄著衣袂,我就覺得自己不該這麼惡趣味。人家那是真把你當成個人物才相求的。

    再說這些日子我在梁巧面前的表現,哪有半點小屁孩的模樣?

    “這樣吧,你把信給我看看,好不?”

    “嗯!”

    梁巧使勁點頭,高興得不得了。

    信疊得整整齊齊,可見在梁巧心目中的分量。這信是寫給梁國成的,估計梁巧去醫院看望老爹的時候,順手帶了回來。

    梁經緯的字寫得不算漂亮,但很有力道,用一句老套的話來形容就是鐵劃銀鉤,力透紙背,頗有軍人的氣勢。一個獲得全師大比武亞軍的猛士,設或寫一手漂亮的瘦金小楷,也委實讓人心里別扭。

    梁經緯在信里說了自己即將提干的事情,卻並未透出任何驕傲的意思。這一點令我好感陡增——是個實在人。更多的是表示對梁國成的關心和對家里境況的憂慮。有一整段是專門感謝的話,除了說要好好感謝縣里的領導,感謝“國強叔”,還特意提到了“柳主任的小孩”。大約梁國成盜采事件告一段落之後,梁科長曾給他打過電話,對整個過程比較了解。

    信中說到他會在部隊好好干,叫梁國成不必擔憂,所欠的債都由他來還。已經委屈了大妹,千萬不能再委屈了小妹。

    看得出來,他對這兩個妹妹很是關心。

    “巧兒,經緯哥叫你再回去讀書呢。學費他會負擔。”

    “我不。”

    梁巧微微搖頭,語氣雖輕,卻異常堅決。

    我征詢地望著她。

    “家里負擔那麼重,也不能指著我哥一個人。日後還要娶嫂子呢。”

    我點頭稱是。這個問題已經和她討論過一次,沒必要再討論了。

    “你有紙筆嗎?我給你寫個回信吧。”

    “有呢,我買好了。”

    梁巧高高興興拿出新買的信紙和鋼筆,小心清理了一下桌面,在我面前講信紙鋪開來,又擰開鋼筆的筆帽,放到我手邊。自自然然透出她辦事的細致來。

    回信是以我的名義寫的,主要是告訴他梁巧在利民維修部的情況。為了符合我二年級小學生的身份,信寫得很直白,沒有過多的客套寒暄。只是叫他放心,梁巧在這里很好。又告訴他,如果願意,回信可以直接寄到縣革委,由我代轉,會比較方便一些,也比較快捷。

    當時的郵政網絡,遠不如後世方便快捷,一封信從部隊跑到縣里,大約需要七天,如果要寄到楓樹大隊梁國成手頭,怕是半個月都不止。

    短短一頁半紙的信,幾百個字,梁巧看了又看,寶貝得什麼似的,良久才念念不舍地裝入信封。

    我寫好封皮,笑道︰“快去寄信吧,我還要趕工呢。”

    “哎。”

    梁巧很乖巧地答應一聲。

    “小俊,你那個制磚機做好之後,打算在那里燒磚?”

    “柳家山吧。那是我老家。”

    “哦……”

    梁巧欲言又止。

    “咱倆是好朋友,有什麼話就說嘛。”

    “好朋友”這個定語讓梁巧有些喜出望外,在她心目中,我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衙內”,和她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嗯,我爹是個燒磚的好把式呢。可惜傷了腿。”

    “原來這樣啊,那沒關系,過兩個月,等他腿好了,我再做一台制磚機,就交給你爹去用。”

    “真的?”

    “傻丫頭,以後不許這麼問。我還會哄你嗎?”

    不知不覺間,用上了前世四十歲的語氣,充滿了憐愛之情。

    梁巧又羞又喜,俏臉紅彤彤的,煞是可愛。

    張力做事很賣力氣,一個星期就加工完畢,略微有點超過預算。但全部組裝完畢,加上電機,也不過花了兩千來塊錢。比起直接到廠家提貨,加上運費什麼的,差不多要節省一半的資金。

    在農機廠的車間內,接通電源,眼見那機器轟隆隆運轉起來,我心中涌起一股難得的成就感。也許在後世,這樣一台粗糙不堪的四不象制磚機,根本算不了什麼,甚至可能成為一個笑柄。然而在當時,在向陽縣這樣偏僻閉塞的山區窮縣,這卻是個了不得的東西,堪稱“重工業產品”了。

    制磚機空轉了幾分鐘,我切斷電源,上前檢查各個部位的磨合情況。

    張力的技術水平非常不錯,基本上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現在看上去還可以吧,就不知道真正投入使用之後,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張力很謙遜地道,言語里卻多少有些得意。

    “原理正確,設計正確,加上表哥你的技術完美無缺,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我操起機油壺往結合部位加注機油,笑著說道。

    張力見我選點正確,動作熟練無比,很詫異地道︰“小俊,你怎麼懂得這些東西?”

    “嘿嘿,設計這個圖紙的親戚是我師父呢。我放了假沒事,跟他學的。”

    張力笑道︰“你是柳主任的兒子,用得著學這些東西嗎?日後大學畢業,還不是舒舒服服坐在大機關里做領導?”

    “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我爸說了,家財萬貫,不如一技傍身。像表哥你這樣難得的技術人才,無論什麼時候都吃香得很。”

    這話輕輕巧巧,不著痕跡地捧了張力一記,張副廠長笑得嘴都裂了。

    “呵呵,瞧你說的,真不愧是縣里大領導的兒子,教養就是不一樣,普通家小孩子哪比得上?”

    “表哥,假如一切順利的話,過兩個月,可能還要麻煩你再做一台。”

    “那沒問題。你什麼時候需要,說一聲就得了。”

    當初我說讓方文惕負責去組織燒磚的人員,其實考慮欠妥。方文惕雖說也是紅旗公社的社員,長期在外,呆在農村家里的時間很少。在人家眼里,基本上也屬于不務正業的那種人。不過因為他有殘疾,別人倒也並不苛責,覺得他能養活自己,不拖累父母,就算是很不錯的了。

    很顯然,他缺乏組織這種“大規模生產”的能力和基礎。

    于是我又再和他商量,還是由我單干,錢算是我借他的,一分的利息,每月由我在利民維修部的分紅中扣出五百元。分三個月還清。

    方文惕本就對這事不大熱心,又沒親眼見過制磚機,總覺得不太靠譜,叫他放下現成的搖錢樹去伺候泥巴疙瘩,實在不很樂意。當下也沒多少猶豫,痛痛快快就答應下來。

    在他想來,賺錢還是要看得見才比較讓人放心。

    火力發電廠已經破土動工,正在下基腳,大坪公社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縣里的領導包括嚴玉成和老爸都親自去過兩趟,對工程建設的進度很關心。

    電廠建設直接由國家撥款,N省第一建築工程公司承建,專款專用,縣里和寶州地區都插不上手。嚴玉成和老爸如此重視,也只是表示個意思。總不能讓別人說他們不關心國家的重點工程建設。當然,那麼大一個工程,需要用到許多臨時工,倒是給向陽縣特別是大坪公社的社員提供了一個農閑時節搞副業的好去處。從這一點上說,縣里領導關心也並不純粹是做樣子。

    趕在開學前幾天,我回了一趟柳家山,直接找到五伯。

    我原來打算要大堂哥柳兆時來負責這事,仔細思量之後又放棄了。放棄大哥的理由和放棄方文惕的理由是一樣的。大哥十九歲,與小舅同年,法律上算得成年人。不過在農村,也就是個半大的青皮後生。伯父去世早,失了教養,大哥有點游手好閑。農村青年,沾上了這麼個毛病,通常都不會被人看好。

    而且大哥的身體又不大好,時常鬧個頭痛腦熱的。雖說有制磚機,但舉凡松土、上土、碼坯、箍窯、出窯可都是重體力活,大哥根本吃不消。

    若論組織能力和在群眾中的威望,通柳家山無人能出五伯之右,如果能說服他親自主持,那是再好不過。這事既不能告訴老爸,也不能讓江友信出面,說不得,本衙內只好赤膊上陣了。好在五伯對我印象頗佳,又有“七一煤礦修電機”、“稻田養魚”、“栽種金銀花”等一系列“先進事跡”墊底,再整個制磚機,想必也不至于讓他老人家吃驚過甚。

    但是一踏進五伯的家門,我心里又不托底了。

    五伯叫了一聲“小俊”,馬上就起身出門張望,然後大惑不解。

    “小俊,你爸呢?”

    暈!

    敢情在五伯心里,我還就是個小屁孩!上他家一趟,理所當然都得有大人陪伴。

    “怎麼,五伯,我自己就不能到你家來玩,非得要我爸帶我來?”

    所幸我並非真正的小屁孩,四十年的人生閱歷,總不能完全白瞎吧?邊和五伯油嘴滑舌,邊將手里的煙酒擺到了桌面上。

    五伯一怔︰“能來能來……小俊啊,這是什麼?”

    “孝敬你老人家的。”

    “誰帶來的?”

    五伯疑惑地問。

    “我啊。你佷兒我孝敬你的。”

    “你?”

    五伯更加不解了。

    “好了,五伯,我來呢,就是有件事想跟你老人家商量商量。”

    “你有事和我商量?你爸叫你來的吧。好,你說吧,什麼事?”

    我差點徹底被五伯打敗,繞來繞去,他就是不肯接受我和他平等對話的資格。想了想,我決定模糊一下背景,要不然,光這“資格”問題就夠五伯和我繞上老半天的。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52
重生之衙內‧ 第六十八章 制磚廠上馬

    “五伯,金銀花長勢還好吧?”

    “好呢。”

    一說起金銀花,五伯就很興奮。

    “照你上次說的,大隊又育了兩千株苗子,長勢都很不錯。”

    “那就好。明年要是能收三茬花,搞不好能有五六千塊錢的收入。”

    五伯笑眯眯地點頭︰“就是呢。這可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看來讀書讀得好就是有出息。”

    正說話間,五伯母打外頭進來,見我在座,驚喜地道︰“小俊來了呀?晉才和碧秀也回來了吧?”

    “五娘好。”

    我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問過安好,這才回答。

    “我爸我媽都沒回來,他們事情比較多,抽不出時間來。就我回來看看外公外婆和五伯。”

    “好孝順呢,小俊。”

    五伯母連連點頭。看見桌上地煙酒。就望五伯。

    “小俊帶來地。你收起來吧。”

    五伯淡淡地道。

    “哎呀。真是。又不是逢年過節地。竄個門還帶什麼東西……老倌。你也真是糊涂。就讓人家小俊這麼干坐著。茶水都不倒一杯……”

    我笑道︰“五娘。我不渴呢。要渴了。自己會倒茶。不敢勞動五伯地大駕。那可折殺我了。”

    “這孩子。嘴巴真甜。”

    五伯母念叨著,顫巍巍端上涼涼的茶水,擺出一碟自家炒熟的南瓜子,又急匆匆跑到里間拿出幾個雞蛋,捅開灶火,用一只陶罐裝了半罐清水煮起雞蛋來。

    我正要客氣幾句,五伯擺擺手,笑道︰“小俊,別理她了,咱們繼續說話。你爸叫你來有什麼事?”

    唉,怎麼說都是老爸叫我來的!郁悶一把先!

    “五伯,今年一年,咱柳家山大隊的人均收入能有多少錢?”

    五伯不妨我問起這事,奇怪地看我一眼︰“你爸叫你問這個?”

    我差點要抓狂!

    “……嗯,現在才過去半年多點,不好說。去年是每個人能分到三百五十斤口糧……十五塊六毛錢……今年養了五十畝魚,估計得有六千多斤,分掉一半,留下一半,能賣一千多塊錢……”

    我倒抽一口涼氣。

    上輩子盡管經歷過這個年代,不過那會子是真正的小屁孩,對這些數據一無所知。只是當作歷史在書上了解過一星半點。雖然早知道社員收入不高,但人均“三百五十斤口糧”和“十五塊六毛錢”,還是讓我頭暈目眩。

    “那,柳家山總共有多少社員?”

    “男女老少通算下來,八百五十幾口子吧。”

    也就是說,養五十畝魚,人均不過增加了一塊多錢的收入。

    “那,柳家山大隊總共有多少集體積余……只說現金。”

    五伯苦笑一下,有些難堪︰“四百五十二塊七毛三分。”

    我一把抓住桌子角,以防突然暈厥摔倒。

    “五伯,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五伯眼望著我,有些莫名其妙。大集體的生活過了二三十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都是如此,五伯早已經習慣了。不知道我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來找五伯,原本只想簡簡單單和他商量一下制磚的事情,現在看來,得先談談日後柳家山大隊的發展方向。五伯觀念正統,不解開這個疙瘩,今天這趟說不定就是白忙乎。

    “集體沒有積余,社員手頭更是緊巴巴的,一有個什麼要緊事,都應付不過來。比如上回七伯家的小青姐生病,就連個醫療費都掏不起。”

    五伯臉色鄭重起來︰“小俊,是不是縣里有什麼新搞法?你爸叫你來探我的口風?你放心,只要是嚴主任和晉才要做的事情,不管做什麼,五伯我和柳家山大隊都舉雙手贊成。”

    我沉吟著,說道︰“五伯,確實不是我爸和嚴主任叫我來的……大坪火力發電廠的事情,你听說過了吧?”

    “這麼大動靜的事情,五伯我能沒听說過?怎麼跟火力發電廠扯上關系了?”

    “當然有關系了。那麼大一個工廠,得用多少紅磚啊?我們柳家山大隊,不是年年都有人出去搞副業,給人家打磚坯?”

    五伯有點明白了。

    “有倒是有,都是小打小鬧的。人家那麼大工廠建設,听說是中央直接撥款的,能用咱們的紅磚?”

    我笑起來︰“五伯,是中央撥款沒錯,難不成紅磚也從中央運過來?”

    五伯不禁也笑了。

    “是這麼個理呢。”

    “五伯,不瞞你老人家說,我有個朋友,買了台制磚機,想到咱們柳家山大隊搞個小制磚廠,你看行不?”

    五伯問道︰“你的朋友?”

    “怎麼啦,五伯。我年紀是小,可也沒誰規定我的朋友都是小孩啊?他買的制磚機,每天可以出五千塊磚坯呢。只不過他在街上有工作,沒時間來搞制磚廠,這才要你老人家出面幫忙。”

    “有這種好事?”

    我一听心中大喜,趁熱打鐵︰“是啊,我那朋友原本要將制磚廠搞到大坪去,離電廠近嘛,運費便宜。是江友信跟他說了,要搞到咱們柳家山來。”

    “江友信是誰?”

    我淡淡一笑︰“我爸的秘書。”

    這個時候將江友信拋出來,也有個說法。讓五伯以為這中間有老爸的影子。這個就叫作扯起虎皮當大旗。

    果然五伯的神情就有變化。

    “這樣啊,那怎麼搞這個制磚廠,你那朋友有什麼章程?”

    呵呵,繞了半天彎子,總算是點到正題了。我嗓子眼都快講干了,端起茶杯喝了幾口,這才說道︰“五伯,這又兩個方案可供選擇。第一個就是合伙干,我那朋友出制磚機,算是他入伙的,小四千塊錢。其余的由柳家山大隊出,包括社員出工的費用,都由大隊負責,分紅對半開。”

    五伯皺起眉頭︰“小四千塊錢呢,這要對半開的話,咱們也要掏這麼多,就算出工的費用可以先欠著,等賺了錢再支付,其他買煤的錢,雇車的錢,也不是小數目……你說說第二個辦法……”

    “來了來了,小俊,餓了吧,先吃個雞蛋。”

    我正要說話,五伯母煮好雞蛋拿過來,剝好一顆遞到我手里。

    “謝謝五娘。”

    折騰了這許多時候,我還真是有點餓了。

    “五伯,第二個方案是所有資金都由我那朋友出,大隊只管組織社員出工,燒窯,裝車,賺個工錢……嗯,工錢一個月一結,現金……你看怎麼樣?當然,為頭負責的人,另外開一份工錢,我那朋友的意思,每個月給一百塊。”

    我邊吃雞蛋邊含含糊糊地說道。

    “多少?”

    五伯“呼”地站了起來,滿臉不信。五伯母剛巧听到,也驚呆了。

    每月一百塊!

    我爸這個縣革委副主任,每月工資滿打滿算也就五十塊出頭。而五伯做大隊支書,每年的補助還不到一百塊。

    “小俊,你說的是真的?”

    我裝出很委屈的樣子︰“五伯,我會哄你嗎?”

    五伯母幫腔道︰“是啊,人家小俊小孩子家,哪會撒謊哄人?”

    “小俊,你那個朋友,做什麼的?這麼有錢?制磚機都能買得起?”

    “嘿嘿,這個你老人家就別問了,總之人家是有門路的人。要不我也不會來幫他說這事了。”

    五伯就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在他看來,街上的能人多了去了。眼前這個九歲的佷兒,不也是一位小能人麼?年紀小小,懂得事情可多。

    “那敢情好。農閑時節,大隊的壯勞力都找不到什麼事情做呢。要能賺個工錢,確實是好事情。就怕……”

    “就怕什麼?”

    “就怕政策不允許呢。這可是走資本主義道路……”

    我笑道︰“五伯,您的政治覺悟還挺高的。可是你也想想,咱們燒磚是賣給誰?賣給火力發電廠啊,那可正經是國家支持的大型項目。咱們啊,這叫給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又不是賣給外國人,怎麼就叫走資本主義道路呢?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其實我知道五伯的擔憂很有道理,一九七八年搞這個,確實是違反現行政策的。不過火力發電廠的建設可不等人,咱們不賣磚給他,自有別人賣。

    我是想鑽個空子,利用一下時間差。只要遮掩著扛過這幾個月,等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之後,中央政策自有新的變化。到那時就算仍然不能大張旗鼓地搞私營經濟,環境也必定比現在要寬松得多,斷然不至于動不動就給上綱上線。

    關鍵是怎麼遮掩。這才是我要找五伯的主要原因。

    “就你能說。”

    五伯展顏一笑,隨即又微微蹙眉。看來他心里頭的疙瘩一時半會還解不開。這也難怪,畢竟搞了二十多年的集體經濟,總不能讓我一個小屁孩幾句話就給忽悠住。

    五伯母倒是極聰慧的,說道︰“老倌,這可是大好事。你不好出面,就叫兆玉出面好了。”

    兆玉乃是五伯的長子,大約三十歲出頭,是個能干人。由他挑頭,確實比五伯赤膊上陣更合適。

    我一拍巴掌,笑道︰“五娘說得再對也沒有了。五伯您是支書,怕人家說閑話,兆玉哥可沒這個顧慮。”

    “就是,他一個農民,連生產隊長都不是,怕啥閑話?”

    五伯母繼續慫恿。

    “每個月一百塊呢,到哪找這種好事去?”

    饒是五伯政治覺悟再高,涉及到親生兒子的前程,也不禁怦然心動。

    “那,你去把兆玉叫回來,咱們再合計合計。”

    我微微一笑,端起茶來喝了兩口,往椅背上一靠,極其愜意地舒了口氣。

    “爸,叫我什麼事?呀,小俊來了?”

    柳兆玉風風火火闖了進來,人還沒進堂屋,大嗓門就嚷嚷起來了。

    我忙站起來︰“兆玉哥,你好。”

    “好呢。哈哈,小俊,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十二叔還好吧?”

    “我爸很好。他也時常跟我說起兆玉哥你呢。”

    我順手給他吃了顆糖。

    “兆玉,你坐。”

    五伯指了指我身旁的椅子。

    柳兆玉依言坐了,又迫不及待地問道︰“爸,什麼事?”

    “是這樣,小俊有個朋友,要在咱們大隊搞個制磚廠,制磚機都已經買好了……”

    五伯望望我,將事情簡單復述一遍。

    “有這種好事?那太好了,爸,我看能行。”

    柳兆玉喜形于色。

    “好是好,就怕不合政策!”

    “咳,這怕什麼?咱們對外就說是大隊的制磚廠不就行了,誰吃飽了撐的來管這閑事?就算上頭有意見,不還有我十二叔在縣里嗎?”

    柳兆玉畢竟年輕氣盛,沒那麼多顧慮。再說每月一百塊的工資也確實誘人得很。

    我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再和那朋友說說,除了社員的工錢,也給大隊交些管理費,多少五伯您說個尺碼。”

    柳兆玉一拍大腿︰“能這樣那就太好了。只要公家不吃虧,任誰也沒話說。”

    五伯也被兒子的態度激得心癢癢的,說道︰“嗯,要這樣的話,我看能行。就是這個……這個管理費,我倒是不大好說呢……”

    “每個月也是一百塊,您看夠不?”

    我試探著說了一個數,心里打算五伯要嫌少的話,再給加兩百也成。

    柳兆玉忙道︰“夠了夠了,什麼事不做,每個月干得一百,還有什麼講的?”

    五伯不樂意了,瞪他一眼,罵道︰“怎麼叫什麼事不做?咱大隊的人你能叫得動?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

    “是是,要論這個,咱大隊還真沒人能比得上你老人家。”

    眼見得有大筆進項,柳兆玉挨了訓一點都不在意,笑嘻嘻地拍起了老爹的馬屁。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53
重生之衙內‧ 第六十九章 火電廠推銷

    九月,所有學校如期開學。雖然和謝老師有秘密協定,新學期才開始沒多久,總不能一個照面都不打。這個小學三年級,對我而言上不上毫無區別。但老爸的面子多少要遮掩一下。要讓人家背後指著說,這個一天學都不肯上的小紈褲就是縣革委柳主任的兒子,總歸不太好。

    開學之前,老爸倒是正經八百和我商量過一次,問我要不要跳級,直接上四年級,明年上初中。我想了想沒應承。什麼時候上初中,什麼時候上高中無所謂,也就是個學籍問題。當時沒有社會青年考大學這一說。等年紀再大得幾歲,瞧著差不多了,高中混個一年,直接考大學得了。我考慮的是制磚廠這個攤子剛鋪開,利民維修部也還不能完全甩手,繼續呆在謝老師班上比較自由。換一個班主任的話,難不成再來一次《陳情表》?這種裝B的事情做多了,味道不咋樣。再說謝老師是老爸的同學,可以無所顧忌地上我家和老爸商量讓我蹺課的事情,其他班主任未必有這個膽子。說不定為了不辜負柳主任的“重托”,對我嚴加看管,可就慘了。

    老爸見我自己不同意,也就不勉強。

    嚴玉成都正經拿我當盤菜,他是我老子,自然要比外人更信賴我一些才合道理。

    因此上我偶爾也會在民主小學三年級一班的教室里露個面。只是包括謝老師在內,誰都不知道這個在課堂上猛看《戰爭與和平》的小家伙,實則已經是向陽縣一等一的“大闊佬”。

    事實證明,挑選柳兆玉來負責制磚廠是非常明智的作法。和我說好的次日,就迫不及待將制磚機拉回了柳家山。一村人都來看熱鬧。听柳兆玉說那方頭方腦的鐵疙瘩能將粘土吃進去,直接吐出磚坯來,還不用和泥,都搖頭不信。自古以來,做磚坯都要和泥,牽一頭大水牛來,將泥巴踩“糯”了,做出來的磚坯才結實,不至于放到窯里一燒就散架。

    這鐵疙瘩真能有那本事?

    柳兆玉此前沒用過制磚機,心中也不托底。當即接好電源,啟動機器,鏟幾鏟粘土試驗了一下。結果讓大家吃驚,當真吐出四四方方的磚坯來了。

    大伙用手捏了捏,平整結實,並不散架子。

    “不知道進窯里燒過之後會怎麼樣?”

    大伙還是將信將疑。

    七伯是柳家山老資格地制磚師傅。拿起一塊磚坯掰開來仔細看。點了點頭。說道︰“粘得結實呢。可以進窯燒。應該沒問題。”

    有七伯這句話。柳兆玉信心大增。七伯不但制磚技術好。而且輕易不亂說話。他說行。那就**不離十。

    接下來事情就多了。要安排幾個人挖土。幾個人碼坯。幾個人買碳拍成碳餅(磚窯里通常是磚坯和碳餅插花般排列。如同三明治)。還要安排人箍窯。

    箍窯這活。自然要交給七伯。交給別人也不能放心。這是紅磚燒制最緊要地一步。火候把握不好地話。燒出來地全都是廢品。

    柳兆玉分派人手地時候。五伯來到了現場。一聲不吭。就這麼杵在那里。然而就是管用。一些青皮後生本還有點不服柳兆玉指使。看見板著臉地五伯。一個個都老實了。

    在柳家山。五伯就是權力地化身!

    大伙也放心,既然柳支書到了場,說明這事他同意搞。就不必擔心拿不到工錢。

    不到兩個小時,一切分派妥當,機器轟隆隆運轉起來,一塊塊溜光水滑的磚坯從制磚機里吐出來,柳兆玉吆喝著大家碼坯。

    整個柳家山都響動起來了。

    如果將柳家山的制磚廠比喻成一家公司的話,我就是幕後老板,柳兆玉則是總經理,而七伯是技術總監。這是一個很不錯的組合,只是老板太年輕了些,年輕到連總經理柳兆玉都不知道原來大老板就是他這個排行最小的族房兄弟。

    第一回擔當“重任”,拿一百元的高薪,柳兆玉很上心。第一窯磚箍窯前,專程跑到街上找我。

    “小俊啊,馬上就要箍窯了,要不要跟老板說一聲?”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老板就是我口中那個莫須有的“朋友”。

    “這麼快?”

    “當然了。那機器出坯可快了,一天能出五六千塊,幾天就夠箍一窯的。”

    我饒有興趣地問︰“箍窯的師傅是誰?”

    “七叔。”

    我一听便即放心。上輩子我就知道七伯是燒磚的老把式,一直到我上大學他還是操持這個營生。

    “你怎麼給七伯開的工錢?”

    “跟松土碼坯的人一樣,一塊錢一天。”

    一塊錢一天!

    盡管已經穿越回來兩年,我的思維很多時候還是停留在二十一世紀。听到這種工價,免不了微微愣神。

    “兆玉哥,七伯是技術人員,工錢不能和別人一樣。我看,給他開一塊五毛錢一天吧。”

    “好咧。”

    兆玉哥一口應承,隨即猶豫起來。

    “這個,要不要跟老板說一下?要不,他以為我亂花他的錢呢。”

    “沒事的,我那朋友是個大忙人,有什麼事我跟他說一聲就是了。往後制磚廠的事,你也都直接找我說,不用找他。”

    我隨口撒謊,臉都不紅一下。

    柳兆玉將信將疑,見我口氣篤定,雖是小孩,自也有一股凜然的氣勢。當即點頭答應。

    “兆玉哥,我大哥,嗯,柳兆時,你有沒有安排他做點什麼事?”

    “這個啊,倒沒有……他那身體,能做什麼事?”

    柳兆玉抓了抓頭皮,有些不好意思。這倒是實話,磚廠的事情,大哥確實做不來。當然,這也是因為柳兆玉不知道磚廠的幕後老板就是我,要知道的話,怎麼著也會給大哥派份活計,哪怕是純粹點個卯也行。嫡親堂兄弟,我要給他點照應也說得過去。

    我想了想,說道︰“那你回去之後,叫他明後天到我這里來一趟,你也一起來。”

    柳兆玉微微一愣︰“和他一起來,有事嗎?”

    我頓時有些不悅,淡淡道︰“嗯。”

    倒不是我真有多生氣,但這點架子是必得要擺一擺的。制磚廠不但投入了我的全部家當,而且還預支了今後數月的進項。我自己又不能親自去看著,還不能讓人家知道我就是老板。全都托付給柳兆玉,雖是自家兄弟,總也要立起個體統。這個主次之分,倘是搞錯了,就有大大不便。

    這和日後流行的委托“職業經理人”管理公司事務差相仿佛。

    柳兆玉見我不悅,心下惕惕,竟然有幾分緊張,忙即點了點頭。

    “趕早一些,晚了不好辦事。”

    “好咧。”

    柳兆玉應著,就要往家趕。

    我笑了笑︰“兆玉哥,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既然來了,總得吃完飯才回去……巧兒,今天中午加一個菜……兆玉哥,你喜歡吃什麼?”

    柳兆玉憨厚地笑笑︰“飯就不吃了,事情太多,也吃不踏實。”

    “不忙不忙,既要會工作也要會生活。就回鍋肉吧……巧兒,炒個回鍋肉,肥一點。”

    “哎……”

    梁巧歡快地答應著。

    見我小小年紀,指揮若定,柳兆玉暗暗慨嘆,倒也不敢輕忽了。

    看到大哥柳兆時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我就有點生氣。人家柳兆玉生龍活虎,他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整日迷迷糊糊的,總也打不起精神。不知道將那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去負責,到底合不合適。只是來都來了,也不能再打退堂鼓。

    “會騎單車不?”

    我問大哥,語氣有些冷淡。

    昨晚柳兆玉紅光滿面來叫他一道上縣城,大哥反復問了柳兆玉幾次,柳兆玉也說不清是什麼事。大哥就有些睡不著,不知道我叫他去做什麼。他是那種沒正經見過世面的,平日在大隊胡混,上個縣城就有些畏首畏腳。

    “會呢。”

    大哥底氣不足地應了一聲。

    我不覺微感詫異。料不到大哥居然學會了騎車,那會子的自行車和日後的小轎車差不多金貴,也不知他跟誰學的。

    “兆玉哥你呢?”

    “我當然會了,兆時還是我教會的。”

    我便恍然。

    “這樣,我們去大坪公社一趟。你們騎車,兆玉哥帶我吧。”

    “去大坪公社?”

    “對,火力發電廠。咱們的磚燒出來,就是要賣給他們。總得先去探個路。”

    承建火力發電廠的雖說是省里的建築公司,縣里插不上手。畢竟是在大坪公社的地盤上,因而我事先已要江友信給大坪公社的熟人打過電話。正經事插不上手,引見一下總是可以的。不然懵喳喳跑過去,連找誰都不知道,怕是要鬧笑話。

    那兩台二手永久牌自行車,卻是五交化公司孫經理給我搞到的。二八規格的載重自行車,破得可以,不過修理一下還能用,從人家手里轉過來,也就花了四五十塊錢。

    往後柳兆玉要經常與我聯系,來來回回的沒個交通工具不行。那會子的公交車可指望不上,一天才一趟,還經常放鴿子。

    柳家山到縣城二十幾里地,騎單車一個多小時也差不多了。

    而另一台單車,是打算給大哥的。我想要讓他負責紅磚銷售的事。這個事情雖說也不輕松,總比松土碼坯箍窯要好得多。叫他時常出門跑動跑動,也適合他的性子。

    縣城到大坪公社也是二十幾里,和柳家山正好是一個等邊三角形。但是路比較好走,已經入秋,太陽也不毒,十一點多鐘就到了大坪公社。一路上都是柳兆玉帶我,他身體遠比大哥強壯。騎到大坪公社時,柳兆玉還行有余力,大哥倒有點精疲力竭了。

    有了上次“搭乘”老爸的自行車的經驗,這回我長了個心眼,特意叫梁巧在後座上給我裝了個棉布墊子,不然二十幾里路下來,非得將屁股磨破不可。

    江友信給介紹的是大坪公社的民政助理員,叫童善行,年紀比江友信大點,倒是滿結實的一個後生。

    “你好你好,你就是江秘書的朋友柳兆玉吧?我是童善行。”

    童善行握住柳兆玉的手連連搖晃,很客氣。也不知道江友信跟他是什麼關系,不過料必柳主任秘書的招牌在小小的大坪公社該當十分好使。

    在來的路上,我就跟柳兆玉說好了,由他出頭,不要說是柳主任的佷子,更不要將我推到前台去。

    柳兆玉也確實精明能干,應酬場面很有一手,寒暄幾句就塞了一包大前門到童善行口袋里。相比之下,大哥就有些呆頭呆腦,上不得台盤,站在一旁光知道傻笑。

    “這是我的兩個堂兄弟。”

    雖說我有吩咐,柳兆玉還是簡單介紹了一下。

    大哥還是個青皮後生,我更是小孩子,童善行也沒怎麼在意,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听江秘書說,柳家山大隊辦了個制磚廠?”

    “嘿嘿,剛剛起步,還要童干部多多支持。”

    童善行矜持地一笑︰“我一個小助理員能幫上什麼忙?也就是給你們介紹一下。”

    柳兆玉笑道︰“童干部謙虛了。這是大坪公社的地頭,誰敢不給你面子?”

    “柳哥可給我面上貼金了。也不過是湊巧認識省建公司的采購員,人家給不給面子,就不好說了。”

    “瞧你說的,這種小事情,還不是童干部一句話的事?”

    “可不敢這麼說。”

    童善行連連擺手。不過瞧他怡然自得的神態,可能還真跟人家采購員比較熟。

    省建公司大坪電廠項目部的采購員叫戴盛,三十幾歲,肥頭大耳,牛哄哄的,一開口就打官腔。看來無論何時,只要是手里握著財權的家伙,都是這個德行。

    柳兆玉袋子里揣著我給的五十元活動經費,底氣足得很。當下也不多說,拉了戴盛和童善行就在大坪公社唯一的一個飯店里坐下,大魚大肉叫上來,又上了兩瓶竹葉青,吃了個酣暢淋灕。

    “紅磚啊,沒問題,只要質量好,有多少我要多少……呃……小柳,瞧你也是很上道的人,咱老戴交你這個朋友……呃……別處都是一塊磚三分八厘,我給你四分……呃……每月一結,現款現貨,絕不拖欠……”

    戴盛喝得醺醺的,打著飽嗝,拍著柳兆玉的肩膀,滿口應承下來。

    我微微一笑,這頓酒挺劃算的。一塊磚多兩厘,一天五千塊磚就是十塊錢,一個月三百塊。一頓酒才花幾個錢?

    至于每月結帳的時候,給老戴的好處,那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不消說得。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53
重生之衙內‧ 第七十章 陪巧兒逛街

    生產和銷售的環節基本擺平,卻不見得從此以後就財源滾滾,坐在家里收錢,面團團做富家翁。搞企業沒那麼簡單,制磚廠雖小,也是五髒俱全,要梳理的關系多了去了。

    拜訪完電廠的采購員戴盛,我又琢磨著要去看看張礦長。

    眼下制磚廠規模不大,用不了多少煤。但只要產銷暢通,規模會日益擴大。我預計只要拿下電廠一半的紅磚供應,等它竣工,少說也要賺幾萬塊。在當時,這絕對是一個讓人頭暈目眩的天文數字。

    提前與張礦長搞好關系十分必要,總好過求人時臨時抱佛腳。等制磚廠的產能擴大到日產磚坯兩萬塊左右,張礦長那里批個平價煤的條子,日積月累下來,能省下上千元人民的幣!

    況且,我還真欠了人家好大的一個人情。雖說是老爸的面子,總歸是由我起的頭。梁巧如今日日幫我做飯,吃得油光水滑的,這個人情,我得代她去還。

    “巧兒,今天請一天假吧,跟我去辦點事。”

    “哎。”

    梁巧點頭。這孩子乖巧,都不問什麼事。反正打定主意,只要是我說的,絕不會是壞事,照做就是了。

    不料方文惕卻刨根究底。

    “什麼事啊?店里忙不贏呢。”

    這倒也是實話。沒有競爭對手,利民維修部的生意越來越興隆,隱然有“壟斷”的味道了。前些日子我忙于制磚廠的事情,店里就有點落下,搞得方文惕和二哥加班加點,累得不行。如今見我不但自己要開溜,連同梁巧都要拉走,自然有意見。

    我眉頭一蹙。就要發火。想想人家也不背理。說好是合伙。一人一半。憑啥我就如此自由?

    “是這樣。我想帶她去七一煤礦張礦長家走一趟。人家幫了大忙。還沒感謝呢。做人不能太不地道。”

    方文惕就有點臉紅。

    奇怪。他臉紅什麼?

    我微微一怔。便即恍然。敢情他以為我拿話敲打他呢。提醒他別忘了我地“恩情”?真是地。本衙內何至如此淺薄?只是因為梁巧家地事。他都很清楚。我就沒提防他想到別處去。

    “方哥。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要不。分紅地方式改一改。你六我四。你多佔一成?”

    我拉他到一邊,低聲說道。

    見我這麼說,方文惕倒有些不好意思。店子是我叫他開到街上來的,回收廢舊電器組裝二手機出售的主意也是我出的,技術難題都要我解決,連趙強這樣的地痞流氓都要依靠我去擺平。一個月賺一兩千,以前他做夢都意想不到的,如今我不過“上班”懶散了些,便要改變分紅比例,卻是真的不地道了。

    “你想多了,我真沒那個意思。你帶梁巧去吧,店里有我們呢……就是派出所送過來的那台北京牌電視機,怕是要你才能修得好了。”

    向陽鎮派出所的程新建昨天送了台老古董“北京牌”12v詘椎縭踴矗 故嗆眉改昵暗男禿牛 評玫美骱Α7轎奶韜投繒舛穩兆右渤簧  宰諾飯牧艘徽螅  br />
    我還沒來得及看,估計問題小不了。不過就算要全給換新的,也得換。我這人,最欠不得別人的人情。好在這麼點小錢,如今也不放在我眼里。

    上輩子的經驗表明,今後要想日子過得愜意,關系網往往比賺錢更重要。程新建雖說是老媽的手下,辦事老到,值得一交。有些事情,能夠不勞動老爸老媽親自出馬還是不要勞動的好。

    “嗯,先放下,等我回來修。巧兒,打扮好了沒?”

    女孩子就是麻煩,不管年齡大小,出門前梳妝打扮一番是必備功課。少于半個小時的,已經算是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就來就來……”

    等梁巧姿儀萬方地從樓上下來,方文惕“咕”地咽下一口口水,我卻全身打了個寒顫。無他,為梁巧的妝扮耳。

    她還是穿著我給她買的那件鵝黃色碎花連衣裙,漂亮倒是漂亮到了極點,奈何有點不合節氣。如今已到陽歷九月底,陰歷八月中,仲秋時節了。身體強壯如我,也換上了長衣長褲。小姑娘如此妝扮,頗有點三九天穿裙子——美麗凍人!

    這也怪我,這些日子忙于整磚頭賺錢,愣沒想起給人家買套秋裝。

    買衣服的念頭且不必當眾提起,沒的又惹方文惕大吃飛醋。

    “巧兒,你爹應該可以出院了吧?”

    “已經出院了,在家里將養呢。差不多可以下地走路了,不過還要拄拐杖。醫生說,骨頭要完全長好,還要一兩個月。”

    梁巧在別人面前甚是靦腆,不大說話,往往是人家問她三句才回一句。唯獨在我面前放得開,話也多,嘰嘰咯咯的,如同一只快樂的百靈鳥。

    “那就好。”

    “小俊,咱們去哪?”

    我和方文惕說話時,她躲在房間里梳妝,沒听到。

    “嘿嘿,要去的地方多了。先去百貨公司。”

    “去百貨公司?”

    “別問,跟我走就是了。”

    “哦。”

    去百貨公司是要給梁巧買衣服。整個向陽鎮,只有三處所在有衣服賣——百貨公司一門市部、二門市部、三門市部!不像後世,滿大街到處掛的衣服,似乎人們都不用做事,天天換衣服就行了。

    其中一門市部規模最大,挨近老街。

    所謂規模,倒不是純粹指的佔地面積。一門市部是最老的,後來擴建的二門市、三門市部佔地都要廣,但商品不如一門市部齊全。舉凡農村來街上的人,都喜歡逛老街。青山嶺那頭,機關單位多,商業卻不繁華。廣大社員群眾,沒事不會去那邊轉悠。

    到了一門市部,我拉上梁巧直奔衣帽櫃台,然後在那里發呆。

    焉得不發呆?

    清一色的大翻領干部女裝,只是顏色略有不同罷了。

    用二十一世紀的眼光去看這些衣服,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雷!

    簡直雷死人了!

    梁巧還是規規矩矩跟在我身後,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眼神不可避免要在那些衣服上頭瞄幾眼。她拿不準我是要為自己買衣服還是為她買衣服。

    發了一陣呆,我實在拿不準主意,只得喪氣地對梁巧說道︰“巧兒,你自己挑吧。”

    “我有衣服……”

    梁巧臉就紅了,囁嚅道。

    我眉頭微蹙,露出不悅之色。我覺得經過這麼久的相處,她該當能坦然接受我給她買衣服這件事。

    “那……這件吧……”

    梁巧見我蹙眉,馬上就緊張起來,抬手指著其中一件草綠色的女裝。

    我點點頭。這件顏色還過得去,不太老氣也不張揚,還是當時流行的軍裝色。

    “行,就這件。還有那件……月白色帶灰點的那件,也要了……”

    營業員吃了一驚,雖然眼見我氣度儼然,梁巧衣著打扮也很青春靚麗,不像鄉下來的。畢竟年紀太小,當即提醒道︰“小朋友,兩件衣服十五塊多呢……”

    “嗯,我知道。巧兒姐姐,你先去試一下,看大小合不合適……連褲子一道試……”

    見我滿不在乎的神情,營業員不敢怠慢,取下衣服遞給梁巧。梁巧輕輕咬了咬嘴唇,乖乖地抱著衣服進了試衣間。

    自然,這種中規中矩的干部裝無論如何穿不出連衣裙的韻味,卻也只能將就了。

    兩套衣服,再加兩件內衣,一共三十四塊六毛錢。我掏出四張“大團結”付賬,本想說不用找了,話到嘴邊生生咽了回去。一九七八年給營業員小費,會被人家賞賜老大兩個白眼球的!

    盡管我認為這種衣服十分湊乎,在梁巧眼中卻是好看得不得了,興奮得小臉流光溢彩,挺起略略開始發育的胸部,走路都帶彈力的了。

    “我們去七一煤礦看看張礦長。”

    我在煙酒櫃台買了兩條煙兩瓶酒,對梁巧說了今天的目的地。

    那時節物質缺乏,連送禮都沒得太多選擇,除了煙酒還是煙酒。總不能抓兩只雞,再提一籃子雞蛋吧?送禮也講究個氣度身份。我年紀雖小,與張礦長卻算得有點交情。況且我代表著老爸,不能自貶身份。

    再小的衙內,終歸也是衙內。

    梁巧這才知道,依舊還是為了她家去還人情,輕輕“啊”了一聲,水汪汪的大眼楮在我身上轉了一圈,卻不多話。

    七一煤礦機關所在地是渡頭鎮,離縣城大約三十來里地。

    渡頭鎮僅次于向陽鎮和芙蓉鎮,在向陽縣也算一個大去處,兼之是七一煤礦機關駐地,人煙稠密,縣汽車站每天有三班車往返,交通還算便利。不然的話還真的不好解決。梁巧鐵定不會騎單車,我自然是會,奈何人小腿短,坐著夠不著腳蹬子,站著蹬三十里地,絕對是抽瘋。更何況還要帶梁巧,簡直形同自殺。

    那一瞬間起了購置台小車的念頭。當然也只是想想。人家縣革委才兩台吉普,我算哪顆蔥?

    上了去渡頭鎮的班車,才想起沒提前預約,也不知道張礦長在不在礦上。這也是沒法子,當時電話都是帶搖把的,要經過總機轉接,還稀罕得不得了,等閑人踫不到。穿越回來兩年,早習慣了這種誤打誤撞的生活。

    且不管他,既然上了車,沒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七一煤礦機關我上輩子去過幾回,記不得是為啥事情,總之還有些印象。其實也不是正正在渡頭鎮上,而是略微偏西一兩公里,有點自成一體的意思。礦機關建在半山腰上,山腳下有停車場,班車拐進去停靠一會,下了人繼續往渡頭鎮去。

    下了車,梁巧的興奮勁尚未過去,全身上下精力彌漫的樣子。我抬頭望了望蜿蜒而上的數百級台階和四周黑乎乎的房子,暗暗吸了口氣。

    感覺肚子有些餓,抬頭看看天色,好像快中午時分了。當時手表也是一等一的奢侈品,列為七十年代結婚四大件之一的。而且還得是城里的四大件,不是鄉下的。能帶手表的不是干部也得是工人,反正是吃公家飯的。我一個小屁孩,哪怕老子是縣革委副主任,就牛哄哄的在腕子上套塊表,顯擺得也太過了些。先不說人家,便是老媽也饒不了我。

    這當兒正是飯口,不速之客上門去挺招人厭。我便招呼梁巧︰“巧兒,先吃點東西再上張礦長家吧。”

    “哎。”

    梁巧永遠是那麼乖巧,對我安排的一切都無異議。

    停車場旁邊倒是有家小飯店,毫無疑問也是國營的。黑乎乎的房子,黑乎乎的地板,黑乎乎的桌凳,仿佛一切都沾滿了煤灰似的,看著就讓人膩歪。好在我沒有潔癖,兩輩子為人,對吃食也不挑剔。就是梁巧這麼漂亮白嫩的一個女孩兒,走進這間黑乎乎的飯店,未免太埋汰了些。

    梁巧自家倒一點不在意,她可沒覺出自己有啥金貴的。

    礦上的小飯店,想都想得到沒啥美味佳肴,這會又不逢節假日,客人本來就少。飯店又沒冰箱,菜也不敢買多了,怕浪費。

    問了問,果然只有包子面條供應,還沒有肉絲面,只有油渣面。

    油渣面!

    呵呵,好東西。後世的人一點不知道油渣的美味,也只有我這般天生的肉食動物才食髓知味,那種既油膩膩又有嚼頭的油渣吃到嘴里,實在是天下一絕。

    當時的飯店,花樣雖少,勝在貨真價實。五毛錢一份的油渣面,滿滿一大缽子,上頭厚厚鋪了一層黃澄澄的油渣,再撒點紅艷艷的剁辣椒,讓人只一看便口水直流。

    見我吃得香甜,梁巧輕笑著,將自家碗里的油渣夾了一些到我碗里。我斜眼一瞟,小姑娘臉紅了一下,含羞帶嬌別過頭去。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54
重生之衙內‧ 第七十一章 闊氣了

    打听張礦長的住址不是什麼難事。當時大家的心思比較單純,也不把泄漏領導的住址當回事。不像後世,整的跟秘密工作似的,打听個住處說不定還要出一次血。

    再說瞧我們倆,小屁孩,也不會對人家礦上領導不利呀。

    礦山雖然寒磣一點,副礦長的居所也差不到哪里去,與向陽縣革委大院里的常委樓一般,三室一廳的套間,就是地勢高點,足足爬了幾百級台階,饒是我人小輕快,來到張礦長家門前也有點氣喘不已,額頭微微見汗。

    梁巧就掏出潔白的小手絹,給我擦了擦汗,有點嗔怪地道︰“都說了,上山的時候不要走太快。”

    其實她自己,汗水比我還多。

    我咧嘴一笑,舉手敲門。

    “誰啊?”

    里面邊答應邊打開了門。

    一個三十幾歲的女子,長相周正,料必是張礦長的愛人。

    “阿姨好,請問這里是張礦長家嗎?”

    “是啊,你是……”

    “我叫柳俊。是向陽縣革委會柳晉才地兒子。來看張礦長。”

    “柳晉才……啊呀。是柳主任地兒子呀。快請進來。”

    張嬸反應蠻快地。嚴玉成和老爸地崛起。估計早被當作一個傳奇在向陽縣地地域內流傳。張礦長這般與老爸有些交情地。在家里茶余飯後說道這個事情也屬正常。

    我運氣不壞。張礦長剛巧在家。

    “小俊。呵呵。是你!”

    張礦長不愧是個人物。面對我這個九歲小屁孩。居然像見到老熟人般。不但笑容滿臉。而且親自起身相迎。伸出手來要與我握手。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麼後台。三十幾歲便混到副縣團級。單這一手也能瞧出些端倪。

    張礦長的隆重搞得張嬸都有些詫異。雖說柳晉才是縣革委副主任,他的兒子也當得認真接待,只是這般年幼,整得跟柳主任親臨,貌似是太過了些。所幸張礦長對有點頭臉的客人都十分熱情,張嬸倒也見慣了的。眼楮瞟了一下我帶來的煙酒,笑容更歡暢了。

    張礦長發達甚早,久居領導之位,家中時有人客往來,禮輕禮重,張嬸過眼便知。當下暗暗點頭,心說不愧是縣革委副主任,出手倒不小氣。便即端茶倒水,擺出瓜子花生饗客。

    “邱琳,這個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給三采區修電機的小俊,呵呵,少年英雄啊。”

    張礦長給他愛人介紹我的“豐功偉績”。只是“少年英雄”這個考語,實在太抬舉了些,讓我有點如坐針氈。

    “張叔,你太夸獎了,佷兒擔當不起啊。”

    既然登門造訪,我自然放低姿態,嘴里透出親熱。人家級別和年齡都擺在那里,我以子佷輩自居,也不低了身份。

    邱琳笑道︰“瞧這孩子,又謙虛又懂事,真不知道柳主任怎生調教的……哎呀,這位是你姐姐吧,生得這般俊俏,通我們七一煤礦,都找不出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來……”

    “阿姨好!”

    梁巧未語臉先紅,輕咬嘴唇,低下頭擺弄衣角。

    我笑道︰“邱阿姨,她叫梁巧,心靈手巧的巧。上回那個……嗯……楓樹公社和護礦隊鬧了點小矛盾的梁師傅,是她爸爸。”

    “哦?”

    邱琳的臉色就有幾分尷尬。

    “張礦長,邱阿姨,謝……謝謝你們……”

    梁巧結結巴巴地說道,小模樣兒挺惹人愛,邱琳立即將那點尷尬丟到九霄雲外,拉起她的手,愛憐地拍打著。

    “張叔,那個事情真是麻煩你了。”

    張礦長哈哈笑道︰“小俊,你也學會跟張叔玩這套虛的了?”

    我也跟著笑︰“張叔,我爸在家里老拿你做榜樣教導我們呢,說你為人最講仁義,要我們跟你好好學習。”

    這一記馬屁拍得直白,卻甚有技巧,很是符合我小小孩童的身份,恰恰又搔到張礦長的癢處,他平日也是每每以此自豪。若是別人說來,張礦長亦只微微一笑,不會當真。由我說來,卻是輕輕受落,心里十分受用。

    小孩子不說假話,柳主任在家里說起自己,而且贊譽有加,那是真心將自己當朋友了。

    “小俊啊,你爸爸近來挺忙吧?”

    如果說一開始他尚有點習慣性的敷衍在內,眼下卻是真透出親近,語氣也更隨和了。

    “有點吧,好像是在搞大宣傳大討論的事情,每天下班都挺晚的。就是晚上回到家里,也經常去嚴玉成伯伯那里說話。”

    張礦長笑問︰“嚴主任和你家住得很近吧?”

    “是啊,一層樓,幾步就走到了。”

    張礦長笑著點頭。

    邱琳問道︰“你看看,光顧著說話,倒把正事忘了。小俊啊,你們倆都還沒吃飯吧?阿姨給你們弄去。”

    我不覺好笑。在內當家眼里,吃飯當然是一等一的正事。

    “阿姨,別麻煩了。我們都已經吃過了,在山下吃的面條,可好吃了。”

    邱琳就大驚小怪的︰“小俊,你這麼見外?下次到阿姨這里來,可不許在別處吃飯。山下飯店的水平我還不知道嗎?就是個包子面條。下次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謝謝阿姨。”

    我雅不願在此事上多所糾纏。

    “張叔啊,我們柳家山大隊搞了個紅磚廠,你听說過嗎?”

    張礦長很有興趣︰“紅磚廠?好事啊。給叔叔說說。”

    我便將制磚廠的事情大致說了說。

    張礦長聳然動容︰“用制磚機制磚坯?那產量很高啊。質量怎麼樣?”

    “還行吧,我听兆玉哥說,火電廠那邊大量收購呢。”

    “呵呵,火電廠那可是大用戶,這一定又是你爸爸的主意了。柳老師就是看事情看得準。”

    張礦長哈哈笑著,很輕松的樣子。他不是地方上的領導,也就閑談般看待這事。要換成老爸或者嚴玉成,怕是要在腦袋里多轉幾個圈圈,想清楚前因後果才行。

    在張礦長家閑扯了個把小時,氣氛融洽得很。我也沒提批條子給平價煤的事,現在暫時還用不著那麼多煤。先把基礎打好,需要的時候自然水到渠成。倒是臨出門的時候,張礦長笑著說了句︰“明年礦上也要搞些建設,不愁沒地方買磚了。”

    從七一煤礦回來,大哥已經在店子里等了好幾個小時。他是來給我送存折的,存折裝在一個密封好的信封里,我一看就很滿意。

    料必是柳兆玉教他這麼做的,以大哥的性子,怕是做不到這般細致。

    存折里是制磚廠的第一筆收入。我跟柳兆玉說了,與我那個買制磚機的“朋友”聯系,都要過我的手,制磚廠的盈利就讓大哥直接存進銀行,將折子交給我就行了,我會轉交。

    唉,年紀小點,收個錢都要這麼拐彎抹角。這還是自家的錢呢!

    我接過信封,也沒開拆,隨手塞進褲兜。

    方文惕和二哥光顧著盯住梁巧猛瞅,也沒抽出空來理會我的小動作。倘若他們知道這信封里有好幾千塊,怕是也要將目光自梁巧身上稍稍移過來一點。

    見我收下信封,大哥如釋重負,似乎完成了一個異常艱巨的任務。這是他第一次正經辦事,辦的還是幾千塊錢的“大事”,表面看來挺簡單,轉交一個信封而已,但這個信封給他的壓力有多大,由他現在的神態來看就可以想見。

    听說大哥等了好幾個小時,我心中一動,對他的觀感有所改變。不管怎麼說,沒有將信封交到二哥手頭拍屁股走人,這份小心還是很不錯的。看來由他負責與火電廠結帳這個決定還算正確。

    “我走了啊。”

    大哥轉身就去推那輛破破爛爛的二手單車。

    “大哥,吃完飯再走吧,我這就去弄。”

    梁巧難得主動打招呼,叫大哥也叫得很順溜,沒一點拗口的意思。

    “不了,家里還有事呢。”

    大哥頭也不回,逃也似的騎車走掉了。

    我不覺有點好笑。

    大哥其實是那種很膽小的人,比起二哥三哥的膽子差遠了,就是有點懶。見我場面搞得“大”,在我面前挺緊張的。渾不在意我比他小了十來歲這個事實。

    回到梁巧的小房間,我撕開信封拿出存折一看,三千二百零七塊錢,比我預計的要略多一點。想必是兆玉哥實心辦事的結果。這個制磚廠剛開張,給的工錢合理,大伙加班加點多出點坯實屬正常。當然,戴盛那里每塊磚給加了兩厘錢,也是一個原因。

    嘿嘿,一個月時間,將成本全部收回還有許多盈余,缺乏競爭的買賣真是做得過,“暴利”啊!

    我心情大好,也沒留下來吃飯,招呼一聲抬腿就往家去。惹得方文惕在後面猛嘀咕,大意是派出所那台電視機還沒修呢,明天人家來要了怎麼辦之類。

    說起來,我依舊是那種草根心態,賺了點錢,第一反應就是往家跑,要和家里人分享成功的喜悅。渾不似電視和小說里頭的成功人士,發財之後忙著喝酒慶祝,醉醺醺的會情人找小蜜,全然將家人丟腦後去了。雖說再世為人,這種瀟灑作派還是學不來啊。

    當然我也知道,這事情眼下是不能和老爸老媽說的。他們兩位思想正統,老爸又剛上位,仕途上勁頭十足,這會子家里出個小資本家,怕是不招兩位老人家待見。

    不能完全露底,小小幫補一下還是可以的。

    回到家里,正趕上飯口,沒見著老爸,姐姐們已經開吃了,老媽尚在廚房里張羅一碗蛋花湯。我偷偷溜了進去,拿出三十塊錢交給她。

    老媽疑惑不解地接過,問道︰“哪來的?”

    我笑道︰“幫人家修理電視機賺的,每個月給我三十。”

    老媽是當家人,家里的經濟壓力都在她身上。老爸當上這個縣革委副主任,工資沒漲多少,家里開支卻是大增。老媽又不好說什麼,只有施展渾身解數,左右騰挪。只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他倆的工資,沒別的來源,著實不易支撐。兩三個月“官太太”做下來,老媽早就有苦難言。

    假如我能按月交給家里三十塊,對老媽可是巨大的支持。

    “能幫媽分擔子了,好崽呢!”老媽眉花眼笑地接過去,摸了摸我的頭,又像是歡喜又像是嘆息的說道,隨即想起一事︰“人家給你三十,你都給了我,自己不留一點零用?”

    “我小孩子,拿錢沒用。”

    我索性裝乖乖仔,當面撒謊都不帶一點臉紅的。

    老媽點點頭,倒覺得這個回答天經地義。眼見得老媽安之若素的模樣,我心里不禁小小郁悶了一把。若果真將全部家當悉數捐出,仍然得不到一句表揚,可就比蓋茨還冤了。

    “哎,小俊啊,你那個修理店,那麼賺錢嗎?你幫個忙每個月都能領那麼多?”

    吃完飯,老媽問道。

    嗯,看來高興勁過去,人民警察懷疑一切的細胞又回到了老媽身上。

    “媽,不是我的修理店,是人家方文惕的修理店。生意可好了,每個月領他三十塊,我還虧了呢。要沒我,很多電視機他都修不好,還不給人家砸掉招牌?”

    我嘻皮笑臉的。

    老媽就笑了,兒子能耐,她當然高興,不過還是有點不放心︰“那個方文惕,做生意規矩吧?你小孩子家,可別跟著他瞎胡鬧,讓別人知道了影響不好。”

    我笑道︰“放心,他一個殘疾人,老實著呢,哪敢瞎胡鬧。上次工商所的人都去查過,都沒查出什麼問題。”

    听說工商所的人上門查過,老媽立即便安心了。老媽自家是執法機關的人,對執法機關很信任。工商局作為該管單位都沒發現問題,自然就是沒問題了。

    “往後不用把錢都給媽媽,留兩塊錢自己買糖吃。”

    老媽加上這麼個注腳,這事就算板上釘釘了。能夠幫補家用,減輕一下老媽的負擔,可著實讓人高興。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