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重生之衙內 作者:不信天上掉餡餅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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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2010-1-9 11:21:5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8 3634481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56
重生之衙內‧ 第七十二章 唐海天登門

    吃完晚飯,我沒有急著彎起舌頭去念老毛子話,先拿起《N省日報》。這是個必修功課。自然,老毛子話也不能放下。周先生這些日子抓得挺緊,逼著要將俄語水平上一個檔次。先生大約也有預感,在向陽縣呆不太久了。文史知識我有基礎,日後可以慢慢長進。老毛子話他一走,通向陽縣只怕再找不出像樣的老師,怕是要荒廢了。這個外語口語的事情,沒有老師教,也沒有復讀機,想要自學成才,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想想先生也是一片苦心,我也挺自覺,每晚自己給自己加些壓力。

    看黨報,主要是看輿論導向。自八月份文毅將軍公開撰文指責N省的宣傳工作,許多與他級別相當的大佬紛紛表態,只不過大都是和他唱反調的。基本上,兩個思想體系的踫撞已經分出了勝負。嚴玉成和老爸,穩穩得了一分。

    我放下報紙,暗暗舒了口氣。看來沒有外力的干預,歷史仍然會按照固定的軌跡前進。

    大約七點鐘左右,老爸回來了。還有一個人與他一起來的,見到這個人,我不由露出詫異的神情。和老爸一道來的,乃是縣革委主管農業工作的副主任唐海天。

    老媽一愣之後,立即笑著起身招呼,多少有點激動。擱三個月前,唐海天也還是需要咱們仰望的人物呢。以前唐海天與嚴玉成在縣農業局搭過班子,貌似嚴玉成還是唐海天的上級。如今再次成為上級,唐海天不至于對嚴玉成有太多的不服氣。然則老爸的資歷就差遠了,所以老媽和我對唐海天主動登門感到意外也就理所當然。

    唐海天笑呵呵的與老媽打招呼。

    他年歲略長,叫的是“弟妹”。這聲“弟妹”可很有文章,最起碼是在顯示一種親近。以唐海天的資歷能有這個姿態,很是難得。

    瞧老爸的樣子,似乎也很隨意,對唐海天的稱呼是“老唐”,而不是正經八百的“唐主任”。唐海天點頭答應,沒有絲毫著惱的意思,順口叫一聲“晉才”。

    這個戲法如何變的,倒是讓人費解。

    我看老爸的眼神就帶了點仰慕。都說咱老子技術干部出身,思想單純,如今看來,起碼這籠絡人的手段很是了得。王本清、鄭興雲、崔秀禾調走之後,縣革委所有副主任之中,唯有唐海天頗具實力,平白無故的被異軍突起的老爸搶了“第一副主任”的排名,心里的憋氣可想而知。短短三個月,老爸能和他處到這個份上,不管是不是有表面現象的成分在內,都是很了不起的成績。

    老媽忙乎了一陣,茶水瓜子糖果上得齊全,臨了問一句︰“唐主任吃飯了沒?要沒吃的話,在這里將就一下?”

    唐海天擺擺手︰“不必麻煩弟妹了。咱們下午開了個農口地會議。有些事情沒講透。和晉才在機關食堂對付了一下。邊吃邊聊來著。”

    我不覺有些奇怪。農業口是唐海天負責地。關老爸什麼事?散了會還上食堂邊吃邊聊。聊不完還跑家里來繼續聊?唐主任有找錯對象地嫌疑。這事要聊也得找嚴玉成這個一把手聊。如今撇開嚴玉成。他們二三把手湊一起嘀咕。可是很犯忌諱地。老爸該不會中了人家挑撥離間地計策吧?

    照說這麼明顯地錯誤。老爸是不會犯地。怕就怕他對與嚴玉成地關系過于自信。有時候疏忽了細節。我決定提醒一下。

    “爸。嚴伯伯呢。這兩天怎麼都沒見到他?”

    老爸隨口答道︰“你嚴伯伯去地區開會去了。”

    “哦。”

    唐海天看了我一眼,含意頗深。

    “晉才,目前全縣農村的情況很不樂觀啊。一九五三年全縣人均產糧就超過了一千斤,而去年下降到不到七百斤,減少三分之一。去年人均口糧僅有三百三十多斤,五三年人均生產油品十斤五兩,去年下降為三斤二兩,這樣下去不行啊……”

    唐海天一瞥過後,就將我這個小屁孩丟到了一邊,繼續與老爸交談,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老爸點點頭︰“是啊,社員收入太低了。”

    老爸雖然是農村出身,但參加工作多年,對農村的情況談不上熟悉,只是隨聲附和。

    唐海天說道︰“豈止是太低,簡直就是難以為繼了。每個勞動日只值三四毛錢,每戶平均現金收入不到五十元,超支欠款的戶數達到近兩千戶……你知道嗎,晉才,去年全縣欠國家貸款一千三百多萬元,人均欠款近三十元呢……”

    “資不抵債!”

    老爸尚未回過神來,我已經脫口而出。

    唐海天、老爸老媽六只眼楮一齊盯住了我。

    我這時候沒心思去理會他們怪異的目光,而是被唐海天報出的數據深深震驚了。糧食產量和油品產量下降,那還是大面上的數字,沒有直觀的感受。而後一組收入和欠款的數據就太直觀了。戶均現金收入不到五十元,按每戶四個人計算,人均現金收入只有十二三元,記得五伯跟我說,柳家山大隊是人均現金收入十五塊六毛,應該是高于全縣平均值的,而人均欠款近三十元。這就是說,整個向陽縣已經資不抵債。全縣人民辛苦勞作一年,所得竟然是負數。

    利民維修部這些日子生意興隆,貌似人民生活水平挺高的,家用電器的消費要求挺旺盛,讓我產生了幻覺,覺得上輩子對于這個時期的記憶出了偏差。感覺上生活還過得去,比較起後世來,是簡單了些,也不是特別的缺衣少食。

    現在听了唐海天的數據,才察覺這是個殘酷的幻覺。一則向陽鎮是全縣的政治經濟中心,全縣一半以上吃皇糧的工作人員集中在這里,其生活水平絕非普通鄉鎮能夠比擬。二則我擁有穿越者的先知先覺和電工維修的技術,鑽了體系的空子,屬于“先富起來”的人。以我眼下的財富,絕對堪稱向陽縣的大“富豪”。離真正的普通社員過的生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哪里能體會全年現金收入十二三元的苦楚?

    我邊想邊搖頭。

    “這樣下去,整個向陽縣都要破產了……”

    “小俊,別亂說。”

    老媽連忙喝止,又警惕地看了唐海天一眼。理論上說,這個人該是老爸的政敵,誰知道他會不會將這話傳出去?更不知道他會怎樣傳出去。若是我在其他場合說這種話,或許還不要緊。然而在家里當著老爸的面說出來,給人家傳出去的話,就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別有用心的家伙一定會將矛頭引向老爸。

    “弟妹,小俊說得對啊。”

    唐海天長長嘆息一聲。

    “如果將向陽縣比喻成一個大工廠,我們確實已經破產了……解放了快三十年,我們的社員連最基本的溫飽問題尚未解決,我們這些領導干部,問心有愧啊……”

    老爸默默點頭。

    突然之間,我理解了老爸為什麼能和唐海天處理好關系了。這位唐副主任和嚴玉成一樣,身上流淌著憂國憂民的血液,與老爸正是同道中人。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心里裝著老百姓的黨員干部,終究是會走到一塊來的。排名先後,不過是區區小事罷了。我從不懷疑嚴玉成和老爸的黨性與人品,覺得向陽縣在他們兩位的領導之下,必定能起一個大的變化。如今再加上唐海天,向陽縣的社員群眾有盼頭了。

    上輩子高中畢業後就基本離開了向陽縣在外頭闖蕩,大學時寒暑假還回來住兩三個月,打工之後,每年在向陽縣呆的日子,沒有細算,大概也不會超過一個月吧。但向陽縣始終是我的故鄉,是我心靈深處最後的港灣。我自然是希望她能富強起來的。

    既然有幸穿越一回,在這件事上頭,總歸要盡自己的力量。

    想到這里,我不覺有了幾分激動。

    “既然看到了問題,就得想辦法解決。”

    “那依你說,該當如何解決呢?”

    唐海天微笑著問。這一刻,他又恢復了革委會副主任的身份,語氣沉穩,不徐不急。

    我瞧瞧老爸,又瞧瞧唐海天,也微笑著道︰“解民疾苦,乃是上位者之事。唐伯伯其實已成竹在胸,又何必問計于小小孩童?”

    “小俊……”老爸笑著呵斥一聲,又笑著對唐海天解釋道︰“這孩子,平日里就喜歡這樣和我開玩笑,老唐你別見怪。”

    唐海天沒有領教過我的“天才”,剛才那話也就是隨口一問。見我出口成章,自然是頗感詫異。不過以他的年紀身份,也不能老和一個小屁孩磨菇。

    “沒事沒事,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嘛。晉才啊,你也別嫌我@攏 哿┤人奼懍牧模 茨懿荒芾沓齦鏊悸罰 妊現魅位乩矗 儐蛩惚    帷!br />
    這話甚是得體,老爸笑了笑,點頭稱是。

    “眼看到了農閑季節,許多人家就要斷糧了,去年中央號召大搞農田基本建設,我看今年也還是可以再搞一搞,起碼……讓大家有個吃飯的地方。”

    據說對金字塔的起源,有這麼一個解釋︰說是當權的法老為了讓老百姓閑下來的時節有飯吃,找一個大工程將國庫里的存糧給發回去。

    且不論這個說法經不經得起推敲,唐海天眼下就有這個意思。

    老爸說道︰“這個辦法好是好,卻也只能治標不能治本。總不能年年發救濟糧吧?縣里的糧庫,也不寬裕。”

    唐海天苦笑道︰“豈止是不寬裕?晉才,你剛到任沒多久,不知道縣里的家底。去年全縣一共拖欠征購糧一千多萬斤呢,差不多等于縣里公糧征購任務的一半。”

    “啊?”

    老爸滿天小星星了。

    王本清鄭興雲這兩個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心斗角,正經工作都做了些什麼?拖欠一半的征購糧任務!

    唐海天點點頭,意即自己沒有報虛假數字。

    “我也知道,這等于是發救濟糧呢。可是不發不行啊,搞不好,眼下山北四個公社,就有許多戶人家揭不開鍋了。”

    山北地區,是向陽縣最大的包袱。全區轄四個公社,全是石頭縫里刨食。紅旗公社在山北地區有幾個大隊,沒讓嚴玉成少操心。那還是在山北地區的邊緣,比起中心地帶的幾個公社,又要好得多了。凡是犯了錯誤或者與當權者不對路的干部,只要听到一句“調任山北區”,就得當場暈死過去。

    那是真正鳥不拉屎,有錢沒處花的地方。

    我一听也皺了眉頭。饒是本衙內天生“睿智”,踫到這麼一個二十年後尚未解決溫飽的地區,也有老虎吃天無從下嘴的意思。沒有任何可以借鑒的東西嘛,而我農業方面的知識又是如此貧乏。

    想來想去,我腦袋一熱,就想要將制磚機捐獻出去。還好懸崖勒馬,及時忍住了。這個東西,眼下還不到露底的時候。不過由制磚機倒是啟發了我的思路。

    “唐伯伯,山北區是不是全是石山啊?”

    “是啊,石多地少,人均耕地不到七分,年年要救濟,是個大難題啊。”

    “也不知道那里的石山是什麼顏色的?”

    我輕聲嘀咕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語。

    “青色的,怎麼啦?”

    “青色的,那就是石灰岩了。”我眼前一亮︰“現在大坪火力發電廠不正在建設嗎?可是需要許多的水泥和石灰呢。打基腳也用得上石灰石。”

    石灰岩可制造水泥、燒制石灰,這個知識唐海天和老爸都是知道的。要知道山北區的石山大部分是石灰岩構成也不難。關鍵是唐海天管農業,老爸管宣傳,都沒往這方面動心思。不管怎樣,這個造水泥石灰,總歸是屬于工業範疇,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至于一下子就將山北區的石山與大坪火力發電廠的建設聯系起來,更是匪夷所思。

    老爸與唐海天面面相覷,眼楮也都亮了起來。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2:59
重生之衙內‧ 第七十三章 全盤籌劃

    “嗯,晉才啊,這個事情好像是可以搞呢。”

    唐海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些興奮地說。

    老爸笑道︰“我看也是可以。山北區建個石灰廠,就當是大搞農田基本建設出工了。一樣的算工分,一樣的給口糧。等到石灰廠建成投產,就可以換回票子了。”

    我不禁扁了扁嘴。

    這成了我的招牌動作,知子莫若父,老爸見了我歪眼扁嘴的模樣,就知道我小心眼里頗為不以為然。

    “小俊,想到什麼就說嘛。”

    “爸,大宣傳大討論全縣展開,轟轟烈烈,如火如荼。果然是大手筆。怎麼輪到建工廠,就這麼小家子氣。偌大一個山北區,建一個石灰廠頂什麼事?”

    老爸又好氣又好笑,手癢癢的想要打我一個暴栗,終于還是忍住了。

    “小子,就會抓老子的語病。我說的是一個模式。”

    我笑道︰“這麼說就有點道理了。其實就是建一個水泥廠,我看問題也不大。向陽縣窮是窮點,還可以向上級請求支援嘛。大坪火力發電廠是國家投資的大項目,建一兩個配套項目,也是該的。這麼大一塊肥肉擺在眼前,不揩點油水,真是說不過去。”

    唐海天指著我的鼻子,呼呼喘息。

    “這個。這個……晉才。我看咱們還是讓位得了……”

    我微微一笑。唐海天地反應有點過了。也不是說他們有多遲鈍。實在是那時節地干部。滿腦子都是服從上級組織。滿腦子大局觀。“雁過拔毛”這種小陰招。壓根就沒想過。鄙人上輩子雖說只是個打工仔。社會底層摸爬打滾二十年。別地沒學會。見油就揩。見便宜就佔倒成為生存地本能。

    連嚴玉成那般狠角色。都時常被我擺上一道。對唐海天地驚訝。老爸見怪不怪。倒是被我支地招弄得有些興奮。

    “老唐。小俊這個說法真有幾分道理呢。”

    “大有道理大有道理……只是……”

    “只是什麼?”

    “山北區的交通狀況太糟糕,就是有水泥石灰也運不出來啊!”

    原來是這!

    我笑道︰“那敢情好,順帶著連路一塊修了——要想富,先修路!”

    一不小心,將十幾年後一條耳熟能詳的政府公益廣告先掏出來了。

    “要想富,先修路。嘿嘿,又是一個大有道理啊——晉才,你這個兒子生得讓人妒忌!”

    嘿嘿,唐副主任,您還是去妒忌老天爺吧,沒他老人家賞賜在下一個“穿越”,您唐副主任哪個兒子都比在下混得強上一百倍。我隱約記得,貌似上輩子接任嚴玉成縣委書記職務的人,就是唐海天。他的兒子,在向陽縣那是正宗衙內。

    一念及此,心里又有點愧對唐海天。要不是老爸橫插一杠子,他的仕途該當要順暢得多的。

    老爸想了想,說道︰“這個事情,是不是請魏主任過來商議一下?畢竟工業口是歸他分管的。咱們也不能越俎代庖啊。”

    縣革委八個正副主任,加上前不久增補的,負責組織人事的吳秋陽,我都私下有所了解。老爸說的魏主任,乃是分管工業的魏玉華,目前縣革委副主任中排名第五。

    向陽縣是個農業大縣,基本沒啥工業基礎,魏玉華沒在副主任排名中墊底,已經算是很能耐的了。

    唐海天冷哼一聲,不以為然。

    “魏玉華這個人,謹慎有余,魄力不足。叫他來也是白叫。”

    這卻是的評。魏玉華今年五十歲出頭,一輩子謹小慎微,隨著王本清亦步亦趨,三年前才上到這個副主任的台階,就連王本清,大多數時候也只是考慮到主任會議表決時,他有那麼一票而已。

    老爸笑笑︰“程序上,還是該他提出來。”

    言罷,也不等唐海天有甚言語,抓起電話就要通了魏玉華的家里。

    當時的向陽縣,一無歌廳二無舞廳,連個屁大的公園都沒有,電影院翻來覆去放的是樣板戲,最多上級領導來視察時,在縣革委一招待所搞個小舞會,天黑之後人們基本就沒地方去。魏玉華身為縣革委副主任,下了班也就乖乖在家呆著,看個電視而已。了不起隔三岔五的叫上幾個靠得住的下屬在家里打個撲克牌。

    電話要通,老爸毫不費力就找到了魏玉華。

    “魏主任嗎?我柳晉才啊……哈哈,在看電視呢……是這樣,我和海天主任有些想法,是關于工業上的,對對,你要是有時間,就請過來一下……對對,在我家里呢……好的,我們等你。”

    我看向老爸的眼神里,就多了些欣賞(兒子也可以欣賞老爸,不算僭越啊,呵呵)。

    既然坐到了第一副主任這個位置上,該強勢的時候就得強勢,可不興胡亂講客氣。官場上有時就講究個氣勢。

    魏玉華來得比我預料的要快。

    他三年前就當上了副主任,理所當然住在一號樓。兩棟樓房之間相距二三十米,以魏玉華的年歲,下樓上樓,走個兩三分鐘不為過。誰知道也就是分把兩分鐘,魏副主任那顆已經有點謝頂的碩大頭顱就笑呵呵地出現在我家客廳里,邊笑邊微微喘息。

    魏玉華是個胖子。這也難怪,當上了縣革委副主任,待遇不錯,吃得好喝得足,每日里除了看看文件讀讀報紙,沒啥要操心的,睡得也足,想不胖都困難。

    “晉才主任,海天主任,兩位都在呢,呵呵……”

    魏玉華笑起來像個彌勒佛。

    老媽趕忙遞凳子,端茶倒水。安頓好魏玉華,就退到房間里去督促三個姐姐做功課。至于我這個不上學也隨隨便便考第一的兒子,功課不做也罷。

    老爸和唐海天說話的這段時間內,感覺上客廳外已經晃悠過好幾撥腦袋。料必都是些想來竄門子拉近乎的干部,見兩位主任商量大事,沒敢貿然進來打擾。

    待魏玉華坐定,老爸與唐海天交換一下眼神,也不廢話,直接就把要在山北區建水泥廠和石灰廠的事情說了。

    魏玉華愣怔一陣,這才合上大張著的嘴巴,“吧軋吧軋”的響了幾聲。

    “這個這個,好是好,要不要先向嚴主任請示一下?”

    老爸和唐海天頓時微感羞愧。

    要說這老同志的覺悟就是高啊,听了建工廠的事,先就想到要向一把手匯報。比較起來,柳唐二位的組織紀律性還真有待加強。

    “嚴主任那里,自然是要請示的。等他從地區回來,我就去匯報。”

    老爸笑著說道。

    魏玉華笑眯眯地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雖說老爸不管工業,但作為排名第一的副主任,又是公認和嚴玉成共進退的死黨,由他去匯報自然再合適不過,也不會有人覺得僭越。

    “魏主任,你是分管工業口的,經驗豐富,這個水泥廠和石灰廠怎麼建設,山北區的路怎麼修法,都要辛苦你拿出具體的計劃來,我們才好向嚴主任匯報,你說呢?”

    “當然當然,建工廠是我份內之事。不過,這個修路……”

    老爸微微一笑︰“我知道,道路交通那一塊,歸馬主任管呢。不過總要等你們工廠的事情大致定下來,才好商量修路的事情。”

    “是的是的。”

    魏玉華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很是虛心受教的模樣。論年紀,他比老爸大十好幾歲,論資歷,他公社主任、區主任、縣工業局局長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老爸沒得比,論職務,都是副主任,區別只是一個排名,級別完全一致。怎麼這老魏就好像在上級面前一般小心翼翼?

    細想一想,大約是在王本清手下,哼哼哈哈慣了,積習難改。

    唐海天問道︰“柳主任,要不要請馬主任也來商議一下?”

    有魏玉華在,唐海天就很注意,不叫“晉才”而稱職務,而且也帶有請示的味道,很是得體。

    分管道路交通的副主任馬智寬,原先是排名在崔秀禾之後的,崔秀禾調走後,自動向前升一位,緊挨唐海天,屬于鄭興雲的嫡系。以前鄭興雲就想將縣革委辦公室副主任陳頌華放到交通局去任局長,也是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內培養骨干的意思。

    老爸擺擺手︰“建工廠的事都還沒向嚴主任請示呢,修路的事情,緩一緩再說。”

    “嗯。”唐海天點點頭,沉吟道︰“如果工廠建起來,至少火電廠竣工前水泥石灰都能找到銷路。山北區總算是有了個走出大山的契機。其它的區呢?農田基本建設也就一兩個月,這個大冬天的,勞動力都在家里閑置著。”

    我對唐海天好感激增。這人真是個實心辦事的。只此一點,就足以令人起敬。

    “種點菜吧。”

    我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三個主任都笑了。魏玉華甚至還搖了搖那顆碩大的光頭。他還不知道我是誰,只是猜測我該是柳晉才的兒子。我的那些“天才”表現,他也尚未領教過。大冬天的種菜,自然只能當作是小孩子胡說八道。

    我的意思是種點大棚菜,什麼豆角、茄子、西紅柿之類的。這東西我沒具體操作過,想想挺簡單的,篾條加塑料薄膜而已。不過上輩子好像在哪本書上看見過,說是一個大棚差不多要五千塊錢。當然那是後世的價格。眼下的豬肉才五毛六分錢一斤,一個大棚料必要不了那麼多錢。

    見了三位主任曬笑,好一陣心虛氣短。但想想自己的年齡,九歲,說錯話也沒關系,誰會計較?

    “是這樣,四邊各打好土坯牆,大約兩三尺高,再用結實的大篾條先搭起架子……”

    我雙手比劃出一個圓弧形狀。

    “……然後用塑料薄膜覆蓋。冬天氣溫雖低,卻不常下雨,陽光充足,大棚可以吸收太陽的溫度,大棚里面的溫度比外邊高,豆角、西紅柿、茄子什麼的,都能生長……”

    三個主任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驚詫之意漸濃。

    我比劃完了,魏玉華是詫異,老爸和唐海天卻不約而同微微眯起眼楮,似乎陷入了沉思。

    “小俊,這又是誰教你的?”

    沉思一陣,老爸問道。

    “書上說的。有些道理可以由基本原理推論出來……格物致知。”

    格物致知用在這里有些牽強,好在三位主任也沒來計較這小小的牽強附會。他們都被我的構思吸引住了。呵呵,這個東西後世遍地開花,是被事實驗證了的。倒不怕他們不信。

    老爸望了唐海天一眼,唐海天微微點頭。

    “听起來似乎是行得通呢。”

    “不管行不行得通,我覺得可以先做個實驗。實踐出真知嘛。”

    “實踐檢驗真理”這個思想,在向陽縣是牢牢扎下了根,老爸隨口說來,唐海天與魏玉華都點頭附和。

    唐海天是分管農業的副主任,在這事情上頗有經驗,又再仔細想了想,自家肯定地點了點頭,有些興奮地說道︰“這個事情要真行得通,就是個大事情,不但向陽鎮冬天的蔬菜能夠供應充足,就是寶州市,我看也能受惠不淺。”

    八十年代中期,解決城市居民菜籃子的問題可是成為各級政府的大事,作為“工程”來抓的。盡管後來工程泛濫,建個公共廁所也能以“工程”命名。“菜籃子工程”卻是實打實的政績,許多官員因此得以高升。本衙內提前十來年搞這麼一出,要是成了,也是實打實的政績。雖說前有嚴玉成這個一把手,後有唐海天這個分管副主任兩頭頂住,老爸未必能分潤多少好處。但是現階段幫助嚴玉成出政績,也就等于是在幫老爸。

    “大宣傳大討論”已經讓老爸名聞遐邇,別的功勞,也不能一把搶盡。“花花轎子人抬人”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的。

    “爸,唐伯伯,魏伯伯,咱們向陽縣,不是挖了許多防空洞嗎,也可以利用起來呢。”

    得到唐海天的肯定,我大為興奮,不由得再接再厲。有一段時間,國內的防御思想比較激進,“立足于早打、大打、打核戰爭”,全國到處挖防空洞,向陽縣亦不例外,挖了數不清的防空洞,自然敵機是一次都沒敢來過,這些防空洞也就淪落成為頑童們戲耍“探險”的所在。

    “防空洞怎麼利用啊?”

    唐海天現在可是一點不敢輕視我的言語。

    “防空洞能保持恆溫,這個原理和大棚的原理是一樣的,區別在于沒有陽光。”

    “是啊,沒有陽光,農作物怎麼生長呢?”

    “普通的農作物不行,不過蘑菇可以。”

    “蘑菇?”

    老爸和唐海天一齊問道。

    “就是蘑菇。蘑菇性喜陰暗潮濕,沒有陽光,可以用白熾燈照明。只要保持通風透氣,防空洞里應該可以培育出蘑菇來。栽培的原料可以用麥秸和稻草,拌合雞糞或者豬糞,加生石灰,石膏粉、草木灰等東西攪拌,進行發酵。”

    好像發酵還分一次二次的,具體的操作方法我不大清楚了。但是我相信有了這麼個提示,唐海天這個實干家,一定會組織相關農業科技人員進行技術攻關。再不行還可以向省農科院求助。

    “這個,這個,真是奇思妙想,奇思妙想……”

    唐海天的興奮遠在我之上,甚至站起身來,在客廳內踱來踱去,不住以右拳拍打著左掌心。瞧這個架勢,似乎今晚就忍不住要去試驗了。

    老爸笑道︰“海天主任,也不必太高興,成不成還要看試驗結果呢。明天嚴主任就回來了,咱們找他匯報之後再動手不遲。”

    “晉才啊,要是這事情能辦成,咱們縣里的農業格局,要起翻天覆地的變化啊。我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3:01
重生之衙內‧ 第七十四章 家庭教師

    “臭小子,又是你出的餿主意?”

    嚴玉成一臉笑意盯著我,仿佛我是他兒子似的。

    他前腳剛從地區回來,屁股尚未坐熱板凳,唐海天就拉上老爸和魏玉華,急毛急火跑到他辦公室說開了。嚴玉成那腦袋瓜子,拐彎都不需要打方向盤的,轉得可有多快?一听就覺得有戲,立馬讓人將我叫了去。

    可巧周先生說今下午要考俄文,我連利民維修部都沒去,鍛煉完畢吃好早餐,捧了《戰爭與和平》在宿舍樓下的草坪里猛下苦功,被他的秘書肖志雄逮了個正著。

    一把手兼未來岳父老子宣召,那是抗拒不得的。沒奈何,只得收起書本,磨磨蹭蹭去了縣革委主任辦公室。

    “我就是胡說八道啊,一個小屁孩,說出的話做不得數的。要是搞砸了,嚴伯伯你可不許罵我。”

    我聳聳肩膀,說道。這可不是裝孫子,實在那些東西咱沒實際操作過,不知道能不能成。若是搞成勞民傷財的結果,怕是真要挨罵。

    向陽縣財政那點底子,實在經不起折騰。

    嚴玉成指點著我的鼻子笑罵︰“你也知道你是小屁孩?就敢在三位長輩面前胡說八道?”

    我扁了扁嘴,還他兩個老大衛生丸子。

    “嚴主任,我剛與省農科院的專家通過電話,他們說理論上是完全可行的。具體細節,當然要等實驗過後才能知道。”

    唐海天興奮地道。

    只要省農科院地專家說理論上可行。這事就多了幾分指望。

    “干脆。海天主任你去省城跑一趟。請專家到咱們縣里來現場指導。眼看就要入冬。越早出成果越好。”

    “對對對。我也有這個意思。那我現在就去啊……”

    我不覺笑了。

    唐海天這人。四十好幾了。還跟個毛頭小伙子似地。也難為他一片為民辦事地赤誠之心。

    “先別忙,再合計合計。”

    嚴玉成眼光一掄,又將我逮住了。

    “你再榨榨這小子,看他還有多少肚里貨沒掏出來?”

    于是一正三副四位主任的八道目光都沖我來了。嘿嘿,這可是向陽縣最有權勢的四個家伙,目光何等凌厲?換一個膽小的,就算不尿褲子,也該兩腿抽筋。

    對嚴玉成此種毫不愛惜晚輩的做法我大為不滿。卻是敢怒不敢言,只得搜索枯腸,拼命壓榨自己的腦細胞,湊出點東西往外倒,好打發這四個如狼似虎的狠角色。

    “嗯,大棚種菜也要注意溫度,塑料薄膜太薄,要是外邊氣溫太低,里面的菜也會凍死……還有啊,要防蟲害……關于防空洞培育蘑菇,我看主要就是菌種和蟲害的問題,還有通風透氣……得得得,幾位大主任,你們就別難為小孩子了,還是去請教省農科院的專家吧。真是的,人家資本家壓榨剩余價值,還給發個工資啥的,哪像你們這樣,四只鐵公雞,一毛不拔,比資本家還資本家……”

    我嘮嘮叨叨的,猶如碎嘴婆婆。

    一番話說得四位主任面面相覷。特別是唐海天和魏玉華,以前沒怎麼和我接觸過,不知道這就是本衙內講話的風格,覺得這小家伙也太拽了點,敢這麼和嚴老大以及自家老子說話。

    “行行行,你也別抱怨,我也不會給你發工資。這事要真弄成了,我請你吃紅燒肘子……對了,到時候歸海天主任掏腰包啊。他可是分管這一塊的。”

    暈死!

    別看嚴玉成英雄了得,說到一個“錢”字,比誰都摳門。這麼大的事情,一個紅燒肘子就打發我了,臨了還是人家唐海天同志掏腰包。

    看樣子以後要真想娶他女兒,得多準備點彩禮錢。

    想起嚴菲,可有些日子沒理會這小姑娘了。下個星期天,好好帶她出去玩一玩,免得疏遠了感情。沒人的時候,小丫頭叫哥哥叫得可甜了。

    這也跟梁巧一樣,小小年紀就展露出“禍水”的潛質。

    “行,嚴伯伯,你就摳門吧。到時候我也不客氣,我吃一個還拿一個,吃得那個唐伯伯會賬,拿的那個,還叫你掏腰包。”

    我惡毒地拋出這麼一個計劃,拿起《戰爭與和平》,邁著方步,揚長而去。

    辦公室里,四位主任笑成一團,惹得同一層樓的年輕干部們都探頭出來瞧熱鬧。甚至有一位副主任都按捺不住,裝作上廁所走了出來,豎起耳朵听。

    好不容易在周先生那里將俄語蒙混過關。緊接著不久又去參加了期中考試。這個毫無懸念,雙百分,第一名。外班的老師看我的眼神就有點跟看妖怪似的。甚至有一種謠言說是謝老師作弊,要拍柳主任的馬屁,愣給一個經常蹺課的小屁孩打雙百分。

    這個謠言,別的同學自然是不會跟我說的。告訴我的人乃是嚴菲。

    期中考試成績公布的次日,恰巧是星期天,我拉上她還有三姐,出去瘋玩了一個下午。類似看小人書、吃油炸粑粑這樣的事情,可以想見我的興趣並不大。我的享受來源于親情與友情,貌似還有那麼一點小曖昧的男女之情(一點點而已,別將在下想得太不堪)。

    嚴菲邊吃油炸粑邊跟我說起作弊的謠言。

    我笑著搖頭。假使小學這點事情我還會著急上火,那也實在混得太次了些。況且這個謠言一看就是沒什麼腦筋的人搞出來的。正經期中考試,試卷是統一出的,批改也是統一的,謝老師一個人根本做不到只手遮天。

    “嘿嘿,如果真要拍馬屁,為什麼老師不給你雙百分?你爸可是正主任。”

    嚴菲大大的眼楮撲閃著,做沉思狀,小模樣可愛至極。如此簡單的邏輯,這小丫頭居然要想上差不多半分鐘才很不確定地點頭。

    果真是又嬌又憨!

    三姐扁扁嘴︰“別听他們亂嚼舌頭。他們這是妒忌我家小俊。”

    在家里三姐或許要跟我耍點小脾氣,踫到這種“大是大非”的原則問題,那是毫不猶豫站在自家弟弟一邊。

    嚴菲立即點頭贊同︰“是啊。小俊真的很厲害呢。”

    爽!

    自我膨脹一個先!

    自我膨脹之後,趁三姐不注意,偷偷捏了捏嚴菲吹彈得破的小臉蛋,小姑娘嬌羞地橫我一眼,美得一塌糊涂,明艷不可方物。

    我一得意,哼起了小曲,貌似《自由飛翔》的調子。

    三姐和嚴菲都扁了扁嘴,嫌我唱得難听。

    這一下打擊不小。須知本衙內上輩子得過工廠卡拉OK大賽的入圍獎呢!

    “看,我哥。”

    嚴菲忽然伸手指向前邊一堆人,也不等我言語,馬上叫嚷起來。

    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嚴明與幾個青皮後生還有幾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在一起。

    嚴明听到叫喊,扭頭看來,見是我們幾個,頓時大為尷尬。他如今可是讀高二,馬上就要考大學。雖說是星期天,也該在學校補習才對。而他那幾個同伴,貌似好幾個都不是學生,應該是社會上的小混子。

    嚴明和同伴說了幾句什麼,就走過馬路來,沖我和三姐點點頭,問道︰“菲菲,什麼事啊?”

    “沒事啊。看見你我就叫你嘛。”

    嚴菲漂亮的大眼楮眨了眨,很沒心沒肺地說道。

    “沒事那你早點回家。我和幾個同學去一個同學家里玩一會。”

    嚴明撓撓頭,丟下這麼一句解釋。這是將我們三個都當成小屁孩,想輕輕松松蒙混過去。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至少我絕不會給嚴玉成或者解英打小報告。他這個年齡,心思野得很,正是最叛逆的時候。父母管制得愈厲害,反彈愈甚。

    只要他不玩得太過火,嚴玉成總會給他安排一條出路的。

    嚴明說完,又不大放心地瞧了我一眼。許是嚴玉成經常在家里夸獎我,讓他有些警惕,覺得不能像對待普通小孩一樣等閑視之。

    我點點頭,很禮貌地叫道︰“嚴明哥哥。”

    嚴明就笑了一下,對我的禮貌表示滿意。

    “小俊,你帶菲菲回家去吧,天快黑了,過馬路小心一點。”

    嚴明臨走這句交代,倒讓我對他添了幾分好感。不管怎樣,他對妹妹頗有友愛之心。

    回到家里,卻發現大姐二姐正在挨老媽訓斥。開始我還以為老媽是責怪她們不該讓我和三姐出去玩,听了幾句就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

    卻原來大姐二姐期中考試的成績很不理想,尤其是大姐,在班上只佔到三十幾名,勉強算得中等。眼見得明年就要考大學,這個成績自然不能令老媽滿意。至于二姐,卻是有點遭受池魚之殃。她成績一貫不大好,老媽也見怪不怪,沒指望她能上大學。大姐的成績滑坡,才是老媽不能容忍的。

    見大姐眼淚泱泱的樣子,我一陣心疼,忍不住勸道︰“媽,你也別怪大姐了。能上一中的都是尖子生,大姐以前在紅旗中學讀,底子趕不上人家。”

    大姐擦了把眼淚,感激地瞥我一眼。

    老媽對我的話,還是挺听得進去。上輩子可不是這樣,那時我才是最讓老媽操心的。

    “那你說怎麼辦?明年就考大學,這個成績怎麼考得上?”

    那晚上我連支幾招,將三位副主任哄得眉花眼笑,眼下唐海天幾乎隔天就跑我家來跟老爸說一說大棚菜的試驗情況。與其說是與老爸通氣,還不如說是問我的意見。我自然要謙虛謹慎,一個勁說好,大拇指豎了一遍又一遍,人家身後站著省農科院的專家呢,咱小屁孩能不藏拙?搞得唐海天樂呵呵的,出門都差點找不著北。

    這麼一個了得的兒子,老媽向我問計也是理所當然。

    為老爸老媽分憂,乃是做兒子的份所當為。

    我想了想,問道︰“大姐,你現在主要是那幾門功課差一些?”

    “語文、數學、英語。”

    我一听頭就大了一圈都不止。什麼嘛,這可是最主要的三門課。

    “語文主要是作文差一些,基礎知識還好。”

    大姐許是自家都覺得不好意思,又加了一句。

    “作文?”

    我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一個人來。用大拇指也能想到,我說的這個人是江友信。要說這三門課,我自己也都能為大姐補一補。數學丟下的時間有點長,不過上輩子學的是理科,底子還在。語文和英語被周先生硬摁住教了兩年,大了不敢說,放眼向陽縣在校學生,差不多無敵了。只是我年紀小著,在大姐面前毫無威信可言,由我來補課效果可想而知。

    現放著江友信這麼一個師範出身的高中教師在,何不利用一下?正好借機撮合他與大姐。

    見我笑得賊膩兮兮的,老媽就敲了我一下。

    “小俊,笑什麼呢?有什麼好笑?”

    我摸摸腦袋,笑道︰“媽,我們給大姐找一個家庭教師怎樣?”

    “家庭教師?去哪找啊?要花不少錢吧?”

    老媽和嚴玉成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說到“錢”,立馬變得小心翼翼。這也難怪,雖說有我每月三十元的幫補,也只是稍微緩解一下家里的拮據,離小康水平還差得遠呢。

    老媽最大的心願就是在一年之內將家里的家具都換新的。來串門的客人多,那些破桌子舊凳子,每次都讓老媽面上無光。要不是我給弄回來一台電視機和一台收錄機,勉強撐個門面,老媽說不定一吃完晚飯就將家門緊閉,不讓那些討厭家伙進門。

    “嘿嘿,這個教師不用花錢的。”

    我眼楮在大姐臉上瞄來瞄去,一臉壞笑。

    老媽哪里想到我臨時改行客串起“媒婆”的角色?听得有這等好事,不覺大喜,一迭聲催問︰“是誰?啊,小俊你快說,是誰?”

    “爸的秘書江友信啊。他以前可是石馬中學的高中教師,爸的校友,寶州中師的高材生呢。讓他每天晚上給大姐補一下課,不是正合適?”

    老媽一拍巴掌,喜道︰“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不管三七二十一,摟住我就親了一個。

    “噗哧”一聲,大姐破涕為笑。得脫“大難”,她才是最開心的了。又怎能知道,這個她打小照顧的弟弟,正在操心她的終生大事。

    “呃……請江秘書來做家教好是好,就怕你爸不同意。他老是說什麼公私分明的話……”

    老媽邊說邊撇嘴,顯見得對老爸的說教也頗為不滿。

    “嘿嘿,這有什麼好擔心的?爸以前也是教師,教師的職責就是教書育人。為我們向陽縣多培養一個大學生出來,他這個革委會副主任該高興才是。”

    本衙內料事如神,晚上老媽跟老爸一說,他二話不說就點頭同意。

    “嗯,小江很不錯,有水平,人又穩重,給華子補一下課我看可以。”

    至于江友信,前不久提了副科級,一直找機會報答老爸來著,那有拒絕的道理?經常出入領導的家里,不正好與領導聯絡感情?

    嘿嘿,大姐夫啊大姐夫,機會我是給你創造出來了,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的臨場發揮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3:04
重生之衙內‧ 第七十五章 試驗成功

    大棚種植蔬菜和防空洞培育蘑菇大獲成功。在省農科院專家的悉心指點之下,豆角西紅柿辣椒茁壯成長,蘑菇如同一把把小傘,開滿了整個防空洞。

    大冬天的吃上蘑菇,這可是新鮮事物。嚴玉成喜不自勝,親自給地革委一二把手龍鐵軍和周培明做了匯報。周培明還好,在電話里哼哼哈哈的打著官腔,看不出有什麼過分激動。龍鐵軍就不一樣了,似乎比嚴玉成還高興,掛了電話,叫上秘書劉和謙與司機,直接跑到向陽縣來了。

    看見塑料大棚里青翠欲滴的豆角、青紅相間的西紅柿和綠油油的辣椒,龍鐵軍忍不住蹲下身子,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猶如撫摸成長中的孩子,喜悅不已的笑容在威嚴的臉上擴散開來。

    “玉成,了不起,了不起啊!”

    一貫強勢的嚴玉成也被夸得不好意思,連連擺手。

    “龍主任,您別夸我,這都是海天同志和省農科院專家們的功勞。海天同志提出設想,農科院的專家們具體指導,辛辛苦苦搞了個把月,才有了這麼點成績。”

    這個時候,自然沒人會提我這個“首倡”的小屁孩。

    龍鐵軍握住唐海天的手,連連搖晃。

    “海天同志,辛苦了,我代表全區三百多萬人民群眾感謝你啊!”

    龍鐵軍壓抑不住興奮之情,話說得有點大。不過細論起來,也不算很離譜。大棚種植成功,等于將這個十年後才出現的新事物整整提前了十年。往小了說必定會引起向陽縣乃至寶州地區農業格局的大改變,往大了說,稱為農業科技革命也不為過。

    “龍主任您過獎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唐海天激動不已。他做縣革委會副主任也有些年頭了。第一次受到龍鐵軍這麼面對面地熱情洋溢地夸獎。不由感激地看了看嚴玉成和老爸。

    “龍主任。這都是在嚴主任和柳主任地正確領導和大力支持下。我們才能做出這麼點小小地成績啊。”

    听了這話。龍鐵軍眼楮微微眯起。不經意地在嚴玉成和老爸身上掃過。眼神里帶著欣賞之色。這兩個家伙。原先還擔心他們資歷淺。壓不住陣腳。現在看來。連老資格地唐海天都被折服。擔憂純粹多余。

    龍鐵軍意猶未盡。又要求去看防空洞里培育地蘑菇。

    嚴玉成露出為難地神情。

    “龍主任。防空洞里氣味不大好。要不。叫他們拿點蘑菇出來給您帶回去。請地革委地領導們嘗嘗鮮?”

    龍鐵軍哈哈大笑︰“玉成啊,真把我當啥金枝玉葉了?防空洞里面氣味再不好,能不好過上甘嶺戰役的坑道啊?那麼艱苦的環境,我帶一個營整整堅守了一個月,你這個小小防空洞里的那點氣味,算得什麼?”

    一九五三年,上甘嶺戰役是抗美援朝最後一場大戰役,也是最艱苦的一場戰役。在上甘嶺的坑道里堅守過一個月的人,毫無疑問是最了不得的英雄好漢。

    嚴玉成心悅誠服,當先帶路。

    為了方便試驗,選的就是青山嶺縣革委大院內的防空洞。那防空洞約莫有兩米高矮,兩米寬窄。臨時拉了電線進去,一路上都有昏暗的燈光照明。一行人魚貫而入,在里面拐了幾個彎,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是到了一個比較開闊的所在。按照防空洞的設計,這里該當是一個屯糧之所。

    灰白色的蘑菇在培育基上綻放開來,春意盎然,只是氣味著實有些難聞。

    龍鐵軍蹲下來,摘了一朵蘑菇在手頭仔細端詳,看著看著,眼角竟然有淚水溢出。盡管防空洞內燈光昏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龍鐵軍臉上,這一滴眼淚卻是看得異常清楚。頓時人人屏息靜氣,咳嗽都不敢發出半聲。只是個個心中納罕,不知道龍主任的感慨由何而來。

    “拉上去的時候六百七十九個人,一個月下來,囫圇個的只剩下一百零五個人……”

    龍鐵軍喃喃自語。卻原來想起了當年並肩戰斗的同袍。

    眼見得龍主任緬懷往事,誰也不敢出聲打擾。

    過了一會,龍鐵軍長長嘆了口氣,終于將思緒自二十多年前浴血奮戰的硝煙戰火里拉回現實之中。劉和謙立即上前一步,遞上一方潔白的手絹。

    龍鐵軍接過手絹擦拭一下,笑道︰“很好啊,用防空洞培育蘑菇,有一個成語叫鑄……鑄劍為犁,我看就很生動啊。”

    嚴玉成和老爸都露出欽佩的神情。

    龍鐵軍是部隊轉業干部,槍林彈雨里殺出來的硬漢子,為國家立下赫赫戰功,鑄劍為犁這個成語,用得再貼切不過了。

    看罷蘑菇,龍鐵軍回到辦公樓,就在縣革委會議室召開了一個臨時會議。

    嚴玉成、老爸、唐海天、劉和謙、魏玉華,還有縣革委的另外兩名副主任在座。

    “海天同志,這個大棚種植蔬菜和培育蘑菇的事,搞得很好,很有創造性。具體的情況,給我們介紹介紹,要迅速推廣,還需要做些什麼工作?”

    過了最初的興奮期,龍鐵軍開始考慮具體的部署問題。看來這又是一個干實事的,不滿足于流于形式的表面文章。

    “技術問題,已經基本解決了,迅速推廣沒有問題。現在主要面臨的是資金問題……”

    唐海天準備工作顯然做得很足,開始掰著手指頭一樣樣給龍鐵軍算錢,篾條要多少錢、塑料薄膜要多少錢、肥料要多少錢、農藥要多少錢、投入人工折合成工分要多少錢等等通算下來,建一個四百平方米的大棚,差不多要投入一百二三十塊錢。另外,如果天氣太寒冷,塑料薄膜要加厚,還要在大棚內加裝電燈取暖,那投資還要再增加幾十元。至于防空洞里培育蘑菇,倒是便宜很多,主要就是照明和培育基及菌種還有農藥的投入。

    龍鐵軍很平靜地听著,眉毛都沒抖動一下。

    盡管這是臨時性的工作會議,商討的也是純技術性的工作,不牽涉到任何敏感的問題。然而一旦進了會議室,坐到主席位置上,龍鐵軍就恢復到地區一把手的威嚴與寧靜,再不輕易流露哪怕一絲感**彩。

    唐海天就純技術性的問題匯報完畢之後,龍鐵軍微微扭頭,望向左邊的嚴玉成。

    這個事情是在向陽縣試驗出來的,理所當然要先在向陽縣搞個試點,試點成功之後,摸索出一套方法和模式,才好考慮在全區推廣。

    涉及到全縣的大動作,由嚴玉成這個縣革委主任來定奪,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嚴玉成咳嗽一聲,說道︰“龍主任,是這樣的,大棚種植我們打算先在向陽鎮郊區的幾個大隊試點,嗯,先搞個兩百個左右,再多的話,縣里財政也負擔不起。”

    龍鐵軍微微點頭。

    兩百個大棚,照唐海天剛才的算法,大約需要投入三萬至四萬塊錢左右。倒不是說向陽縣財政窮到只有三萬塊錢的現金,而是臨近年底,要用錢的地方很多。嚴玉成這個家不好當。

    “防空洞培育蘑菇,倒是可以大力推廣。我們準備分配到各個區和公社去搞,哪里有防空洞,就歸哪里負責。縣上只提供技術支援和菌種。其它的各區和公社自己解決。”

    “還有一個所有權的問題呢?”

    龍鐵軍問道。

    這個可是挺重要的問題。

    嚴玉成微微一愣,他們只想到如何推廣,這事情尚未考慮到。

    “當然是集體所有。縣財政將款子先撥下去,由鎮里統一部署。等有了收成,先歸還財政的撥款,余下的,一部分上交縣財政,一部分留在向陽鎮,當然,大隊也要留一點積余。”

    老爸補充道。

    他是第一副主任,這個時候回復龍鐵軍的提問,也不算僭越。

    龍鐵軍點點頭,正要說話,見魏玉華嘴巴張了張,一副很急切匯報的樣子,便停下來,望著魏玉華。

    “玉華同志,請講。”

    魏玉華剛剛急切想要發言,龍鐵軍當真點了自己的名,倒驚出一頭汗,也顧不得掏手絹,抬起衣袖擦了一把,樣子很秀逗。

    龍鐵軍難得地笑了。

    “玉華同志,不要緊張,暢所欲言嘛。”

    “是是,龍主任……是這樣的,大坪火力發電廠正在建設,嗯,我們……我們打算建幾個配套項目……”魏玉華一邊擦汗一邊結結巴巴說道。

    “大坪火力發電廠,那可是電力部直轄的大項目,你們也敢打主意?”

    龍鐵軍有點調侃的說道。

    對于謹小慎微的下屬,龍鐵軍還是刻意維護的,不搞得太嚴肅,免得將人嚇壞了。

    “不是不是,我們哪敢打電廠的主意……我們是想,建一個配套的水泥廠和幾個石灰廠……這個,就建在山北區……”

    龍鐵軍眉毛一揚,眼楮里精光閃爍。

    “山北區……嗯,這個主意不錯,是個好點子。”

    龍鐵軍當面認可,這就十分難得了,魏玉華備受鼓舞,說話也流暢起來︰“是是,龍主任,山北區的情況,您也是清楚的,太窮了啊。我們縣里的意思,是要借這個契機,給山北區走出大山摸索一條可行的路子。”

    “好,好啊!”

    龍鐵軍按捺不住興奮,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桌子。

    “玉華同志,這麼做就對了,就是要多從實際出發,多為人民群眾辦實事。”

    龍鐵軍擔任寶州地區的一把手也有四五年了,對下屬一市七縣的主要負責人的性情、工作能力不敢說了如指掌,基本上也是心里有數。這個魏玉華以前是無論如何進不了他的法眼,也就是個混日子等退休的老干部。說起來算是周培明那條線上的人,一貫小心謹慎,不犯什麼錯誤。自然,開拓進取的銳氣那是一點都沒有的。好在向陽縣的工業基礎太差,便也容得他有一日沒一日地混著。龍鐵軍本來已經在考慮明年調整干部的時候,將他調到地區某個閑散部門養老。

    料不到今天,這麼一個即將退二線的干部,居然也爆發出來了,要為全區最貧困的山北區摸索一條路子,而且這條路子听上去還挺切實可行的。

    龍鐵軍不由大是喜悅,比起剛才參觀大棚種植和培育蘑菇時的好心情也不遑多讓。

    魏玉華得到肯定,激動得兩腮的肥肉都在微微顫抖。

    “玉華同志,具體談一談你們的思路,看看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龍鐵軍這麼說,那就等于是完全認可縣里的計劃了。向陽縣幾位領導對視一眼,無不欣喜異常。嚴玉成朝魏玉華鼓勵地點了點頭。

    “龍主任,有您的支持那就太好了……石灰廠沒啥問題,技術和資金縣里都能解決。就是這個,這個水泥廠,我們縣里的技術力量實在太薄弱了,資金方面的缺口也很大,靠我們自己的能力,難以克服啊……”

    龍鐵軍點點頭,向陽縣的工業基礎,他心里有數。

    “玉成同志,玉華同志,你們縣里盡快搞一個方案出來,搞詳細一點,交到地區來,技術和資金的問題,我可以給你們想想辦法。嗯,李濤同志那里,也要送一份方案過去,先征求他的意見。”

    縣里的同志都對龍鐵軍的體貼周到大為感激,點頭不迭。

    李濤同志,乃是寶州地區革委會分管工業口的副主任。龍鐵軍作為一把手,能夠考慮這麼全面,並且開口提醒,足見他對下屬的關心與愛護。在他那威嚴的外表下,其實隱藏著極其豐富的同志情誼。這大約也是他這種經歷過槍林彈雨生死考驗的部隊干部的特質。

    在戰場上,對同袍的關愛其實就是對自己的關愛。

    會議結束,嚴玉成和縣里的同志情意拳拳,邀請龍鐵軍在縣里用餐。龍鐵軍笑著答應了。

    “我來,就是想嘗嘗你們大冬天搞出來的蔬菜是個什麼味道。”

    一招待所的大廚自是打疊精神,狠狠地賣弄了一回手藝。蘑菇炖雞、四季豆炒肉絲、西紅柿炒雞蛋一樣樣端上桌來,雖然都是些家常菜,卻吃得龍鐵軍甚為滿意。臨走的時候,與縣里的同志一一握手道別,最後再次握住嚴玉成的手,拍了拍,語重心長地道︰“玉成啊,干得不錯!要戒驕戒躁,再接再厲啊!”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3:06
重生之衙內‧ 第七十六章 敲詐嚴玉成

    龍鐵軍前腳走,我後腳就知道了這回事。

    這就是本衙內為什麼會在快要下班的時候,出現在縣革委主任辦公室的原因。

    嚴玉成的秘書肖志雄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他和我熟悉的程度,自然不如江友信,不過也算得很熟。起碼有兩次以上,是嚴玉成親口吩咐他叫我去辦公室的。

    嚴玉成看見我,愣了一下。

    “小家伙,有事?”

    我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一腳歪曲,帶著嚴重鄙視的眼神望了過去,就是不說話。

    “啊,紅燒肘子!”

    嚴玉成邊說邊舉起自己的手在嘴邊比劃了一下。

    我忍!

    可是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剎那間清脆的笑聲響徹了整個縣革委辦公大樓。

    嚴玉成一開始並未意識到。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地比劃有問題。終于也忍不住大笑起來。這一陣哄堂大笑。把即將下班地幾位副主任都招了過來。包括老爸在內。眼見得一老一小兩個二百五在主任辦公室笑得人仰馬翻。副主任們面面相覷。不知何謂。

    “……海天主任。債主……債主上門討債來了……”

    嚴玉成硬撐著。指著我斷斷續續地說道。

    “紅燒……紅燒肘子……”

    這回嚴玉成學乖了。沒再比劃。

    唐海天也笑了︰“龍主任前腳走。討債地後腳就到。這債主蠻上心地嘛。”

    我忍住笑,扁扁嘴說道︰“你們這些大人物,忽悠咱們這些升斗小民,再平常不過了。要不催緊點,到嘴的紅燒肘子也飛了。”

    唐海天今天心情大好,一拍巴掌笑道︰“批評得好,振聾發聵!今天我請客,一招待所吃紅燒肘子,見者有份。”

    辦公樓內一片歡呼。

    這麼著,一不小心,縣革委主任會議搬到一招待所的餐桌上開去了。我們那一桌,正副主任九位加上區區在下,正好十人湊一桌。另外辦公室的干部湊了一桌。雖說是唐主任請客,非正式的,辦公室干部還是很自覺地坐到了外間。

    再說了,跟主任們在一間包廂里吃飯,人家也吃不痛快。

    招待所所長王友福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中午剛招待了龍主任,還沒歇口氣,縣革委主任們又齊刷刷聚集一團。直慌得屁股尿流帶著巴結的激情滿場子吆喝著,招呼服務員趕緊招待。

    不經意間,王友福見我居然堂而皇之與主任們坐在一張桌子上,而且還大大咧咧坐了主賓位,頓時眼楮就直了。心說柳家這小崽子,也太囂張了吧?要命的是,其他副主任不管,嚴玉成不管,連我老爸竟然也不管,就由得我這麼僭越!

    我斜乜王友福一眼,不屑地扭過頭去。

    王友福尷尬地笑笑,連忙走開了。

    然則這廝扭頭走開的瞬間,我以眼楮的余光分明瞥見他臉上露出一絲陰惻惻的神情,妒忌、怨恨、狠辣兼而有之,不覺心中一凜。

    這卑鄙小人,想要做甚?

    當初沒直接拿下他,是想要借他穩定向陽縣的干部隊伍,如今情勢已然不同,非但嚴玉成和老爸的工作得到了上級的認可,連唐海天這個三把手也徹底宣布易幟,魏玉華自然而然也會靠過來。一二三把手擰成一股繩,嚴玉成在向陽縣的權力架構,基本已經搭建成形了。接下來便可開始著手調整縣直機關各局委辦和各區公社的主要班子成員。王友福這個家伙,還是盡早拿下的好。政府招待所所長的位置,雖然並不顯赫,卻相當重要。可以打探到許多消息,用得好了,對上位者很有幫助。

    酒菜上來,嚴玉成端起杯子,鄭重其事地說了幾句祝酒詞。副主任們都舉著酒杯,臉帶微笑。只有本衙內老實不客氣,舉的乃是茶杯。

    酒這玩意,特別是刀子般的苞谷酒,我不在行。

    嚴玉成套話說完,大家滿飲杯干,舉箸,我便毫不客氣,站起身來,撈了一大塊紅燒肘子放到了自家碗里。這段時間在店里,巧兒做飯菜,餐餐不斷肉,結果不但沒將饞肉的毛病治好,反而有變本加厲的傾向。再說了,這本就是我的酬功宴,我干嘛要裝孫子?不吃白不吃。

    掏出那麼好的點子,讓嚴玉成幾個在龍主任面前大大露了一回臉,就撈了個紅燒肘子吃,我還虧了呢我!

    主任們在一起,席間談的自然還是工作。

    听了半天,敢情他們就打算搞兩百個大棚,我不覺撇撇嘴,很是不屑。

    嚴玉成和別人說著話,眼楮的余光一直在瞟我。他如今越來越把我當盤菜了。這小子,關鍵時刻總能掏出點鬼主意來。

    “小俊,扁什麼嘴巴啊?”

    “菜的味道很一般。”

    我敷衍道。

    “哼!”

    嚴玉成根本不信。

    “兩百個大棚,供應向陽鎮的冬季蔬菜勉強可以。到時候看你們拿什麼去討好寶州市的地區領導!要不,讓向陽鎮的小民百姓干瞪眼流口水,優先保證寶州市的供應再說?”

    我仗著年紀小,說話一點都不客氣。

    “哎呀,這個問題倒是沒考慮周到。”

    唐海天一拍腦門,眼瞅嚴玉成說道。

    嚴玉成極有決斷,一揮手︰“擴大種植面積。各區都搞一點,明天就召集他們來縣里開會,海天主任你主持,我和晉才都參加。”

    老爸插話道︰“我看,銷售環節也要把握好,供銷社內部要成立一個專門的部門來統籌這個事情。”

    這是吸取了“稻田養魚”銷售混亂挨處分的教訓。

    “嗯,這個事情很重要,明天的會議,供銷社的人也要參加。我看縣里專門成立一個領導小組吧,產供銷一條龍管理,就由海天主任牽頭負責好了。”

    唐海天點頭應諾,責無旁貸。

    觥斛交錯間,一件大事就定了下來。看來後世官員們在酒桌上解決重要問題,也是源來有自。

    接下來,又聊起了建水泥廠的事情。魏玉華腦門子放光,大顆的汗珠順著油亮的胖臉滴落下來,講到興奮處,當真是手舞足蹈。

    其他副主任,也都知道唐海天和魏玉華今天得了大彩頭。唐海天還則罷了,原本就是三把手,能力擺在那里呢,不必嫉妒。這個死胖子老魏,竟然也抖起來了。人人嘴里喝著酒,說著恭喜的客套話,心里頭卻一個個翻江倒海的。憑啥?還不就是憑著投靠得快,在嚴玉成和柳晉才那里得到了指點麼?要不憑他老魏那德行,整個一等著退休的家伙。

    細論起來,還是嚴玉成和柳晉才這兩個家伙有能耐。原先大家對嚴柳二人,特別是柳晉才憑著幾篇文章驟然大貴都心懷不忿,現在看來真是走了眼啦。

    如此一來,大伙望著嚴玉成和老爸的眼神,不但帶著敬畏,還加了幾分欽佩和諂媚之意。

    嚴玉成是洞庭湖的麻雀,見過風浪的,對這些人的脈把得準得很。見了這種情形,如何能不加以利用?喝了一口酒,說道︰“建水泥廠的事,玉華主任要抓緊。爭取一個月內立項,年底之前能選址開工。”

    魏玉華連連點頭。

    “水泥廠可能建得慢些,石灰廠要立即上馬,就由山北區區公所牽頭好了,縣財政給予支持。地址選好之後,修路的事情也要馬上落實。馬主任,這就要麻煩你多費心了。”

    分管道路交通的副主任馬智寬立即站起身來,有些激動地表態︰“嚴主任放心,修路的事包在我老馬身上了,絕不拖後腿。”

    嚴玉成微笑點頭︰“好,有這股子干勁就好啊。”

    老爸淡淡道︰“修路是大事,也是挺費錢的事情,我建議還是要召開一個專門的會議,交通局、公路段、財稅局的負責人都一起參加,專題討論,定下章程來。”

    “晉才的建議非常好,就是這麼辦。”

    “是的是的,柳主任的指示非常重要,我明天就去安排落實。”

    馬智寬朝嚴玉成和老爸分別點點頭,這才重新落座,臉上沒有絲毫不愉之色。畢竟老爸是第一副主任,能力和名份擺在那里,人家唐海天都服了,他馬智寬憑啥不服?

    主任們只管籌劃大計,我便專心致志對付紅燒肘子。待得主任們的討論告一段落,思緒重新回到餐桌上,卻發現裝紅燒肘子的大盤里,只剩下一點紅油湯汁罷了。

    這麼肥膩膩的整只紅燒肘子,也並非全都進了我一個人肚內,吳秋陽也吃了不少。他是新近提拔的副主任,管的又是組織人事,生產建設上的事情和他不大搭界,便同我一道,大飽口福。

    我拍打著微微凸起的肚子,意猶未盡,叫嚷起來。

    “服務員,服務員,通知廚房,再做一份紅燒肘子,我要打包帶走!”

    王友福親自跑過來,點頭哈腰。

    “小俊小朋友,你還要一份紅燒肘子嗎?”

    “對,做好後給我打包,我要帶回家去。就記在嚴主任賬上。”

    嚴玉成苦笑,心道這小子果真錙銖必較。老爸、唐海天和魏玉華是知曉內情的,無不莞爾。只可憐了王友福,愣是沒听懂“打包”這個詞語。

    好在“帶回家去”這幾個字,卻是明白的,听不懂“打包”也不要緊。

    這份打包的紅燒肘子,份量做得加倍扎實。倒也並非我家獨享,老媽吆喝著請了解英和嚴菲過來,兩家人圍坐在一起,大快朵頤。

    縣里的生產大計井井有條地展了開來,我的“發財小計”也沒閑著。沒等到第二個月的紅磚款子入賬,我就已經弄出了第二台制磚機。

    這一回整的比上回的要大,相當于400型,日產磚坯一萬塊。張力上回得了二百元的加工費,多少有些擔驚受怕,後來見風平浪靜的一點事都沒有,與老婆偷著樂了好一陣。看來只要有技術,這個錢也蠻好賺的。我找上門去才一張口,張力二話不說就接過了設計圖紙。

    這台大型制磚機將我的家當又折騰了個底朝天,存折上剩下十幾塊錢。好在利民維修部每日都有進項,倒不至于弄得囊中羞澀,一文不名。

    機器我依舊交給了柳兆玉。

    見到這台大家伙,柳兆玉激動不已。我不覺有些奇怪,加一台制磚機,等于是他的工作量增加了,工資卻沒水漲船高,他激動個啥?

    “自從大隊的制磚廠開工,請了七八個人做事,其他沒輪上的眼紅的不得了。可是只有這麼個產量,請多了人也用不上啊。都是熟人熟臉的,日日纏著我講好話,搞得我頭都大了。現在好了,這台大的拉回去,請的人至少翻上一番,我的問題不就解決了?”

    原來如此。

    我笑道︰“這麼一來,你和七伯就辛苦多了。這樣吧,你的工資每月再加二十塊,七伯的工錢加到兩塊錢一天……嗯,我會跟那個朋友去說,沒事的。”

    “那敢情好。到底是自家兄弟呢……”

    柳兆玉是靈泛人,嘴巴子上頭來得,對我這個年幼的堂弟也不吝拍上一記。倒也不怪他勢利,誰能給他錢誰就是老大。

    “兆玉哥,不要搞得太辛苦,該休息還是要休息,錢賺不完的。”

    臨走,我又招呼了一句。

    “曉得了。”

    柳兆玉頭也不回,登上嘎斯車走了。

    這台嘎斯車,卻是火電廠老戴那里派來的。向陽縣機動車少得可憐,運輸紅磚的車輛大部分要靠火電廠解決,當然得算運費給人家。柳家山大隊自家,也弄了兩台畜力車,用的是兩匹三歲的大青騾子。嘎斯車拉剩下的,就得依靠這兩匹騾子了。

    到得十一月底,結了帳,我存折上的存款激增到八千多元,就快上五位數了。如果算上兩台機器的成本價,本衙內已經成為向陽縣第一個不折不扣的“萬元戶”。

    正當我沉浸在大發橫財的美好心緒之中,一封舉報信飛到了地革委。舉報信指名道姓,說柳家山大隊在向陽縣革委會副主任柳晉才的指使下,大搞資本主義,以集體辦制磚廠的名義,實則是個人把持,大肆中飽私囊,是典型的走資本主義路線和貪污犯罪行為。

    舉報信言之鑿鑿,立即掀起了一股狂風巨浪。本衙內一不小心,就成了風口浪尖上的人物。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3:07
重生之衙內‧ 第七十七章 調查組進駐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日,中央召開工作會議。真理標準問題成為一個熱點。二百多與會者結合實際,闡明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觀點的正確性和重要性,批評了中央此前提出的宣傳方針。與會者以實踐為標準,議論了大革命期間及此前發生的一些重大案件和一些領導人的功過是非,解決了許多有關黨和國家命運的重大問題。

    這個工作會議,其實是為隨後即將召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做準備的。在我的記憶中,十一屆三中全會將在十二月中旬召開。

    無須穿越者的先知先覺,稍有政治常識的人,也能明白三中全會召開後,中央的政策將做重大調整,由中央工作會議發表的簡報來看,政策調整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依照慣例,與大的政策調整相伴隨的自然是大的人事調整。自然,這個人事調整是從上至下逐漸波及的。每一位大佬上位,無疑要配備自己信得過,用起來順手的班底。因此工作會議召開之時,各省、自治區、直轄市的主要領導以及軍隊高層都在密切關注形式變化,悄悄布局以為應對。

    在高層人事調整未曾明朗化之前,這些工作都在悄悄進行。縣一級政權機構,暫時還感受不到,然則地區級別的,已經有了些許異常。寶州地區的主要領導,跑省城的次數明顯頻繁起來。地區直屬單位和各縣市主要負責人,心里也是毛毛亂亂的。

    在這暗流涌動的微妙時刻,冒出這麼一封舉報信來,其用心可想而知。

    因為涉及到向陽縣革委會第一副主任,而且是在全省都鼎鼎大名的柳晉才,寶州地區領導極為重視這個舉報,由地區革委會組織部、群工部、地區公安處、工商局、財稅局等單位抽調人員,組成了一個聯合調查組,進駐向陽縣進行公開調查。調查組的組長,由地區群工部副部長譚歷陽擔任。

    照說一個大隊搞了個制磚廠,就算問題再大,也不至于勞動地區派出這麼高規格的一個調查組來。按照程序,應該是由向陽縣革委會先自行調查,然後上報地區一個調查結果。

    派出這個調查組,明顯是沖著老爸來的。

    為此,嚴玉成非常生氣,專程去了地區一趟,找到了龍鐵軍主任。

    龍主任是一位原則性極強的領導干部,當即板起臉來,批評嚴玉成無組織無紀律,對上級領導部門的正常工作指手劃腳。

    嚴玉成吃了一癟。心下大是不忿。雖不至于當場頂撞上級。臉色卻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話也講得有點沖。

    “龍主任。柳晉才同志絕對沒有參與其中。這個同志是部隊鍛煉出來地。作為一個領導干部。或者尚不夠成熟。但是黨性和人品絕對沒有問題。我嚴玉成敢用黨籍擔保。”

    “嚴玉成同志。你這個態度很要不得呢。柳晉才同志有沒有問題。不是由你我說了算地。而應該由事實說了算。地區派出調查組。也是本著對同志負責地態度。你要相信調查組地同志嘛。他們一定會不偏不倚。以事實為根據。做出公正地結論。”

    龍主任威嚴地說道。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嚴玉成張了張嘴。卻無言可對。

    龍鐵軍看著這位耿直地下屬。眼楮微眯起來。緩和了一下語氣。淡淡道︰“玉成啊。要相信組織嘛。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柳晉才同志當真沒有問題。地區絕不會冤枉他。”

    嚴玉成嘆了口氣,說道︰“龍主任,我態度不好,向您檢討。我心里急啊,向陽縣的工作才剛剛鋪開,還沒看到起色,這些別有用心的家伙就到處告狀,擾亂縣里的正常工作,他們是唯恐天下不亂,唯恐向陽縣的社員群眾過上好日子啊……”

    龍鐵軍微微點頭,眼楮里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欣賞。

    “玉成啊,你的心情我了解,凡事不可操之過急。調查組組長譚歷陽同志,是個敢于堅持原則的同志,我親自點的將,你有什麼情況,可以及時和他溝通。”

    听了這句話,嚴玉成暗暗松了口氣,知道今天這趟沒有白來。

    默默地和龍鐵軍握過手,嚴玉成轉身出門。

    “轉告柳晉才同志,身正不怕影子歪,好好配合調查組的同志。”

    嚴玉成幾乎是哼著小調上的吉普車,秘書肖志雄和司機小許渾沒想到嚴主任心情變化如此之快,早上出門的時候,這位的神色像是隨時要吃人的樣子。

    我得到這個消息慢了半拍,是江友信轉告的。

    江友信微微有些緊張,制磚廠的事,他基本上清楚。當然具體的操作過程不知道。

    我眼角的肌肉牽動幾下,淡淡道︰“謝謝你,江哥。沒事,讓他們查。”

    倒也不是我死豬不怕開水燙,是真的早有準備。五伯和柳兆玉那里,帳目是清清楚楚的。大隊辦的企業手續也相當齊全。

    柳家山八百多口子,不敢說是完全的鐵板一塊,調查組調查的時候,個別人跟調查組說些別有用心的話也難以避免。然而真正的內情,知道的只有五伯、柳兆玉和大隊長阮成勝。阮成勝是老媽嫡親的表兄弟,制磚廠開工之後,他那份好處自然沒拉下。如果一定要說嫡系,這三位乃是老爸嫡系中的嫡系,最是穩當的人。調查組想從他們口里掏出什麼東西來,難!

    最關鍵的是,他們沒有國家干部的身份,大隊支書和大隊長,本質上還是賺工分的社員。無所求則無所懼,調查組又豈奈他何?

    打發走江友信,我站在原地想了想,轉身出了縣革委,搭上了去柳家山的班車。

    五伯听我說了大致情況,氣得摔了茶杯。

    “他們想干什麼?看我們農民能吃上頓飽飯,心里咯得慌?娘賣X的,讓我知道是誰干的,老子剁下他的狗頭做夜壺!”

    這位當真是姜桂之性,老而彌辣。

    阮成勝和柳兆玉卻都是沉穩的性子。這個事情,主要是柳兆玉在具體負責,阮成勝就看了看他。柳兆玉點點頭,朝五伯說道︰“爸,你也別發那麼大火。氣壞了身子可不劃算。”

    五伯依舊氣呼呼的。

    “調查組的人在哪里?我這就去找他們。”

    “還在縣上呆著呢。估計要先和嚴玉成通過氣之後,才能下到公社來調查。”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穩穩地說道。

    阮成勝問道︰“小俊,這個事情,你爸爸怎麼說的?”

    我笑了笑,兩手一攤︰“他什麼都沒說。這個事情,他根本上就不知道。”

    這話說出來,全然沒人相信。

    五伯疑惑地道︰“晉才當真不知道?”

    我很無辜地道︰“五伯,我什麼時候哄過你?實話跟你們說吧,這個事情就是我跟縣農機廠的一個朋友搗鼓出來的。我出的設計圖紙,他做的制磚機。從頭至尾,我爸毫不知情。”

    “好啊,小俊,我就一直在懷疑,原來這個資本家真的是你啊。”

    柳兆玉指著我的鼻子,又是驚訝又是羨慕。

    “兆玉哥,說得太難听了吧?什麼資本家不資本家的?咱們這是互惠互利,合作愉快。柳家山大隊公家和私人都賺了工錢,我們辛辛苦苦,又是圖紙又是機器又是聯系銷路,也該有點好處吧?”

    阮成勝笑了︰“說得是。打我我來,罵我我來,要虧了我再不來。誰做事不圖點好處?”

    阮成勝這一笑,氣氛就沒有那麼緊張了。關鍵是他們搞清楚了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覺得也沒啥大不了的,大隊辦的企業,只能勉強算是集體企業,又沒叫公家掏一分錢,燒出來的磚正兒八經賣給了火電廠,也算是為社會主義建設增磚添瓦,貪污犯罪這條罪名,無論如何是安不上的。而柳家山大隊的社員為制磚廠出工,計的都是工分,一切中規中矩,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大帽子,怕也不好隨意就扣下來。

    唯一有點問題的就是體制,這里面夾雜了些私人參股的因素。怪只能怪當時的大環境,對私營經濟抓得太嚴太死了。

    五伯眯起眼楮想了一會,說道︰“就是這麼辦。是大隊的企業,把帳做清楚一點,給小俊的錢,就當是買制磚機的款子。人家肯賒兩台制磚機給大隊,那是支援農村生產建設呢。難不成做好人好事還有錯了?”

    我微笑著掏出三個信封,交到他們手里。

    柳兆玉畢竟年輕,心里急了些,拿手捏了捏,有點厚度,頓時就笑眯眯的了。

    “五伯,七舅,兆玉哥,拜托你們了。這事情,不能跟我爸說,我怕他擔心。”

    這額外加的三個信封,就是封口費。一致對外。對調查組是這樣,對老爸也是這樣。他要是知道我摻和了進去,心里一定有疙瘩,說不定今後對我嚴加管制,我就慘了。

    這樣的險,是不能冒的。

    誰知這個動作,依舊做遲了些。我心情大好,哼著小調回到縣革委,一踏進家門,心里就咯 一下,沉了下去。

    客廳里,嚴玉成和老爸正襟危坐,一副今天非要將事情搞定的神態。要命的是,這兩位的眼楮是直勾勾看著我的,料來要搞定的對象正是本衙內。

    所幸嚴主任柳主任雖是向陽縣數一數二的狠角色,本衙內再世為人,幾十年江湖打滾的閱歷也不是白瞎的。當即臉露微笑,禮貌萬分地向二位主任問好,不著一絲痕跡。

    “小俊,你坐下。”

    老爸板著臉,指了指跟前的竹椅。

    “爸,嚴伯伯,什麼事呀,搞得那麼嚴肅?我又沒做壞事。”

    我笑著坐下,插科打諢的想要搞活一下氣氛。

    “哼!”

    一人重重“哼”了一聲。出乎意料的是,“哼”這一聲的居然是嚴玉成而非老爸。看來嚴主任當真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

    “你老實交代,柳家山制磚廠的事情,是不是你整出來的?”

    “不是。跟我沒關系。”

    我斷然搖頭。

    “你別跟我揣著明白裝糊涂。這個事情搞不好你爸爸會很被動。”

    嚴玉成語氣嚴厲。

    我淡淡一笑,說道︰“嚴伯伯,你也不用嚇唬我。這個事情,我多少知道一點來龍去脈。我看,被動的是調查組,是那些無事生非告刁狀的小人。”

    嚴玉成不怒反笑︰“哦?你倒是說說,憑啥被動的是人家調查組?”

    “哼哼,憑著一封匿名信,地革委就大動干戈,派出陣容龐大的調查組,未免也太草率了些。憑什麼柳家山搞了個制磚廠,背後就一定是我爸的首尾?那要這個制磚廠開在古鎮公社,是不是就是王本清指使的?要開在渡頭鎮,那你嚴主任就脫不了干系了?”

    王本清老家是古鎮公社,而嚴玉成的老家是渡頭鎮的。

    這一番話言辭鋒銳,頓時將嚴玉成噎住了。

    老爸見狀,拍了拍桌子︰“怎麼跟嚴伯伯說話呢?沒大沒小!”

    我笑道︰“對不起啊嚴伯伯,這個話其實跟你說不著,該跟調查組的欽差大臣去說才對。”

    嚴玉成又“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哎呀,嚴伯伯,這個要緊時候,你不該到我家里來的。要是讓調查組知道了,還以為你和我爸訂立攻守同盟呢。”

    嚴玉成與老爸大眼瞪大眼,哭笑不得。

    幾句話搞得兩位氣勢洶洶的主任沒了脾氣,目的達到,我見好就收,笑著說道︰“放心好了,由得他們去查,絕對沒問題。”

    嚴玉成眉頭一蹙,說道︰“你不是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麼,說來听听。”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3:08
重生之衙內‧ 第七十八章 王友福的小動作

    我毫不遲疑,將今天在柳家山與五伯他們商量好的一套說辭擺將出來。嚴玉成和老爸听得十分認真,緊蹙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末了,嚴玉成問道︰“這個事情,既然與你無關,你怎麼了解得這麼清楚?”

    “嘿嘿,原本是與我無關的,人家告了狀,調查組來了,就跟我有關系了。這明擺著就是有人想整我爸,間接整你嚴伯伯。你們是領導干部,有組織紀律約束著,這種關口要謹言慎行。我是小孩子,可沒那麼多顧忌。難道人家告了我爸,連我都不許回家看看外公外婆啊?”

    我侃侃而談,饒是嚴玉成和老爸已多次見識我的“成人思維”,一時之間仍有點難以接受。這個小子,當真只有九歲麼?假使老爸真有問題,大約最適合搞小動作串供的就是我了。尤其讓他們意外的是,我不但想到了“串供”,而且動作神速。事先不跟他們商量一下,直截了當就跑到柳家山將“口供”統一了。這份應變能力,便是許多官場老油條,也未必就有。

    嚴玉成沉思稍頃,對老爸點點頭。老爸也微微點頭作為回應。

    我暗暗舒了口氣。

    這個小動作我卻是看懂了的。大約在他們心目中,我已經基本洗脫了“嫌疑”。這一點很要緊,惟其如此,他倆才會將我當成“一條戰壕里的戰友”。不然的話,如果他們老是懷疑制磚廠是我的首尾,怕是很難作古正經來與我商議對策。

    那個時節的黨員干部,黨性原則和組織紀律不是一般的強。大義滅親的事情都常有。若他們知道了真相,說不定立馬就將我領到調查組那里“自首”去了。

    倘若我真的做錯了事,自首也罷,受處罰也罷,老爸被牽連也罷,客觀來說,都是應該的。任誰犯了錯誤都要付出代價。問題是我根本就不認為制磚廠搞錯了。硬要指摘,也就是有點不符合眼下的政策。最多到得明年,政策就會調整,我這麼做就是完全合理合法的,運氣不錯的話,說不定還能撈個啥“致富能手”的榮譽稱號,戴個大紅花領張獎狀回家來。

    不搞歪門邪道,靠本事賺錢,說破了大天去我也不會認錯。

    “如果是這樣,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嚴玉成說道。

    老爸笑了笑︰“我原本就沒擔心。龍主任不是說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嗎?柳家山搞這個制磚廠。我本來就不知道。硬要扯到我身上。怕也有點困難。”

    心中無冷病。不怕吃西瓜。

    老爸當了縣革委副主任。怎麼考慮問題還是這般“平民化”?官場上整人地手段多了去了。人家要整你。未必要什麼真憑實據。一個“莫須有”地罪名。還斷送了岳飛岳爺爺地性命呢。搞出些流言蜚語來。沒有憑據也能潑你一身屎。還讓你找不到潑屎地人。

    看來還是缺乏歷練。

    “柳主任。這就是您地不對了。一點都不關心家鄉地經濟建設。”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拿話輕輕刺了老爸一下。

    “如今的柳家山,田里有魚,地里有藥,壟里有磚,一派大好形勢。這麼發展下去,到得明年,就能打一個翻身仗。”

    嚴玉成和老爸都是一怔。他們的心思,都放到“走資本主義路線”和“貪污犯罪”上頭去了,倒沒將此事和農村經濟建設扯上關系。

    嚴玉成掏出一支大前門點上,慢慢地吐著煙圈,繚繞的煙霧之中,睿智的眼神漸漸發亮。

    “晉才,小俊說的有道理呢。說不定壞事還能變成好事。”

    老爸官場經驗不豐富,腦筋可好使,馬上就跟上了嚴玉成的思路。

    “你是說,干脆將柳家山豎立成一個發展大隊集體經濟的典型?”

    “嗯,只要這些事情都是以大隊集體的名義搞的,我看這個典型就能豎起來。”

    我不由目瞪口呆。

    壞事變好事還能這般變法?這招“危機處置”的手段果然了得!

    稍頃,我搖了搖頭。

    “臭小子,又怎麼啦?”

    嚴玉成這聲“臭小子”一出口,我就知道咱們已經踏進同一條戰壕了。

    “嚴伯伯,你也太激進了些。這調查組都還沒開始調查呢,誰知道會查出什麼結果來?豎立典型的事情還是緩一緩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嗯,這也有理。”

    老爸說道︰“其實這個典型要不要豎,我看可以再考慮一下。地區派人來調查柳家山,咱們偏就把柳家山豎立為典型,是不是有點和地區對著干的意思?”

    這是求穩的做法。

    嚴玉成又蹙起眉頭,回想和龍鐵軍的對話。看來派這個調查組還有深層的原因。照常理推論,一個大隊發生所謂的“走資本主義道路”和“投機倒把”的事情,也該由縣里先查。就算涉及到縣革委副主任,畢竟老爸不是一把手,上頭還有嚴玉成,由縣里先查還是說得過去的。說不定是地區個別領導堅持要派調查組,龍鐵軍雖是正主任,也要講究個平衡的策略。

    但龍鐵軍點明調查組長是他信得過的人,實則已經告訴嚴玉成,調查組是在他掌控之內的,不會胡來。

    “咱們本著實事求是的態度來處理就是了。真有問題,該怎麼處分就怎麼處分,決不姑息。相反,真有成績,該表揚就得表揚。不然會冷了基層同志的心。”

    嚴玉成這個話既有原則性又有靈活性,果然是積年老手的手段。

    “報告!”

    正說話間,一聲“報告”很突兀地在門外響起。說話之人中氣充沛,聲音洪亮,正是保衛科長梁國強。

    都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梁科長這時候跑來要“報告”啥事?

    “進來。”

    老爸也是當過兵的,自然而然應了一句。

    “嚴主任,柳主任,我有情況要向兩位主任匯報。”

    梁科長一步跨進門,身板挺得筆直,目不斜視。瞧那個樣子,就差給嚴玉成和老爸敬個舉手禮了。

    “哦,國強同志,請坐吧。”

    嚴玉成習慣性地招呼梁科長落座。

    “是。”

    梁科長應了一聲,卻並未落座,依舊筆挺地站著。

    “是關于一招待所的情況。”

    “一招待所的情況?”

    嚴玉成臉色立即嚴肅起來。要知道,調查組就是住在一招待所的。

    “是。有同志向我反映說,一招待所所長王友福跟調查組的個別同志,有不正常的接觸。”

    嚴玉成眉毛一揚,隨即淡淡地說道︰“什麼不正常接觸?”

    “報告嚴主任,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是招待所的一位服務員鄭翠花同志反映的。現在小鄭就在外邊,要不要叫她進來向兩位主任詳細匯報?”

    嚴玉成素知梁國強行事穩重,既如此說,必定是很不尋常的事情,當下點了點頭。

    “你請她進來。”

    鄭翠花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孩子,身材和長相都還不錯,挺水靈的。進得客廳,低垂著頭,有些局促不安。

    雖說招待所的服務員經常能見到縣里的領導,就是地區的領導也不稀罕。但那都是站得遠遠的看,靠得近的時候,也是端個茶倒個水,哪像現在,面對面地和縣里的一二把手說話?緊張些也在情理之中。

    “小鄭啊,別緊張……”

    嚴玉成也算是善解人意,先就安慰人家女孩子一句。只是板著個臉,要多嚴肅有多嚴肅,人家不緊張才怪。

    “……招待所有什麼不正常的情況?”

    “嚴主任……柳主任,是,是這樣的,地區調查組的同志住進招待所之後,王所長說要搞個舞會接待一下……”

    鄭翠花邊說邊看兩位主任的臉色。

    嚴玉成蹙眉道︰“搞個舞會招待好地區的同志,也很正常嘛。”

    那時節娛樂活動很少,一招待所作為政府內部的招待所,以往接待上級領導的時候,晚上組織個舞會娛樂一下也是常有的事情。如果撇開王本清那層關系,王友福這家伙在迎來送往這些事情方面倒也算個長才。

    “是……”

    見嚴主任臉色不愉,鄭翠花嚇得不敢講話。

    “接下來有什麼情況?這個舞會搞了沒有?”

    老爸問道。

    “沒……沒有,調查組的負責人譚部長不同意。說大家是來工作,不是來跳舞的。”

    嚴玉成微微露出一絲笑意,譚歷陽這人,倒不愧龍鐵軍高看他一眼。

    “那後來呢?”

    “後來……王所長就約了調查組的兩位領導出去了,現在都還沒回來。”

    “嗯?”

    嚴玉成和老爸同時揚起了眉毛。我就在心里冷笑。TNN的,我早懷疑這次匿名告狀是王本清留在向陽縣的那般小嘍**的,現在看來,這個懷疑並沒錯。

    嘿嘿,王主任啊王局長,您還是不死心啊,忍不住了!

    “調查組的哪兩位領導?”

    鄭翠花想了想,說道︰“具體叫什麼我不知道,只知道一個姓王,一個姓曹。”

    “是地區組織部干部科科長王紹紅和地區公安處預審科副科長曹平安。王紹紅是調查組的副組長,這兩位,都是原籍向陽縣的干部。”

    梁國強說明道。看來之前他就已經對情況了解得比較清楚。這也很正常,總是要先問清楚之後才決定是否向領導匯報。

    老爸征詢地望向嚴玉成。他對以前王本清系的情況不是很了解,嚴玉成卻是了如指掌,冷笑一聲道︰“是他們倆啊,老熟人了。”

    梁國強瞄了老爸一眼,補充道︰“王紹紅是王本清局長的本家堂弟,曹平安也和他有點親戚關系。”

    我和老爸同時點頭,原來如此。老爸投向梁國強的眼神中就有了幾分贊許。這個人,平日里話不多,辦事卻是精細。

    “王友福和調查組的兩位領導去了什麼地方知道嗎?”

    嚴玉成問道。

    鄭翠花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接著,又莫名其妙地點點頭。

    大姐,這是啥意思啊?

    我在心里納悶。

    嚴玉成直接將納悶問了出來︰“小鄭同志,不要害怕嘛,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嗯,王所長在2102房間和王科長、曹科長說話的時候,我正好去送開水,听到幾句……我不是故意的……我听他們說,是要出去打牌……”

    “去哪里打牌?”

    嚴玉成緊追不舍。

    “這個,這個我真不知道了……我就听到幾句……”

    “去縣劇團杜娟家里打牌。”

    梁國強又適時補充說明。

    嚴玉成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這個杜娟是縣劇團的什麼人?”

    梁國強身子一挺,雙腳並攏,一副報告的架勢︰“一招待所是接待重要客人的,也在我們保衛科的監控範圍之內。”

    這就是原因。

    既然一招待所是在保衛科的監控範圍之內,以梁國強辦事的精細,對這些情況的掌握也就理所當然。

    “杜娟是縣劇團的女演員,三年前丈夫得病死了。”

    原來是個寡婦,而且還是個當演員的寡婦。雖說縣劇團收羅的不是頂級美女,身材相貌總要過得去才行。王友福這時候叫王紹紅和曹平安這兩個調查組的重要成員去一個美貌寡婦家打牌,其用心頗費思量呢。

    嚴玉成笑了,笑容很冷。

    “小鄭同志,謝謝你啊。你提供的情況很重要……你先回去休息吧。天色晚了,國強同志,你送小鄭回去。”

    “是。”梁國強再次打了個立正,隨即微微一笑道︰“小鄭是我們保衛科干事肖武同志的未婚妻,肖武在樓下等她呢。”

    “是這樣啊。那你倒是可以免去這一趟護送任務了。”

    嚴玉成笑哈哈的,這次是真的笑,很開心的樣子。

    “是。我先回去了,兩位主任再見。”

    嚴玉成和老爸忙站起身來,與梁科長握了握手。

    梁國強出門的時候,眼神看似不經意地自我臉上掃過。我使了個眼色,他會意地點了點頭。

    嚴玉成和老爸對視一眼,沉默。

    老爸抽出一支大前門遞給他,嚴玉成接過去,老爸給他點上,又給自己也點了一支。我看著桌子上的大前門,突然也有要來一支的沖動。還好忍住了。

    “地區那邊?”

    沉默一陣,老爸開口說了半句。

    “哼!”

    嚴玉成猛抽幾口,將半截大前門丟地上,伸腳狠狠碾滅。

    “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3:12
重生之衙內‧ 第七十九章 風化案件

    十二點,梁國強再次進來報告。不過地點不再是我家客廳,換成了縣革委主任辦公室。

    “王友福已經回家去了。王紹紅留在杜娟那里,曹平安去了一招待所一個女服務員馬蘭的家里,馬蘭的男人是在部隊當志願兵的。”

    說到這里,梁國強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兩道濃眉擰到了一處。

    “敗類!”

    嚴玉成從牙縫里狠狠憋出兩個字。

    “派出所的同志,已經就位了麼?”

    梁國強點點頭︰“已經就位了,加上縣革委保衛科的四名干事,每處地方有五個人守著,跑不掉。”

    動用向陽鎮派出所的警力而不是公安局的警力,也是有講究的。王本清調離不久,公安局那塊,是他以前下了大力氣的,這段日子嚴玉成一直沒怎麼動干部。關鍵時刻,怕有人通風報信。那就不免要功虧一簣。向陽鎮派出所,是老媽親自在抓的,選派的都是靠得住的人。

    王紹紅和曹平安,職位不高,終歸是地區要害部門的實權科級干部,又是此次調查組的成員。要麼不搞,一搞就要搞個徹底,讓他們絕無抵賴翻身的余地。

    由派出所出面搞治安檢查,程序上也說得過去。

    “國強,你親自帶派出所的兩位同志,去王友福家,將他控制起來。”

    “是。”

    嚴玉成與老爸對視一眼。重重吐出胸中一口濁氣。

    “行動!”

    地區群工部副部長。調查組組長譚歷陽睡得還是不錯地。一招待所地條件也還算得可以。譚部長洗漱完畢。又仔細對著鏡子梳理了一番頭發。拔掉了兩根比較顯眼地白發。刮干淨胡須茬子。這才提了提中山裝地衣領。施施然走出房間來。向餐廳進發。

    一路上踫到地服務員。都恭敬地讓到一旁。

    群工部這個部門。是大革命期間組建起來地。以前叫作群工組。比較而言。不能算是太要害地部門。譚歷陽這個群工部副部長。往日在地區也是謹小慎微地。不敢拿大。在地革委大院里。多數時候是他給人家讓路。到了下面縣里。他才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了不得地角色。感覺出一些官威來。

    這種感覺當真不賴。

    不幸的是,譚部長的良好感覺在到達餐廳之後被破壞殆盡。

    向陽縣革委會主任嚴玉成,第一副主任柳晉才,副主任唐海天,分管公安司法口的副主任林雲以及向陽縣公安局局長顏松柏等一干人都齊刷刷在餐廳等候。

    譚歷陽心里咯 一下,第一感覺就是出事了。盡管他自我感覺良好,卻也未曾良好到以為憑自己的身份地位足以令得向陽縣的一二三把手同時到招待所的餐廳來迎候他。

    “譚部長,昨晚休息得可好?”

    嚴玉成微笑著上前握手,語氣倒也平和。

    譚歷陽瞥見嚴玉成眼里的紅絲,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顯見得這位向陽縣的風雲人物昨晚上睡得並不踏實。

    “嚴主任,出什麼事了?”

    “譚部長先吃點早餐吧。吃完咱們再聊。”

    譚歷陽臉上的苦笑更明顯。

    “這個陣仗,龍肝鳳髓我也吃不下去啊。嚴主任還是別賣關子了。”

    “一點小事,說起來只是普通的治安小案子,不過涉及到調查組的兩位同志,所以過來與譚部長通個氣。”

    嚴玉成也不藏著掖著,直言不諱。

    譚歷陽臉色一變,征詢地望著嚴玉成,眼楮余光一掄,赫然發覺調查組的其他成員都在,唯獨不見了王紹紅與曹平安這兩個向陽籍的干部,心里就明白了些。

    老爸上前道︰“譚部長你還是先用過早餐再說吧。再大的事情也得先吃飯嘛。”

    見少的是王紹紅和曹平安,譚歷陽反倒不那麼著急了,哈哈一笑,伸手拿了兩個包子。

    “嚴主任、柳主任,咱們邊吃邊談吧。”

    嚴玉成也不客套,說道︰“那好,這里也不方便,去縣革委會議室吧。”

    “行。”

    縣革委小會議室內,听了向陽鎮派出所所長張明亮的案情介紹,譚歷陽臉色凝重。亂搞男女關系,在當時本就是很不得了的一樁罪名,足可以將一個干部置于死地,而且招待所那個叫馬蘭的服務員,還是軍屬。給曹平安扣一個破壞軍婚的帽子也不為過。更何況他們還是地區派下來調查問題的干部,性質更加惡劣。

    自己帶了調查組下來,剛到向陽縣一個晚上,就出了這檔子丑事,實在不好向龍主任交代。譚歷陽的腦水劇烈翻騰起來,想得最多的是怎麼去面對龍鐵軍疾風驟雨般的雷霆之怒。至于那兩個好色而又倒霉的家伙,此刻倒不在他關心的範圍內。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由得他們去死!

    譚歷陽腦袋里翻江倒海,臉色卻還算平靜,眼楮的余光一一在諸人面上掃過。

    嚴玉成兩道濃眉糾結在一起,臉有怒色;柳晉才低著頭喝茶水,似乎此事與他一點關聯都沒有;唐海天神態自如,猶如老僧入定;林雲和顏松柏神情尷尬,尤其是顏松柏,額頭滲出密密的汗水,又不敢伸手擦拭,神態有些滑稽。

    譚歷陽不知道,昨晚上的行動,嚴玉成撇開了公安局,直接動用了縣革委保衛科和向陽鎮派出所的力量。這說明什麼?說明嚴主任不信任公安局的領導班子,說白了就是對他顏松柏信不過。這也難怪,誰叫他是王本清的嫡系中堅呢?何況曹平安原本就是向陽縣公安局預審股的股長升任到地區公安處預審科任職的。

    譚歷陽也沒考慮多久,這個事情,不是他能夠處理的。他只是調查組的臨時負責人,調查組成員的組織關系,都還在原來的單位,他根本管不著。

    “嚴主任,這個事情我必須向地革委、向龍主任匯報。”

    嚴玉成點點頭。這是理所當然的。

    龍鐵軍的反應一如所料,氣得摔了電話。

    他是正統的軍轉干部,哪里受得了這個?

    電話里嘟嘟的忙音響了好一陣,譚歷陽才慢慢掛了電話,朝嚴玉成苦笑一下,說道︰“嚴主任,龍主任要求我們調查組立即返回地區。”

    嚴玉成淡淡道︰“龍主任的指示,我們當然要執行了。”

    “那你看王紹紅同志和曹平安同志……”

    “事情經過基本都清楚了,派出所的同志做好了筆錄。按照治安管理相關規定,要拘留三至七天。不過考慮到這兩位同志是地區調查組的干部,派出所的同志認為由各自的單位處理更合適。”

    譚歷陽松了口氣。

    早听說嚴玉成是出了名的 脾氣,要真拘住王紹紅和曹平安不放,自己還找不到非要放人的理由。雖說這是王曹自作孽,畢竟自己是調查組的組長,把人帶下來卻不能帶回去,未免讓人笑話。今後同僚之間,見面也不好說話。

    這人上到了一定的位置,面子就變得格外重要。

    只要向陽縣同意放人,等于是放棄了處理權。他譚歷陽完完整整將這兩個混帳東西送回各自的單位,對組織部和公安處都算有個交代,面子自然也就保住了。至于怎生處置,就不用他譚部長操心了。

    嚴玉成將火點燃,直接燒到了地革委大院。三兩天之內,新的調查組暫時不會派下來。這三兩天時間,對嚴玉成和顏松柏都同樣重要。

    嚴玉成要抓住這個空隙撬開王友福的嘴,假如能證明匿名信就是王友福寫的,讓他承認自己是誣告,調查組要不要再派下來都還要兩說了。

    其實了解過柳家山制磚廠的情況,嚴玉成和老爸都不是很擔心調查組。反正也查不出多大的問題來。就算生產和銷售過程中略有偏差,也無關緊要。畢竟一個大隊的制磚廠和縣革委二把手扯不上太大的關系。

    嚴玉成在意的是自己表現出來的強勢有沒有滿意的結果。

    他和老爸剛剛上位,力求穩定,對王派和鄭派遺留下來的勢力,一直未曾清理。鄭派還好點,實力稍遜,基本比較听招呼,王派根深蒂固,在各直屬機關、區和公社織成了一張盤根錯節的巨大關系網。表面上不敢與縣革委一二把手對抗,陽奉陰違的情況不少。如今更暗地里下起了絆子,此番要不借機狠狠敲打一下,往後還不知道搞出什麼花樣來。

    龍鐵軍說“身正不怕影子歪”,話是沒錯,不過人家有事沒事老揪著你的影子不放,隔三岔五來調查一下影子歪不歪,還用不用干點正經事了?

    種種跡象表明,王本清離開向陽縣後,王友福就成了這張關系網居中協調的人。他佔著一招待所所長的位置,下面的干部舉凡來縣里開會辦事,都住在一招待所,他身為所長,上門去拜訪一下,聊上幾句,再正常不過。王本清遙控指揮的一些吩咐,就在這種聊天中不著痕跡地傳遞下去。

    必須拿下王友福,殺一儆百,將這張關系網從中撕開。

    而顏松柏卻要借拿下王友福這個機會向嚴玉成表明自己的心跡。嚴玉成擺明了信不過自己,除非自己不想干這個公安局長了,不然的話,一定要趕緊拿出點實際行動來。

    一想起嚴玉成在辦公室里和自己的那番談話,顏松柏就止不住冷汗直冒。

    嚴玉成和顏悅色的,並未板著個黑臉,說話語氣也挺平靜,甚至還透出一點溫和之意,談話的內容也是同志式的,更多的時候像是閑聊。

    嚴玉成問了公安局的一些情況,主要是警力配置方面的。顏松柏小心翼翼,字斟句酌,一一做了回答。嚴玉成又問起顏松柏個人的一些事情,諸如哪一年入黨、哪一年提干、何時擔任什麼職務之類的。顏松柏也一一做了回答,氣氛貌似十分和諧。

    但是談著談著,顏松柏心里越來越不是滋味。

    這些情況,嚴玉成都是知道的啊!細論起來,倒推到六年前,兩人還在一個辦公室里呆著呢。雖說不是很鐵的哥們,關系尚稱不錯。只是自己後來傍上了王本清的粗腿,彼此才漸行漸遠。

    嚴玉成擺出談心的架勢,仿佛新調來的領導在了解情況似的,貌似親熱,實則冰冷。

    “松柏同志,這個王友福的問題,你們公安局打算怎麼處理啊?”

    東拉西扯一陣,嚴玉成像是不經意地提起了這個事情。

    顏松柏渾身微微一震,知道到了要害之處。

    “這個王友福,身為黨員干部,竟然當起了皮條客,十分無恥,完全喪失了一個黨員干部的原則和立場。我們執法機關一定會嚴肅處理,決不姑息養奸。”

    顏松柏義正詞嚴。

    嚴玉成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臉上波瀾不驚,淡淡道︰“王友福同志的問題,可能還不止這一點。你們公安局是不是好好的深入調查一下?”

    “是是,嚴主任,我們一定深入調查,爭取……向縣革委交一份合格的答卷……”

    “呵呵,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過一個壞人,這是你們公安機關的職責所在。”

    “是的是的。”

    “你們盡快搞個調查結果出來,如果公安局警力不足,我可以請吳秋陽同志派人前去協助。”

    吳秋陽前不久提的革委會副主任,分管組織人事,還兼著組織部長。此前吳秋陽貌似是王本清線上的,如今基本可以肯定,在額頭上貼了個大大的“嚴”字。當時黨的紀律檢查委員會尚未恢復,紀檢監察的部分職能,也是由組織部行使的。假使真讓吳秋陽直接干預,顏松柏這個公安局長也就當真做到頭了。

    對于嚴玉成讓顏松柏去調查王友福這一手,我深感佩服。兩個人都是王派的嫡系,王友福干了些什麼勾當,顏松柏自然比別人更清楚。顏松柏為了保住自己,知道怎麼下手最方便快捷。

    自然,嚴玉成也沒有忘記往公安局內部摻沙子。

    “松柏同志,向陽鎮派出所的一個年輕同志,叫作程新建的,工作很踏實,這次調查王友福的問題,我看可以讓他參加。”

    程新建在昨晚的“抓奸”行動中,表現神勇。我想起此前他曾幫過我的忙,就趁機在嚴玉成面前提了提。雖說由派出所的片警參與對王友福的調查有點不合規矩,顏松柏這時卻哪敢去跟嚴玉成理論?只在心里奇怪,這個程新建,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居然就搭上了嚴玉成的路子。怕是調查王友福這事,嚴玉成更多時候會听取他程新建的匯報吧?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3:13
重生之衙內‧ 第八十章 妥協

    讓顏松柏調查王友福的問題,程序合法,堂皇正大,乃是陽謀,該當由嚴玉成這個縣革委主任來做。發動知情人士舉報劣跡,給公安局輸送炮彈,雖然不能稱之位陰謀,上位者是不屑也不能親自去做的,自然就要著落到下面辦事人員的身上。

    王友福是招待所所長,堡壘最好是由內部攻破。

    肖志雄、江友信、梁國強在這件事上非常默契,分頭行動,各找關系,舉報王友福。很快,王友福就被請進了公安局談話。

    一開始,王友福還挺囂張,隨著舉報材料陸續匯總,辦案人員的態度就變得不是很和善了,王友福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最後一擊來自招待所會計交出的賬本。鐵證如山,王友福無可抵賴,開始一點一點往外倒。

    王友福一旦決定招供,倒是輕松起來,身體不抖了,說話也不結巴了,額頭上汗水也不亂淌了。然而奇怪的是,顏局長的汗水明顯多了起來。

    程新建初膺重任,激動不已,下定決心要好好干出個模樣來,專注地記錄著王友福的供詞,生怕漏掉了一個字,對身旁顏局長的異常倒未留意。

    顏局長這滿頭汗水,流的有點蹊蹺,不大像是為他自己流的。如果王友福交代的問題里,涉及到顏松柏的話,程新建和另外一個警察,焉能如此麻木?

    只有顏松柏自己知道,如果任由王友福這混蛋說下去,王本清留在向陽縣的那張大網,就要被撕得七零八落。恐怕連王本清這個織網的人,都脫不了干系。他顏松柏也未必能輕松脫身。

    原本顏松柏是想敲打王友福一番,整出點合適的材料,剛巧夠拿下王友福本人也就行了。牽扯太廣的話,未必是嚴玉成的本意。不然,嚴玉成也不會讓他來搞王友福的案子。

    誰知道牆倒眾人推,王友福一被請進局子里,許多意料不到的問題就都暴露出來了。舉報的材料那是爭先恐後。由此可見這位王所長實在不得人心,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大家都在等他倒霉這一天呢。

    眼見得情勢已漸漸不受控制,顏松柏不得已行使一把手的權威,暫時中止了對王友福的審訊。拿起材料急匆匆往嚴玉成辦公室趕。

    听了顏松柏地匯報。再仔細看過王友福地交代材料。嚴玉成地濃眉就聚集成了一個“川”字。沉思稍頃。對顏松柏說道︰“公安局地同志辛苦了。干得不錯。松柏同志。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這兩天也夠累地。”

    顏松柏如釋重負。心領神會。

    休息一下?嚴主任地意思。那就是暫時不再審訊王友福了。看來自己先前對嚴主任地指示。領會得還是比較到位地。

    顏松柏一走。嚴玉成立即抓起電話。

    不一刻。老爸就來到嚴玉成地辦公室。身後粘著條不顯眼地小尾巴。無疑便是區區在下柳俊先生了。這個要緊關頭。本衙內是不會“擅離職守”地。

    听嚴玉成將意思大致一說。老爸馬上也明白了其中地緊要之處。

    “嚴主任,這個要捅出去的話,向陽縣怕是要引發一場大地震了。”

    嚴玉成淡淡道︰“單單只是向陽縣倒也罷了,翻不起大浪來。怕是王本清和崔秀禾那邊,也脫不了干系。”

    我皺起眉頭,有些不解。

    听嚴玉成的意思,居然是不想牽連王本清和崔秀禾呢,這倒是奇怪了。王崔二位,哪有值得嚴玉成手下留情的理由?

    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老爸說話也不大顧忌,說道︰“我們立足未穩,這個時候,宜靜不宜動。還是不要牽連太廣的好,上頭都在看著呢。”

    嚴玉成點點頭。

    我算是比較明白了。

    如果趁此機會將向陽縣的王派勢力一舉鏟除,甚至連王本清和崔秀禾都連根拔起,痛快倒是痛快,後遺癥卻也十分明顯。

    第一,毫無疑問會往死里得罪周培明。這可是真正位高權重的人物,便是龍鐵軍,有時也要讓他三分。一二把手不和,是官場通病,也是上級駕馭下級班子的一種手段。原本嚴玉成和老爸的上位,就是高層打過招呼的結果,未嘗也不是地區領導內部之間的一種妥協。王本清和崔秀禾一起拿掉,周培明對向陽縣的影響力便要大打折扣。迫于壓力無奈地妥協,周副主任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這個時候去火上添油,殊為不智。對景時候給你雙小鞋穿穿,就知道難受了。

    第二,龍鐵軍也未必喜歡。眼看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在即,龍鐵軍的眼楮自然要往上看,盯住上頭有什麼動作,雅不願下邊整出大動靜來,破壞他心中的布局。向陽縣前向搞的“大宣傳大討論”活動,上了新華社的內參,很是為寶州地區和龍鐵軍掙了把面子。這也是龍鐵軍力挺嚴玉成和老爸的原因。現在還是消停點好,免得先頭許多努力,付諸流水。

    第三,真將王派勢力全部鏟除,一時半會還不知到哪里找那麼多蘿卜來填坑呢。馬上就要到年底了,搞得地方上一團亂麻,只怕連個年都過不好。手段太辣了,也會讓底下的人寒心。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人家眼見無處可逃,給你來個負隅頑抗,弄出些什麼事情來也不好收拾。

    所以穩妥的做法是,就事論事,拿掉王友福,殺雞儆猴,給其他蠢蠢欲動的家伙一個有力的警告。

    “先放一放吧。”

    嚴玉成說。

    “嗯。”

    老爸點點頭。

    不一刻,肖志雄敲門進來,說道︰“嚴主任柳主任,魏主任來了,說是要匯報一下建水泥廠的事情。”

    “請他進來。”

    胖胖的魏玉華滿臉堆笑,說道︰“嚴主任,柳主任,大喜事啊,地區同意我們水泥廠立項了。剛才王……王本清局長親自打電話來,說已經向省里申請資金和技術支援,八成有戲。”

    嚴玉成微笑道︰“好啊。”

    “王局長還說,要我們縣里派兩個人,和他一道去省工業廳,爭取早日將事情定下來。”

    “那好啊,那就辛苦魏主任親自走一趟吧。王局長到底是咱們的老主任,對向陽縣的經濟建設,還是挺關心的嘛。”

    單憑這句話,誰能想到就在幾個月前,王本清還要將嚴玉成“雙開”呢。

    我暗暗好笑,消息傳得挺快的,王本清這就坐不住了,向嚴玉成示好來著。

    魏玉華心里明鏡似的,連連點頭附和︰“是啊是啊,早一點將這個項目批下來,山北區的群眾也能早一點過上好日子。”

    區區一個水泥廠就能讓山北區幾個公社的群眾過上好日子,未免自欺欺人。不過能建好這個水泥廠,總比什麼都不干要強多了,起碼是一個走出大山的契機。在此之前,我倒是听說這個項目在地區工業局卡住了,說是山北區太偏僻,路又不好走,建廠成本太高,需要重新考慮選址的問題。

    魏玉華將王本清和解的意願轉達到了,說了幾句套話,就識趣地告辭而去。

    老爸起身給嚴玉成的杯子里續了開水,又給自己的杯子倒滿,再坐下來,掏出煙點上,不說話也不離開,拿起一張報紙慢慢看著,倒是挺悠閑自在的樣子。

    嚴玉成笑了笑,也拿起一張報紙看起來。

    我起身拉開門,對站在門外的肖志雄說道︰“肖科長,嚴伯伯說,他在等一個重要的電話,不是要緊的事情,暫時不要打擾他。”

    “哎。”

    肖志雄點點頭,繼續做他的門神。這個肖志雄,年紀比江友信略長,性子比江友信活潑一點,但也是十分沉穩。不該問的絕不多問。

    我剛一關上門,就發現嚴玉成和老爸四道目光狠狠盯了過來。

    “好小子,居然假傳聖旨,做起我的主來了。”

    嚴玉成故意板著臉,惡狠狠地道。

    “對不起嚴伯伯,是我錯了。我這就告訴肖科長,嚴主任現在清閑得很,有要匯報工作的干部,通通都領進來。”

    說著,我作勢又要去開門。

    老爸笑道︰“小俊,別胡鬧。”

    “小子,你說說看,我在等什麼重要電話?”

    嚴玉成還是有點不相信我已經理會他的意思,畢竟我年紀太小。

    “嘿嘿,嚴伯伯,我要是你,就不會等了。還不如自己打過去呢,人家好歹也是你的上級領導。叫人家主動來找你,面子上有點下不來哦!”

    嚴玉成眼楮就綠了,老爸也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我扁扁嘴,說道︰“這有啥好奇怪的?柳家山大隊搞個制磚廠,屁大的事情,需要派出那麼大一個調查組?八成就是周培明的首尾。王友福這混蛋,公然拉皮條,賄賂調查組成員,還不是受人指使,要揪住這個事情不放,無限上綱上線?沒有上頭授意,再借他三個膽子也不敢啦。”

    嚴玉成苦笑起來,搖搖頭,老爸和他的動作如出一轍。

    唉,原以為他倆已經完全接受我的成人思維,不成想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這個“年幼無知”的帽子牢牢扣在頭上,看來還要再戴幾年。

    “嚴伯伯,既然要妥協,不如主動一些,不要把仇結得太深。龍主任可是比周主任大好幾歲。”

    既然說開了,我索性將話挑明。

    嚴玉成骨子里的傲氣,讓他放不下架子,想要等周培明主動打電話來表達和解之意。然則官場上歷來講究“官大一級壓死人”,要周培明放下架子,只怕會記恨到骨頭里去。龍鐵軍要是退了,周培明一旦順勢上位,嚴玉成和老爸的日子就難熬難過了。

    嚴玉成沉默稍頃,艱難地咽下一口吐沫,慢慢抓起電話。

    “周主任嗎?您好,我嚴玉成啊……”

    “玉成同志,你好啊。”

    周培明的語氣一貫陰冷,這還是盡量加了些親熱,仍然讓人心里不舒服。

    “是這樣,有個事情想您匯報……”

    嚴玉成在電話里,簡單說了說王友福交代的情況。事實上,一個招待所所長犯了事,無論所犯何事,都沒必要煞有介事地向周培明報告,他又不是分管公安口的地區領導。這麼做,只是表明一種態度罷了。

    “……是的是的,周主任,我們一定會按照您的指示,不放過一個犯罪分子,也不冤枉一個好人……嗯嗯……我們會注意方法和政策的……是這樣,周主任,我們縣里打算在山北區建一個水泥廠,對對……作為大坪火力發電廠的配套項目……嗯嗯,剛才王本清同志打電話來,說是已經立項了……本清同志是我們向陽縣的老主任,很熱情啊,要親自去省廳幫我們申請技術和資金援助……是的是的,我們縣里打算委托魏玉華同志和本清同志一起去省城……嗯嗯,好的好的……”

    這個電話的關鍵是最後幾句話,告訴周培明,縣里接過了王本清的“橄欖枝”。

    我暗暗好笑,嚴玉成被迫打了這麼個和解電話,語氣里還是不肯落下風,“本清同志”听著親熱,就是不開口叫聲“老領導”。骨子里,他也從不將王本清當成自己的老領導。

    這個電話打過,周培明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與周培明達成一致後,嚴玉成舒了口氣,喝幾口茶水,再次抓起了電話。這一次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龍鐵軍威嚴的聲音。

    龍鐵軍在電話里劈頭蓋腦一頓訓斥,嚴玉成神態卻並不如何緊張,甚至還抽空吸了兩口煙。毫無疑問,嚴玉成腦門上,現在也已刻了一個“龍”字。自家老大罵幾句,那是該的。

    龍鐵軍講話,不如周培明那般拐彎抹角,有許多顧忌,末了,直截了當地說道︰“王友福的事情,必須控制好範圍,不要鬧大了。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龍鐵軍這句話,就將調子定了下來。

    幾件事的處理結果如下︰

    王友福開除黨籍,開除公職,以貪污罪逮捕,偵查終結之後移送檢察院起訴。

    地區組織部干部科科長王紹紅黨內警告,行政記大過,調離組織部門另行安排工作;地區公安處預審科副科長曹平安,因有破壞軍婚的嫌疑,開除黨籍,留黨察看,行政撤職,調離公安部門。

    五天後,地區重新派出調查組赴向陽縣調查柳家山大隊制磚廠“走資本主義路線”和“貪污犯罪”的問題,經過細致的走訪和調查,調查組得出結論,匿名信屬于誣告,柳家山大隊制磚廠基本不存在上述問題。而向陽縣革委會副主任柳晉才同志對此事毫不知情。
Nineider 發表於 2010-1-9 13:14
重生之衙內‧ 第八十一章 實彈射擊

    “師傅,你什麼時候教我硬氣功?”

    每天半個小時馬步沖拳,一百個俯臥撐,一百個仰臥起坐,二十周天運息,日復一日,月復一月,饒是我四十歲的心理年紀,耐性甚好,也頗覺枯燥無味。

    梁國強笑道︰“還早呢。你現在年紀還小,身體還在發育,內髒很稚嫩,不適合練硬氣功。這個東西練得太早了,會影響身體發育。先把基礎打牢靠再說。”

    “那你說說,到底還要多久?”

    我有些急不可耐。

    “嗯,最少三年以後吧。”

    兜頭一盆涼水澆下,本衙內差點當場暈厥。

    眼見我甚是不耐,梁國強笑了笑,隨即正色道︰“凡事欲速則不達。當初我練這個硬氣功,也是在十二歲以後。放心,只要火候到了,自然教你,我絕不藏私。”

    “那,現在教我擒拿格斗總可以吧。每天練基本功,也很膩煩呢。”

    我想了想,退而求其次。

    “這個倒沒問題,明天開始,我就可以教你一些基本的擒拿格斗的要領。”

    我沮喪地心情頓時有所好轉。

    梁國強見我仍然有些打不起精神。笑著說道︰“小俊。要不叔叔今天帶你去打槍?”

    “打槍?”

    我跳了起來。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師父。你們保衛科還配了槍支嗎?”

    梁國強笑道︰“保衛科就我配了槍。我有持槍證。不過。子彈都是有數地。沒有特殊情況不許開槍。”

    “那你還說帶我去打槍?”

    “我們今天民兵訓練啊,我是向陽鎮的民兵營長呢。從今天開始,民兵營搞一個星期的冬訓。有實彈訓練的內容。”

    一听這話,我心里立即浮現出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厚實的身影。對于這種仿制自前甦聯SKS半自動步槍的制式裝備,我還是很感興趣的。

    “太好了,那我們什麼時候去?”

    “下午吧,今天是冬訓第一天,上午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下午安排了實彈射擊。下午兩點你到向陽大禮堂外邊的大操場上來,我們從那里出發去訓練場。”

    我點點頭,歡喜雀躍而去。

    中午在利民維修部吃飯的時候,梁巧有點悶悶不樂。如今的利民維修部,需要我親自動手的事情越來越少了,二手機裝配的事情,方文惕、二哥和梁巧都已經能很熟練的操作。收音機收錄機的維修,也都基本過關,便是一般的電視機毛病,亦輪不到我赤膊上陣。他們剛學會不久,興趣大的很,爭搶著干活。

    我正兒八經成了技術指導了。

    利民維修部的生意,經過一段時間的快速成長,目前已基本穩定下來。整個市場容量只有這麼大,無論怎樣發展,也不可能突破市場的總量。除去七七八八的開支,收入大致穩定在三千元左右。考慮到梁巧是我硬要過來的,我又經常無故“曠工”,梁巧的工資和其他開銷,我都主動承擔下來。方文惕開始不肯,與我爭執了兩回,實在拗不過也只好同意。

    這跛子雖然愛錢,也還是挺講情義的。

    吃完飯,離兩點鐘還早,見店里沒太多的事情,我就到梁巧房里休息了一會。梁巧默默跟隨上樓,為我鋪好被子。

    “巧兒,怎麼啦?好像不開心啊。”

    “嗯,我哥來信說,他們訓練很緊張,今後一段時間都不能再給我寫信了。”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自衛反擊戰即將打響,梁經緯所在部隊正是主攻部隊之一,眼下該是進入一級戰備狀態了,自然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保密紀律也該遵守。

    這個事情,我卻不能跟她說。

    “是這樣啊。這也很正常啊,部隊訓練本來就挺多的。等他訓練完了,自然會給你寫信。說不定下次給你寫信的時候,你哥已經是大英雄了。”

    想起梁經緯即將為國立功,成為戰斗英雄,我也不禁有些激動,忍不住給她提前透露了一點消息。要是我大上十來歲,說不定我也能跟他一起並肩戰斗。抱著五六式沖鋒槍突突那些可惡的矮子瘦子敵兵,該當很爽吧?

    “真的?”

    我就笑,不說話。

    梁巧立馬高興起來。唉,真是個太容易滿足的小女人。

    “對了,巧兒,听說你會做包子了?”

    “嗯。”

    梁巧皺起小鼻子,有些得意地點點頭。

    “我還會做饅頭,炸油條也會了。”

    “真了不起。在哪學的?”

    “我天天去前街的飯店看呀,幫人家打下手,一來二去的,做包子的大嬸就教會我了。”

    見小姑娘一副歡欣鼓舞的神情,我心中就是一動。因為有了安定的環境,心情舒暢,吃得也好,營養充足,小丫頭倒是開始發育起來了。臉蛋比以前圓了一些,膚色也更紅潤,透出隻果般的色澤,光潔嫩滑,一個多月前買的翻領干部女裝穿在身上原來還有點空,如今也漸漸有塞滿的勢頭,胸前也不再是小小的凸起,而是頗有半圓的堅挺形狀了。直筒褲包裹的兩條腿也是修長而筆直,充滿了動感。

    越來越有“禍水”的傾向了。

    考慮到本衙內尚是九歲幼童,不能老是這麼直勾勾色迷迷盯著人家女孩子看個不了,我強行將目光自她身上移開,說道︰“要不,明年我給你買台烤面包機回來,開個面包店,包準發財。”

    這倒不是吹的。上輩子向陽鎮第一家面包屋大約是在八十年代末期開張的,幾年時間,那個老板就發腫了。本衙內陰險狡詐,提前十年搶他生意,讓他干別的去吧。

    “面包是什麼呀?”

    梁巧大眼楮一眨一眨的,渾然不解。

    得,等明年新政策出台了,買回烤面包機再說吧。這會子也解釋不清楚。

    “以後再說給你听。這幾天挺累的,我眯一會,記得一點半叫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哎,你放心吧。”

    我閉上眼楮,過了一會,沒听到梁巧離開的聲音,不覺睜開眼來。只見小姑娘定定地瞧著我,眼楮里柔情萬種,一只手顫抖著伸過來,離我的臉不過幾寸的距離。

    見我突然睜眼,梁巧大吃一驚,剎那間小臉漲得通紅,右手閃電般縮了回去,按在胸口上。轉過身,逃也似的跑了,將本衙內獨自丟在那里發呆。

    這丫頭,莫非當真對我有了意思?可我還只有九歲啊!

    這事整的!

    我突然狠狠罵了自己一句蠢才,好端端的,睜開眼楮干嘛?

    下午兩點,我準時趕到大操場,一百多名民兵已整整齊齊在操場上拍成了一個方陣。前頭兩排三十來個人背了槍。

    讓我吃驚的是,方陣前面還擺放了兩挺龐然大物。我上輩子做過一陣的軍事發燒友,對槍械多少有些了解,瞧那兩個龐然大物的樣子,該當是國產57式重機槍。

    想不到向陽鎮的民兵營,還配備了這樣的重型武器。

    不過這也沒啥好奇怪的,沿海省份的民兵,甚至還有裝備高射炮的呢。向陽縣地處內陸,高射炮用不上,裝備兩挺重機槍也還是必要的。

    57式重機槍是仿制甦聯的**G中型機槍,57年定型生產,大量裝備部隊,後來被67式輕重兩用機槍取代。我國實行民兵制度,淘汰的57式就大量武裝了各地的民兵。

    比那兩挺重機槍還要讓我吃驚的是,老爸居然也來了,站在隊列前,給民兵們做動員講話。老爸離開部隊多年,這時候大約發槍癮了,呵呵。

    老爸講話完畢。梁營長大手一揮︰“成兩列縱隊,出發!”說完之後,就東張西望。直至看到我,這才放心地微微點頭。

    我不聲不響跟在隊列後頭,先不打算驚動老爸。畢竟今天下午實彈訓練,萬一他怕危險,不讓我去,豈不糟糕?

    所謂訓練場,其實就是向陽鎮郊區的一座小山,在火車站後邊,叫作飛馬山。那座山上輩子我沒少去爬過,一堆小屁孩在上頭刨農家的紅薯,偷園藝場的梨子桔子,壞事干過不少。只不過怎麼看,也看不出有哪點像是飛馬的形狀,真不知飛馬山這個名字源自何典。

    實彈訓練場在一片開闊地上擺開,對面是一堵厚實的土坡,土坡上早就以石灰粉畫了八個標靶,大大的,圓也畫得並不規則。考慮到只是民兵訓練,水準不能要求太高。

    老爸一身淺綠色舊軍裝,戴淺綠色舊軍帽,雙手叉腰,很精神很威武的樣子。

    我忍不住走過去,笑道︰“爸,你今天很帥呢。”

    老爸聞言扭頭,訝道︰“小俊?你怎麼來了?”

    “嘿嘿,別忘了,我師父是民兵營長。”

    站在旁邊的梁國強一陣緊張。這小子怎麼搞的,一張嘴就將師父給賣了!

    老爸倒沒生氣,笑道︰“行,來了就來了吧。男子漢總要學會開槍的。”

    老爸這話,貌似有點語病呢。

    “就是,開過槍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師父再加上一句。

    暈!

    這兩位,也不怕教壞小孩子?

    “柳主任,您先來?”

    老爸擺擺手,笑道︰“還是讓年輕人先來。老了,要先穩穩神,不然手會發抖。”

    老爸今年三十八歲,老是一點都談不上的,按照聯合國的標準,四十歲以下都是青年。不過以他現在的身份,在下屬面前自稱“老了”,只會增加威嚴。領導嘛,總是年紀大才能給人更加成熟穩重的感覺。

    梁國強雖是客氣,也顯露出不大清楚官場規矩。領導做什麼事情,哪能隨隨便便就沖到最前面去呢?再說我是知道老爸的,在部隊里可是一等射手。高手總要最後出場才對。

    民兵們的訓練程度不咋的,好一陣紛擾之後才有第一批八名射手進入射擊位置,全是臥姿。56式半自動步槍重達四公斤,後座力雖然不如沖鋒槍大,這些半吊子的民兵訓練不夠,如果用立姿或者跪姿,沒準子彈會飛到天上去。

    黃澄澄的子彈一箱箱搬了上來。

    向陽縣有好幾個兵工廠,像張力以前工作過的洪山機械廠就是造槍炮的,七點六二毫米步槍彈很充足。盡管子彈是受管制的,縣里的民兵訓練倒是可以敞開了供應。尤其梁國強是縣革委的保衛科長,向這些兵工廠要點子彈的面子還是有的。

    民兵營一連長舉起小紅旗重重落下。

    一陣雜亂的槍聲響過,老爸和梁科長同時搖了搖頭。我以前沒打過槍,不過眼神好,五十米的距離,石灰標靶比標準靶子大了一倍都不止,瞧得可清楚,基本上都打在了七環以外。如果使用正規標靶,估計會有好幾個人上不了靶。

    每個人打五發子彈。第一批八個人打過,成績都很不理想。領導在場,梁科長臉上有些遭不住。紅旗揮動,第二批八個人又進入射擊位,再一陣槍聲響過,貌似成績比上一組還差。

    老爸臉色有些沉。

    我笑著輕聲打圓場︰“爸,民兵訓練而已,較什麼真啊!”

    “民兵也是兵!”

    老爸淡淡地丟下一句。

    梁國強尷尬地笑了。

    我不由有些不滿,小聲說道︰“人家民兵訓練,又沒邀請您,你老人家來湊什麼熱鬧?這不是叫我師父臉上難堪嗎?”

    老爸被我一頓數落,哭笑不得。想想也是,這民兵一年到頭也就訓練兩次,每次打幾發子彈,槍法能好到哪里去?要不人家也不會整那麼大的標靶了。

    “好小子,教訓起老子來了。要不,你上去試試?”

    “試試就試試,誰怕誰啊?”

    看人家打槍挺輕松,自己往那一趴,才知道不容易。對我來說,槍托太長了些,左手要很努力前伸才能端住槍身,右手也要努力前伸才能扣住扳機,整個人都彎成一張弓的形狀。什麼三點成一線的瞄準姿勢那是根本用不上,只能憑感覺。

    眼楮的余光瞟著一連長手里的紅旗落下,也不遑多想,隨即扣動扳機。耳邊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右肩一痛,感覺一股巨大的後座力狠狠撞擊而來,還好我腳尖頂在了一個小土坑里,要不就得被這股子力氣給撞下射擊位。

    第一槍響過之後,顧不得太多,連連扣動扳機,將彈艙里五發子彈悉數射出。

    NN的,有了這回,本衙內好歹也算是玩過槍的人了吧?

    “二十八環!還有一發脫靶!”

    老爸笑著搖頭嘆氣,一臉嘲諷之色。梁國強也跟著微笑搖頭。

    “兩位老師,請現場示範一下給小的開開眼界!”

    我揉著疼痛不已的右肩,齜牙咧嘴,甚是不忿地道。

    “梁科長,有沒有標準靶?”

    “有,兩個!”

    “好,換上標準靶,咱們這兩個老兵,就給他們示範一下吧。”

    五十米外,兩個標準靶立了起來。饒是我眼力好,也要眯起眼楮才能看見中間那個紅心了。

    老爸扛起56式,上去第一個姿勢就是立姿。梁科長一看,加了幾分小心。這份從容不迫的氣度,可不是能裝出來的。

    一陣整齊清脆的槍聲響過,報靶員大聲報靶。

    “一號靶,兩個十環,兩個九環,一個八環,一共四十六環;二號靶,一個十環,三個九環,一個八環,一共四十五環。報靶完畢!”

    頓時掌聲雷動。

    梁科長欽佩地道︰“柳主任,真是神槍手啊。”

    老爸矜持地笑道︰“以前在部隊,校過幾個月槍來著。現在不行了,荒廢了十幾年。看得出來,你沒出全力,在讓我啊。”

    “哪里哪里,我已經竭盡全力了。”

    我也不知道梁國強的槍法到底如何,不過這個度掌握得非常好。超過老爸的環數,自然是不好的。做下屬的哪能比領導還能耐?倘若落後太多,相讓的痕跡未免過于明顯,畢竟梁國強是偵察兵出身,也不能太差勁了。緊緊咬住老爸,就差一環,這就烘托出領導略勝一籌的高明。高手要與高手對決,勝了才會快感。對手太差,贏起來索然無味。

    料不到師父這個老實人,也不是全無心機呢。

    “哈哈,小梁啊,不必謙虛嘛……小俊交給你,我很放心呢。”

    這句話,就是對梁科長的贊譽了,梁科長憨厚地笑著,多少有些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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