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唐小皇叔 作者:馬千牛 (連載中)

 
yichuan 2010-2-2 00:46: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 9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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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馬千牛,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兩晉隋唐

【內容簡介】:

  大唐貞觀,良相雲集,將星閃耀,諸子奪嫡。他,一代天可汗之弟,未來唐高宗的小皇叔,且看他如何在這個風雲盛世中走出一條屬於他的道路!

【其他作品】: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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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0:48
第一卷 貞觀印象 楔子

  「五百年一遇的日全食?」坐在電腦螢幕前的李昊看著一家門戶網站首頁上掛著大大的標題喃喃自語,「這可還真是個稀奇事啊!」說來也是,除了見過幾次流星雨外,李昊還從來沒有經歷過其他什麼比較奇特的天文現象呢。

  與此同時,李昊的好幾個QQ群裡,也都不約而同地出現了號召大家日全食時去穿越的信息:「公元2009年7月22日早晨8點,想穿越的帶好穿越必備包裹。想重生的帶好小學到高中的歷史書,順便百度一下近代經濟和歷史大事件複製下來外加一套唐詩宋詞。修仙的……那就不知道帶什麼好了。總之,百年一遇的好機會啊。機遇,只給有準備的人,想穿越重生修仙的,準備好你們的裝備吧,太陽變黑的那一刻,就是命運改變的時刻哦……」

  「有意思!」李昊眼睛一亮,拍手笑道。

  「什麼有意思?」

  李昊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舍友從實驗室回來了。李昊所在的學校還是有點科研氛圍的,為了準備一年後的畢業論文,他們只能在學校的實驗室裡度過人生中最後一次暑假。

  「豬頭,明天早上可是有五百年一遇的日全食啊,要不我們去圖書館借幾本史書,說不定也能撞個大運,回到古代縱橫捭闔呢!」李昊指著熒屏說道。

  這個諢名叫「豬頭」的傢伙為之一愕,鄙夷道:「縱橫捭闔?就你?洗洗睡吧,明天還要測水解氮呢,要是那些樣本放久了可就不準確了!」

  李昊翻個白眼,將電腦關了,一邊穿鞋一邊說道:「我去下圖書館,明天你就給我請個假,說是腳摔傷好了,反正那些溶液都已經配好了,滴定也不需要那麼多人吧,最多下次看爐的時候我吃點虧!」說完一溜煙就不見了。

  「詛咒你穿到白紀去!」豬頭在背後大聲喊道。

  「真鬱悶,早知道就把豬頭的借書證也拿過來了!」沒辦法,由於一個人只能借五本書,李昊只好從書海中精挑細選了一部四冊的簡略版《中國通史》和一部《唐詩宋詞元曲三百首》,笑瞇瞇地離開了圖書館。





第一章 李世民的小弟弟?

  「砰——殿下醒!殿下醒了!」隨著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一連串興奮的嚷叫聲很快便傳到了李昊的耳朵裡。

  可能是被這幾個公鴨嗓子般的聲音給刺激了,感到渾身乏力的李昊還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所處的一間大房子內的陳設雖然顯得古色古香,卻又不失富貴。更奇怪地是旁邊幾個大眼瞪小眼看著自己的男女,身上的穿著不用問也知道絕對不可能是現代人。

  本來就有「穿越」這個思想準備的李昊當然不會惡趣味地以為他們是在拍古裝劇,沒想到一個玩笑還真的就成讖了,只是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朝代。看這些進進出出的男男女女都是黑眼睛黑頭髮,李昊自認為他應該不會穿到異界去。

  穿越就穿越吧,反正他就是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孤家寡人,前世也沒有什麼值得留念的,否則也就不會生出穿越的心思來。看這房子裡的擺設就知道這裡肯定是個大戶人家的府邸,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對了,我的《中國通史》呢?我的《唐詩三百首》呢?」李昊突然想起他的那些穿越者必備叢書,左右翻動兩下後才發現別說什麼《中國通史》了,就連自己的小手都已經變得小了一號。從穿越的專業角度出發,看來這次穿越並不是李昊一直期待的「全身穿越」,而是所謂的「靈魂穿越」。

  李昊頓時鬱悶不已,看了看眼前這雙白嫩嫩的小手,看來今後他再也不能做「李昊」了,可憐他辛辛苦苦從書海裡淘出來的五本書還沒有瞅上一眼就隨風而去了。也不知現在到底是什麼年代,沒了《中國通史》,李昊對他的這次穿越之旅頓時忐忑起來,一代文豪也做不成了。萬幸的是,眼前的這些下人並沒有那標誌性的辮子。

  「哎喲,殿下!您已經整整昏睡了三天,身子骨虛得很,可千萬不能亂動啊!」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看到李昊的動作後慌忙奔到床邊,小心叮囑道。

  「殿下?」李昊一頭霧水,艱難地打量了一下這個男孩的裝束,腦海裡立刻冒出了一個名詞——太監!

  李昊接著又仔細瞧了瞧周圍的環境和其他男男女女的穿著打扮,暗自點了點頭,恐怕他是穿越到皇家了,而且從「殿下」這個稱呼可以看出,這具身體的身份應該是一個皇子。想到這裡李昊不由暗喜,不過他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在沒有將新身份瞭解清楚前他並不打算說些什麼,既然大病初癒,那就裝會兒沒力氣說話的樣子吧。

  李昊朝那個貌似很關心他的小太監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將眼睛闔上,不過一雙耳朵卻是豎得直直的,不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瞭解自己新身份的情報。

  「郭遷,殿下的藥從尚藥局拿回來了嗎?」李昊的耳邊傳來一個女聲,打定主意後的他強忍住心中的好奇,裝作又昏迷了的樣子。

  那小太監急聲道:「楊保媼,這話怎說的,這種大事某哪能不盡心?某已經讓王倫去煎藥了!」

  李昊心裡暗道:「原來這小太監名叫郭遷!王倫?不是水滸裡被林沖給人道毀滅了的那個傢伙嗎?怎麼取了這麼個倒霉名字!」

  「皇上駕到——」正思索著呢,李昊突然聽到了這麼個膽戰心驚的聲音,皇帝老子要來了嗎?手心不由捏出一把汗來,沒想到他剛剛醒來就要面對這個世界上至高無上的人物,而且還是他名義上的老子。以不變應萬變吧,繼續裝暈……

  一陣噪雜的聲音過後,李昊的周圍頓時也安靜了下來。

  「拜見陛下!」

  「都起來吧,二十二郎怎麼樣了?剛才朕隱約聽到二十二郎已經轉醒了!」也許是怕驚吵到李昊,這個皇帝老子說話的聲音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威嚴。

  二十二郎?李昊腦袋一陣恍惚,這老皇帝也太會生了吧……光兒子就生了二十二個……古人誠不欺我,皇帝不愧是大種馬啊!

  「回陛下,殿下剛剛醒來過一次,可能是因為太過悲痛又昏睡過去了!」郭遷回頭瞧了瞧李昊,小心翼翼地答道。

  「又睡過去了?那些侍御醫是怎麼說的!」

  皇帝就是皇帝,輕聲細語也能讓下面的人坐一趟過山車,那個被稱為「楊保媼」的女人慌忙答道:「陛下,尚藥局的許奉御已經診斷過了,殿下只是因為大武皇帝駕崩而傷心過度,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尚藥奉御許孝崇嗎?那朕就安心多了!」遙遙凝視著躺在床上裝睡的李昊一會兒後,老皇帝長嘆道,「二十二郎純孝,真吾弟也!岑卿家,草詔,封皇弟元嬰為滕王,賜實封八百戶!」

  「遵旨!」一直躲在老皇帝身後的那個老頭兒應聲答道,從他那精緻的山羊鬍子上可以看出,這老頭兒絕對不會是太監。後來李昊才知道,他名叫岑文本。

  老皇帝離開後不久,整個屋子裡立刻歡騰起來,楊保媼喃喃道:「殿下終於被封王了!奴婢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

  郭遷有些擔心地說道:「楊保媼,大武皇帝已經駕崩,殿下今天又被封王,那是不是就要出閣之藩了?」

  楊保媼聞言臉色一滯,隨後搖頭說道:「應該不會吧,殿下如今才八歲,而大家(按:有唐一代,宮人提到皇帝的時候,一般都稱之為「大家」)對殿下又是最為寵愛,殿下應該不會這麼早之藩的!」

  郭遷和楊保媼後面的議論李昊再也沒有聽進去,腦子裡把剛才耳中聽到的話好好整理一遍。原來他現在的身份並非皇帝的兒子,而且還是因為老皇帝剛剛死了,傷心過度而昏迷過去才被他給穿越成功的。幸虧剛才沒有想當然地叫「父皇」,否則事情就大條了。

  等等,「封皇弟元嬰為滕王」?老子不會就是傳說中初唐那個「驕奢淫逸」的滕王李元嬰吧?剛才那皇帝好像是稱他為二十二郎來著,看來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天可汗」的小弟弟了。「呸呸!什麼小弟弟,應該是小皇弟才對!」李昊在心裡唾道。

  也就是說那小太監口中的大武皇帝應該就是中國歷史上最鬱悶的開國皇帝唐高祖李淵了。沒想到在歷史上留下「驕縱失度,貪財好色」罵名的滕王李元嬰小時候竟然會因為他老爹的死而傷心得昏迷了三天,奇哉!也許後來的種種是父母早逝的緣故吧。不過記得史書上好像說李元嬰到貞觀十三年才被封為滕王吧,如果李淵是剛剛死掉的,那現在應該是貞觀九年才對。「不管了,怎麼說老子現在也是正一品的親王了!」李昊心裡美滋滋地想到。

  要問為什麼我們的主角李昊對中國歷史上只是一個小藩王的滕王李元嬰印象深刻,那還要歸功於他高中的語文老師,在學《滕王閣序》這一課的時候,順帶著也將滕王李元嬰好好地介紹了一遍,李昊自己也挺感興趣的,所以他對李元嬰的生平記得挺牢的。

  「郭遷,殿下的藥熬好了!」

  聽到這一細聲,李昊知道來人應該就是郭遷口中的那個王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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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0:49
第二章 融入

    現在,李元嬰已經確定了他所處的年代就是傳說中的貞觀年間,而他的身份也正是唐高祖李淵第二十二子滕王李元嬰。那個楊保媼,卻是撫養李元嬰長大的乳母,至於他的生母柳寶林,早已逝去好幾年了。而郭遷和王倫,則是跟著李元嬰一起長大的兩個貼身小太監,都是因罪從小就被沒入宮廷,也不知李元嬰從哪裡聽來司馬遷和蔡倫的故事,愣是把郭、王二人的名字給改成郭遷和王倫。

    「殿下,您這身子骨還沒好利索呢,可不能再磕著碰著了!」這半個月來,楊保媼就同祥林嫂般,一直在李元嬰耳邊喋喋不休。李元嬰也知道他這個乳母的好意,不僅沒有一點反感,反而感覺到以前不曾有過的溫暖,不過他先前只是在裝病,自從適應了這具身體後,早就生龍活虎了,所以那些苦口婆心之語自然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楊保媼,當年父皇雀屏中選,娶回太穆皇后,我為父皇之子,豈會這般文弱!」目的已經達到,李元嬰可不想繼續憋在這間大屋子裡了,雖然富麗堂皇,但看久了也免不了會有些審美疲勞。「雀屏中選」,可是唐高祖李淵最為驕傲的幾件事之一,楊保媼也就不敢再說什麼,對郭王兩個小太監千叮囑萬囑咐後,才敢讓李元嬰離開屋子。

    「王倫,二十二郎今天怎麼樣了?」

    李元嬰聽到門外那有些熟悉的聲音,也就曉得是那個與他年齡相仿的便宜哥哥密王李元曉來了。至於另外一個和李元嬰同齡的許王李元祥,因為生母乃是九嬪之一,地位較高,而且元嬰和元曉都是生母早逝,所以兩邊從小就不怎麼對付。

    「參見密王殿下!」楊保媼看到李元曉後連忙見禮。

    「密皇兄,您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對於這個穿越後每天都會來看望他的便宜哥哥,李元嬰還是很有好感的,可惜他對初唐史也不是太熟悉,不知這位密皇兄最後的結局如何。

    李元曉笑道:「楊保媼,二十二郎生性好動,要是再不讓他出去走走,恐怕要被憋壞了!」

    「密王殿下說的是。」楊保媼滿臉堆笑,雖然她是李元嬰的乳母,但確切說也不過是一個侍婢罷了,在李元嬰身邊還可以端點架子,不過可不敢觸怒李元曉。只是隨即又遲疑道:「兩位殿下,現在還是國喪期間,切不可私出大安宮啊!」

    這段時間裡,李元嬰已經知道了自己現在並不是住在皇宮大內,而是住在據長安城還有十里地的大安宮內,而這裡也曾經是他那位天可汗哥哥的潛邸。

    李元曉頓現一許悲色,嚴肅地說道:「其中厲害,孤自然曉得!」而李元嬰見狀也連忙強制讓自己擠下幾滴眼淚,畢竟滕王李元嬰因為大武皇帝駕崩而哭昏了三天的孝行已經傳遍大唐,被稱為「昔有江夏黃童,今得滕王元嬰」。江夏黃童就是東漢「扇枕溫衾」故事的主人公黃香。孝行,在歷朝歷代可都是美名啊,唐朝也不例外,既然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提供了這麼好的資本,他當然不會就這麼隨意揮霍掉。特別是李元嬰現在的身份是比功臣還要敏感的藩王,頭頂上的皇帝又是傳說中的千古一帝,雖說歷史上他確能善終,不過人都能穿越,今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李世民、長孫無忌、武則天……可沒一個是善碴,說不得這一美名就是今後的護身符。

    被楊保媼這麼一打斷,李元曉也沒了剛才看到李元嬰病癒後的好心情,幽然長歎道:「二十二郎,帶上郭遷、王倫那兩小子,皇兄陪你去花園裡散散心如何?」

    裝模作樣地用寬袖拭去眼角的濕潤後,李元嬰展顏一笑,「正有此意!」不過他的心裡卻是彆扭著很,他沒有得到過這具身體原來主人的記憶,所以對唐高祖李淵並沒有絲毫感情可言,強裝作孝子的感覺實在太累人了。聽說古人還有守孝三年的說法,天,今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啊!當然累人歸累人,李元嬰可不敢做什麼犯禁的事情,否則他那位天可汗哥哥為了面子非把他給生吞活剝了不可。

    一路上,李元曉看著他「弟弟」一直哭喪著臉,還以為李元嬰又在緬懷他們那敬愛的父皇了,於是便提起昨天剛剛從大侄子太子承乾那裡聽到的一則消息,希望能夠轉移二十二郎心裡的悲痛。

    「代國公李藥師將軍和任城皇兄在西海大破吐谷渾,生擒吐谷渾王慕容伏允?」果然,李元嬰被元曉的話給吸引住了。

    元曉冷哼道:「是啊,吐谷渾夜郎自大,屢寇我大唐西邊,自取滅亡罷了,就連盛極一時的東突厥在我大唐雄兵面前談笑間就灰飛煙滅了,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吐谷渾!」自從貞觀四年李靖攻滅東突厥,雪了渭水之恥後,李唐王朝的腰桿算是正式硬了起來,大唐臣民無不以生在大唐為榮,身為李唐皇室中人的李元曉自然也不例外。

    李靖李藥師即使是放到整個中國歷史長河中,也絕對算得上是排名前十的名將,不知道李靖的中國人可能有,但絕不包括李元嬰。不過那個任城皇兄又是誰,他就不得其解了。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任城皇兄?」

    元曉有些詫異地看著元嬰,奇道:「怎麼了?你不會這一病把任城皇兄都給忘記了吧!」李元曉這次卻是猜錯了,不是忘記,而是壓根就不知道。

    郭遷作為李元嬰的貼身小太監,早知道他家殿下最近的腦袋有些迷糊,連忙附耳道:「殿下,任城王道宗是您的堂兄啊!」

    李元嬰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李元曉口中的「任城皇兄」就是有「初唐三大名將」之稱的李道宗。不過他記憶中李道宗不是江夏王嗎,怎麼變成任城王了?就算蝴蝶效應也不該這麼快吧,他這翅膀還沒開始扇呢!李元嬰哪裡知道,李道宗徙封江夏王還要再過幾年呢。

    雖然李元嬰還是有些不得其解,不過這個疑問他就不敢再拋出來了,否則即使李元曉才不過八歲,心裡肯定也會有所懷疑,身為皇室中人,自然不是只會騎竹馬的普通稚童。就在這時,李元嬰耳邊突然多出了一個令人煩厭的聲音,登時將他的心情破壞殆盡。

    ****

    註:史書中並沒有記載滕王李元嬰的生年,只知道李淵第二十子李元祥生於貞觀二年。雖然我也曾經在野史中看到李元嬰是生於貞觀四年的,不過在拙作中還是將李元嬰和李元祥、李元曉一起設定為生於貞觀二年,畢竟貞觀二年的時候李淵都已經六十三歲了。而在月份上也晚於高宗李治,也就是說本書設定李元嬰的年齡要小他侄子李治幾個月。

    Ps:李淵的某些器官功能還是很強大的--!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0:51
第三章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雖然李元嬰沒有見過此人,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耳聞,也猜得出眼前這傢伙應該就是他的第二十皇兄許王李元祥了。「看他那副欠揍的模樣和陰陽怪氣的聲調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李元嬰在心裡誹議,皇家的子孫,沒一個是簡單的,即使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孩。李元嬰知道,這位從小和他不對付的許皇兄,肯定是因為他突然間名聲大噪,又實封了八百戶而心生怨恨,要知道李元祥雖然早就得了親王爵,卻還沒有實封。不過不得不說,皇室的基因就是沒的說,不管是他自己,還是元曉、元祥以及他們那位天可汗哥哥,都屬於美男子的範疇。當然,他們三兄弟現在只是處在候補階段。

    李元嬰今天是第一次見到許王元祥,只好作壁上觀,以免徒增他人的懷疑。不過李元曉可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壓著嗓子低吼道:「李元祥,你有什麼資格在孤面前稱孤道寡!自知國喪期間,竟然穿著如此華麗,還敢在孤面前說三道四,莫以為孤會怕了你?」

    李元祥臉色一僵,暗道失算,他怎麼把這茬子事情給忘記了,眼睛狠狠地瞪了他那幾個隨從一眼。犯了這麼大的忌諱這幾個小太監竟然沒有一個出言提醒的,害得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說,還在最不願見到的人面前丟了臉面。

    李元嬰看著李元祥的表情變化,不由失笑,就李元祥那暴躁脾氣,哪個小太監敢冒著雷霆之怒去勸阻他,絕對是打燈籠上茅房——找死(屎)。

    李元祥馬上一改先前冷冰冰的表情,訕笑道:「二十一郎、二十二郎!不要動怒嘛,愚兄只是和你們開個玩笑而已!二十二郎病體初癒,已然容光煥發,可喜可賀啊!」哪還有剛才那趾高氣揚的樣子。

    「多謝許皇兄關懷!」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李元祥生性陰險,不過李元嬰也不想當面得罪他這位二十皇兄。

    李元祥見元曉也不再板著個臉,頓時就放下心來。多年的兄弟了,他自然瞭解元曉和元嬰的城府並不深,既然關係已有緩和,他們絕對不會再去二皇兄那裡告黑狀。看著他那幾個只會拍馬的小太監越看越不順眼,厚著臉皮說道:「二十二郎啊!說實話,愚兄還真羨慕你身邊的郭遷和王倫呢,看著就知道貼心,不知二十二郎能否割愛啊!」

    郭遷和王倫頓時同被點了穴道一般,石化當場,冷汗直下,只能淚眼汪汪地注視著他們的滕王殿下。跟著許王元祥?笑話,看看對面那幾個欲哭還笑的小太監,那可比下無間地獄還慘啊!

    李元嬰氣悶不已,對於李元祥,他並不想得罪,這種人雖然不見得會給你什麼好處,但是要壞事還是很容易的。而這半個月來,李元嬰對郭、王兩個小太監還是挺滿意的,把他們推給李元祥,不僅於心不忍,而且臉面亦無光。

    就在李元嬰還在組織語言委婉拒絕的時候,李元曉就搶先罵道:「李元祥,你還是該幹啥幹啥去吧,別整天琢磨著歪主意!」對於李元祥,他一點好感都欠奉。

    李元祥也只是為了弄出一點話題緩解尷尬罷了,當然不指望能從元嬰手裡調走郭遷和王倫。不過他也沒想到李元曉會這麼不給面子,眼睛頓時閃過一絲凶光,冷哼一聲,帶著他那幾個狗腿子拂袖離開園子。不管怎麼說,這身紫色襴袍得趕緊換掉,要是被捅到天可汗哥哥那裡去,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如釋重負的郭遷和王倫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上,想是被李元祥剛才的話語給嚇壞了。李元曉看著元祥的背影,鄙夷道:「一小人耳,二十二郎何必要給他面子!」

    李元嬰沖元曉微微一笑,不過心裡卻在暗歎,皇家就是皇家,兩個僅僅只有八歲的孩童就鬥得如此厲害,而李元曉和李元祥還是兩個不可能繼承皇位的兩個皇族而已。怪不得有唐一代,從天可汗哥哥一手策劃的「玄武門之變」,到最後僖宗奔蜀,就沒有停止過宮廷政變的發生。許王元祥、密王元曉,呵呵,也不知他們能不能躲過幾十年後武後稱制那一劫。

    瞭解過滕王生平的他知道自己是可以善終的,但是子孫數人還是難逃武後的毒手。唉,經過十六年的武周之後,李唐皇族十不存一,現在貞觀盛世中誰又能想到呢!不成,未雨綢繆,既然知道將來的事情,為了子孫後代,定不能再讓阿武亂政的事情發生。可是該怎麼入手呢?

    李元曉見元嬰眉頭緊皺,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以為他是被李元祥給氣壞了,連忙開解道:「二十二郎,元祥從小就惹人厭,你知道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要把他放在心上就好。」

    李元嬰展顏一笑,不再把擔憂寫在臉上,不過心裡卻琢磨開了:「縱觀高宗朝,如果不是李治屢屢放權給阿武,她也掀不出什麼大浪來。君不見,就算李治把阿武的左膀右臂李義府給貶到巂州,遇赦不還,她也不敢說些什麼,所以這其中的關鍵在於李治。而為了不讓李治如歷史中的那樣和阿武擦出火花,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阿武進宮。」

    怎麼才能阻止阿武進宮呢,李元嬰現在有些頭疼,要不咱吃點虧,把阿武領進滕王府算了,這倒算是一個釜底抽薪之計。憑著咱英明神武,還怕降伏不了一個目前還是懵懂女孩的阿武?再說阿武是應國公、荊州都督武士彠之女,怎麼說都是功臣之後,作為滕王妃的硬體軟體都還湊活。反正咱又不是天可汗哥哥的兒子,皇位是沒什麼指望了,也沒必要去和長孫家、房家這樣的朝堂新貴或者五姓七家這種傳承千年的豪門士族聯姻。

    想著想著李元嬰的嘴角不由咧開,就在他美滋滋地時候,突然如遭雷擊。

    「怎麼了?」李元曉緊張地問道。

    李元嬰苦澀地搖搖頭,低喃道:「密皇兄莫擔心,小弟想一個人走走!」說罷也不理會坐在地上的郭遷和王倫兩人,獨自朝小山丘上走去。

    見元嬰心情時好時壞,元曉還是不放心,踢了郭遷一腳,怒道:「你們兩個還不快過去侍候著!」

    李元嬰緩緩走在山坡上,低頭苦笑,他隱約記得阿武進宮應該是在貞觀十一年,距現在最多也只有兩年的時間,而他卻要為剛剛死掉的李淵守孝三年,這條釜底抽薪之計還怎麼執行!

    對了,李元嬰一拍腦袋,好像他那個天可汗哥哥納阿武入宮的前因是長孫皇后已逝。李元嬰對這位二皇嫂還是很有好感的,史書上可是說她賢惠得不像話,若是能夠延長她的壽命,可謂一舉兩得,而且貌似李治戀上阿武也是戀母情結在作怪。

    來到唐朝已有半個月,李元嬰從其他人口中也瞭解到自從去年他這個二嫂在九成宮染疾後就沒有痊癒過,尚藥局名醫無數,前些天為自己看病的尚藥奉御許孝崇就是一代醫家,這些人都沒有辦法,更何況是自己呢,除非是能找到傳說中的藥王孫思邈。

    郭遷和王倫看李元嬰臉色一直陰晴不定,當然不敢打擾,只是在心裡嘀咕,自從滕王殿下從昏睡中醒來後,就感覺有些怪怪的。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0:52
第四章 第一只蝴蝶


    李元嬰在歷史上本來就是一個有名的畫家,也許正是骨子裡這點天賦的作用,李元嬰的作品流傳出去後,曾經在少年宮學畫無疾而終的他竟然得到了刑部侍郎閻立本的誇獎。

    這可真是個意外之喜,閻立本啊,他的《步輦圖》乃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也是《凌煙閣功臣圖》的作者,和胞兄閻立德一起被稱為唐初最出色的畫家。不僅如此,閻立本還有著出色的政治才能,並在高宗年間拜相,時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之說。如果能拜閻立本為王師,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王師」是從三品的職官,而閻立本現在是正四品下,可行性還是有的。

    書畫不分家,受到鼓舞的李元嬰很快就擺脫了當年在少年宮裡留下的陰影,愣是讓顏體提前了一百年問世。這還得歸功於他前世在少年宮裡臨摹了一年的《顏勤禮碑》,雖然當年的水平慘不忍睹,但是現在已不可同日而語了。相對於那些精通百家字體的全能型穿越者來說,李元嬰並不是一個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人,一個顏體就已經很知足了。

    唐太宗李世民應該是中國歷代帝王中對書法最為狂熱的一位了,不僅自己「工隸書、飛白,得二王法,尤善臨古帖,殆於逼真。」而且他在位期間,書法名家虞世南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褚遂良更是與外戚長孫無忌一起在他臨終前被召為顧命大臣。

    本就對他這個幼弟極為疼愛的李世民在看到李元嬰用顏體書寫的《過秦論》後,立刻就被其外拓開張,剛勁雄強的風格給吸引住了,雖然筆法稍顯稚嫩,卻依舊愛不釋手。大喜之下就讓李元嬰留在了京師,並在靠近皇城的平康坊賜給了他一座府邸。隨後,顏體被正式命名為「滕王體」。

    李元嬰自然是喜不自勝,雖說如果出閣之藩就是天高皇帝遠,但初唐和其他歷史時期可不一樣,宮廷鬥爭頻繁,像他這樣的皇族,若是外放出去,以後指不定就會被牽連到太子謀反案、房遺愛謀反案中去。而且大唐的首都是七世紀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之一,好不容易來個人品大爆發,到大唐走一遭,比起那些普通的州縣,李元嬰更願意留在長安城。

    值得慶幸地是,李元嬰那位賢惠得不像話的二嫂,終於顫顫巍巍地熬過了這兩年,並且身子骨也越發地健朗起來。當然這主要是李元嬰的功勞,李世民之所以對他這位幼弟如親子般的寵愛,有一半是因為這個原因。

    當日,唐高祖李淵葬於獻陵,李元嬰也第一次見到了他那位赫赫有名的二皇嫂,雖然害病一年有餘,臉色略顯憔悴,但仍能從其中看出她昔日的風采。怪不得在長孫皇后去世後,李世民會在禁苑中起一座極高的台觀,時常登觀以望昭陵,以釋其思念之意。

    當李元嬰提到孫思邈後,他這位天可汗哥哥也只能黯然長歎,藥王孫思邈在隋朝的時候就已經名滿天下,可其人卻視功名如糞土,多次徵召,稱疾不就,加之又行蹤不定,李世民雖貴為天子也無能為力。

    李元嬰前世對藥王孫思邈很是崇拜,野史傳說他活了一百四十一歲,所以對他也有過一些瞭解,記得他相繼在太白山、終南山和峨眉山隱居過。話到嘴邊李元嬰突然冷汗直下,要知道他那個便宜老爹才死了五個月,若是早知道孫思邈的下落,那為什麼當日不說出來呢!

    心裡暗道好險,不過為了以後的身家性命,又不得不發。長孫皇后見元嬰欲言又止的樣子,關切地問道:「二十二郎,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求你二皇兄啊?」

    見長孫皇后關懷之心溢於言表,投桃報李也好,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好,李元嬰把心一橫,踟躕片刻後回道:「皇兄、皇嫂!是這樣的,幾日前臣弟曾經聽周圍的宮人談論,孫思邈曾經在太白山、終南山以及峨眉山一帶隱居過。臣弟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若是皇兄遣使能夠找到孫思邈,他也不敢不來京師吧!」

    李世民捋鬚點頭道:「那是當然,我即位之初,也曾與其有過一面之緣,只是此後再無他的行蹤。二十二郎,那些宮人又是從何處得知?」

    李元嬰撓撓腦袋說道:「這個臣弟就不清楚了,只是今日見皇嫂面色不佳,突然想起這事情,如有不當之處皇兄不要見怪!」

    李世民雖然已為皇帝,但最為寵愛的依舊是伴隨他半生的長孫後,聽了李元嬰的話,高興還來不及,又豈會怪罪。不過長孫皇后見李世民意動,卻勸阻道:「陛下,死生有命,非人力所加,萬不可因臣妾一婦人而勞師動眾啊!」

    李世民皺眉道:「皇后說的是什麼話,你為天下母,豈是一般的婦人可比!不要說了,你的身體已經拖不得了,既然連甄權都束手無策,那不管能不能找的到孫道長,我都要試一試!」

    就這樣,李世民以長孫皇后的表弟,高士廉之子高履行為使,下劍南沿途尋訪孫思邈,終於在峨眉將正在研製太一神精丹的孫思邈給強行請到京師。

    長孫皇后漸漸恢復健康,李世民大喜過望,親筆提下《賜真人孫思邈頌》:「鑿開徑路,名魁大醫。羽翼三聖,調和四時。降龍伏虎,拯衰救危。巍巍堂堂,百代之師。」愣是把這位藥王給強留在了長安城。

    而孫思邈可能也從什麼地方聽說了他的行蹤就是被滕王給洩出去的,每每見到李元嬰就沒給過一點好顏色。弄得李元嬰鬱悶不已,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有兩種人,一種是伴君如伴虎的皇帝,另一種就是醫生了,特別是像孫思邈這樣能從閻王手中搶命的神醫,沒想到卻把他給得罪了。別人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而他卻是收之東隅,失之桑榆。

    ****

    註:唐朝帝王的自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森嚴,只要不是在正式場合,很少有自稱「朕」的,一般都是自稱「我」、「吾」、「余」等,特別是和親近大臣宗族對話的場合更是如此。

    參見唐人筆記《隋唐嘉話》,例:太宗嘗止一樹下,曰:「此嘉樹。」宇文士及從而美之不容口,帝正色曰:「魏公常勸我遠佞人,我不悟佞人為誰,意常疑汝而未明也,今日果然。」士及叩頭謝曰:「南衙群官,面折廷爭,陛下嘗不得舉手,今臣幸在左右,若不少有順從,陛下雖貴為天子,復何聊乎?」帝意復解。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0:55
第五章 送別

    值得慶幸的是,也許是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後,得到了上天的憐憫,直到今天,李元嬰還沒有聽到阿武進宮的消息。不太放心的李元嬰特地讓郭遷和王倫去打聽了一下應國公武家,特別是武士彠女兒的近況。得知除了武家長女已嫁賀蘭安石外,次女、季女都還待字閨中,武家長女應該就是將來艷名遠播的韓國夫人武順吧,李元嬰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那兩個小太監的行動卻被楊保媼給發現了端倪,郭遷、王倫豈是在宮廷裡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楊保媼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套得乾乾淨淨。使得這段時間以來,楊保媼總是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李元嬰,心裡琢磨著是不是等孝期結束後,讓皇后為殿下選一位賢良淑德的滕王妃,要不先納幾個孺人、媵也成。這也怪不得楊保媼,當年李世民迎娶長孫氏的時候也才十五歲,而那時候的李世民還只是唐國公家的二公子。

    「二十二郎,又在登高遠眺呢?」

    一個爽朗的聲音打斷了李元嬰的回憶,李元嬰並沒有回頭,有些不捨地說道:「密皇兄,你什麼時候去虢州上任?」

    來者正是密王李元曉,雖然李元嬰已經不是原來的李元嬰了,但是經過這兩年多來的相處,他與這位同齡兄弟也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和被李世民留在京師的李元嬰不同的是,李元曉馬上就要出閣之藩了。

    元曉強笑道:「這事情可耽誤不得,愚兄已經安排好明天離開京師了!」

    「怎麼這麼急?」李元嬰歎道,「小弟明日一定前往灞橋送別!」李元嬰知道,一旦藩王出閣,特別是當今皇帝不是自己老爹的時候,要想回京的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唉,我說你們兩個有什麼好惆悵的,好歹虢州距離長安城才不過四百多里地,你們的老哥我可是要去蘇州赴任啊,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到京師!」李元祥走到元嬰和元曉旁邊,一臉的陰沉。

    不用說李元嬰和李元曉也知道李元祥怕是把他們給恨死了,同是高祖大武皇帝之子,李元嬰留在了長安城,李元曉的虢州也在京師附近,而他卻被他們的二皇兄給打發到幾千里外的蘇州去。

    雖然李元祥從小驕縱,與還留在大安宮內的幾個兄弟關係都不怎麼樣,不過李元嬰比起他們多了一千多年的見識,長袖善舞,所以大家表面上還算是和和美美的。聽出李元祥的怨氣,李元嬰淡然一笑,並不接話茬。他知道,別說是江王李元祥,就是他的那些大哥哥、大侄子們,對他都眼紅著呢,即使是很受李世民寵愛的三皇子吳王李恪,現在也老老實實地在安州當著都督。

    不過李元曉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江皇兄,二皇兄讓你去蘇州那是為了你好,如果留在關內、河南,要是惹出什麼禍端來就不好辦了,還不如遠離廟堂呢!您說是不是啊?」去年李元祥由原來的許王徙封為江王,所以李元曉改稱他為「江皇兄」。

    李元祥撇嘴說道:「你哥哥就這麼沒出息?罷,罷,每次和你說話就生出一肚子氣來。」說完氣鼓鼓地下了小山丘。心中腹誹,果然是會咬人的狗不叫,誰能想到見誰都禮讓三分的二十二郎竟然獨闢蹊徑,靠書法贏得了二皇兄的榮寵。不過也別得意的太早,深受帝寵又怎麼樣,橫豎也不過是一個親王罷了,難道那頭笑面虎還敢覬覦皇位不成?一旦山陵崩,苦頭還在後面呢!

    ****

    春明門外灞水畔,李元嬰第一次見到了被歷代文豪千古傳頌的灞橋,兩岸十里長堤,一步一楊柳,無處不透著離別的傷感。原本李元嬰還想像王維、劉禹錫等人那樣折柳賦詩,結果搜腸刮肚半天才發現自己唯一記得的兩首送別詩《送元二使安西》和《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實在是不合時宜,最終還是放棄了將自己打造成一代文豪的理想,對那部也不知身在何處的《唐詩宋詞元曲三百首》的怨念就更深了。《中國通史》倒是無所謂,初唐畢竟不是陌生的南北朝和五代十國時期,李元嬰還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這年頭並沒有戴紅袖標的居委會老大媽,看到周邊那些送別之人紛紛折斷堤邊的楊柳枝,李元嬰也依樣畫葫蘆,將兩枝柳條分別緊緊地摁在元曉和元祥的手心裡。李元祥怎麼樣先不說,對於這兩年對他最為維護的密皇兄李元曉,李元嬰的心裡確實捨不得,想到此地一為別,馬上就要天各一方,李元嬰終於體會到柳三變吟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時的心情了。

    「兩位大王,該啟程了!」灞橋驛的驛長有些忐忑地催促道。

    江王李元祥把眼睛一瞪,離開繁華的京師,他正憋著一肚子火沒處撒呢,這個小驛長卻撞到槍口上了,含怒一腳就將其踹翻在地,如滾地葫蘆一般。元嬰和元曉面面相覷,趕忙把元祥給攔了下來,雖然他們身上都掛著親王的爵位,但若在眾目睽睽之下毆打灞橋驛,肯定會造成很壞的影響,灞橋驛可不是那種偏遠山區的小驛站。而且他們的父皇已經去世,天可汗哥哥又是個眼睛裡不揉沙子的主,想當年才剛剛繼位,就把一大堆宗室郡王給降為縣公。雖說今天只是李元祥一個人在發神經,但事情若是鬧大,同時身在灞橋的李元嬰和李元曉也逃不了干係,魏征、王珪的奏疏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元嬰壓低嗓子吼道:「江皇兄,你這身王袍還要不要了!這裡還是京師呢,今天你若打了灞橋驛,明天,那些殿中侍御史的奏疏就會出現在二皇兄的案上!」心裡還補充了一句,而且你小子本來就不受天可汗哥哥待見。

    發洩完心中的邪火,元祥也知道自己又衝動了,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笑面虎所言有理,強作鎮定地拍拍紫袍上的塵土,忙不迭地與密王元曉一起踏上了之藩的旅途。被李元祥這麼一打岔,原本離別的惆悵也消散了許多。

    看著江王和密王的車駕漸行漸遠,灞橋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此去千里,經年不歸,想來他一個未入流的驛長,應該不會讓江王殿下念念不忘吧!見李元嬰還站在灞橋上,連忙作揖道:「灞橋驛杜南謝滕王殿下援手!」他知道,今天若不是滕王和密王攔住江王,那他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若是從此能搭上滕王殿下這條線,那今天就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整個長安城,誰人不知創出「滕王體」書法的滕王殿下是聖人最喜愛的一個弟弟。至於一個小小的灞橋驛嘛,誰愛做做去。

    「什麼?肚腩!」李元嬰聞言一愣,扭頭古怪地看著眼前這個如瘦猴般的灞橋驛的肚子。搖了搖頭,這名字和其人實在相去甚遠。

    也許在唐朝還沒有「肚腩」這個名詞,看到李元嬰忍俊不禁的表情,灞橋驛一臉茫然,上下打量自己一番,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啊?不過等杜南回過神來的時候,眼睛裡只剩下了李元嬰和他幾個隨從的背影。

    杜南沮喪地錘了一下身旁的垂柳,唉,還是老老實實地當著迎來送往的灞橋驛吧!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0:56
第六章 平康坊

    褚宅的主人名叫褚亮,乃當年秦王府文學館十八學士之一,官至散騎常侍,封陽翟縣侯,不過如今已有八十多歲高齡,早已致仕。雖然同為十八學士,但是褚亮的名氣卻遠不如房玄齡、杜如晦這些貞觀名臣,不過其次子褚遂良在中國歷史上卻是大名鼎鼎的,不僅是初唐書法四大家之一,而且還是李世民臨終前選的托孤大臣。當然現在的褚遂良還只是一個從六品上的起居郎而已,不過早已簡在帝心。

    說起平康坊,有唐一代可謂赫赫有名,平康坊與長安東市緊鄰,其中的北裡三曲,可是長安城內青樓妓院最為集中的區域。唐玄宗時期的奸相李林甫的住宅就位於平康坊,傳說李林甫的墮落也有周圍環境耳濡目染的原因,當然現在大唐立國不過二十載,平康坊的小姐產業還沒有形成規模化。在平康坊中,除了剛剛提到的滕王李元嬰和陽翟侯褚亮外,還住著李靖、孔穎達等貞觀名臣。

    「滕王殿下?」平康坊西門旁,一個老叟步履蹣跚地走到李元嬰面前,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郭遷和王倫臉色頓變,慌忙擋在李元嬰面前,防止這個老叟對他們殿下不利。

    李元嬰啞然失笑,這倆小太監估計是專諸、要離的故事聽多了,就算有人要行刺他也不會找這種連路都走不穩的老頭兒吧。不過心裡也有些奇怪,這兩年守制,他就從來沒有離開過大安宮,眼前這老頭兒是怎麼把他給認出來的呢?難不成他的畫像已經在長安城氾濫了?沒想到來到這貞觀年間,文豪沒當成,卻被整成了長安城人氣偶像了!

    老叟見李元嬰迷惑,微笑道:「想是滕王殿下記不得老夫了,兩年前在獻陵,老夫與殿下有過一面之緣!」說著便朝獻陵方向拱了拱手。

    「獻陵?」李元嬰愣了一下,那應該是李淵下葬那一次了,看來這個老叟的身份也不一般啊!突然李元嬰瞥見身旁那座大宅子門匾上寫著「褚宅」兩個大字,心裡頓時明悟,趕緊還禮道:「原來是陽翟侯褚公,小王失禮了!」唉,自作多情了……

    褚亮笑瞇瞇地說道:「這老夫可擔當不起啊!聽犬子說殿下今日就要搬進滕王府,老夫遠遠地才敢確認是殿下。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殿下以後可要多多到寒舍走動走動啊!」

    李元嬰暗道一聲老狐狸,還不是看上了老子頭頂上的聖眷,要不怎麼沒見你叫元祥、元曉去你家走動呢。也笑道:「褚公相邀,小王豈敢不從!且令郎書法深得魏公(指魏征)推崇,小王一直未能討教,甚為遺憾,今後少不得上褚公家串門!」

    「串門?」褚亮微愕,隨即撫掌笑道:「殿下大才,『串門』一詞貼切得很哪!」

    李元嬰撓撓頭,一不小心就把後世的俚語吐了出來,他不想在這方面糾纏什麼,轉而問道:「褚公這是從何處歸來,怎麼連一個下人都沒有跟在身邊?您是國老,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那可是我大唐的巨大損失啊!」

    褚亮哈哈笑道:「老夫謝殿下關懷,殿下不必擔心,有孫道長在京師,老夫的身體健壯著呢。說來我們這些老骨頭都要感謝殿下,若非殿下知道孫道長的行蹤,我們這些老骨頭哪還能這麼的精神。」

    得,敢情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孫思邈是被老子給綁到長安來的!怪不得孫老頭每次看到自己都擺著一副黑炭臉,和包公有的一拼,李元嬰不禁長吁短歎。

    「父親,您怎麼又出來了,有什麼事讓下人去做不就好了!」正和褚亮閒侃的李元嬰轉過身來,見一個身著深綠色襴袍,頭戴平巾幘,威嚴軒昂的中年男子疾步跑了過來,語氣甚為埋怨。

    不過那中年男子看到李元嬰後馬上拱手道:「起居郎褚遂良見過滕王!」褚遂良官拜起居郎,自然是常常跟在李世民身邊,哪能不認得這位最受李世民寵愛的幼弟,滕王李元嬰。

    李元嬰正愁不知道如何跟褚亮告辭呢,見到褚遂良回來,喜道:「原來是登善(褚遂良表字)回來了!那小王就暫且告辭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褚亮微笑道:「老夫一定掃榻相迎!」

    不過褚遂良卻叫住李元嬰,見李元嬰神色不解,解釋道:「滕王殿下,若不是在此巧遇殿下,下官也正準備去滕王府拜訪呢!」

    「為何?」李元嬰眉頭微皺,他記得,待小九李治登基後,褚遂良和長孫無忌會藉著房遺愛謀反案,將吳王李恪,荊王李元景等一大批對他們有威脅的宗室大臣置之死地。作為如今最得聖眷的宗室親王之一的李元嬰來說,褚遂良和長孫無忌就像是兩把懸在他脖子上的鍘刀。

    如果不是因為他知道李承乾、李泰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連自己的老師也敢刺殺,若是讓他們登基,那他這個名滿天下的皇叔立刻就會變成眼中釘肉中刺的話,李元嬰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不讓李治得到任何機會。不過這兩年來,他思量來思量去,還是覺得只有李治繼位對於自己來說才是最無害的。當然前提是要把阿武和長孫無忌這兩根荊棘上的刺給剔除了。

    所以對歷史上長孫無忌的鐵桿盟友褚遂良,李元嬰向來是敬而遠之的,雖然褚遂良現在不過是個六品起居郎,但是他早在武德年間就是李世民天策上將府裡的鎧曹參軍事,而且年齡相仿,恐怕早就和長孫無忌相交莫逆了。剛才李元嬰之所以和褚亮談笑風生,也不過是鄰里之間的客套而已,並不敢有絲毫的疏忽。

    褚遂良答道:「陛下知道下官的宅院和殿下比鄰,所以離開大內前,特意交代下官回家時順道召殿下進宮一趟!」

    「皇兄要見我?」李元嬰心裡一驚,古人都說春涼、秋暖、老鍵、君寵為人生四大靠不住。說的也是,古來為官何其難,特別是天子近臣,哪個不是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衛青、高穎、楊素,皆為前車之鑒。即使現在深受他那位天可汗哥哥的寵愛,李元嬰也不願意天天心驚膽戰地面對李世民。連為李世民奪嫡立下汗馬功勞,被稱之為「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的蕭瑀都曾幾番沉浮,魏征更是死後半年就被推了墓碑,李元嬰當然不願落得他們那樣的下場。

    不過既然是天子召見,李元嬰也只能硬著頭皮進宮了,希望不是因為今天灞橋驛之事吧!打發完王倫回滕王府跟楊保媼報信後,他便帶著郭遷朝皇城走去。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0:59
第七章 召見

    李元嬰將此人拉到一邊,低聲說道:「有勞張內侍了!我正好在路上巧遇褚遂良,所以來得早了些,不知皇兄今日召見是為何事啊?」並麻利地把兩緡開元通寶塞進這個太監的寬袖裡。

    這個太監名叫張阿難,是侍候李世民起居的幾個內侍之一,也是其中最機警的一個。今天從李世民那裡得到接引李元嬰的任務後,張阿難的嘴就一直咧到了現在,因為他每次見到滕王殿下都能或多或少地得到一點好處,果不其然,今天又得了兩緡錢。對於太監來說,初唐可不比晚唐,皇帝可以隨意拿捏廢立,所以他們唯一的追求也就只有錢財了。要知道貞觀年間的物價,一斗米只要四五錢左右,一緡錢至少能買四十石大米,而一個三品宰相的祿米,一年也才四百石而已。

    郭遷卻很是鬱悶,每次見到張阿難,他都要客串一回善財童子。不過既然是殿下的意思,他一個小太監也不敢說三道四,只是對自家殿下的行為感到不解,殿下是大家最寵愛的幼弟,一不需要陞官,二不可能成為儲君,有必要討好大家身邊的宮人嗎?

    李元嬰則不這麼想,對於皇帝來說,最瞭解他的人莫過於皇后嬪妃以及身邊的太監。長孫皇后就不要想了,所以李元嬰只好把主意打到天可汗哥哥身邊的內侍身上。

    不過貞觀朝和其他朝代不一樣,李世民最討厭的就是貪污受賄了,大將侯君集就曾因為貪污下獄,才漸生反叛之心。若是被這位天可汗哥哥發現他曾向那些內侍行賄的話,就算不會被貶為庶人,身上的親王爵也肯定保不住,結交內宦可是個大忌諱啊!所以李元嬰並沒有魯莽行事,而是在暗地裡觀察了一年多才選定了這個張阿難。只要有了天可汗哥哥的晴雨表,李元嬰面聖的時候就更加的游刃有餘了。

    張阿難腆著臉說道:「大王寬心,大家今天興致正高,今早還和皇后娘娘商量著幸洛陽宮的事宜呢!」張阿難八面玲瓏,當然知道李元嬰一個親王之所以和他交好的用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張阿難也樂得將李世民的心情如何隨時透露給李元嬰。至於更重要的機密嘛,別說張阿難不敢洩露,就算他有這個膽子,也是有心無力,李世民可不像他那些子孫,對身邊宮人的管理還是很嚴格的。

    李元嬰心裡琢磨著天可汗哥哥要到洛陽宮去,不會是想讓他隨駕吧?知道不是因為今天灞橋驛上發生的事情後,李元嬰放下心來,讓郭遷在兩儀門外候著,自己隨張阿難朝兩儀殿走去。

    ****

    「臣弟拜見皇兄、皇嫂!」李元嬰有點詫異,長孫皇后向來很少出現在兩儀殿,今天怎麼就過來了。

    李世民笑道:「二十二郎平身吧!」

    「謝皇兄!」李元嬰起身立在一旁,才發現自己身邊還站著一個大胖子,隨即作揖道:「元嬰見過長孫司空!」這位被歐陽詢稱作「面團團」的國舅爺雖然長得人畜無害,但李元嬰對他還是有著本能的畏懼,長孫無忌要是除起異己來可不會手軟。

    長孫無忌連忙還禮,自從他辭了尚書右僕射,知門下、尚書省事後,就越發的韜光養晦,謙謙有禮。雖然是三公之一,和李元嬰一樣,見誰都是笑瞇瞇的,「面團團」這個外號還是很形象的。

    雖然穿越後,長孫無忌這個名字就成了李元嬰心中最忌憚的字眼,無時不刻不在想著怎麼把這個潛在的憂患給消弭了,不過也只敢在心裡想想罷了,當面的時候還是要執晚輩禮。雖然從輩分上說李元嬰和長孫無忌是同輩的。畢竟長孫無忌不僅是長孫皇后親兄,而且還是貞觀朝第一功臣,即使不為相,在朝野的地位也已根深蒂固,哪是他一個小藩王可以相提並論的。

    不過當年的降封事件讓長孫無忌把宗室裡的一干人給得罪慘了,否則他也不會把在李唐皇室乃至軍中享有極高威望的江夏王李道宗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千方百計要弄死這位唐初三大名將之一。

    「二十二郎,今天你去送元祥、元曉他們了?」李世民開口說道。

    李元嬰心裡一跳,不過見天可汗哥哥臉上並沒有不豫之色,便放下心來。也是,就算那些殿中侍御史要彈劾,動作也不可能這麼快,於是臉上露出一絲悲傷,點頭回道:「是啊,臣弟和江皇兄、密皇兄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也不知他們這一走要何時才能再見面!」

    長孫皇后馬上寬慰道:「二十二郎不要傷感,待到元日大朝的時候,讓你皇兄下一道詔書就好了!」

    長孫麵團也附和道:「滕王孝悌,真乃陛下之福!」

    李元嬰心裡一樂,若是長孫胖子知道自己一直在想著怎麼對付他的話,恐怕他就不會這麼說話了。

    李世民笑道:「那也不用,過兩日二十二郎隨我巡幸洛陽宮,正好路過虢州,二十二郎不就可以見到元曉了嗎?」李世民雖然不常去大安宮,但對那裡的事情門清著呢,說不定昨天給李元嬰鋪床的宮女就有可能是李世民的密探,哪能不清楚李元嬰和李元祥從來尿不到一壺裡,自然就把去蘇州的李元祥給忽略了。

    「遵旨!」剛才在兩儀門外聽了張阿難傳出來的消息,李元嬰就猜得**不離十了,所以並不感到意外。

    長孫皇后看著李元嬰一本正經的樣子,突然詭異一笑,俯身在李世民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李世民連連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李元嬰。

    李元嬰被他們看得有種後脊發涼的感覺,遲疑道:「皇兄、皇嫂!你們這是——」

    李世民莞爾而笑,促狹道:「彈指一揮間,二十二郎也都這般大了!昨日楊保媼進宮請皇后為二十二郎擇選一位賢良淑德的滕王妃,不知二十二郎看上哪家府上的淑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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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開元通寶在唐高祖武德四年就有了,意為「開國奠基」,和唐玄宗的年號「開元」沒有任何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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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01
第八章 世事難料

    一旁的長孫無忌頓時恍然,怪不得今天早朝後陛下一直把他留到了現在,原來是要結親家啊。不過長孫無忌的心中卻有些不願,雖然李元嬰以孝悌聞名天下,但是卻有著敏感的皇族身份。只是看到他妹妹、妹夫興致正高,素來小心謹慎的長孫麵團自然不敢反對,滕王就滕王吧,總比江王李元祥好。

    李世民欣慰地點了點頭,他和長孫無忌是發小,知道長孫無忌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清楚他心裡不大願意把自家女郎嫁給皇族,不過見他沒有立即表示異議,李世民知道他不會反對了。

    在唐朝,輩分這個東西並不是很重要,父子娶姐妹,兄弟娶兩代公主的事例不勝枚舉。其中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唐太宗、唐高宗父子分別娶徐賢妃姐妹。

    看到天可汗哥哥的目光在自己和長孫胖子身上來回巡視,李元嬰心裡一突,瞬間也想明白了天可汗哥哥的打算,敢情他想要親上加親啊!雖說如果娶了長孫無忌的女兒,那他就不用再擔心以後李治繼位長孫無忌會拿自己開刀,不過看著「面團團」長孫胖子,李元嬰心裡就沒底,如果他女兒長得像長孫皇后還好,但要是繼承了長孫胖子的基因,那還是敬謝不敏的好。有個能讓歐陽詢作詩嘲諷的老爹,能美到哪裡去,唐朝只是以豐滿為美,可沒說以肥豬為美。

    而且更重要的是,李元嬰畢竟有著後世的記憶,雖然他和長孫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真論起來長孫無忌的女兒應該算是他的外甥女。想到這裡李元嬰就不禁頭皮發麻,打死也不願意。

    還是長孫皇后觀察細微,見她哥哥和二十二郎的臉色都是陰晴不定的,知道這樁婚事怕是成不了了,暗暗自責考慮不周。她對她哥哥的心思還算瞭解,除非是把女郎嫁到東宮,否則身為百官之首的長孫無忌和一個藩王結親,哪個儲君能放得下心,這種情況絕非韜光養晦多年的長孫無忌願意看到的。而李元嬰這邊,昨天她就聽楊保媼提起過,二十二郎好像對應國公武家比較上心,只是當時陛下正在興頭上,所以她並沒有把話說出來。

    李元嬰越想越覺得瘆得慌,若是被天可汗哥哥給搶先乾坤獨斷了,那要再想更改就不大容易了,於是小心翼翼地回道:「皇兄說笑了,臣弟年齡尚小,現在就討論婚事是不是早了些!」

    李世民大袖一揮,笑道:「那就先定下名分好了,至於何時迎進滕王府,就由二十二郎做主了!」

    李元嬰暗自著急,他之所以買通李世民身邊的張阿難,其目的就是為了能事事都順著他二哥的意。如果在這件事上觸怒了天可汗哥哥,那原來的努力不都就付諸東流了嗎?心裡直罵楊保媼多嘴。

    要不就順從好了,反正自己不管怎麼說都是個親王,除了滕王妃外,還能有兩個正五品的孺人和十個正六品的媵,至於長孫家那位,就把她當空氣算了。種馬啊種馬,怪不得《漢書》記載,中山靖王劉勝光兒子就生了一百二十多個,女兒的數量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劉備之所以逢人便說他是中山靖王之後,也許就是因為他老人家的子孫太多,比較好濫竽充數。

    就在李元嬰思量著該如何應對的時候,長孫皇后搶先說道:「二十二郎,嫂嫂可是聽楊保媼說,你看上應國公家的小娘子了!」

    說完之後長孫皇后鬆了一口氣,幸虧陛下還沒有把賜婚的對象說出口,否則為了陛下的臉面她也無力回天了。

    「英國公?」李世民顯然感到很意外,詫異地問道:「李世績?他不是在并州嗎?怎麼,二十二郎見過茂公(李世績表字)家的女郎?」也許是埋怨長孫皇后沒有事先和他說清楚,害得他白高興了一場,還差點失了面子,語氣頗有不快。

    長孫皇后展顏笑道:「陛下聽錯了,臣妾說的是前荊州都督武士彠,武家。」

    李元嬰頓時臉色大變,他不惜得罪孫思邈,將他綁到京師為長孫皇后治病,其目的就是為了阻止阿武入宮,沒想到最後還是讓李世民和武家產生了交集,難道是天意不可違嗎?李元嬰現在心裡快要把楊保媼給恨死了,一臉緊張地看著李世民,只好暗暗祈禱天可汗哥哥別心血來潮,生出召見武媚娘的念頭。

    要是讓李世民見到了武媚娘,那剛剛拐了個彎的歷史恐怕就又要回到原點了。李元嬰對李世民並沒有多少信心,要知道,李世民的後宮裡有個陰德妃,其父陰世師本為隋朝大將,李淵攻長安時,他作為隋朝長安守將,不僅殺了李淵第五子李智雲,而且還挖了李家的祖墳。就這樣一個大仇家的女兒,最後竟然還能被李世民冊封為僅在皇后之下的四夫人之一德妃,縱使最後陰德妃之子齊王李祐謀反,她也只是被降為九嬪而已。所以李世民比起他那位搶了兒媳的重孫子唐明皇也好不到哪裡去。

    長孫無忌的臉色就更加得難看了,從滕王的表情變化上看,就知道他妹妹所言非虛。雖說他是不大願意把女兒嫁進滕王府,捲進皇族裡的爭鬥,但是這麼明擺著的被人拒婚,就是普通的農夫臉上都掛不住,更何況是貴為三公的長孫無忌。他可不信,憑滕王的聰慧,還會看不出陛下的意思。「武士彠!哼,雖說也是高祖的從龍之臣,但都已經死兩年了,俗話說人走茶涼,武家豈能和孤的長孫家相提並論!」長孫無忌在心裡暗罵,原本對李元嬰的好感隨之消失殆盡,這也算是陰差陽錯了,不可不謂世事難料啊!

    聽到長孫皇后提起武士彠,李世民也不禁傷感起來。武士彠乃是參加過太原首義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物之一,武德末年,有人誣告經略江南的趙郡王李孝恭有異,武士彠遂為揚州都督府長史,監視李孝恭;貞觀初,利州都督李孝常謀反,武士彠臨危接任利州都督,可以說武士彠深受兩代皇帝的信任。兩年前李淵病逝,武士彠悲痛成疾,隨之病卒於荊州都督任上,所以李世民對武士彠還是很有感情的,低喃道:「記得當年武卿家的婚事就是由皇考親自做媒,桂陽長公主主婚,物是人非啦!」

    感覺到天可汗哥哥沒了亂點鴛鴦譜的興致後,李元嬰立即謹慎地說道:「皇兄、皇嫂!現在就開始籌劃臣弟的婚事實在是早了點吧,再說皇考孝期剛過,這麼著急就定下婚事,難堵悠悠之口啊!」雖說若是能把阿武給領進滕王府,那就一勞永逸了,這也是兩年來李元嬰定下的既定目標之一,但是他剛剛才在李世民面前提出推遲討論婚事,如今要再改口,不僅是扇自己的耳光,也是在扇天可汗哥哥的耳光。向來想天可汗哥哥之所想的新時期好弟弟的楷模李元嬰當然不可能這麼做,只好違心地否決了這個誘人的提案。

    ****

    註:李世績避諱改名為李績是在唐太宗去世後的事情。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02
第九章 擇師
  
可能是因為提到武士彠,使得李世民想起了當年的崢嶸歲月,關於滕王李元嬰婚事的討論,就暫且告一段落,而且看樣子天可汗哥哥對武家小娘子也是興趣缺缺,並沒有想要召見她的跡象。這讓李元嬰又驚又喜,看來他這隻小蝴蝶還是有作用的,有著賢惠得不像話的長孫皇后在天可汗哥哥身邊,天可汗哥哥還是有一點唐朝好男人潛質的。

    親事沒能結成,兩儀殿裡的四個人都有些尷尬,最後還是長孫皇后打破了沉默,微笑道:「陛下,雖然二十二郎天資聰穎,不過這幾年在大安宮裡卻也荒廢了學業,眼看二十二郎都要大婚了,是不是讓二十二郎到弘文館修學呢,有二十二郎這個皇叔在弘文館,雉奴他們應該也會認真點!」

    李世民的臉色才漸漸好轉,點頭道:「皇后說的不錯,二十二郎須知江郎才盡的故事,雖然你自幼聰慧,工書善畫,但是在經史方面卻沒有絲毫建樹,這樣以後還怎麼為二哥守牧一方?」

    「啊?上學……」李元嬰頓時一臉苦澀,老天,前世從小學到大學,整整在學校裡呆了十五年,好不容易才熬到最後一個暑假,沒想到穿越後還要繼續受這種罪。想想今後就要開始和「之乎者也」一起過日子,李元嬰不禁氣苦,好日子終於到頭了,天可汗哥哥親自下的敕命,誰敢說不去。

    李世民瞧他幼弟那不情不願的模樣,心裡同樣奇怪得很。他這個小皇弟的「滕王體」就連虞世南、歐陽詢這樣的書法大家都推崇不已,按理說應該從小勤奮好學才對,但是事實卻截然相反,李元嬰對經史一類向來敬而遠之,只不過當初他年紀還小,後來又因為父皇駕崩,所以李世民在此之前,並沒有提過這些事情。

    沉思片刻,李世民自知以李元嬰的身份和聰慧,弘文館的那些直學士們怕也管不住他,對他這個幼弟,李世民還是很上心的,於是對長孫皇后說道:「看來還是得先為二十二郎擇一位王師的好,為他輔正過失!」

    不料長孫無忌卻首先反對道:「陛下,親王未出閣則不開府乃舊制,滕王殿下還未出閣,現在擇王師似乎與禮不合啊!」

    李世民眉頭微皺,輔機(長孫無忌表字)應該不會因為二十二郎委婉拒婚而心生怨恨吧,怎麼雞蛋裡挑起骨頭來了。不過他也不會讓這位自己的布衣之交兼大舅哥下不了台,點頭道:「輔機說的有道理,不過還是可以變通的。」思量一下接著說道:「這樣吧,授二十二郎為金州刺史,許不之官,詔金州別駕知刺史事。」

    長孫無忌見李世民心意已決,只好閉口不言,畢竟他和李元嬰並不是什麼死敵,犯不著忤逆進諫。他又不是靠諷諫起家的魏玄成,只是心裡依舊忿忿不已。

    李元嬰暗歎,今天算是把長孫麵團給得罪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千算萬算也沒想到天可汗哥哥還有當媒人的嗜好。

    長孫皇后生怕她哥哥又弄出什麼言論,使他和李元嬰的關係變得更僵,連忙笑盈盈地說道:「二十二郎,不知你對王師有沒有什麼中意的人選呢?」說到察言觀色,長孫後算是行家中的行家了,否則也不會雖病體卻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李元嬰正要回答,不過他的天可汗哥哥卻搶先道:「既然二十二郎工書善畫,那就拜虞監為滕王師吧!」

    長孫無忌愕然,他著實沒想到李世民會欽點虞世南。這可不成,就算是他的親外甥,已經十九歲的魏王李泰,也才在今年三月拜禮部尚書王珪為魏王師。王珪原是息隱王李建成的舊部,影響力哪能比得上虞世南,已經對李元嬰心存芥蒂的長孫無忌當然不會讓李元嬰太過得意,於是進言道:「陛下,虞公年已八旬,若為滕王師,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李世民神色一凜,他倒沒有想到這一點。確實,雖然孫思邈被他強留在長安,但孫思邈畢竟不是神,虞世南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可是除了虞世南,實在沒有更好的人選了,房玄齡、楊師道這樣的宰輔級別太高,若為滕王師勢必會引起朝野的誤解,更會把李元嬰推上風口浪尖,而書法名家歐陽詢則是東宮屬官,而且官階也較低。

    李元嬰前些日子正打算求天可汗哥哥遷閻立本為滕王師呢,如今正好,馬上推出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選。

    「你說刑部侍郎閻立本?」李世民有些為難,雖然閻立本善畫,也頗具才幹,不過比起五絕虞世南來說,那差的就不止一籌了,並不是李世民心目中的好人選。

    不過長孫無忌卻勸道:「滕王工書善畫,而閻侍郎也是家學淵源,臣以為拜閻侍郎為滕王師正是人盡其才。」心裡則暗道,李元嬰聰慧過人,而且又善於逢迎陛下,長大以後勢必尾大不掉,既然他敢拒婚,那不如趁現在讓他跟著閻立本當個畫匠,消除太子以後的隱患。

    李元嬰迷惑地瞥了長孫無忌一眼,他剛剛明明已經感覺到長孫無忌對他的不滿,怎麼轉眼間就又開始為他說話了。不過李元嬰也沒有想太多,有了長孫無忌的進言,天可汗哥哥應該不會再反對了吧。

    果然,在李元嬰殷切的目光下,天可汗哥哥最後還是同意了讓閻立本為滕王師,授銀青光祿大夫。其實當李元嬰說出閻立本這個名字的時候,李世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閻立本的胞兄,將作大匠閻立德,只是隨即一想讓將作大匠當王師,說出去實在不好聽,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閻立本。

    離開兩儀殿,李元嬰心情還是不錯的,不僅推掉了長孫胖子的親事,又得償所願,閻立本從此之後怕是要貼上滕王的標籤了。而天可汗哥哥並沒有召見阿武的打算更是意外之喜,剛才在兩儀殿的時候,李元嬰就已經有了歷史重回軌道的覺悟,沒想到卻是虛驚一場。

    李元嬰的滕王府位於平康坊,而長孫宅所在的崇仁坊僅和平康坊相隔一條春明大街,所以離開兩儀殿後,李元嬰和長孫胖子正好同路。

    長孫無忌看著李元嬰一路喜形於色的樣子,心裡就不由窩著一團怒火,難道孤長孫家的人就這麼不遭待見嗎?李元嬰知道今天把長孫無忌給得罪了,不過也沒辦法,誰讓楊保媼那麼多嘴來著,所以也不敢亂說話,免得把「面團團」徹底惹毛了。

    延喜門,幾個監門衛一頭霧水地送走臉色陰沉的長孫無忌和一臉笑意的滕王,這麼多年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國舅爺出宮後這副模樣,難道是被陛下訓斥了?看他身邊滕王幸災樂禍的樣子貌似很有可能,不過好像沒聽說國舅和滕王有隙吧?

    不得不說這幾個監門衛還是很有狗仔潛質的,沒過幾天,朝野中就有了長孫司空與滕王不睦的傳聞,而且還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滕王殿下,老夫這就告辭了!」兩人一路無話地走到崇仁坊西門前,長孫無忌勉強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拱手說道。

    「司空慢行!」雖然李元嬰也知道長孫無忌肚子裡指不定怎麼罵他,但他表面上可不敢廢禮。即使長孫無忌因為避嫌辭去了相位,但依舊是天可汗哥哥最為信任的老夥計,如果說長孫無忌是棵大樹,那他只是一隻小小的蚍蜉。不過只要天可汗哥哥一天在位,以他的強勢,李元嬰並不怕長孫無忌出什麼妖蛾子,至於再以後的事嘛,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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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李建成被追贈隱太子是貞觀十六年的事情,此前一直稱為息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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