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唐小皇叔 作者:馬千牛 (連載中)

 
yichuan 2010-2-2 00:46: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 91352
yichuan 發表於 2010-2-3 06:27
第六十章 禍水東移

     杜荷是李承乾的人麼?李元嬰心裡一跳,照這麼說那這個杜荷就是杜如晦歷史上跟李承乾一起謀反的那一個兒子了。暗暗後悔,早知道就把柴令武打發回去了,沒想到一件意外之事也能演變為奪嫡之爭。李元嬰身為一個皇弟親王,當然不願意牽扯進李承乾和李泰那兩個侄子之間的爭鬥中去,一來皇族的身份太過敏感,二來他的爵位早已封無可封了,除非是自己當皇帝,否則就算是有擁立之功又能如何,也許到頭來還得扣上一個功高蓋主的帽子;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熟悉歷史的李元嬰知道,他那兩個大侄子再怎麼蹦躂,最後也只是給雉奴作了件嫁衣裳。

    蕭鑰見李元嬰陷入沉思,知道以殿下的睿智,應該知道該如何自處,心裡也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他現在是滕王府屬官,在正式調離滕王府之前,和滕王殿下當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滕王殿下要是有個什麼閃失,他也討不了好。剛才他發現打破柴令武額頭的人是趙節等人後,就立刻想到了站在柴令武和趙節背後的那兩個大人物。

    「蕭鑰,你去把西市的市令給我找來,既然是在西市出的事情,那就交給太府寺去處理吧!」李元嬰遲疑一下,瞥了一眼劍拔弩張的柴令武和程處弼,最後說道。

    「諾!」得到命令後的蕭鑰馬上轉身離去,不錯,殿下已經身處福臨樓了,要想置身事外,就只有禍水東移了,至於太府寺最後會怎麼處理,那就是太府卿和西市市令頭疼的事情了。想到太府卿,蕭鑰又不由苦笑,現任太府卿正是他的另外一個叔叔蕭璟。

    李孝逸聽到李元嬰派蕭鑰去找西市市令來處理柴令武和趙節之間的事情後,也就猜出他這從弟心裡的打算來了,雖然他並不知道賀蘭楚石就是東宮的千牛,但是趙節自幼與太子親善,柴令武和魏王則是多年的好友,這在宗室裡面並不是什麼秘密。

    ※※※※

    虎背熊腰的賀蘭楚石輕輕地抖了抖袖子,鄙夷道:「某還當『長安三鷹』是什麼人物呢,原來也不過如此嘛!」說罷帶著冷笑回到趙節和杜荷地身後,故作瀟灑地拿起桌上的一盅酒,一飲而盡。

    「什麼『長安三鷹』?二郎你也太抬舉他們了吧,在那些平頭百姓面前也許還能張牙舞爪幾下,不過在我們面前嘛,恐怕還不如三腳貓呢,連某隨意扔掉一個小香爐都躲不過。你們瞧瞧,就那瘟神模樣,說出去是平陽昭公主和譙國公的兒子,有人會相信嗎?」趙節不屑地說道,這一兩年來,太子一系早就被魏王李泰咄咄逼人的氣勢壓得透不過氣來了,好不容易抓到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趙節豈會輕易放棄。

    「你,你——」柴令武何曾被人這麼奚落過,在一股股怒火的充斥下,本就已經破了個洞的腦袋彷彿一下子就炸開了,疼得他差點沒暈過去。程處弼一句話也不說,提起身旁的一個花盆子就朝趙節砸了過去。不過賀蘭楚石豈會讓程處弼得逞,凌空一腳就擊碎了飛來的花盆子,泥土四散開來。

    「看來我們的這個外甥好像更囂張啊!」李元嬰沖李孝逸笑笑,轉頭對程務挺道:「務挺不是程三郎的好友嗎?如今怎麼還不出手?」

    程務挺臉色漲紅,支支吾吾了兩聲,尷尬地說道:「滕王殿下面前,務挺不敢莽撞!」他可不是像程處弼那樣的莽夫,對於柴令武和趙節在皇位爭奪這個問題上各自所站的立場他自然心知肚明,當然是能不摻和盡量不摻和了。沙場上建功立業,馬革裹屍才是他程務挺的最終歸宿,否則一個鬧不好連自己的父親都可能被連累了。

    李元嬰哪裡不明白程務挺那點小心思,名將就是名將,眼力比程處弼強多了。雖然被李元嬰問得尷尬,不過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程務挺也只能繼續尷尬下去了。

    不過這時候杜荷卻當起了和事老,拉了拉趙節的衣袖,嘴巴微微動了幾下,然後拱手說道:「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因為一件小意外而傷了和氣呢!柴二郎,你看,趙節其實也不是故意的,剛才把酒言歡,一激動就把旁邊的香爐給扔了下去,哪會料到二郎正在樓下呢!這樣吧,荷做主,讓趙節給二郎陪個禮,道個歉,大家就彼此揭過,不知二郎意下如何?」

    柴令武的腦袋疼得發昏,估計杜荷這番話也沒聽進去幾個字,並沒有說話,不過程處弼可就不樂意了,扯著他那破落嗓子吼道:「小意外?要不你的腦袋也給某砸砸試試!」

    趙節沒理會程處弼的叫嚷,繞過他和柴令武,走到身後的李元嬰他們面前,笑道:「節見過舅舅!」剛剛趙節也是見到柴令武一時昏了頭,直到杜荷的提醒才立馬驚醒,這件事情他可一點也不佔理,要是被李泰他們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地說上幾句,那他,甚至是杜荷、賀蘭楚石都沒有什麼好果子吃,連太子殿下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們。

    李元嬰心裡一驚,這個外甥竟然認識自己?不過見他的眼神一直注視著身旁的李孝逸,也就釋然了,趙節應該是在叫李孝逸。

    趙節和柴令武從小就不對路,所以剛才眼睛就一直放在柴令武身上,哪裡會注意隨後又跟上樓來的那幾個人,之所以能發現李孝逸,自然也是因為杜荷的提醒。只是心裡有些奇怪,梁郡公李孝逸怎麼會突然和柴令武他們混在一起了,難道說李孝逸暗地裡開始支援李泰了嗎?這可是個大消息啊,李孝逸代表著淮安靖王一系的態度,雖然淮安靖王李神通已逝去多年,但是這一系的態度仍舊不容小覷。

    李元嬰不願意牽扯到太子和魏王之間,李孝逸當然也不是傻瓜,見趙節發現了自己的存在,只能苦笑不已,棘手啊!不用問趙節肯定想讓他來當這個和事老,不過柴令武和他身後的魏王李泰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打擊太子的機會呢。趙節的身後是侍中楊師道,而杜荷之父杜如晦雖死,不過朝中的門生故吏也不少,所以趙節、杜荷雖然官職品秩不高,但絕對算得上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如今杜正倫被貶,如果再能貶了趙節和杜荷,那太子就徹底成了沒牙的老虎了。

    眼睛瞥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李元嬰,李孝逸氣得不行,怪不得他一直叮囑著自己不要暴露了他的身份,原來在這裡等著呢。心裡暗罵,蕭鑰好像也去了不短的時間了,西市市令怎麼還沒出現。
yichuan 發表於 2010-2-3 06:28
第六十一章 太府來人

     從頭疼中緩過勁來的柴令武緊緊拉住想要找杜荷麻煩的程處弼,轉頭對著趙節冷笑道:「罵吧,儘管罵吧!嘿,有膽量到了兩儀殿,你也再罵幾聲啊,別以為有個當宰相的繼父就有什麼了不起的!今天,某柴令武不把你貶到嶺南去和杜正倫作伴,某就不信柴!」柴令武畢竟不是程處弼那樣的莽夫,很快就從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衝動中清醒了過來,如此打擊對手的良機豈能讓自己隨隨便便浪費了。

    趙節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楊師道是他的繼父又怎麼樣?就算是他的親生父親也是戰死在疆場上豪烈,好像說得自己很丟人似的。不過經杜荷的提醒之後,趙節也認識到了現在形勢比人強,只好硬生生地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一臉期盼地看著李孝逸。當然,如果李孝逸已經和魏王李泰是穿一條褲子了,那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雖然程處弼揚言也要砸一下杜荷的腦袋,不過杜荷卻依舊是笑容滿面,作為太子的謀主之一,李泰那一方勢力早就被他給摸透了。表面上看程處弼和柴令武形影不離,但那只是程處弼和柴令武興趣相投而已,也許是年紀漸漸大了的緣故,如今的程知節愈發地小心謹慎,絕不會插手太子和魏王之爭,以程知節的性格,即使放任他那小兒子與柴令武交好,也會小心叮囑他的。所以雖然程處弼的話讓杜荷有些尷尬難堪,但他即便心裡不忿,表面上也會裝作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太子現在的處境已經有點不妙了,他可不想因為一時意氣把嚴守中立的左領軍大將軍程知節推到李泰那一邊去。

    杜荷沒有理會程處弼那好像要吃了他的眼神,走到柴令武跟前,做足了低姿態,「柴二郎,你和趙節怎麼說也是姨表兄弟,何必因為一件意外之事鬧到聖人那邊去呢?荷也知道,二郎今天是受了委屈,任誰被天上掉下來的香爐砸中,心裡也是不好受的,更何況是威震京師的『長安三鷹』之首柴二郎!今天梁郡公也在福臨樓,那這樣,就請梁郡公做個見證,二郎說,要趙節怎樣道歉,荷就讓趙節怎樣道歉,不知柴二郎意下如何?」

    李孝逸聞言不由苦笑,對身旁的李元嬰輕聲道:「二十二郎,某知道你也看出端倪來了,給兄弟出個主意吧!」

    「孝逸從兄以為柴二郎可能答應杜荷的建議嗎?」李元嬰笑著反問,接著又說了一句在趙節看來好像有點沒頭沒腦的話,「蕭鑰也差不多快回來了!」

    趙節聽李元嬰稱呼李孝逸為從兄,微微一怔,拱手疑道:「這位郎君是?」

    李孝逸和程務挺先前得了李元嬰的囑咐,只當沒聽見趙節的問話,而薛仁貴和郭遷則懶得理他,至於當事人李元嬰嘛,同樣是笑而不語。

    柴令武聽了杜荷的話,在程處弼拿來的一張胡床上坐了下來,冷笑道:「要怎樣道歉就怎樣道歉麼?」

    趙節聽了心裡一凜,以他從小對柴令武的瞭解,這個廢物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絕不會輕易放過他的。杜荷則接聲道:「然也!」

    「好!某柴令武也不是那種不講情面的人,更何況趙節也是某的表兄。這樣吧,某嘗讀《史記》,其中《廉頗藺相如列傳》中好像記載著一則故事……」說到這裡柴令武停了下來,在趙節和杜荷的身上來回看了幾眼。

    「負荊請罪麼?好,某現在就去譙國公府第負荊請罪!」趙節咬咬牙應了下來,當年廉頗都能負荊請罪,他又有何不可。暫且隱忍下來,只要聖人駕崩,太子即位,到時候再一雪今日之恥。

    呃?柴令武的話讓李元嬰頗感意外,負荊請罪?這麼容易就揭過這事了?這好像不應該是柴令武的性格吧?李元嬰心裡暗思,恐怕這負荊請罪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啊。而杜荷也是面色一喜,唯有程處弼依舊不忿,指著賀蘭楚石嚷道:「二郎,負荊請罪也要把那個豎子給算上,竟敢和某程三郎動手,活得不耐煩了!」

    「賀蘭楚石甘願負荊請罪!」賀蘭楚石冷冷地應了一聲,如果太子失勢,那他作為東宮千牛,太子的心腹也就沒有什麼奔頭了,即使自己的岳父也是當朝宰相。魏王李泰可不是當今聖人,能夠重新起用魏征、王珪、薛萬徹等這些隱息王李建成的舊臣。相比而言,一個負荊請罪當然算不得什麼。

    果然不出李元嬰所料,柴令武嘴角微微翹起,接著說道:「沒想到表兄也熟讀史書,還知道負荊請罪這個典故啊!」

    李元嬰暗笑,柴令武這可是罵人不帶髒字啊,作為桂陽長公主的兒子,繼父又是執掌門下省的侍中楊師道,趙節就算再怎麼扶不上牆也肯定讀過《史記》。

    「不過表兄以為你比之廉頗如何?」

    「自然不如!」趙節冷冷地說道。

    柴令武在程處弼的攙扶下又重新站了起來,不屑地笑道:「看來表兄也有些自知之明嘛,既然知道比不過廉頗,那這負荊請罪的方式自然和廉頗不大一樣。」

    「柴二郎是要?」杜荷心知他們應該是被耍了,強忍下怒氣問道。

    「既然是負荊請罪嘛,那背上的荊條當然必不可少,不過請罪的地點卻不能放在某那宅院前面。嘿嘿!只要表兄背著荊條在朱雀門外跪上三天三夜,舅舅和杜二郎作證,表弟我即刻既往不咎,決不食言!」

    「朱雀門?」趙節頓時色變,怒道:「柴令武,你欺人太甚!」杜荷也沒了先前的笑臉,冷冷道:「柴令武,今日之事若真要鬧到聖人那裡去,你也沒什麼好處!」

    不過這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李元嬰聽聲笑道:「看來是正主到了,孝逸從兄應該可以鬆一口氣了吧!」

    在蕭鑰的帶領下,一個身著緋色襴衫,面如重棗,劍眉星目的中年男子走上樓來。而身後除了那個龜茲商人和掌柜柳三外,還跟著一個綠袍官員以及幾個胥吏模樣的男子。

    「太府少卿郭孝恪見過滕王殿下!」聽到那緋衫男子的聲音,李元嬰頓時就笑不出來了,狠狠地瞪了蕭鑰一眼,太府寺的人既然已經到了,那他就可以抽身離開了,不想在臨走時卻暴露了身份。

    感覺到滕王殿下的怒氣,蕭鑰也是委屈,誰讓他叔叔就是太府卿蕭璟呢,剛才他去找西市市令的時候,正好碰到郭孝恪在巡查西市。郭孝恪作為太府少卿,蕭璟的副手,哪能不認識他蕭鑰,蕭鑰也怕太子和魏王之爭會牽扯到他叔父,就把事情都跟郭孝恪和盤托出了。
yichuan 發表於 2010-2-3 06:29
第六十二章 換推制

     「滕王殿下……」杜荷和賀蘭楚石都是一臉的茫然,不過趙節記起剛才李孝逸就是稱呼這個相貌豐俊的少年郎為「二十二郎」,立刻反應了過來,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殆盡,腆著臉笑道:「趙節該死,竟然沒能第一時間認出滕王舅舅來,請舅舅責罰!」

    柴令武見太府寺的人是被蕭鑰帶上樓來,心裡一琢磨也想明白了滕王小舅舅的打算,別說太府寺,就算是到了刑部、大理寺、兩儀殿又如何?他的額頭不管怎麼說都是趙節那豎子給砸破的。看到趙節對滕王小舅舅一臉獻媚的模樣,心裡暗笑,就算你叫祖宗也沒用,滕王小舅舅要是想插手這事早就擺明了身份,何必要派蕭鑰請來太府寺的人。冷笑道:「趙節表兄,你還認得舅舅?某記得你連長壽坊裡的崇義寺都沒去過幾次吧!」

    崇義寺是趙節之母桂陽長公主在武德三年建造的一座用來紀念在河東戰死的駙馬趙慈景的寺院。柴令武這句話的嘲諷意味就不言而喻了,這些年來趙節有了一個當宰相的後爹,恐怕連自己的親爹都忘記了,所以不認識舅舅,那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了。

    趙節這時候也沒什麼心思和柴令武鬥嘴,諂笑道:「既然滕王舅舅在這裡那就再好不過了,郭少卿你看,滕王舅舅可以作證,某只是無意間往樓下扔了一個小香爐而已,誰料正好砸到柴令武的腦袋上。」

    「趙節,照你的意思,某額上這個傷口和你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本來就當如此,誰讓你柴令武今天要來福臨樓,又正好站在樓下呢!」撕破了臉皮,趙節懶洋洋地說道,柴令武真要對付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心思他那小廝既然下去了這麼久還沒上來,想來以他平日裡的機靈應該是去皇城搬救兵來了。

    不過杜荷的心裡卻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和賀蘭楚石面面相覷,怎麼不僅是李孝逸,就連滕王李元嬰都跟柴令武他們混在一起了,難道說李元嬰也倒向李泰那一邊了?不可能,李元嬰身為皇叔,無論哪位皇侄繼位,他都不會有什麼壞處。李元嬰向來聰明,善於避害趨利,而且現在的儲君依舊是太子殿下,他絕不會如此旗幟鮮明地倒向李泰那一邊。

    難道……難道說因為杜正倫被貶,以及每次聖人每次教育太子殿下的時候都是以滕王為例,使得太子殿下數次在東宮中揚言一旦繼承大寶就要將李元嬰碎屍萬段的這個隱秘洩露出去被李元嬰知道了……應該不大可能吧,記得當時在場的幾個人都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人啊!不過以殿下那衝動的性格,盛怒之下也保不齊會在其他人面前胡言亂語的。

    想到此杜荷暗歎一聲,子曰:「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機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先賢之語果然至理名言也!只可惜他不能早看穿太子殿下的性情,如今他杜荷要想再從太子的這條船上下來,已是不可能的了。

    李元嬰並不是杜荷肚子裡的蛔蟲,自然不知道他僅僅是往福臨樓這麼一站,就讓李承乾的左膀右臂之一杜荷差點生出要從太子集團中脫離的心思,不過李承乾對他不滿的傳聞,他確實是略有耳聞。

    「你就是郭孝恪?」早就決定置身事外的李元嬰可不理會柴令武和趙節那兩個外甥的爭吵,卻對眼前這個太府少卿頗感興趣,眼睛在郭孝恪和薛仁貴的身上瞄來瞄去。把郭、薛二人看得渾身不自在。

    薛仁貴見滕王殿下眼神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忍不住問道:「殿下覺得禮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李元嬰這才收回心思,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郭少卿,想來路上你也應該瞭解不少情況了,柴令武和趙節兩人間的爭執既然是發生在西市,那就由你們太府寺處理吧,原本我只是讓蕭鑰去請來西市市令,沒想到他卻把郭少卿都給請來了!」心裡卻暗笑,不妥之處當然沒有,已經見慣了歷史名人的李元嬰現在對郭孝恪也沒有原來的新鮮感了。不過只要是稍微瞭解過薛仁貴生平的人都知道,薛仁貴平生只打過一場敗仗,就是那場幾乎讓薛仁貴身敗名裂的大非川之敗。而這場初唐最大一敗其中有個重要的敗因就是給薛仁貴選了一個草包副將,在歷史上留下了一段虎父犬子的笑話。至於這個草包副將的名字李元嬰自然是看過即忘了,但是他卻清楚地記得那個犬子的虎父正是眼前這位郭孝恪。

    沒想到薛仁貴和郭孝恪兩人會在這福臨樓上完成第一次見面。李元嬰暗道,如今有了他這麼個變數,大非川之敗應該不可能再出現在歷史上了。

    聽到滕王殿下點了自己的名,那穿著綠袍的西市市令連忙出列作揖道:「西市市令賈驊見過滕王殿下!」

    李元嬰微微頷首,「嗯,那這裡的事情就拜託郭少卿和賈市令了!郭少卿如有什麼不清楚地事情可以詢問福臨樓的掌櫃、胡姬,至於孤,雖然事發時也在福臨樓,但是不管是與柴令武還是趙節,都是甥舅關係,所以還是迴避的好!」說罷朝郭孝恪一拱手,不待郭孝恪出口說話就轉身離去。嘿嘿,親屬仇嫌,通通迴避,這在唐代叫做「換推制」!想讓他牽扯到李承乾和李泰之間的那些破事裡面去,門都沒有。

    「對呀!」李孝逸也突然叫了起來,他怎麼就沒想起「換推制」呢,還是二十二郎的腦袋好使,於是也跟著李元嬰就要下樓。而蕭鑰在下樓前,則給了郭孝恪一個示意他謹慎行事的眼神。

    看到滕王他們接連離去,程務挺當然也想跟著下樓,不過他又不是滕王府的人,而且邀請他今天出來的程處弼也還留在這裡,所以也只能硬著頭皮留在福臨樓。不過就在這時候,程務挺聽到了一個對於他來說彷彿是天籟的聲音。

    走到樓梯口的李元嬰突然停下,轉身說道:「程郎君,你不是說要與我滕王府的親事府典軍薛禮切磋武藝嗎?怎麼還不跟下來!」程務挺微微一怔,隨即大喜,假作為難地和程處弼、柴令武一一告辭。心裡對滕王殿下為他解圍更是暗暗感激。

    啊?柴令武和趙節面面相覷,沒想到他們的滕王舅舅僅僅用一個「換推制」作為理由就完成了兩不得罪。不過壓在杜荷心裡的巨石卻是放了下來,既然滕王選擇了抽身事外,兩不得罪,那就表明滕王還沒有被李泰那豎子所拉攏。雖然滕王沒有為趙節說情,但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剛剛走下樓道,李元嬰還沉浸在洋洋自得中,結果一不小心就和迎面而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滕王何往?」
yichuan 發表於 2010-2-3 06:30
第六十三章 門下侍中楊師道

     李元嬰抬頭一看,原來他撞到的是門下侍中楊師道,當日隨駕洛陽宮,這位楊相公李元嬰也曾見過幾面。趙節既然是桂陽皇姐的兒子,那桂陽長公主駙馬楊師道可不就是趙節的後爹了,楊師道雖然不屬於李世民當年秦王府的班底,不過李世民登基後其地位即使在十八學士中也只有房、杜二人能比得上他。歷任吏部尚書、太常卿,於去年拜相,與魏征共掌門下省。

    「原來是楊相公,元嬰有禮了!」雖然楊師道其實是李元嬰的姐夫,不過既然楊師道已經拜相,所以除非是李元嬰到楊府拜訪之時,否則見面都是稱其為「楊相公」。

    李元嬰瞥見那被程處弼摔斷幾根肋骨的小廝病懨懨地站在楊師道的身後,用那仇恨的眼神看著自己,心裡頓時瞭然。暗道,趙節的這個小廝倒是忠心耿耿,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去皇城請來楊師道,不過話說回來,西市距門下省公廨確實不遠,否則這小廝就悲劇了。

    其實李元嬰卻是想錯了,皇城重地,那小廝又怎麼可能進去,更何況楊師道並不一定就在門下外省公廨,如果在位於宮城內的門下內省公廨,那他就算變成蒼鷹也飛不進去。所以只是忍著鑽心的疼痛奔到順義門外,請順義門的監門衛去通知楊師道。監門衛見到那小廝的慘狀,又聽說是楊相公府上的奴僕,知道肯定是楊家有人吃了虧,立刻就派了兩個監門衛,一個去門下內省,一個到門下外省通知楊師道。

    待一頭霧水的楊師道走到順義門看到那小廝的模樣後,頓時緊張了起來,那可不就是趙節身邊的小廝嗎?趙節雖然不是楊師道的親生兒子,但是他那親生兒子楊豫之在母喪期間和永嘉公主私通,結果被駙馬竇奉節所殺,丟盡了他的臉面,不提也罷。沒有了親生兒子,所以在楊師道的眼裡對趙節這個繼子還是非常重視的,問清大概情況後就馬上往福臨樓趕。趙節和柴令武之間的矛盾,楊師道自然洞若觀火,如今柴令武被趙節打破了頭,雖然那小廝說只是一件意外,但是柴令武絕對會借題發揮的。

    原本楊師道看到那小廝的慘樣,還想讓幾個監門衛把他攙扶到太醫署去,不過卻被那小廝給拒絕了。他剛才從西市走到順義門,沿途也不知受了多少的罪,還不是為了把楊師道這尊大神請到福臨樓後可以揚眉吐氣一番,否則怎麼嚥得下這口氣。他也有自知之明,程處弼是盧國公的兒子,就算是相公也不願意輕易得罪盧國公,那就算了,但是後來在他背後狠狠踩上一腳的那個豎子決不能輕易放過了。

    不過當這個小廝趾高氣昂地走進福臨樓,想像著待會兒那個豎子如何倒地求饒的時候,卻聽到他家楊相公竟然稱那個豎子為滕王……一顆躊躇滿志的心頓時跌落了谷底,那豎子竟然會是滕王殿下……他早該想到了,能讓程處弼那豎子畢恭畢敬的人身份又豈會一般。失去了想要報仇的念頭,那小廝彷彿全身力氣被抽乾一樣,萎靡地癱倒在地上。

    楊師道聽到動靜一怔,隨即笑道:「滕王見笑了,這是師道犬子身邊的一個小廝,聽說不小心被程三郎打傷了,護主心切,連太醫署都不去,硬是要回這福臨樓。」

    「果然不愧是楊相公府上的人,其心可嘉啊!」李元嬰瞥了一眼那個兩眼無神的小廝,恭維道。那小廝進福臨樓前後的表情變化,李元嬰都看在眼裡,哪能不清楚他那小心思,轉頭道:「郭遷,看到了吧!你現在也是有著五品告身的滕王府舍人了,你看看人家楊相公府上的小廝,以後學著點!」郭遷自是連連點頭。

    「那楊相公,某和孝逸從兄還有事在身,就先行告辭了!失禮之處還望楊相公海涵!」說罷就要繞過楊師道離開福臨樓,那個「換推制」也只能搪塞郭孝恪而已,對楊師道這樣的老狐狸可不管用。

    「滕王,梁郡公莫急!莫急!」楊師道哪能讓李元嬰就這麼走了,路上他只聽小廝說趙節隨意往樓下扔了一個青銅香爐,結果湊巧就砸破了柴令武的額頭,沒想到趕到福臨樓卻意外地發現滕王李元嬰和梁郡公李孝逸也在這裡。

    「不知楊相公還有何事?」李元嬰只要轉過身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明知故問道。李孝逸也接著李元嬰的話瞎掰道:「是啊,楊相公!今天是二十二郎第一天到弘文館學習,蕭老學士知二十二郎對上午《禮記》的講解有些迷惑,所以交代孝逸在未時之前領二十二郎去蕭宅,楊相公您看,這未時眨眼間也就快到了!」

    「呃?滕王要去蕭學士的府第嗎?」楊師道見滕王身邊的那個小太監聽到李孝逸的話後眼睛裡閃過一絲迷惑,也就猜到了八成李孝逸是在睜眼說瞎話。心道,滕王和梁郡公果然不想插手今天之事。

    李元嬰當然不會否認,假作看了看天色,有些著急地說道:「是啊,馬上就要到未時了,若是再有耽擱,恐怕就要遲到了!」

    這時候,郭孝恪也帶著柴令武、趙節他們走下樓來,既然柴令武堅持要請聖人治趙節的罪,那郭孝恪就只能把他們帶回太府寺,請太府卿蕭璟定奪了。不想卻在樓下碰到了門下侍中楊師道。

    「太常少卿郭孝恪見過楊相公!」郭孝恪微微一怔,連忙過來見禮,怪不得滕王他們這麼久了還沒離開,原來是被楊師道給羈絆住了。郭孝恪當然知道趙節是楊師道的繼子,心裡暗道,既然楊相公出面了,那即使柴令武鬧到聖人那邊去,聖人也會給楊相公這個面子的。

    「父親!」趙節眼睛一亮,歡喜地叫了起來,那親熱勁,誰能想到楊師道只是趙節的繼父而已。杜荷與賀蘭楚石對視一眼,一起鬆了一口氣。

    楊師道聽到趙節的叫聲,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微微地點點頭,對李元嬰拱手道:「既然滕王要趕往蕭學士府第,那師道就長話短說了。沒想到犬子趙節和柴二郎的爭執也驚動了郭少卿,那正好,就由郭少卿做個見證,既然滕王和梁郡公剛才都在福臨樓,那師道想柴二郎的額頭被犬子丟下的香爐所砸這件事情是不是意外,滕王和梁郡公應該都看得很清楚吧!滕王殿下既是犬子之舅,又是柴二郎之舅,說出之話自然是不偏不倚的!」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此話出口,李元嬰也不好再用「換推制」推脫了。

    不過這時候柴令武卻笑道:「姑父誤會了!這件事情確實是意外,令武剛才只是想和表兄一起去太府寺備個案而已,以免讓小人誣蔑表兄的名聲!」桂陽長公主是柴令武的親姑姑,所以他稱楊師道為姑父。

    「二郎,你……」程處弼詫道。

    柴令武連忙打斷了程處弼的說話,他心裡想的和郭孝恪一樣,沒想到楊師道這個繼父對趙節竟然如此重視,會親自出面。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這個順水人情送得可不僅僅是楊師道,還包括滕王舅舅和李孝逸。因為滕王小舅舅如果出面,他柴令武心裡當然不會有什麼芥蒂,但是魏王殿下肯定會對小舅舅頗有微詞的。而且若是因此而讓小舅舅倒向太子,那就更得不償失了。
yichuan 發表於 2010-2-3 06:31
第六十四章 敞言

      離開西市,楊師道、郭孝恪等帶著柴令武和趙節要去位於皇城的太府寺公廨,而李元嬰則繼續沿春明大街回滕王府。在朱雀門外分道揚鑣後,郭遷疑道:「殿下!您不是要和梁郡公一起去蕭學士的府第嗎?」

    李孝逸笑道:「郭舍人,那只是某剛才為了搪塞楊相公而編的一段瞎話罷了!蕭老學士嘛,呵呵,二十二郎今天應該也見識到了吧!躲還來不及呢,又豈會巴巴地送上門去!」

    李元嬰聞言也停下了腳步,眼睛在薛仁貴、蕭鑰、程務挺這三個人的身上環望一遍。

    「二十二郎覺得有何不妥?可是擔心楊相公會向蕭德言求證?」李孝逸詫道。

    李元嬰搖搖頭,用不大的聲音淡然道:「以楊相公的眼力,哪能看不出來我們的搪塞之辭,又何須向蕭老學士求證什麼,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罷了!孝逸從兄從剛才福臨樓的事情中也應該看出如今太子和魏王之間的爭鬥是愈演愈烈了吧!」

    李孝逸臉色頓變,慌忙四望,見周圍並沒有什麼閒雜人等,才稍稍安心,壓低嗓子道:「二十二郎,隔牆有耳,慎言,慎言啊!」而薛仁貴、蕭鑰、程務挺三人也是面無血色,誰也沒想到滕王殿下會在春明大街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在他們面前道出如此誅心之言。特別是其中的程務挺,心裡更是驚恐惶急,那薛仁貴和蕭鑰還可以說是滕王府屬官,以滕王殿下馬首是瞻,可是他呢,明明只是和滕王、梁郡公萍水相逢而已,滕王殿下竟然一點也不避諱他,這是什麼意思?

    李元嬰把眾人的表情都一一看在眼裡,笑道:「不錯,確實是隔牆有耳,就連某那滕王府寢宮,說不得也有多餘的耳朵存在。不過眾位可曾聽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只要聲音不入他人之耳,這春明大街絡繹不絕的路人中誰又能想到我們在談論些什麼?」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李孝逸重複一聲,表情漸漸恢復正常,頷首道:「二十二郎這話倒有三分道理!」

    李元嬰接著把目光落在程務挺身上,微微笑道:「程郎君,剛才在福臨樓的時候我看你也是三緘其口,一言不發,如果沒猜錯的話程郎君亦不想牽扯進太子和魏王之爭吧!」

    程務挺聞言臉色更是陰晴不定,踟躕猶豫很久才拱手說道:「殿下說的不錯,兩年前務挺隨家嚴進京後,柴二郎就多次向務挺表示可以將務挺薦舉給魏王,不過都被務挺給婉言拒絕了!」

    程務挺把話敞開後,李孝逸也不再藏著捏著了,小聲道:「自從聖人從洛陽宮回來,隨便找了個由頭就將中書侍郎,太子左庶子杜正倫給遠遠地貶到嶺南後,誰都看出如今太子的儲位已經很不穩了。而聖人特詔魏王府置文學館,由魏王自引學士,更是讓魏王周圍集中了一大批飽學之士。」說到這裡,李孝逸頓了頓,轉頭看向李元嬰,「二十二郎,不說旁人,就是今早在弘文館講課的蕭德言,其實也可以算是魏王的人。

    李元嬰點頭道:「不錯,如今幾乎滿朝都以為魏王可以取而代之,恐怕就連太子也是這樣的心思。某和孝逸從兄不想牽扯進去那是因為身為宗室之人,無論哪個新皇登基,對我們既無好處,也無壞處,但是程郎君又為何要拒絕魏王呢?」

    程務挺道:「既然殿下對務挺推心置腹,務挺當然也要坦誠相待。不錯,從現在看,與魏王相比,太子殿下身上的聖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太子畢竟是太子,國之儲君,豈能輕言廢立。退一步說,魏王即使登上了儲位,如今聖人春秋鼎盛,說一句犯禁的話,誰又能肯定魏王不會是下一個太子呢!再說,大丈夫當謀國,務挺之道在於沙場揚威,何須像小人一般謀身!」

    「好一個大丈夫當謀國,壯哉!」薛仁貴忍不住叫道。原先他雖然接受了程務挺的挑戰,但是對他並沒有什麼好印象,不過這句「大丈夫當謀國」卻讓薛仁貴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李元嬰也暗道,這程務挺卻有幾分血性,不愧是以後威震突厥的名將。

    蕭鑰雖然一直低著頭,不過眼睛裡的餘光卻始終沒有在李元嬰身上離開過,雖然琢磨不透滕王殿下心裡是什麼意思,不過聽到程務挺和梁郡公都先後說出心裡對太子和魏王之爭的看法,他這個滕王府帳內府典軍也只好咬牙說道:「曾經坊間流傳過這麼一種說法,聖人認為函谷道的刺客可能和太子有關,因為沒有確切證據,所以只是貶了太子左庶子杜正倫。」話剛說完,蕭鑰心裡沒由來一跳,滕王殿下突然間推心置腹,莫非是想將自己收為心腹?

    薛仁貴愕道:「函谷道的刺客不是摩雲金翅劉仇嗎?難道太子勾結劉仇行刺聖人?」心裡更是涼了半截,雖然他自幼讀史,知道歷代皇位的更迭幾乎都伴隨著血腥,但是親身感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李孝逸卻搖頭道:「這一流言並不可信,雖說如果聖人有事,太子的得利最大,但是太子可沒有刺殺聖人的膽量,至於這個謠言的來源嘛,那就不言自明瞭。」

    李元嬰接聲道:「不錯,如果太子有刺殺皇兄的膽量,也就不可能被魏王逼到如此境地了。」

    郭遷突然小聲說道:「殿下,不是遷亂說,雖然那是謠言,但也不一定是假的。遷聽東宮的宮人說過,好幾次太子被大家訓斥回到東宮後,都曾在酒後揚言要將殿下碎屍萬段呢,殿下不可不防啊!」

    「太子要對殿下不利?」程務挺驚道,心說難道滕王殿下剛才說的是假話,其實他暗地裡是支援魏王的嗎?

    李元嬰平淡地說道:「酒後之言而已,某豈會放在心上,你們不用當真。」心裡不屑地想到,就李承乾那廢柴,要想殺他?嘿嘿,先過了李泰這一關再說吧!

    至於今日之言,這幾個人中,薛仁貴和郭遷就不用說了,李孝逸作為皇族近枝和他是站在同一立場上,蕭鑰在進入滕王府前就是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角色,至於程務挺,既然拒絕了李泰的拉攏,那就更不可能投到李承乾的陣營中去,所以李元嬰一點也不擔心誰會把它傳出去。相反,今日推心置腹之後,大家的關係只會變得更加緊密。當然,只是關係緊密而已,李元嬰可一點也沒指望程務挺會被他的王八之氣鎮住,哭著喊著要投靠,至於李唐宗室年輕一輩中的傑出代表,梁郡公李孝逸,那就更不可能了。
yichuan 發表於 2010-2-3 06:32
第六十五章 上巳
   
     「二十二郎,明天就是三月三上巳了,不知二十二郎有什麼安排啊?」沿著宮牆,走在青石路上,李孝逸有些興奮地說道。

    說起來唐朝的官員還真是幸福,那時候的節假日,可比後世多多了,除了每十天休息一天的例假外,還有節假,包括千秋節(皇帝生日,群臣休假三日)、寒食、清明、端午、中和、七夕、重陽、冬至以及各種誕辰忌日,在節假日期間,中書門下及百官不須入朝,亦不須衙集,所以弘文館自然也不會開課了。李元嬰現在又成了一個學生,對於這些節假日當然早早就打聽清楚了,常言道「二月二,龍抬頭;三月三,生軒轅。」這個三月三上巳節,正是軒轅黃帝的誕辰日,自然也屬於唐朝的法定節假日之一。至於其他的什麼田假、授衣假、四時祭禮假等等,那就和李元嬰一個弘文館學生沒有什麼關係了。

    不過雖然李元嬰已經穿越到唐朝將近三年時間了,但是前兩年要為便宜老爹李淵守孝,所以今年他還是第一次過上巳節,感歎道:「彈指間來弘文館也有將近四個月了,這時間過得還真是很快啊!」自從那次在春明大街推心置腹後,李元嬰和李孝逸之間的關係也更加地親密了,而在隨後滕王府校場上,薛仁貴很快就折服了程務挺這只「洺州幼獅」,如今更是成了程務挺的箭術師父。

    薛仁貴那手百步穿楊,轅門射戟的手段,更是撓得李孝逸心癢癢,也想學程務挺拜薛仁貴為師。但是薛仁貴可不敢收梁郡公為徒,李孝逸自然是不依,直到薛仁貴答應雖然不能收徒,但可以在箭術上指點他,李孝逸這才作罷。不過此後李孝逸每次見到薛仁貴,還是以師禮相待,薛仁貴也只好聽之任之了。

    而李元嬰的那兩個小外甥,柴令武和趙節,也突然間變成了滕王府的常客,至於他們的目的,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來。不過他們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反正這兩個老死不相往來的外甥,是從來沒有撞車過。

    蕭鑰也道:「水邊飲宴、郊外游春,每年的上巳節,就是芙蓉園最熱鬧的時候了,梁郡公莫非也想去湊湊熱鬧?」

    「正有此意,三月三不游芙蓉園枉為長安人,不知二十二郎意下如何啊?」李孝逸頷首笑道。

    「其實這芙蓉園元嬰也還是只聞其名,既然孝逸從兄有此雅興,元嬰敢不從命!呃,芙蓉園在長安城東南隅,還是孝逸從兄的府第離芙蓉園近些,那明天就有勞孝逸從兄在靖恭坊等候元嬰了!」

    ※※※※

    第二天一早,李元嬰一反常態,早早地就在初雪、初晴的侍候下穿戴整齊走出房門。上巳節啊,李元嬰也有些期待,「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杜甫的這首《麗人行》寫得可不就是三月三上巳節的盛景嗎?結果沒想到郭遷、王倫他們早就在外邊等候多時了,看來即使是小太監,對三月三也是很感興趣的。

    用過早飯後,李元嬰見薛仁貴和滕王友郝處俊站在一起,奇道:「仁貴兄,嫂夫人不去芙蓉園踏青嗎?」薛仁貴成為親事府典軍後,李元嬰很快就派人去修仁村把薛仁貴之妻柳氏以及王茂生夫婦接到滕王府來,不過柳氏是接回來了,王茂生夫婦卻說無功不受祿,怎麼也不肯離開修仁村,李元嬰派出去的人無法,也只好訕訕回京。

    薛仁貴瞥了身旁那好像沒見過笑臉的郝處俊一眼,笑道:「殿下踏青,豈能因拙荊壞了規矩!」

    看來就連薛仁貴對這個滕王友郝處俊也怵得很啊!李元嬰有些頭痛,他現在也有些同情他那位二皇兄了,這個郝處俊才入滕王府不到四個月,他就已經受不了了,而李世民天天被魏征、王珪等這些倔老頭管著,如今已經是第十二個年頭了,難怪最後在壓抑中爆發,連魏征死後的墓碑都不放過。不過他這位二皇兄也不地道,自己受苦受累不說,還要讓別人和他一起受累。不僅他這個滕王府被安排了一個郝處俊,他那幾個侄子也沒逃過命運,李泰就不用說了,王珪那倔老頭兒直接成了魏王師,吳王李恪更是悲慘,年前就是因為吳王府長史權萬紀彈劾李恪狩獵過度,結果被罷官,削封戶三百。也不知那權萬紀是怎麼想的,今後誰還敢用他。

    想到這裡李元嬰心裡琢磨著是該想個辦法把他這個滕王友給打發出去了,沒事進諫兩下倒也沒什麼,不過再這麼下去,他遲早也得落得李恪那下場。原本李元嬰還想帶著初雪、初晴那倆丫頭一起去芙蓉園,不過看這態勢,那個郝處俊怕是又有話說,想想只好作罷,說到辯論,他肚子裡的那點貨哪比得過這個進士出身的功臣子弟,還是等把這個郝處俊打發走後再說吧。

    當然,好不容易到了三月三,李元嬰可不想在踏青的時候再讓郝處俊壞了興致,自然不會讓他跟著去芙蓉園。今天上巳節,滕王府裡從司馬張天水到帳內府典軍蕭鑰,都各回各的家了,偏偏這個郝處俊卻留在這裡礙眼。當然這也怪不得郝處俊,雖然其父被封為甑山縣公,不過在他十歲的時候就死了,而郝處俊也還沒有婚娶,除了留在滕王府確實沒什麼地方可去。

    ※※※※

    從東市走下,李元嬰遙遙地就看到李孝逸已經站在靖恭坊西門那裡等候他了。連忙加快步伐走了過去,結果卻發現了趙節、杜荷和賀蘭楚石這三個老相識。

    不待李元嬰走近,趙節馬上就迎了上去,腆著臉笑道:「節見過滕王舅舅!」杜荷與賀蘭楚石也緊隨著前來見禮。李元嬰微微錯愕,疑惑地看向後面的李孝逸,今天李孝逸怎麼和太子集團的人攪和在一起了?

    杜荷笑著解釋道:「滕王殿下勿怪,今天上巳佳節,荷與趙節、賀蘭楚石打算結伴同游芙蓉園,不想卻和梁郡公不期而遇。聽聞梁郡公在此等候滕王殿下,自當也要留下等候!」

    不期而遇?那就當是不期而遇吧!李元嬰含笑點了點頭。
yichuan 發表於 2010-2-3 06:33
第六十六章 百濟王孫
     
       三月三果然是這年代最熱鬧的節日之一,李元嬰滿眼望去,四周都是前往芙蓉園踏青的遊人,有男有女,三五成群,熙熙攘攘地在他身邊走過。心中暗歎,就算是上次元日大朝的時候,怕是也沒有這麼熱鬧吧。說的也是,上巳節百官放假,肯定是家家戶戶都要外出踏青的,與渭水相比,他們顯然對芙蓉園更感興趣些。這不,一會兒的工夫,李元嬰這一行人就已經碰到了好幾撥的熟人了。

    杜荷望著芙蓉池上的粼粼碧波,笑歎道:「芙蓉池雖美,不過要說這芙蓉園的勝景,還屬在禁苑裡面啊!」

    趙節也道:「是啊!可惜禁苑不能隨便進出,某長這麼大,這芙蓉園禁苑也還沒進去過呢。滕王舅舅應該隨聖人駕幸過芙蓉園禁苑吧?」

    芙蓉園禁苑嗎?李元嬰順著趙節的目光望去,微微搖了搖頭。心裡暗道,別說禁苑,就連位於芙蓉園外圍的芙蓉池,他今天也是第一次來,而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更是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大安宮裡,從來就沒有出來過。

    賀蘭楚石則笑道:「杜兄,趙兄何須感歎,待以後太子殿下登基,兩位還怕沒有隨駕巡幸芙蓉園禁苑的機會嗎?」

    李元嬰和李孝逸面面相覷,這賀蘭楚石也太大膽了吧,太子殿下登基,這可是相當於在詛咒李世民快點死掉啊。

    不過杜荷和趙節聽到賀蘭楚石的話後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杜荷依舊是那副淡然的笑容,搖頭道:「賀蘭兄,聖人千秋鼎盛,如果等到太子殿下登基才能一覽芙蓉園全景,那時候恐怕荷也老了!」

    李元嬰暗道,嗯,這個杜荷倒有些急智,一句話就掩蓋了賀蘭楚石話中的大逆不道之處。不過從賀蘭楚石的語氣中李元嬰還是能聽出這些太子黨的人平時恐怕就是這麼說話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真不能排除李承乾就是函谷道行刺事件的幕後主使人這個可能。

    想到此李元嬰心裡第一次收起了對李承乾的輕視,還是凡事小心點好,畢竟現在歷史已經改變,在孫思邈的調養下,長孫皇后的身體愈發地健朗,李承乾並不一定就會像他記憶裡的那樣被貶為庶人。即使讓李泰奪了皇位,李元嬰也不願意看到最後是李承乾登基,李承乾多次揚言要殺了他之事李元嬰自然是心知肚明,只是當做不知道罷了。

    雖然李元嬰心裡已經掀起了萬丈狂瀾,不過表面上卻跟沒事人似的,將話題轉移開來,指著前方一隊好像並不是穿著唐服的人問道:「咦,那些是什麼人?」

    賀蘭楚石皺眉道:「那些應該是百濟人,去年十二月百濟的帶方郡王扶余璋遣王孫扶余隆來京師朝貢,也去東宮求見過太子殿下,當日正好是楚石在東宮當職,所以認得他們。距現在都已經三個多月了,楚石還以為那個扶余隆已經回百濟了,沒想到卻還留在京師。」

    「百濟王孫扶余隆?」李元嬰重複一聲,心道百濟不就是在後世的朝鮮半島嗎?原來是幾個棒子的祖宗。

    說到百濟,李孝逸也從剛才的驚愕中恢復過來,不屑地笑道:「聽說百濟的國都泗沘還不如我們大唐的一個州治所,那扶余隆雖說號稱王孫,又有多少見識,怕是早就被長安城的繁華給迷失了眼睛,哪裡還捨得回去,哈哈!」

    賀蘭楚石附和道:「是這個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樂不思蜀,對,樂不思蜀!杜兄,某沒說錯吧?」

    李元嬰笑道:「賀蘭兄,『樂不思蜀』這四個字可是蜀漢後主劉禪說的,你這可是在詛咒那個扶余隆的百濟滅國啊!」心道,記得百濟後來好像是被蘇定方給滅掉的吧,看來這個扶余隆以後確實逃不過劉禪那樣的命運,賀蘭楚石那張嘴還真準。

    「滅國就滅國,一個小小的百濟有什麼好留念的,還不如全家搬到長安城來,那百濟王怎麼說也是先帝冊封的帶方郡王,聖人肯定會賞賜給他們一個大宅院的。」賀蘭楚石打心裡就看不起百濟。也是,當年號稱控弦百萬的東突厥汗國在大唐面前頃刻間灰飛煙滅,西突厥則內亂叢生,不值一提。而夜郎自大的吐谷渾步薩缽可汗慕容伏允,在李靖、侯君集、李道宗、李大亮等六路大軍面前,最後也只落得了兵敗自殺的下場。如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百濟,作為東宮千牛的賀蘭楚石當然不會把它放在眼裡。

    李元嬰在修仁村跟著薛仁貴學了三個多月的箭術,眼力和臂力確實是提高了不少,雖然他距離那群百濟人不近,不過遠遠地還是能看清楚為首的那個百濟人的模樣。這個叫扶余隆的百濟王孫長得倒是挺白淨的,不知是來到長安後收斂了還是本性如此,走路的時候一點也不張揚,反而顯得有些弱勢,搖搖頭道:「某看這個百濟王孫並不像是樂不思蜀的樣子啊!」

    杜荷點頭道:「滕王殿下說的是,這個百濟王孫能被帶方郡王扶余璋認同作為入唐的使者,當然不會太差。當日扶余璋到東宮求見太子殿下的時候,荷也正好在顯德殿,所以扶余隆之所以還留在京師的目的荷也知道一點。」

    「應該是和新羅有關吧?」李元嬰心裡突然一動,脫口而出。

    杜荷詫異地看著李元嬰,頷首道:「滕王睿智!」

    「杜舍人!」杜荷正要說下去,突然聽到前方有人在叫他,原來那百濟王孫也看到了他的身影。

    扶余隆這幾個月在長安城裡日子可不好過,除了元日大朝那一回才遠遠地見到了天可汗陛下一面外,每天只能在鴻臚寺的客館裡和那個典客令打交道,就連鴻臚卿都不一定能見得到。上次好不容易見到了太子殿下,結果又是無功而返,想起臨行前祖父交給他的任務,心底泛起一陣無力感,食不知味,寢不遑安。也就是今天是天朝的上巳節,這才帶著幾個隨從跟著人流來這芙蓉池邊散散心。不過越想越心煩,正準備打道回鴻臚寺的時候,卻發現前面那個俊秀的少年郎好像是他在東宮顯德殿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子舍人杜荷,記得當時在東宮,這個杜舍人對他的態度還不錯,於是也不管有沒有認錯人,就叫了起來。
yichuan 發表於 2010-2-3 06:34
第六十七章 扶余隆的煩惱
   
     大唐東北方三國中,高句麗最為強大,當年如日中天的隋朝之所以頃刻間土崩瓦解,楊廣三征高句麗失敗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不過如今的高句麗已經不比從前了,一方面雖然楊廣三征高句麗失敗,但也絕對嚴重削弱了高句麗的國力,另一方面,百年前新羅和百濟這兩個原本屬於高句麗附庸的國家趁著當時高句麗禍起蕭牆之時聯手攻打高句麗,使高句麗遺失了具有重要戰略意義且又土地肥沃的漢江流域,使得東北三國漸成鼎足之勢。不過雖然高句麗日漸衰弱,但是有著高句麗七百年來第一名將之稱的淵蓋蘇文(按:唐人避高祖李淵諱,稱之為泉蓋蘇文)存在,在東北三國中,仍然首屈一指。

    和高句麗相反,這個扶余隆的百濟國,雖然國號「百濟」,但卻是東北三國中實力最為不濟的。原本百濟的國力至少是在新羅之上,所以百年前百濟、新羅聯軍攻打高句麗的時候,百濟是聯軍的主戰力量。但也正是因為百濟和高句麗之戰將百濟的國力消耗殆盡,所以,當聯軍拿下高句麗的漢江流域後,以逸待勞的新羅就立刻撕毀同盟協議,將整個漢江流域全部納入囊中。

    說來這個做法也是新羅這個國家一貫的傳統了,如果歷史沒有改變,再過二十年,新羅就是先依附大唐將東北三國中的另外兩國滅掉,當滅掉百濟和高句麗後,新羅就又再一次像當年與百濟同盟的時候那樣撕毀同盟協議。不過話說回來,新羅的做法也無需指責,國與國之間嘛,本來就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怒於新羅的背叛,百濟聖王扶余明穠興兵報復,可惜攻守之勢已經改變,最後被生擒身死他國,此後百濟就成了鼎足中最矮的那一足了。因此新羅和百濟也就成了世仇,不死不休,不到百年的時間兩國之間大大小小的戰役就不下二十次。

    不過畢竟新羅吞併了人口眾多、土地肥沃的漢江流域,其實力早已不是百濟能比的,現任百濟王扶余璋對己國的情況當然心知肚明,知道僅憑他百濟一國的力量絕難撼動日益強盛的新羅,所以一方面和高句麗與虎謀皮,畢竟高句麗也時刻想著收回被新羅佔領多年的漢江故地,而另一方面,則趁朝貢的機會,派遣王孫扶余隆到大唐京師,希望大唐的天可汗陛下能夠在百濟和新羅的戰爭中支援百濟一方。

    不過大唐好像對百濟並不感興趣,反正扶余隆自從去年十二月到長安城至今,已經過去將近四個月的時間了,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心裡面不著急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也私下和鴻臚寺的幾個小官吏打探過,好像天可汗陛下並不喜歡百濟,這讓扶余隆沮喪不已。

    而且扶余隆心裡對新羅那個叫金春秋的傢伙非常忌憚,這個傢伙曾經以「若百濟滅新羅,那麼高句麗的南部將會形成強大的勢力,而這一勢力如果與大唐聯合,將會成為高句麗致命的威脅。」這一番鬼話遊說高句麗與新羅同盟來對付他們百濟。不過幸虧高句麗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一來新羅還佔著高句麗漢江兩岸的大片土地,高句麗豈會和新羅那頭中山狼同盟,二來若是沒有高句麗在身後牽制,以新羅目前的實力,怕是早就吞併百濟了,何談百濟滅新羅,以淵蓋蘇文的睿智,怎麼可能看不出金春秋的伎倆。

    但是,如果那個金春秋也像他這樣到大唐來遊說天可汗陛下那就不好辦了,大唐和高句麗不一樣,它和新羅之間並沒有什麼舊仇,而且這段時間下來,扶余隆也能感覺到百濟和新羅相比,大唐朝堂上好像對新羅更有好感。

    扶余隆正愁苦著呢,沒想到卻在回鴻臚寺客館的路上碰到太子舍人杜荷,也許剛才這一路上扶余隆也碰到過不少顯貴,不過他一個外鄉人,即使是路遇房玄齡、楊師道,也不一定認識。能在芙蓉池邊見到杜荷肯定是意外之喜,要是能再說動他為百濟在太子殿下美言幾句那就更好不過了。

    當日從東宮回來後,他也從接待他的典客令那裡打聽知道,雖然這個杜荷官職品秩不高,只是一個太子舍人,但卻是太子殿下親信中的親信,其父還是已故萊成公,尚書右僕射杜如晦。扶余隆心裡暗喜,如果太子殿下能夠支援百濟的話,那天可汗陛下肯定也會支援百濟的,因為在他們百濟國,他的父親百濟王世子扶余義慈就能當百濟半個家。那個鴻臚寺的典客令,當然不可能對扶余隆說他們大唐的太子早已失去聖心,被廢只是時間的問題,現在群臣都在圍著魏王殿下轉了。

    「果然是杜舍人!在此上巳佳節能遇到杜舍人,真乃扶余隆的榮幸啊!」走到杜荷面前,扶余隆一改剛才的愁眉苦臉,恭恭敬敬地向杜荷深深一揖。別說在杜荷面前,就算是在鴻臚寺客館面對那些連品秩都沒有的賓僕、掌固,扶余隆也不敢擺什麼王孫的架子。在大唐人眼裡,別說百濟王孫,就算是百濟王,先帝冊封的帶方郡王扶余璋,也算不了什麼。

    雖然打心眼裡就看不起這個落魄王孫,不過杜荷可不像身旁的賀蘭楚石,把喜惡都寫在臉上,笑瞇瞇地扶住扶余隆說道:「原來是隆王孫,使不得,使不得啊!」

    扶余隆心裡一喜,稍稍安心,看來這個杜舍人對自己的印象還算不錯,不像鴻臚寺的那個典客令,也不知在他身上使了多少錢財了,那個典客令對自己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起身在杜荷身邊的那幾個身上環望一眼,立刻就認出賀蘭楚石他好像在東宮也曾見過一面,心裡又再次緊張起來。是啊,能和杜舍人一起在上巳節結伴同游的人肯定都不一般,臉色露出一絲微笑,對賀蘭楚石拱手道:「如果隆沒記錯的話,隆與將軍好像有過一面之緣!」

    賀蘭楚石輕蔑地說道:「隆王孫好記性,不過賀蘭楚石只是一個東宮千牛而已,還當不得王孫將軍之稱啊!」

    扶余隆頓時有些尷尬,不過他可不敢得罪賀蘭楚石,東宮千牛,那就更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了,強笑道:「賀蘭校尉既為東宮千牛,麟台拜將又有何難!」接著把目光投向李元嬰等人,經過賀蘭楚石之事後,扶余隆的姿態就降得更低了,躬身低頭問道:「不知幾位郎君是?」

    杜荷輕輕給了賀蘭楚石一個眼神,太子殿下如今儲位不穩,雖然百濟在大唐眼裡只是一個螻蟻而已,不過運作得好也算是一個助力,既然人家巴巴地送上門來,自然沒有推出去的道理。然後將在場的李元嬰、李孝逸、趙節等給扶余隆介紹了一遍。

    「滕王殿下!」扶余隆突然驚異地叫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看向杜荷,結結巴巴地問道:「滕,滕王殿下?就是創造了『滕王體』的那個滕王殿下嗎?」

    李元嬰不禁摸了摸鼻樑,沒想到他不經意間成了個國際巨星。
yichuan 發表於 2010-2-3 06:35
第六十八章 想學張儀的扶余隆

      「不錯,正是這位滕王殿下!」看到扶余隆那激動地表情,杜荷倒一點也不意外。百濟雖然自成一國,但是用的也是大唐的文字,對書法之道當然也是同樣的熱衷。記得這個百濟王孫上次到東宮的時候,還特地去拜訪過書法大家,太子率更令歐陽詢呢。

    得到杜荷肯定地答覆後,扶余隆連忙整了整衣冠,拱手道:「百濟使臣扶余隆見過滕王殿下!」

    「隆王孫不必多禮!」李元嬰只是將手輕輕一抬,淡淡地說道。以李元嬰滕王的身份,當然有受扶余隆一禮的資格。

    扶余隆歎道:「在百濟的時候,隆就已經聽人說起過滕王殿下的大名,不過直到來到大唐京師後才在鴻臚寺客館中第一次見到殿下那剛勁雄強的『滕王體』,歎為觀止!今天終於得見殿下真容,卻沒想到殿下竟然是如此的年輕,若非親眼所見隆實在是不敢相信啊!」

    李孝逸也戲謔道:「沒想到二十二郎的名字都已經傳到百濟去了,看來某比二十二郎差多了!」

    「其實梁郡公的名聲在百濟,也同樣是家喻戶曉的!」扶余隆以為自己剛才太過激動,好像輕視了李孝逸,連忙恭維道。扶余隆已經來長安有將近四個月的時間,與滕王李元嬰齊名,善屬文的梁郡公李孝逸這個名字,他當然聽說過。

    「家喻戶曉嗎?呵呵!」李孝逸當然不可能把扶余隆的話當真。

    不過趙節可就不怎麼滿意了,滕王舅舅和李孝逸也就罷了,這個百濟王孫既然對杜荷這個太子舍人和賀蘭楚石這個東宮千牛都卑躬屈膝的樣子,可是對他卻平淡得很。這是什麼意思,他堂堂一個從五品上的朝散大夫,司經局洗馬,品秩還在杜荷和賀蘭楚石之上,難道在那個什麼扶余隆眼裡,還不如賀蘭楚石那個武夫嗎?

    於是乎冷冷地說道:「隆王孫來大唐是來參加元日大朝的吧,不知大唐的京師比之百濟國的泗沘城如何呢?」其實要是那扶余隆知道趙節是門下侍中楊師道的繼子的話,那他肯定會對趙節大獻慇勤的,不過杜荷自然不會介紹的那麼詳細,只說是司經局洗馬。一個司經局洗馬,有滕王和梁郡公在前,當然就顯得渺小得多了。

    扶余隆對趙節突然插口有些意外,不過雖然他不大重視趙節,但也知道司經局洗馬是東宮太子的屬官,自然不敢不理趙節,恭聲道:「番外小國,豈敢和天朝上國相提並論!」只是雖然是在回答趙節的問題,但扶余隆那慇勤的目光卻始終沒有在李元嬰身上離開過。

    趙節看到扶余隆如此地敷衍他,就更氣不打一處來了,輕蔑一笑,轉頭對賀蘭楚石道:「楚石兄,你剛才說的那個典故叫什麼來著?某一下子給忘記了!」

    「典故?你是說那個『樂不思蜀』嗎?」賀蘭楚石一怔,話沒經過大腦就說出來了。隨即想起杜荷剛剛給他的那個眼神,惡狠狠地瞪了趙節一眼,然後心虛地看向杜荷。

    李元嬰也是一樂,這個賀蘭楚石還真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主,讓他去當東宮千牛也算是物盡其用了。真不知侯君集怎麼會挑選出這麼個女婿來,雖說侯君集早年行伍出身,但經魏征的舉薦,在貞觀四年的時候就已經拜相了。

    聽到賀蘭楚石說到「樂不思蜀」這四個字,扶余隆哪裡還不知道在他沒有過來前,他們就已經拿他打趣過了。身為將來可能繼承王位的百濟王孫,來自天朝的《史記》、《漢書》、《後漢書》、《三國誌》這四史就是扶余隆從小的必修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扶余隆在百濟的時候哪裡受過這樣的冷嘲熱諷,身後那幾個隨從既然是和扶余隆一起出使大唐,自然個個都是精通漢學的百濟精英,不過卻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扶余隆有心拂袖離去,但是想到他身上還肩負著百濟今後的國運,也只能生生地將這股怒氣壓在心底。他即便不為百濟二十四萬戶百姓著想,也得為他自己著想,如果一朝百濟被新羅吞併,以百濟和新羅的百年世仇,他落到新羅手中恐怕連後主劉禪都做不成。

    唉,在長安城的這四個月時間裡,算是徹底把這位百濟王孫的稜角給磨平了。為了說動大唐支援百濟,扶余隆和他的使團幾乎用盡了一切辦法,可惜還是徒勞無功。早就聽聞滕王殿下是天可汗陛下最為寵愛的一個弟弟,其聖眷甚至超過了幾位皇子。到處碰壁的扶余隆原本已經準備回到鴻臚寺後就修書回百濟詢問他祖父還需不需要繼續留在長安城,沒想到卻在芙蓉池邊遇到了滕王殿下。也許這就是上天的旨意,如果能取得滕王殿下對百濟的好感,那事情也不一定不可能峰迴路轉,就算是不能使天可汗陛下支援百濟,也不能讓大唐倒向新羅那一邊去。

    其實這個司經局洗馬趙節又何嘗不是給自己一個向滕王殿下開口的契機呢,扶余隆心裡突然一喜,滿腔的怒火登時煙消雲散,臉上露出一絲委屈地神色,輕聲歎道:「滕王殿下,非是隆樂不思蜀,隆之所以滯留長安遲遲不歸,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李元嬰心裡更樂,暗道,莫非這個扶余隆是在尋求他對百濟的支援,繼而讓他去說服天可汗哥哥嗎?這也太瞧得起他李元嬰了吧,他雖然聖眷正濃,但卻是一個不能參政的親王,讓他去建議大唐今後的國策,那不是找死嗎?

    再說,不管是百濟還是新羅,他對這些養不熟的棒子可沒什麼好感,呵呵,連橫嗎?要想說服他李元嬰,恐怕張儀復生也沒用。不過顯然這個扶余隆沒有張儀那樣的眼力,有這工夫還不如多拍拍趙節的馬屁呢,從上次福臨樓事件中就能看出楊師道對趙節的寵愛,如果能說動楊師道這個門下侍中出馬,也許還靠點譜。

    扶余隆哪能知道李元嬰心裡在想些什麼,見滕王殿下不接他的話茬,只好尷尬地將如今百濟的處境如何如何悲慘,新羅如何如何地欺負百濟,以及新羅對大唐如何如何地敵視添油加醋地述說了一遍,這些話這幾個月來扶余隆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遍了,自然是輕車熟路。一氣呵成地說完後吞了吞口水,可憐兮兮地看著那位臉上一直笑瞇瞇的滕王殿下,希望能從他的口中聽到一聲天籟之音。

    不過扶余隆的這番措辭還是下過一番苦功的,應該是修善過好幾遍的產物了,原本在一旁靜靜聽著扶余隆一把鼻涕一把淚聲討新羅惡行的薛仁貴這時候也忍不住怒道:「沒想到那個新羅竟然如此的可惡!」
yichuan 發表於 2010-2-3 06:36
第六十九章 夜郎自大

     李元嬰心裡暗道,從這個扶余隆在長安的態度就可以看出,百濟如今處境不好應該不假,如果不是新羅忌憚身後的高句麗,百濟怕是早就被滅掉幾回了。不過要說新羅敵視大唐,那就純屬瞎扯了,現在的新羅可不是日後吞併了百濟故地的新羅,哪敢和大唐叫板。如果新羅知道百濟已經開始在長安活動,以尋求大唐對它的支援的話,恐怕沒過多久,新羅使團也該到了。

    「這位是?」聽到薛仁貴的義憤之聲,扶余隆大喜,只是可惜出聲的並不是滕王殿下,雖然剛才杜舍人沒有介紹,不過既然能跟隨在滕王殿下身後,也絕非凡人,連忙拱手相詢。

    李元嬰指著身後的薛仁貴笑道:「這是孤滕王府的親事府典軍,薛禮薛仁貴!」

    「莫不就是單戟退百寇的龍門薛仁貴?」扶余隆更是驚異,而跟在扶余隆身後的那幾個百濟使臣也同樣動容,龍門薛仁貴,即使他們身在鴻臚寺客館裡,也常聽那些典客、賓僕們在談論中提及。都說薛仁貴長似佛經裡的夜叉明王,不想相貌竟如此豐俊。

    再次聽到旁人的驚異聲,薛仁貴臉上還是微微一紅,抱拳道:「賤名不入尊耳,薛禮見過隆王孫!」郭遷更是成就感十足,現在連百濟人都知道薛將軍的名字了,這可都是他的功勞啊。

    扶余隆恭維道:「薛將軍過謙了!如果我們百濟國也能出一個如薛將軍一般的人物,又何懼一個小小的新羅呢!」

    這時扶余隆身後的其中一個隨從突然站出來道:「百濟大率(注1)扶余福信見過薛將軍!」扶余隆聽到扶余福信的聲音,頓時大驚失色,叱道:「福信,還不給某退下!」扶余隆哪能不知道扶余福信心裡的想法,他這位堂叔被人尊為百濟第一名將,自視甚高,來長安後聽到坊裡間傳得都是薛仁貴的事跡,心裡頗不以為然,早就想著和薛仁貴一較高下,恐怕他剛才的話又刺激扶余福信了。原本以扶余福信的性格是不適合出現在使團的,不過這次出使大唐實在不容有一點閃失,百濟王扶余璋經過深思熟慮最後還是決定派出扶余福信一路上保護扶余隆。

    「扶余福信?可就是被稱為『百濟第一名將』的那位扶余福信?」杜荷奇道。當日扶余隆離開東宮後,雖然李承乾並不怎麼待見扶余隆,不過杜荷身為李承乾的謀主,事後還是對百濟有過一番瞭解,自然也聽過這位出身百濟王室的莽撞武夫。

    「杜舍人也知道扶余福信嗎?」扶余隆微微一怔,雖說他那堂叔在百濟婦孺皆知,但那只是在百濟,杜荷一個太子舍人怎麼也聽說過扶余福信這個名字。心裡又是一喜,很快就沖淡了剛剛升起的怒火,難道說太子殿下雖然表面上對他不冷不熱的,其實暗地裡已經在考量他們百濟的實力了?

    「略有耳聞!」扶余隆的表情變化當然逃不過杜荷的眼睛,心裡冷笑,淡淡地回了一聲。

    「哦?百濟第一名將嗎?」這時李元嬰也來了興致,對於百濟這個國家,在他前世的記憶中,除了最後被大唐滅掉以外,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印象,唐高宗後期到武後稱制這段時間裡大唐邊疆的支柱之一黑齒常之就是百濟人。李元嬰也不知道黑齒常之現在出生了沒有,不過從黑齒常之身上就能看出來,也許百濟還真是個能出大將的地方,頓時對扶余福信這個百濟第一名將有了興趣。

    雖然心裡以為他們百濟已經引起了太子殿下的關注而暗喜,不過扶余隆還不至於得意忘形,聽到李元嬰的問話,連忙腆著臉笑道:「滕王殿下言重了,什麼第一名將,那只是好事人瞎起哄罷了,再說隆那百濟國不過是一個彈丸之地耳,縱使扶余福信是百濟第一名將,也哪敢和天朝大將相比。」

    這幾個月來一向目中無人的扶余福信在長安城所受的委屈並不比扶余隆少,他也總算是嘗到了被人無視的滋味了,現在又聽他那侄子如此地埋汰他,更是氣得肺都炸了,臉上頓成醬紫色。如果不是扶余福信臨行前在他那當百濟王的伯伯面前立過軍令狀,怕是現在殺人的心思都有了,為了百濟的命運,忍!

    「百濟第一名將?嘿嘿,杜兄,《史記·西南夷列傳》裡面的那個『夜郎自大』應該就是這個意思了吧?」賀蘭楚石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元嬰同樣是忍俊不禁,笑道:「賀蘭兄既為東宮千牛,仍不忘熟讀史書,難得啊!」賀蘭楚石聞言嘲笑立馬就變成了無奈地苦笑:「好叫滕王殿下知道,楚石對這些可沒什麼興趣,可是老丈人硬逼著,楚石也只能硬著頭皮把《史記》給撿起來。也不知老丈人是怎麼想的,他當年不也沒讀過多少書嗎,照樣封公拜相,如今倒是矯情起來了。那太史公也是,一本《史記》寫了十幾年,著實把楚石害苦了!」

    侯君集自從當了宰相後就開始認真讀書起來,這曾經得到過李世民的讚賞,李元嬰自然也聽說過,沒想到他也同樣如此地要求他女婿。至於司馬遷嘛,那可是中國歷史上寫書人的典範啊,除了司馬遷,還有誰能達到「即使人太監,書也不太監」的境界。

    「賀蘭校尉既然是東宮千牛,守衛太子殿下,想來應該有些手段吧!」扶余福信咬牙切齒地陰陰說了一句。他本就不是一個能夠忍耐的人,被賀蘭楚石這麼當面插科打諢,再也不顧什麼軍令狀了,反正他也看出來了,大唐根本就對他們百濟不屑一顧。

    「福信王叔!」扶余隆大駭,當日祖父都是怎麼交代的,這個不知死活的扶余福信,竟敢挑釁太子殿下的東宮千牛。

    李元嬰對這個扶余福信頓時低看,連這點嘲笑都忍受不住,縱使武藝再高又如何,百濟讓這樣的人進入使團,能夠達成什麼協議就怪了,難怪朝堂上對百濟就一直不怎麼待見。也是,黑齒常之畢竟是可遇不可求的,要是百濟能多幾個黑齒常之這樣的人物,現在也不需要來長安城裝孫子了。

    ※※※※

    注1:大率,百濟官階第二階。

    可能是音譯的關係,史料多不統一。故書中採用《隋書》裡的記載:「百濟官有十六品:長曰左平,次大率,次恩率,次德率,次桿率,次奈率,次將德,服紫帶;次施德,皂帶;次固德,赤帶;次李德,青帶;次對德以下,皆黃帶;次文督,次武督,次佐軍,次振武,次克虞,皆用白帶。其冠制並同,唯奈率以上飾以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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