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唐小皇叔 作者:馬千牛 (連載中)

 
yichuan 2010-2-2 00:46: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 91343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15
第二十章 又一村

    唉,繼文豪夢後,武俠夢又再一次破裂。如果能有什麼打打坐,比如三花聚頂、五氣朝元,或者做一點愛做的事情,比如雙修**之類的東西就能練成的武功,李元嬰自然樂意學。但要是這種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硬功夫,那還是哪涼快哪呆著吧!

    扯遠了,扯遠了,一聲厲叫打斷了李元嬰的浮想聯翩,劉仇在右臂有傷的情況下徒手格鬥自然是節節敗退,那個遊俠兒萬沒想到縱橫河東近十載的摩雲金翅劉仇會這麼不經打。一開始那個遊俠兒還以為劉仇是在故意示弱,引他上當,畢竟相對於劉仇的武藝來說,他的智謀更讓人忌憚。若非如此,劉仇也不可能在名將李世績的眼皮底下橫行多年,從在被叛徒出賣的情況下還能全身而退就可見一斑了。

    不過很快遊俠兒就發現了癥結所在,原來劉仇的右小臂受過傷,怪不得他的招式總是那麼的彆扭。若是換了別人,以這個遊俠兒的性格,那是絕不會乘人之危的,但是對手偏偏是摩雲金翅劉仇。這個中條山巨寇不僅是官府的眼中釘、肉中刺,河東百姓更是深惡痛絕,遊俠兒當然不會錯過這個除惡良機,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劉仇暗罵卑鄙,自打被那遊俠兒看穿後,他的右臂就成了對方的重點照顧對象了。在其傷口第三次被那遊俠兒打中之後,劉仇知道今天算是栽了,他向來懂得能屈能伸這個道理,否則也不會為了刺殺李世民而做了十年的準備。當斷則斷,立刻抽身脫離戰團,深深地看了那遊俠兒一眼,彷彿要將其相貌刻在腦海中一般,接著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是人都會有一種「得隴望蜀」的心理,李元嬰也不例外。眼睜睜地看著刺客從容離開,不由大急道:「這位壯士,您怎麼讓那個刺客逃了?」

    「刺客?」那個遊俠兒一愣,迷惑地看著李元嬰。

    李元嬰暗道失口,心念電轉,能招惹到刺客的人肯定非富即貴,此話一出無疑點明了自己的身份。而眼前這個傢伙不僅來歷不明,武功甚高,而且還住霸王店,可別「前驅狼,後遇虎」啊!不過自己現在一身傷不說,而且還身無分文,若想重新回到長安城,也只能依靠這個傢伙。事到如今只有賭一把了,在明知對方是中條山巨寇的情況下還能拔刀相助,相信這個遊俠兒的人品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打定主意後李元嬰說道:「這位壯士!實不相瞞,在下的身份其實是吾皇陛下身邊的千牛備身。剛才逃走的那個摩雲金翅昨日在函谷道上行刺吾皇陛下,雖然行刺失敗,可是在下卻技不如人,被那賊人所擒,若非壯士拔刀相助,在下恐已命喪。」心裡暗思,幸虧是生在皇家營養上過得去,這兩年在大安宮裡的鍛煉也沒白費,現在的身高在這個時代就如十五六歲少年一般,否則用這個千牛備身的身份也忽悠不了別人。

    「行……行刺聖人?」顯然這個遊俠兒被李元嬰話裡的信息給驚呆了。

    李元嬰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心裡卻是暗喜,從這個遊俠兒的面部表情上看,應該不會是歹人。

    遊俠兒回過神後歎息道:「非是薛某不肯追擊,只是摩雲金翅劉仇縱橫河東多年,據點遍佈。這茅津渡號稱『三晉屏藩』,地理位置極其重要,他不可能沒有據點,若是冒然追擊,薛某並無必勝的把握。其實劉仇的真實武藝還在薛某之上,若不是得益於他手臂受傷,而薛某又是以逸待勞,要想迫走劉仇也不會這般容易。」

    李元嬰一想也是,這個遊俠兒所言不虛,尷尬地朝他笑笑。昨日對岸的那家客棧不用問就知道是劉仇的秘密據點,茅津渡向來和會興渡並稱,沒理由沒有他的巢穴。想起前幾天曾在李大亮口中聽說過茅津渡這個名字,知道此地應該據函谷關不遠,李元嬰不由大喜,只要渡過黃河,重新回到對岸,應該很快就能和大部隊聯絡上了。

    不過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要想渡河,只怕還需要這個遊俠兒的幫忙,抱拳說道:「原來這位壯士姓薛,莫非是河東薛氏子弟?」

    薛姓遊俠兒有些羞赧地說道:「在下龍門薛禮,愧為薛家子弟!不知將軍尊姓大名?」

    「這個……」李元嬰撓撓頭說道:「兄弟隴西李氏,單名一個『嬰』字,排行二十二,豈敢當『將軍』之名,薛兄呼小弟一聲『二十二郎』即可!」

    薛禮很快從羞赧中恢復過來,將李元嬰的右腿重新固定好,建議道:「依薛某看二十二郎現在的傷勢實不宜舟車勞頓,這裡離縣衙也不遠,不如薛某送二十二郎去縣衙養傷,不知意下如何?」

    「縣衙?」李元嬰搖頭苦笑道:「雖然兄弟的身份是大內的千牛備身,不過身上的物件,甚至連外衣,都已經被那刺客的同夥給收刮走了。別說是印信,現在兄弟身上連一枚開元通寶都沒有,如何能讓縣衙相信!」

    「啊,那可怎麼辦?」

    李元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雨下了一天一夜,也差不多該歇了,明天茅津渡應該可以重新通航了,只要薛兄幫小弟渡過黃河,小弟很快就能和陛下的車駕會合。不知薛兄能否答應小弟這個不情之請?」

    「渡河啊?」薛禮的臉色又紅了起來。

    李元嬰看到這個表情就知道沒希望了,不過他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畢竟薛禮並沒有義務幫助他,更何況薛禮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薛禮見「李嬰」誤會了,連忙擺手道:「二十二郎誤會了,不是薛某不幫忙,實,實在是因為薛某現在也同樣囊中羞澀啊!」

    這個薛禮本來就是要去黃河南岸探望一位故交,結果卻被突如其來的大雨給阻住了行程,只好在茅津渡邊的一間客棧投宿。由於連日趕路疲憊不堪,他進房後倒頭就睡,直到今天中午起來才發現自己的房間失竊,本想找客棧掌櫃討個說法,不想卻被客棧的人當成住霸王店的給轟了出來,這才撞見李元嬰和劉仇兩人。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17
第二十一章 何處不相逢

      李元嬰沒好氣地說道:「我說薛兄啊,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這間客棧分明就是一家黑店嘛,薛兄武藝超群,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先前他心裡還有些奇怪,河東薛家雖然不屬於五姓七家之一,但也是高門大戶,怎麼可能會讓自家子弟去當遊俠兒?原來是因為銀兩被樑上君子給盜了去。不過看薛禮的穿著就知道他即便是河東薛家子弟,估摸著也是家道中落的旁支,否則穿戴也不會這麼寒酸,那小賊實在沒有什麼眼光。

    薛禮搖頭道:「應該不至於,茅津渡向來商賈雲集,誰要是敢在這裡開黑店,那肯定會犯眾怒的。再說,薛某又沒有什麼證據,怎麼能平白無故地賴上他們客棧。」

    「那你就這樣被趕出來?難道那客棧裡還有比你更厲害的人物不成?」李元嬰不可思議地叫道,莫非他今天遇到傳說中那種「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聖人了!

    薛禮正色道:「我輩習武之人,其目的在於強身健體,繼而賣與帝王家,豈能自恃勇武,欺凌弱小,否則與摩雲金翅劉仇之流又有何區別!再說薛某本就囊中羞澀,也沒有多少損失,若非萬不得已,誰會去做那種人人唾棄的竊賊,就當是江湖救急好了。」

    李元嬰無話可說,沒想到世上還真有這樣的「活雷鋒」,若是擱在前世,怕早就絕種了,拱手歎道:「薛兄高義!」不過這個薛禮雖說性格迂腐了點,但是武藝超群,又有先秦名士之風,好好打磨一下,未必不能成為一代名將啊。李元嬰頓時升起招攬之心,就算成不了將軍,當個貼身侍衛絕對綽綽有餘,滕王府可沒有這樣的人才。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經歷過函谷道上的刺殺後,李元嬰也漸漸重視起了自身的安保問題。

    兩人在其中一間客棧的屋簷底下一邊躲雨一邊商討了很久,由於大家都是身無分文,沒錢乘船渡河,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沒了印信證明身份,李元嬰怕是連衙門口都進不去,而他的腿傷則不能再耽誤了。為了避免像太子大侄子那樣變成一個心理陰暗的跛腳,李元嬰最後接受了薛禮的建議,先隨他回龍門老家把腿傷養好再作打算。只要傷勢痊癒,天下間又有何處去不得,另外薛禮家雖窮,但擠出一點回長安的路費應該有吧。

    沒有餘錢僱車買馬,薛禮只好親自擔起了李元嬰的交通工具,連日來的陰雨天氣更使得野外活物無蹤,只能靠著幾個野果勉強撐著。穿越後一直生活在錦衣玉食中的李元嬰哪裡受過這番罪,在餐風露宿,食不果腹幾天後,他們終於是苦盡甘來,踏回了龍門縣的地界。也是李元嬰的運氣,幸虧是遇上了「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的薛禮,否則隨便換作任何人,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堅持著把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從茅津渡背到龍門縣。

    李元嬰也曾好奇地問過薛禮這個問題,而他只是淡然一笑,「二十二郎可曾聽說過春秋時吳國公子季札掛劍留徐的故事,既然許下了承諾,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食言。」

    餓得七葷八素的李元嬰不經意間看到一尊刻著「龍門縣」三個大字的石碑立在不遠處的亭子旁,頓時像打了雞血似的大叫道:「薛兄!看,龍門縣,那是龍門縣!我們終於走到龍門縣界了!咳,咳,你家應該離此不遠了吧?」

    經過這幾天夜以繼日地趕路,薛禮也已身心疲憊,勉強笑道:「是啊,薛某所在的修仁村離這裡也就只有三里路了!走,我們先在亭子裡好好歇歇,再接著趕路。」

    ****

    「啊——你是什麼人?」薛禮背著李元嬰走進涼亭,卻看到涼亭內血跡斑斑,一個手握障刀,渾身是血的男子背對著他蹲跪在地上,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不由失聲叫了起來。李元嬰更是驚恐,從此人的穿著打扮就能看出,他應該不是官府中人,敢於明目張膽地持刀停留在官道上,非奸即盜。剛剛才從劉仇手裡逃脫,結果又撞上了這種晦氣,這次出門沒看黃歷啊!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你們下了地府之後,若是想伸冤報仇的,全去找李世績吧!嘎嘎!」聽到質問聲,怪人突然暴起,反身一躍,話音未落,手中的障刀就出現在了薛禮面前三尺。

    薛禮早知此人絕非善類,進了亭子後就一直暗暗戒備著,即使有背上李元嬰的拖累,也還是輕而易舉地躲過了怪人的第一刀攻勢,輕巧的一腳踢在那怪人握著障刀的手腕上。

    「是你!」趴在薛禮背上的李元嬰看得真切,眼前這個血人竟然就是幾天前在茅津渡逃走的那個刺客。較之前日,顯然劉仇的手臂已經靈活了許多,不過身上其他地方卻有些慘不忍睹。

    聽了李元嬰的驚叫聲,劉仇這才注意到剛剛闖入涼亭的這兩個人竟然都是老相識了。「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劉仇冷笑道,「真是蒼天有眼,沒想到老子這麼快就又遇上了你們這兩個雜碎。」

    「摩雲金翅劉仇……」薛禮臉色異常難看,不曾想一回到龍門就又撞上了這個中條山巨寇。雖說前日在茅津渡他很輕鬆地就驚走了劉仇,但今時不比往日,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薛禮哪裡還有什麼戰鬥力可言,更何況對方還有兵器在身。薛禮本就是河東人士,對為禍河東多年的劉仇的手段知之甚詳,前日茅津渡一戰已經和他結下了死仇,若是今天落到他的手中,指不定還會受什麼折磨呢。

    揉揉剛剛被薛禮踢中的手腕,劉仇冷哼一聲,如大鵬展翅般飛身封住薛禮的逃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較之前番,他的刀法也變得更加凌厲起來。雖然劉仇現在身上輕重傷無數,但也不是只用一雙肉掌抵擋的薛禮所能承受得住的,況且薛禮的身上還背負著一個李元嬰,更加顯得捉襟見肘。

    李元嬰知道這已經不是殃及池魚的問題了,只要他還在這裡,只會拖累薛禮。再照這麼下去,薛禮絕對不是劉仇的對手。想到此處,他當機立斷,深吸一口氣後大喝一聲,忍痛從薛禮身上翻了下來,連續側滾逃出涼亭。劉仇從來就沒把李元嬰放在眼裡,只要將薛禮拿下,像這種手無縛雞之力又斷了腳的皇家貴冑還不手到擒來,所以李元嬰的這一番動作劉仇並沒有在意。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20
第二十二章 退敵

      少了身後李元嬰的羈絆,薛禮自然是輕鬆了許多,不過手無寸鐵的他面對劉仇那凌厲狠辣的刀勢,依舊沒有任何辦法,一眨眼的工夫背部就被砍了兩刀。慶幸的是可能劉仇的障刀已經失去了刀刃,亦或是薛禮練了什麼鐵布衫那樣的橫練功夫,這兩刀並沒有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甚至連血跡都沒有見到。

    「呃?」劉仇微愕,驚異地看著薛禮,咬牙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薛禮伸手摸了摸背後,心有餘悸,幸虧出門的時候阿柳特意讓我穿上康公傳下來的軟甲,否則剛才這兩刀下來,自己這百八十斤肉非交代在這裡不可。想到妻子,薛禮不由心中一甜,既然騎虎難下,不如破釜沉舟。打定主意後薛禮趁著劉仇回身之機,雙掌化拳搶先攻去,劉仇受傷不輕,而自己又有軟甲護身,哼,未必沒有勝算!

    「原來還穿著甲冑!」混戰中劉仇瞥見薛禮被障刀割破的衣服上有些金屬光澤,心中大定,冷笑道:「不知你的脖子是不是也有那麼硬!」

    跌坐在亭外的李元嬰看著在劉仇的刀下略顯狼狽的薛禮,心裡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若是薛禮失手落敗,那他也難逃厄運。「咦?竹竿!」看到幾根靠在亭柱邊上的竹竿,李元嬰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一句兵器上的諺語:「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死馬當活馬醫了,別無選擇的李元嬰一把抓住其中一根,用吃奶的勁大叫道:「薛兄,接兵器!」

    劉仇莞爾,一根隨處可見的竹竿也算兵器?真是沒見過世面的皇家子!不過下一刻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黃綠色的竹竿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霎時間就成了薛禮手中舞動的靈蛇,僅僅一個照面,就狠狠地打在了劉仇的手腕上。

    劉仇彷彿遭遇蛇吻似的,手中障刀應聲落地,眼睛瞪得如銅鈴似的,這是怎麼回事?他縱橫河東近十載,小兒聞名不敢夜啼,竟然會敗在一根竹竿下!看著如天神附體般的薛禮,劉仇苦澀一笑,縱身飛出涼亭。「小子,你接連壞某大事,他日劉某必百倍奉還!」留下一句狠話,很快便消失在芒萁叢中。

    看到劉仇的身影徹底離開了視線,體力嚴重透支的薛禮雙腿一軟,無力地癱坐在涼亭上,大口喘著粗氣,抱拳道:「若非二十二郎,吾命休矣!」

    「這,這是怎麼回事?」李元嬰詫問道。一根普普通通的竹竿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威力,頃刻間就能改變攻守之勢,若非他親眼所見,實難相信。

    談到這個薛禮也不免有些驕傲地說道:「那是薛某祖傳的薛家戟法,乃先祖北魏河東康王上安下都公所創。」

    姓薛,上安下都,那就是薛安都了。薛安都是誰?李元嬰搖搖頭,這名字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不過聽著好像很猛的樣子,沒想到薛禮雖然家境貧寒,祖上竟然還有個王爵。李元嬰暗歎,雖說他現在是龍子龍孫,實封八百戶的滕王,但按照前世的記憶,幾十年後武周代唐,他那幾個兒子的下場還不如眼前這個薛禮呢!

    沉浸在自豪中的薛禮沒有注意到李元嬰的表情變化,繼續說道:「某自幼修習薛家戟,剛才接到二十二郎的竹竿後,某習慣性地就使出了薛家戟。雖然威力遠不如真正的方天畫戟,但那個劉仇已是強弩之末,原先只是佔著兵器之利才壓著薛某一頭,失去這個優勢後只能落荒而逃了。剛才劉仇在某身後砍的那兩刀之所以沒能傷到某,也是因為身上有祖傳寶甲的保護。」

    李元嬰這才釋然,收拾下心情,不過想起他如今的這番境遇都是拜那個劉仇所賜,不由又惡狠狠地說道:「可惜還是讓這個可惡的賊人給逃走了,若是哪一天落到某手裡,非把他削成人棍不可!」

    「人棍?」

    「先砍掉他的四肢,然後把耳朵、鼻子等凡是凸出來的東西全部削平,可不就是人棍囉,讓他下輩子也當不成爺們!」李元嬰咬牙切齒地解釋道。

    薛禮條件發射般護住自己的下身,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要是成了這個所謂的「人棍」,那可真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李元嬰見薛禮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絲畏懼,知道說過頭了,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薛兄,剛才我們見到摩雲金翅劉仇的時候他已經多處帶傷,這又是怎麼回事?中條山是他的老巢,有誰能讓他吃這麼大的虧呢?」

    薛禮也把「人棍」的概念甩出腦海,這玩意兒想多了會做噩夢的,扶著下巴遲疑道:「摩雲金翅為禍河東多年,尋常人也傷他不得。不過薛某記得剛才劉仇要殺我們的時候,好像提到了李世績將軍的名字,如果薛某所料不差,劉仇應該是敗在英國公的手上。在河東道,能夠讓摩雲金翅吃這麼大虧的人,這麼多年來也就只有英國公李世績將軍了。」

    「英國公李世績!」李元嬰眼睛一亮,驚喜地叫道,不過隨即又黯淡下來。即使李世績在這附近又有什麼用,在會興渡被搜刮了一遍,他身上哪還有什麼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李世績常年駐防并州,也不可能會認識他。再說,要想見到這位并州大都督府長史,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沒有銀兩疏通,什麼都白搭,只好收起心裡這個不切實際的妄想。

    ****

    不到三里的路程對於薛禮來說並不算什麼,在涼亭休息了半個時辰後他們又重新啟程,很快就來到了薛家所在的修仁村。

    走進村口,薛禮指著遠處村東頭一個小山崗說道:「某自幼家貧,所以只能把家安在那個白虎崗上的一處寒窯中,窮鄉僻壤的,二十二郎見笑了!」

    「莫欺少年窮!薛兄文韜武略,肝膽照人,雖然現在明珠蒙塵,但他日麟閣拜將也未可知啊!」升起了招攬之心後,李元嬰便開始在言語間試探薛禮,原本他還想舉賣過草鞋的宋武帝劉裕這個例子,不過話到嘴邊馬上又吞了回去。笑話,在封建時代以劉裕為榜樣,難道要學習他造反嗎?希望薛禮不是那種「糞土當年萬戶侯」的人,如果真是那樣李元嬰也只能暗道可惜了。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21
第二十三章 驚喜

    「麟閣拜將?」薛禮微微一愣,歎道:「談何容易啊!現在不比隋末亂世群雄並起的時候了,雖然我大唐重視武功,與北胡、吐谷渾屢有戰事,不過和那些大唐開國名將相比,我們這些底層軍士鮮有出頭的機會!」

    聽到這裡李元嬰不由暗喜,只要你不是視功名如糞土就好,有我這個滕王殿下在,還怕沒有你的出頭之日嗎?當然,避免橫生枝節,李元嬰現在還不打算把自己的真實身份暴露出去。

    薛禮雖然貧窮,不過為人仗義,所以在村子裡的人緣還是很不錯的。一路行來,路過之人紛紛與其招呼,步伐也慢慢放緩了下來。不過李元嬰卻頭皮發麻,因為這些人無一例外地都用古怪地眼神盯著他看。也是,一個男人背著另一個男人回家,即使是在民風相對開放的唐朝,也太過驚世駭俗了。雖然中國的背背山文化源遠流長,龍陽君、董賢、漢哀帝……這些都是中華背背山文化的先驅者,但這玩意兒終究是不容於主流文化。

    好不容易穿過熙熙攘攘的村落,李元嬰長長舒了一口氣,這要是在村落裡多轉上兩圈,恐怕就算是極易害羞的人出來後臉皮也會被強制性加厚了。

    不過剛剛走出村落,薛禮就又遇到了一個熟人,而且應該還是關係很好的那種,因為這次是薛禮先打的招呼:「王大哥,小弟回來了!」

    「咦?仁貴!你不是去了汴州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這位是?」那個王大哥顯然對薛禮的出現大為驚訝,連忙放下手中的農具,快步走了過來。

    薛禮將李元嬰從背上放下,先是臉色一黯,接著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一會兒小弟再和大哥解釋。這位是李嬰兄弟,行二十二,因為遭遇強人打劫,右腿又受了傷,所以被小弟請到修仁村養傷。二十二郎,這位王茂生大哥是某的至交好友,說來某能在茅津渡遇到二十二郎,還是虧了王大哥的幫助呢,否則連盤纏都湊不齊!」

    「二十二郎,二十二郎?你怎麼了?」薛禮發現「李嬰」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登時就慌了神,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晃就成這副模樣了。

    被薛禮搖晃了半天,李元嬰才重新回到現實中,連吞了幾下口水,難以置信地說道:「你,你就是薛,薛仁貴?」

    薛禮被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以為異地點頭道:「是啊!『仁貴』確實是薛某的表字,不過我們這些貧賤之人平常用不著這些,所以前幾天也就沒有說出來。莫非二十二郎聽說過薛某的表字?」

    李元嬰的心裡頓時如翻江倒海一般,聽說過?何止是聽說過啊!三箭定天山、神勇收遼東、脫帽退萬敵,還有那妖孽似的兒媳婦樊梨花,經過千百年來的評書演義,有哪一個中國人不知道薛家將,不知道白袍將軍薛仁貴的!

    沒想到自己竟然被白袍將軍薛仁貴一連背了好幾天,這可是連後來的唐高宗李治都沒有享受到的待遇啊,心裡不由暗爽。也怪薛仁貴,沒事把自己的表字整那麼出名幹什麼,害得後人連他的本名都忘記了。心裡更是下定了收攬薛仁貴的決心,這可是個超級保鏢啊!史料記載,貞觀十九年安市之戰,薛仁貴身著白袍,手持方天畫戟,腰挎兩張弓,單騎殺入高句麗二十萬大軍陣中,結果「呼而馳,所向披靡;軍乘之,賊遂奔潰。」這也是薛仁貴人頌「白袍將軍」的由來。堪比《三國演義》中七進七出的趙雲啊,當然趙雲的七進七出是小說家的虛構,而薛仁貴視二十萬大軍如無物卻是真實的歷史。

    王茂生看著薛仁貴和「李嬰」都是衣衫襤褸的樣子,薛仁貴又是在去汴州的路上中途折返,不用問也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什麼意外丟了盤纏,而且薛仁貴剛才也說過「李嬰」被強人所劫,想來這幾天他們都沒吃上東西吧,於是想當然地說道:「估計這位小兄弟是餓壞了吧!仁貴,你快點把小兄弟背回去,哥哥這就去讓你嫂子準備點東西送來,這可耽誤不得!」說罷便急匆匆地往村裡走去。

    薛仁貴一想也是,二十二郎是大內的千牛備身,要知道千牛備身只有衛官已上、王公已下的高品子孫才能充任,自小錦衣玉食的,不比他這樣的莊稼漢子,這幾天只用野果果腹,哪裡受得住。想到這裡馬上扛起李元嬰,快步朝白虎崗上奔去。

    「阿柳,阿柳!」薛仁貴跑上白虎崗,看到妻子正站在寒窯外眺望,連忙大聲呼道。

    柳氏一愣,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雖然她天天都守在寒窯外眺望,不過怎麼也想不到薛仁貴真的這麼快就回來了。使勁掐了一下胳膊,方知不是做夢,提著羅裙就奔下崗來,河東的女人就是彪悍啊!

    被薛仁貴扛在肩上的李元嬰暗翻白眼,至於這麼誇張嗎?難不成還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薛仁貴的老婆?難道就是戲文裡面說的那個苦守寒窯十八年的柳迎春?李元嬰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薛郎!」柳氏遠遠地就看到了薛仁貴身上還扛著一個東西,奔到面前才發現竟然是一個人,驚詫地掩口叫道:「薛郎,這,這是?」

    薛仁貴長話短說,把這幾日所遭遇的事情簡單地交代一遍,介紹了李元嬰的來歷,然後羞澀地說道:「二十二郎,她就是拙荊柳氏!」

    人家老婆來了,李元嬰當然沒再好意思呆在薛仁貴的肩膀上,由薛仁貴攙扶著,躬身道:「嬰見過柳夫人!」人長得倒是不錯,看來戲文裡的東西不可信,瞧他們倆這黏糊勁,老薛怎麼可能把他這千嬌百媚的老婆扔下十八年。

    和薛家一樣,柳家也是河東顯族,不過和薛仁貴的家道中落相比,柳氏卻是殷實人家出身,大方地說道:「原來是二十二郎啊!兒這廂有禮了!二十二郎是聖人身邊的千牛備身,兒可當不得二十二郎『柳夫人』之稱!」

    李元嬰訕笑道:「以薛兄的武略,封侯拜將那是遲早的事情,如何當不得?不過嬰視薛兄為兄長,『柳夫人』這個稱呼確實太過生疏了,那嬰就放肆喊一聲『嫂夫人』吧,今番多有打擾,望嫂夫人見諒!」

    ****

    註:唐代婦女嫁人後,一般被尊稱為夫人,但是前面所貫姓氏為女子姓氏,不隨夫姓。女子謙稱除了像後來的女子那樣謙稱為「奴」外,還有自稱為「兒」的,同時,也有女子自稱為「某」。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23
第二十四章 寒窯

     《新唐書》記載,薛仁貴早年貧困不得志,希望遷移祖墳,期望以此帶來好運。正是他妻子柳氏的一番勸說使得薛仁貴下定決心從太宗征遼,從而拉開了他波瀾壯闊的一生。所以當柳氏聽到「李嬰」視她丈夫為兄長後,不由暗喜。「李嬰」既然是千牛備身,那肯定也是某位開國元勳之後,她夫君有高世之材,所欠缺的僅僅是一個伯樂,有了這個勳貴之後的兄弟幫忙,薛郎還怕沒有施展自己才能的舞台嗎?正如「李嬰」所說,以她夫君的文韜武略,封侯拜將肯定是遲早的事情。

    薛仁貴早已和他這位不畏窮困,毅然嫁入薛家的結髮妻子心心相通,柳氏心裡所想他自然清楚得很。而且薛仁貴自己也有些意動,一來如果真能出人頭地,那阿柳也不用再跟著他受苦受累了;二來他從小刻苦努力地學文習武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重現先祖河東康王昔日的輝煌嗎?如果不是因為多年的烽火歲月過後,如今的大唐名將雲集,像他這樣初出茅廬的小字輩根本沒有出頭機會的話,他早就去并州投軍了。

    不過想是這麼想,以薛仁貴的性格要主動開口向「李嬰」求助,那幾乎是天方夜譚。柳氏也知道她丈夫的秉性,薛郎肯定放不下那該死的面子,在寒窯中收拾出一間房間把「李嬰」安頓好,就要開口替薛仁貴說話的時候,薛仁貴的至交王茂生夫婦也來到了寒窯門口。柳氏只好把心事押後,出來迎接王茂生夫婦。

    在寒窯外,薛仁貴重新把他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簡要地述說了一遍,聽說那個病怏怏的「李嬰」竟然是當今聖人身邊的千牛備身,王茂生大訝,連忙攜妻前來拜見。要知道,對於他們這些絕少外出的修仁村村民來說,別說是千牛備身,就連龍門縣的明府也從來沒有見過。若是被他們知曉「李嬰」的真實身份其實是滕王李元嬰的話,他非被這些村民當成大熊貓不可,那可是當今聖人的親弟弟啊!

    「老漢眼拙,剛才若是衝撞了將軍,還請將軍見諒!」王茂生再次見到「李嬰」後倒也不卑不亢,這讓李元嬰驚訝不已。人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此言果然不謬,雖然只是山野小農,但能被薛仁貴這麼驕傲的一個人認作兄長就可見其不簡單了。李元嬰並不知道,在真實的歷史上,王茂生正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典故名傳千古,當然不簡單。

    「王兄此言差矣,您是薛兄的兄長,那也就是嬰的兄長,既然都是兄弟,又何來將軍庶人之別呢?」李元嬰一邊說話一邊狼吞虎嚥地吃著王茂生夫婦送過來的湯餅,人要是餓極了吃什麼都是香的,這話確實不錯,他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唐朝特色主食竟然會這麼的好吃。

    王茂生好像鬆了一口氣,話鋒一轉說道:「將軍說的極是,那老漢也沒臉沒皮一回。在我們修仁村,要是說起薛家郎君,誰不得豎個大拇指。老漢識字不多,文的方面不大瞭解,但是提到武藝,仁貴絕對沒的說,天生臂力過人,前些年龍門縣就遭到中條山賊寇的掠劫,在我們修仁村,仁貴就憑著一桿方天畫戟,愣是打退了幾百名馬賊的進攻。而說到箭法,不是老漢誇張,就是古時的養由基、李廣,也不見得比得過我們龍門薛郎。農閒時節,仁貴都是以射雁為樂,說打眼就絕不射翅。」

    「嗯,這個某信!」李元嬰的嘴巴塞得滿滿的,口沫四濺。這不是廢話嗎?如果射箭不行的話,以後他還如何「三箭定天山」。

    「王大哥,您這是幹什麼?」薛仁貴滿臉通紅地埋怨道,講到現在,他哪還能不知道王茂生在打什麼主意。

    「還能幹什麼?不就是為你謀個出身嗎!憑著你那一身本事,只要有個賞識你的人,還怕沒有功成名就的一刻,難道你就想一輩子埋沒在這個小小的修仁村,忘記了昔日河東康王的榮耀了嗎?」王茂生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柳氏也是連連點頭,剛才在王茂生夫婦來寒窯前她就有這個想法了,沒想到卻被王大哥給搶先了。而李元嬰的心裡更是樂開了花,這不正是瞌睡送枕頭,騎馬送鞍子嗎?薛仁貴啊薛仁貴,看你還怎麼逃出孤的手掌心,嘿嘿!

    想到這裡李元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笑出聲來,不過樂極生悲的是,他卻忘記了自己的嘴巴裡還塞滿了湯餅,臉頰登時被噎成了醬紫色,幸虧薛仁貴及時施救,否則歷史上又將多了一個被湯餅噎死的親王。

    「二十二郎不要太急,老漢曾經聽一個遊方的道士說過,人在餓極了的情況下也不能吃的太多,否則對身體不好。」被「李嬰」這麼一打岔,王茂生也不好再繼續推銷薛仁貴了。

    「看來他們是把我當成餓死鬼投胎了!」李元嬰心裡有些不忿,開口道:「王大哥誤會了,嬰是因為你們想讓薛兄隨嬰回京師而高興地不小心噎著了。」

    柳氏眼睛一亮,激動地說道:「二十二郎答應了?」

    「求之不得!其實在回龍門的路上,嬰就曾經向薛兄建議過了,以薛兄的文韜武略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為像衛公、英公這樣的一代名將。不過當時薛兄擔心嫂夫人,並沒有立即答應嬰,所以剛才嬰才會過於激動。」

    薛仁貴連忙擺手道:「二十二郎過譽了,禮何德何能,敢和衛國公、英國公相提並論!」

    柳氏狠狠地在薛仁貴腰間掐了一把,小聲嘟囔道:「擔心?依奴看是放不下這個面子吧!」

    看著薛仁貴那痛並快樂著的表情,李元嬰不寒而慄,河東女,男人的怨念啊!

    不過這下薛仁貴是跑不掉了,李元嬰低頭細細沉思,印象中接下來幾年大唐邊疆並沒有什麼比較大的戰事,唯一一場滅高昌之戰主將還是侯君集。侯君集可是個不穩定因素啊,李元嬰並不想和他有過多的交集,而且參加滅高昌之戰的將士們因為競相偷盜高昌珍寶的原因,沒被處罰就不錯了。

    所以人還沒有到京師李元嬰心裡已經決定先把薛仁貴留在滕王府歷練幾年再說,至於到底是前面所說的那個原因還是李元嬰潛意識裡就想要把這個大唐名將調教成他的超級保鏢那就不得而知了。

    ****

    注1:明府是唐代對縣令的別稱。同樣,縣尉別稱少府;縣丞別稱讚府。

    注2:衛國公指李靖,英國公指李世績。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24
第二十五章 薛仁貴的懷疑

      傷筋動骨一百天,足足在寒窯裡呆了三個多月時間後,李元嬰終於又重新恢復了健康,沒有重蹈他那位太子大侄子的覆轍。在消息閉塞的修仁村,根據以往的經驗,外邊如果有什麼大事發生,傳到修仁村至少也要將近半年的時間,所以李元嬰也不指望天可汗哥哥能夠找到他。

    在修仁村的這幾個月時間裡,李元嬰整天坐在山崗前看著山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僅有的一點耐心早就被磨光了,比起現在,當年在大安宮裡的守制生活就像天堂一般。唯一的收穫就是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裡,由於行動不便,李元嬰便玩起了薛仁貴家的弓箭。不過第一次射箭卻讓薛仁貴目瞪口呆,堂堂一個千牛備身的箭法竟然爛到了發指的程度。

    如果不是摩雲金翅劉仇在前,他肯定會懷疑李元嬰的身份,且不說二十二郎的武藝如何,就這種箭術也能入選千牛備身?搖搖頭開始手把手地教起李元嬰射箭,不由腹誹,也不知二十二郎是哪家功臣的子弟,竟然連最基本的弓箭都沒學過,不過看他平時那謙遜的態度,也不像是那種被寵壞了的紈褲啊?薛仁貴自然不知道他腹誹的是高祖大武皇帝。

    也不知是薛仁貴這個老師教得好,還是李元嬰這個學生學得妙,三個月後,李元嬰雖然和薛仁貴這種變態級人物沒得比,倒也箭箭命中紅心。心裡暗暗自得,就憑這手箭法,拿到前世咱也能入選國家隊吧。

    傷勢恢復完全後,歸心似箭的李元嬰再也不想耽擱,而經過薛仁貴的瘋狂打獵,他們也已湊足了前往京師的盤纏,和柳氏及王茂生夫婦一一告別後,李元嬰和薛仁貴開始踏上前往京師的行程。

    當他們再次來到茅津渡的時候,天公作美,茅津渡前又重新恢復了熙熙攘攘的熱鬧場面,和上一次大雨下的冷清相比,今天的茅津渡才配得上「三晉屏藩」這個稱謂。

    「怎麼了?不會是又在想嫂夫人了吧!放心好了,只要你在京師安頓好了,嬰這就派人把嫂夫人和王大哥、王大嫂他們從龍門接過來。」坐在船尾迎著凜冽冬風的李元嬰見薛仁貴安靜地低頭看著滔滔河水,還以為他在思念柳氏,拍著他的肩膀勸慰道。

    薛仁貴搖頭道:「二十二郎見笑了,某只是在感慨人生的際遇就是這麼奇妙。幾個月前,某在前往汴州的路上盤纏失竊,只能半道折回,誰能想到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那次在茅津渡被店家趕出房門,某也不會在摩雲金翅的手中把二十二郎救下,更不可能和一個千牛備身兄弟相稱。」

    「薛兄此言差矣,如果不是薛兄武藝高強,又如何能從賊人手中救下嬰的性命。即使沒有某的出現,以薛兄的才識,遲早都會嶄露頭角的,所以說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再說,如果薛兄沒有真才實學的話,那就算薛兄救過嬰多少次,嬰最多也只能以銀兩相謝,而不會在陛下面前為薛兄說上一句話。」李元嬰正色道。

    薛仁貴凝視「李嬰」良久,皺眉說道:「說實話,如果不是某見過摩雲金翅劉仇,而且這一路行來,劉仇在函谷道行刺聖人的事情也傳得沸沸揚揚的話,某實難相信二十二郎的身份是聖人身邊的千牛備身。」

    「哦?為什麼這麼說!」李元嬰眉頭一跳,裝作平靜地問道。

    「呃!某能看出來二十二郎現在應該很緊張,看來某的懷疑並非無的放矢!不是某怎麼看出來,實在是二十二郎你身上太過矛盾。千牛備身非高品子弟不能入選,而你卻連武人最基本的弓箭都沒有入門,如果真是千牛備身的話那也應該是高門大宅裡面的紈褲子弟,但是從二十二郎的言行上,某絲毫看不出有何紈褲之處,能在短短三個月內將箭法練得登堂入室,這可不是一般的紈褲膏粱能夠做到的。」

    「那薛兄為什麼之前不拆穿嬰的身份,反而還真隨嬰上路?嬰就這麼讓薛兄放心?」李元嬰直起身來疑問道,心裡暗罵,真失敗,還以為偽裝得很好呢,這下臉丟大了,果然不愧是薛仁貴啊。

    「很簡單,某感覺不到二十二郎對某有任何危險之處!」薛仁貴咧嘴笑道,「而且從摩雲金翅劉仇對二十二郎的態度上看,二十二郎即使不是千牛備身,也絕對不會是個小人物。李嬰,李嬰……莫非二十二郎是宗室中人?其實某還有一點想不明白,在去龍門的路上,雖然二十二郎也屢次請某出山,但態度並沒有後來那麼堅決,其中的變化應該就是二十二郎聽到某的表字那一次了。如果某沒料錯的話,在此之前二十二郎肯定聽說過某的表字,否則不會如此失態,雖然二十二郎你後來三緘其口。」

    李元嬰冷汗直下,不愧是千古名將,僅僅從這些微乎其微的細節中就差不多洞察了全部事實。當然,薛仁貴就算是再厲害也算不到他是一個穿越者這個秘密。

    李元嬰自然不可能告訴薛仁貴他是在千年後知道這個名字的,突然想起當初王茂生口中薛仁貴的事跡,急中生智說道:「不錯,薛兄的大名嬰確實曾經聽說過。當年薛兄獨自一人擊退來犯的中條山賊寇,薛兄可能不知道,在那些從河東番上宿衛的府兵口中已經傳開了,不過嬰也只聽說過薛兄的表字,並不知名,所以當時才會有那樣的反應。」心裡琢磨著待一回到京師,第一個任務就是讓郭遷和王倫把薛仁貴的事跡盡快傳出去,否則非穿幫不可。

    郭遷和王倫在函谷道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吧?李元嬰心裡一登,對於這兩個貼身小太監,他自然不會像這時代人那樣的態度對待他們,這也是為什麼當時在函谷道,郭遷和王倫誓死保護李元嬰的原因,只是奈何實力不濟,一照面就被劉仇給砸暈了過去。

    薛仁貴一想也有些道理,他畢竟有著古人的局限性,聽說自己的名聲已經傳到京師,頓時有種飄飄然的感覺,自是信了李元嬰所說的話。「那二十二郎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呢?」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25
第二十六章 滕王殿下

    「滕王元嬰?莫不就是有『大唐黃香』之稱的滕王殿下!李嬰,元嬰,某早該想到了!」薛仁貴懊惱一聲,站起身來重新見禮道:「薛禮見過滕王殿下!」

    「使不得,使不得!不管元嬰的身份什麼樣,薛兄都是元嬰的救命恩人,你我之間還需要什麼繁文縟節!只要薛兄不怪元嬰隱瞞之罪就好!」

    「滕……」

    「薛兄還是像當初那樣稱呼元嬰為『二十二郎』吧!」李元嬰故作不悅地說道。

    「你,你是滕,滕王殿下?」船尾的艄公顯然也聽到了李元嬰和薛仁貴的對話,眼睛瞪得大大的,原本他還在可惜這位少年雖然長相俊秀,卻出身寒門,連出門所穿的衣衫都如此破舊,沒想到竟然會是滕王殿下。

    若是其他人,聽了他們兩人的對話,指定把他們當成神經病看待。但這個艄公則不一樣,函谷道聖人遇刺震驚天下,不過滕王被擄的消息卻被封鎖得嚴嚴實實的,只在私下尋訪。而作為通往河東的必經之路,黃河船幫無疑是被尋訪的重點對象,這位艄公作為船幫成員當然知道滕王被人擄走這個情況。

    李元嬰估計是前世的時候《水滸傳》看太多了,還以為又碰上了李俊、張橫這樣的水寇,連退幾步,躲在薛仁貴身後。不過隨即安下心來,現在他有薛仁貴這樣的超級保鏢在側,還怕一個區區的水賊嗎?想到這裡又重新挺起了胸膛。

    艄公被薛仁貴眼中的寒光一掃,兩腿一抖差點自己掉進黃河裡,趕忙用最簡潔的語言把干係撇清楚,若是因為誤會而被滕王格殺,那做鬼都沒地方申冤去。

    李元嬰這才釋然,原本心裡因為聽說天可汗哥哥沒有派人找尋自己而產生的糾結也隨之迎刃而解,原來天可汗哥哥一直都在暗地裡尋訪他。

    艄公偷偷瞥了薛仁貴一眼,發現他的目光柔和了許多,登時鬆了口氣。也許是李元嬰這身平民的衣服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雖然艄公明知眼前這個俊秀少年就是滕王殿下,不過卻沒有當初他見到陝州刺史視察黃河水情時的那種畏懼感。心裡暗讚道,世人都說大武皇帝諸子中,除當今聖人以外就屬滕王最賢,誠不欺我!一點天潢貴冑的架子都沒有,比起滕王殿下,縣上那個經常到會興渡巡查的楊少府真該汗顏了。

    聖人在函谷關遇刺之事早就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不知誇張了多少倍,不過李元嬰卻並沒有沿途打聽鑾駕現在的位置。否則被人懷疑成是刺客的同夥給抓到獄中去,那可真就百口莫辯了。不過現在既然被這艄公知曉了身份,他也就沒了顧慮,拱手說道:「老人家好,不要緊張,元嬰雖然披了個滕王的身份,但又不是山裡的吊睛白額大蟲,沒什麼好怕的!還未請教老人家貴姓?」

    艄公腦中一陣恍惚,不可思議地喃道:「滕王殿下向我問好了?」伸手重重掐了自己一下,果然不是做夢,臉色潮紅一片,激動地說道:「不,不敢當,不敢當!某一個在黃河上討生活的船家,哪有什麼貴姓,弓長張就是!」

    李元嬰見這艄公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莞爾道:「原來是張老丈,不知張老丈可知鑾駕現在何處啊?」

    艄公連連點頭,對著長安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說道:「聖人在函谷關遇刺後,可能是沒了巡幸洛陽宮的興致,當天就決定轉道迴鑾了,留下薛萬徹將軍尋訪大王的下落。」艄公頓了頓,接著又道:「沒過兩天,薛將軍就在會興渡何七掌櫃的客棧中查到了大王的印信,才知大王被反賊劫到河北去了,薛將軍隨即就去了河北,大王這一路上沒有碰到薛將軍嗎?」

    李元嬰搖搖頭,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就呆在修仁村的寒窯裡,薛萬徹再怎麼精明恐怕也想不到吧,等到再次上路,黃花菜都涼了。

    「對了,那個何七現在怎麼樣了?」聽到艄公提及何七,李元嬰就忍不住咬牙切齒,若不是那該死的傢伙將他的印信搜刮走,他這幾個月也不會弄得這麼狼狽。

    艄公惋惜道:「平日老漢在會興渡看何七待人接物都是和和氣氣的,從來不曾與人紅過臉,沒想到竟然是個窮凶極惡的賊寇,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薛將軍在客棧中搜出大王的衣物後,何七畏罪反抗,已經被薛將軍格殺了!」

    「死了?」李元嬰很是鬱悶,原本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回會興渡尋仇去,沒想到這仇卻提前被別人替他報了,心裡不由有些洩氣。不過話說回來,這何七的腦袋實在是不靈光,這種東西也敢留在客棧裡,隨便換作誰都會在第一時間把它們給處理掉,看來那摩雲金翅劉仇的眼光也不怎麼樣,選了這麼個二百五當細作,不出事就怪了!

    其實何七又何嘗不知道其中的利害,當劉仇挾帶著李元嬰渡河後,他就從剛剛搶過來的印信中得知了他眼中那頭肥羊的真實身份。東西雖好,但要想把它們盡快賣出去,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至於把這些燙手的東西扔掉,心裡更是捨不得。本想找個秘密的地方將其藏匿起來,可是作為山寨安插在黃河南岸的細作,他還要擔負著掩護那些從函谷道逃出來的弟兄們撤離陝州的任務,自是不能有片刻的離開,否則當年那個被大當家剝皮的前輩就是他的下場。

    衝動是魔鬼,一時的頭腦發熱讓何七抱著僥倖的心理將他從李元嬰身上搜刮到的東西藏匿在客棧的柴火間裡。結果,沒過兩天,他悲劇了……

    ****

    說到書中艄公稱呼李元嬰為「大王」,各位不要驚奇,在唐朝,「大王」確實也是他人對王爵的尊稱之一,雖然感覺上好像在叫《水滸》裡的山賊和《西遊記》裡的妖怪一樣……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26
第二十七章 白龍魚服

     「張老丈留步!」船在會興渡口停穩後,李元嬰和薛仁貴魚貫跳上岸來,見那艄公躬著身前來相送,李元嬰連忙謝絕,並叮囑其不要洩露了他的行蹤。在沒回到京師前,他可不希望引起太多的注意,畢竟摩雲金翅劉仇還沒有被捉拿歸案呢,還是小心謹慎些好。

    艄公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連連點頭,滕王殿下的交代,他當然記在心中,恭敬地目送李元嬰和薛仁貴離開。

    「張老爹,這兩個是什麼人啊?某還是第一次看到您這麼低三下四的呢,就連縣上的楊少府,也沒見您這般恭敬啊!」臨船上的一個船工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剛才艄公和李元嬰間的對話,一直是壓著嗓子說,所以雖然周圍幾條船和他緊鄰,但他們的聲音並沒有傳到那邊去。

    「沒事少打聽!」艄公皺著眉頭將其叱走,這名水手膚色黝黑,頭髮卷黃,這麼明顯的特徵,不用問就知道是船幫的人從奴隸販子手中買來的崑崙奴,對這些沒有身份的奴隸,艄公自然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看。由於崑崙奴善於潛水這一特點,最受黃河船幫人的青睞,所以在會興渡口,見到崑崙奴並不是什麼稀奇事。

    這崑崙奴尷尬地笑笑,興許是被人給打罵慣了,並不以為意,轉頭遙望著已經遠去的李元嬰和薛仁貴,略有所思。

    薛仁貴見李元嬰駐足在一間小客棧門前,半天沒有移動,很快就明白了過來:「殿下,這間小客棧就是劉賊在會興渡的那個秘密據點吧!」得知了李元嬰的真實身份後,那聲「二十二郎」他是怎麼也叫不出口了。

    李元嬰輕輕地點了點頭,對薛仁貴的態度他也很無奈,雖說唐朝不像滿清,動不動的奴才主子,但畢竟尊卑有別,薛仁貴如今只是一個庶人,哪敢與滕王兄弟相稱,只能寄希望於以後慢慢改變吧。李元嬰是親王不假,不過對薛仁貴這樣的千古名將還是抱著高山仰止的態度,能和他互為兄弟,也不枉穿越一回啊!

    就在他們打算離開的時候,前路卻被五個全副武裝的軍士攔住,其中為首一個軍官模樣的軍士鷹睃狼顧,相由心生,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粗著嗓子喊道:「你們倆是什麼人?在賊窟前站了這麼久,莫不是刺客的同黨!」

    李元嬰暗暗皺眉,不想剛剛回到黃河南岸就橫生枝節。而薛仁貴雖然家道中落,但也算是出身將門,對這群兵痞的伎倆自然門清著呢,冷笑一聲,對李元嬰小聲附耳道:「殿下,這幾個兵痞怕是要訛上我們了!」

    「事無不可對人言,嘀嘀咕咕什麼呢!肯定不是良人,弟兄們抄傢伙,不要讓這兩個刺客的同夥逃了!」那名軍官迫不及待地抽出障刀,連退幾步後大聲吼道,其手下的那幾個軍士動作也不慢,唰唰幾聲各自拔出掛在腰間的橫刀,就要架在李元嬰和薛仁貴的脖子上,另一隻手則伸向了薛仁貴背後的包裹。

    不過今天注定不是這幾個人的幸運日,得到李元嬰的首肯,電光火石間薛仁貴就空手奪下了那四個兵痞手中的橫刀。「哼,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薛仁貴兩手一鬆,四把橫刀應聲落地。

    那四個兵痞目瞪口呆,終日打雁終被啄,難不成這兩個刁民還真是刺客的同夥不成,嚇得差點尿了褲襠。而為首的那個軍官更是臉色慘白,兩手緊緊握住障刀對著薛仁貴的面門,卻依舊不住地發顫。不過看到周圍已經站滿了聽到動靜前來圍觀的船工路客,不由心中大定,光天化日之下,這兩個刁民還真敢襲擊官軍不成,大喝道:「反了!反了!來人啊,抓住這兩個反賊,本官重重有賞!」自從他因救駕有功,又在其族叔的幫助下,從函谷折衝府調任右衛翊一府旅帥以來,還是第一次這麼狼狽過。

    不過聲音雖大,但周圍卻沒有一個響應的。也是,自從這些軍爺來到會興渡口後,周圍的百姓哪個沒受過欺負,見有人替他們出頭,拍手稱快都來不及。更何況那幾個拿刀的軍爺僅僅一個照面就被那年輕人奪了兵器,他們這些人中間,誰有這樣的本事?這時候站出來抓這倆年輕人,可不就是老壽星上吊,活膩味了嗎!

    李元嬰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個兵痞的表演,從他那鐵青的臉色中不難看出,現在的李元嬰心裡有多麼的惱火。好嘛,堂堂大唐官軍,敲詐都敲到他這個滕王頭上了,這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至於那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李元嬰並不以為意。圍觀,向來是中國人的傳統,即使在中古時期也不例外,再說還有薛仁貴這個超級保鏢在側。

    不過混亂的局面並沒有持續多久,可能是聽到了這個小丑般的旅帥色厲內荏的吼叫聲,又或許是這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牆引起了注意,很快一支十幾人的兵馬就出現在了小客棧前,壯觀的人群登時就作了鳥獸散,心裡皆歎,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怕是要受罪了。

    「薛旅帥,這是怎麼回事?」為首的一員年輕將領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勒住韁繩冷聲叱道,眼睛裡閃過一絲厭惡。

    這個叫薛旅帥的軍官見到後援已到,又重新恢復了自信,施施然走到那名年輕將領面前,指著李元嬰和薛仁貴趾高氣昂地說道:「少將軍,卑職見這兩個人在這賊窟前鬼鬼祟祟的樣子,便上前質問,卻不想他們竟敢反抗,還打傷了卑職的四個手下,卑職以為這兩個賊眉鼠眼的傢伙肯定是心裡有鬼,即使不是刺客一夥的,也和刺客脫不了關係!」而另外那四個兵痞,也再次抖起了威風,迅捷地躲在了這隊人馬的身後。

    薛仁貴輕蔑地環望一眼,右腳輕巧地一挑,將地上的其中一把橫刀挑了起來,握在手心,小聲道:「殿下放心,就這十幾個人,禮並不放在眼裡!」當初他之所以一直沒去投軍,見多了這樣仗勢欺人的兵痞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不忙,不忙!」李元嬰輕輕搖了搖頭,看著薛旅帥在那個年輕將領面前指鹿為馬,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樣,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27
第二十八章 故人

       那騎在高頭大馬上被稱作「少將軍」的年輕小將很快也看清了李元嬰的模樣,嘴巴張得老大,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慌忙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李元嬰面前。

    「少將軍小心!那賊人厲害,你們還不快點去保護少將軍!」薛旅帥驚訝地看著他那少將軍的動作,忍不住叫了起來。

    「李將軍,別來無恙否!」李元嬰笑著抱拳說道,這個所謂的「少將軍」正是右衛大將軍李大亮的從子李道裕,上次隨駕巡幸洛陽宮的時候和他有過接觸,李元嬰本以為他已經死在了函谷關,卻沒想到會在這裡再見到他。薛仁貴也長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橫刀收了起來,怪不得滕王殿下如此氣定神閒,一點也不緊張,原來如此。

    原本李道裕還有點不敢確認,畢竟現在的李元嬰比起幾個月前那是憔悴了許多,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再無疑問,躬身行禮道:「卑官李道裕見過滕王殿下!」

    「滕……滕王殿下?」薛旅帥以及他那四個狗腿子頓時傻眼,這次可是真的尿褲襠了,他們之所以留在會興渡,可不就是為了滕王殿下嗎。

    李道裕回頭瞥了他們一眼,冷聲道:「拖下去杖責一百,以儆傚尤!真丟我們右衛的臉面!」

    「滕王殿下饒命!少將軍饒命啊!」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倖心理的他們登時癱倒於地,鬼哭狼嚎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被集體暴了菊花呢,誰能想到片刻前他們還是那麼的不可一世。真要被結結實實地打上一百棍,不死也得去半條命啊。

    隨李道裕而來的那幾個軍士面面相覷,也不知該怎麼辦,畢竟薛旅帥也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而且還是個瑕疵必報的主。不過見滕王殿下半天都沒有阻止的意思,而中郎將李道裕的眼神更是彷彿要吃了他們似的,知道此事已難善了,只好低聲歎了一句,「旅帥,對不住了!」然後麻利地將他們拖下去執行軍法。幸虧刑杖還是由自己人把握,旅帥應該不會受太大的苦,只希望旅帥回頭不要把怒火加到他們這些小人物身上就好!

    原來那些圍觀之人雖然已經被李道裕帶來的軍士驅散開來,但依舊躲得遠遠地時不時朝李元嬰這邊眺望。原以為那兩個被這伙兵痞訛上的年輕人肯定是要遭殃了,沒想到事情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均發出不可思議地感歎,那個看樣子有些落魄的俊秀少年竟然是滕王殿下。心裡面更是暗暗痛快,自從何七掌櫃被查出與行刺聖人的反賊有關,那些兵痞進駐會興渡以來,哪個往來黃河兩岸的客商沒被他們訛詐過,真是大快人心啊!

    李道裕滿意地點了點頭,撕下小客棧前的封條,一腳踢開店門,命人清掃乾淨後將李元嬰和薛仁貴請了進去,忐忑地說道:「道裕馭下不嚴,今日更是差點衝撞了大王,望大王恕罪!」不過心裡面卻開心得很,雖然他叔叔李大亮是右衛大將軍,但他自己在右衛卻沒有絲毫威望可言,從他的那些部下都稱他為「少將軍」,而不是「李將軍」就可見一斑了,好似他這個翊一府中郎將是靠著他叔叔的關係得來的一樣。而且剛才訛詐滕王的那幾個兵痞中的首領,乃是右衛將軍薛萬徹的族子,一個小小的旅帥,從來就沒有把他這個中郎將當回事,今天若不是借了滕王的名頭,這一百杖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打下去的。

    想到這裡李道裕輕輕一歎,今天以後,他怕是真要與薛萬徹交惡了,也許還會牽扯到他叔叔。雖說他叔叔現在深受陛下的信任,但是薛家在軍中的勢力亦不容小覷,除了右衛將軍薛萬徹外,其老大薛萬鈞是左屯衛大將軍,老二薛萬淑為右領軍將軍,而老四薛萬備也在殿中省供職。(注1)

    不過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誰讓薛萬徹為人太過跋扈,連其頂頭上司右衛大將軍李大亮他都不怎麼放在眼裡,而這個右衛翊一府,除了自己這個中郎將以外,左右郎將以下基本都是薛萬徹的親信之人,要想在翊一府打開局面,就免不了要得罪薛萬徹。不過今番陰差陽錯地把滕王給拖了進來,倒是個意外之喜,薛萬徹就算再有怨氣,首先想到的也應該是滕王,誰讓他族子不長眼,連滕王殿下都敢招惹,沒追究他個管教不嚴之罪就不錯了。至於自己這個右衛翊一府中郎將嘛,只是奉滕王教行事罷了。(注2)

    剛才李元嬰一直冷眼旁觀著,當然能看出來那幾個兵痞在被李道裕拖下去杖責前對李道裕並沒有應有的尊敬,看著李道裕無奈的神情,微笑道:「李將軍不要太過自責,如果我沒料錯,那幾個不守規矩的東西應該不受李將軍節制吧?」

    李道裕起身苦笑道:「讓大王見笑了!當日卑官在函谷關受了傷,不便行動,所以被陛下留在了陝州協助薛萬徹將軍尋訪大王的下落,承蒙陛下錯愛,擢升為右衛翊一府中郎將。後來薛將軍在這間客棧發現了大王的印信,並得知大王已經被反賊劫持渡過黃河,便也引兵去了河北,僅留下卑官領一旅留守在會興渡口,剛才冒犯大王的那個薛士元,就是這一旅的旅帥,不瞞大王,此人乃是薛萬徹將軍的族子。」

    薛萬徹的族子?李元嬰一愕,抬頭看了一眼李道裕,頗有深意地笑了笑,心裡暗道,這傢伙也不是省油的燈啊,剛才在客棧外的那一系列動作,又何嘗不是藉著自己的名頭為他在右衛立威呢!狐假虎威麼?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當成老虎的一天!

    李道裕被李元嬰看得有些尷尬,知道他心裡的這個小算盤瞞不了滕王,臉上一紅,將目光轉向薛仁貴,疑問道:「不知這位將軍是?」

    薛仁貴有些不好意思地抱拳道:「不敢當!某龍門薛禮,草字仁貴,現在還只是白身。」

    「呃?」李道裕大感意外,他原以為滕王身邊的這個護衛是李世績派來保護滕王的,沒想到卻是個庶人,一頭霧水地看向李元嬰。

    聽完李元嬰這幾個月來的經歷後,李道裕不由有些後怕,這幾天剛剛查明函谷道的刺客和三個月前英國公李世績剿滅的中條山賊寇是一夥的,原先他只道滕王是被英國公解救出來的,沒想到卻另有曲折,剛才他還有些奇怪,滕王怎麼一副庶人的打扮。

    想到此李道裕深深地朝薛仁貴作了個揖,如若不是薛仁貴的拔刀相助,那他們這些負責尋訪滕王的人今後可就沒什麼好日子過了,誰不知道滕王是陛下最寵愛的一個弟弟啊!本來他還準備向他叔叔李大亮舉薦薛仁貴,不過隨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既然是滕王殿下的救命恩人,何須他的幫忙!

    ****

    注1:關於薛家兄弟,《隋書》上記載的是薛萬述、薛萬淑、薛萬鈞和薛萬徹;而《舊唐書》和《新唐書》都是記載為薛萬鈞、薛萬淑、薛萬徹和薛萬備。不過由於史書上幾乎沒有薛萬述的事跡,所以小馬採用兩唐書裡的說法。如果有什麼謬誤還請各位大大在書評區指出,不勝感謝!

    注2:教:親王、公主所發的命令稱為「教」。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29
第二卷 雛鷹展翅 第二十九章 滕王回京

       在龍門縣滯留了三個多月,李元嬰早已歸心似箭。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自從穿越成滕王李元嬰後,他什麼時候受過這麼大的罪,當即就讓李道裕備好車馬即刻啟程回京。心裡暗想,可惜了,如果當年是穿到異界去的話,在這裡隨便開個什麼傳送門、魔法陣的,怕是現在就可以在平康坊的那個大宅子裡美美的睡上一覺了。至於他出長安前還準備去虢州看望的密王李元曉,早就被他忘到九霄雲外了。

    李道裕當然求之不得,畢竟英國公那裡傳來的消息說,還是沒能擒住中條山賊首劉仇。早一日將滕王送到陛下的面前,他的任務也就能早一日完成,若是再出什麼意外,陛下的雷霆之怒誰也擔當不起。所以除了留下被他打了一百軍棍的薛士元和他那四個親兵,讓他們去通知還在河東、河北兩道尋訪滕王的薛萬徹外,其他人全部用來護送滕王回京。如果不是李元嬰催促得緊,李道裕還準備去陝州刺史衙門再借點人手,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可不敢有半點的馬虎。

    李道裕手下的這些翊一府將士,即使是最普通的翊衛,基本上也都是官宦之家出身,和繁華的長安城相比,在會興渡的這些日子當然不好過,誰不想著早點回京師去。結果不到三天的工夫,滕王的車隊就停在了長安城的春明門外。

    「啊——總算是回到家了!」李元嬰興奮地跳下馬車,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城樓,忍不住大吼了一聲。

    正值正午時分,春明門內外人流絡繹不絕,聽到李元嬰的聲音後紛紛側目,看到那個始作俑者穿著一身破舊的缺骻衫,一群凶神惡煞的軍爺則環衛在他旁邊,誰也不明白怎麼回事。那個年輕人分明一身庶人的打扮,怎麼看也不像是長安城裡的勳貴子弟啊,可是身邊卻跟著這麼多的護衛,難道如今那些勳貴子弟們又開始流行庶人裝了?

    左右武候府是負責京師巡邏警戒的力量,近百名全副武裝的翊衛圍堵在春明門外,自然是驚動了鎮守在春明門的那百名左武侯府的衛士。不過在看到李道裕的身影後,春明門守將蕭鑰就放鬆了下來,讓他的那些部下都撤了回去,隻身走到李道裕面前,抱拳道:「蕭鑰見過李將軍,李將軍不是在陝州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京師了!」蕭鑰雖然官階不高,但卻出身高貴,其祖父是後梁孝明帝蕭巋,而當朝太常卿、參預政事蕭瑀則是他的親叔叔,自然認得同為勳貴子弟的李道裕。心裡也是羨慕得緊,沒想到這個李道裕跟著陛下去了一趟洛陽宮,回來就是右衛翊一府的中郎將了。

    李道裕朝蕭鑰善意地笑笑,將他介紹給李元嬰。蕭鑰心裡一登,隨即記起他叔叔曾經說過,李道裕之所以升任右衛翊一府中郎將,除了救駕有功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領翊一府協助薛萬徹尋訪滕王的下落。既然李道裕回到京師,肯定是找到了滕王,那這個一副庶人打扮,讓李道裕畢恭畢敬的年輕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這位小郎君可是滕王殿下?」蕭鑰激動地問道,怪不得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有幾隻喜鵲在他附近不住地叫,果真是來好事了!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雖然他的親叔叔蕭瑀前兩年又再次拜相,但是先不說蕭瑀自己就有三個親生兒子,就算在眾侄子中間,最受蕭瑀重視的還是他的堂兄蕭鈞,而他蕭鑰,恰恰是最不受蕭瑀待見的那一個。在春明門也已經待了有幾個年頭了,眼看昔日的那些同僚朋友至少也都有了個將軍的頭銜,而他到現在還只是個從六品上的振威校尉,心裡面不著急是不可能的。

    而且蕭瑀性格鯁急,鄙遠浮華,陛下都曾經被他頂撞過好幾次,數次被罷官,和其他朝臣的關係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幾乎把人給得罪光了,所以蕭鑰從來就沒指望過有什麼人會去提攜他這個蕭瑀的侄子。不過現在機會終於是來了,陛下因為滕王失陷反賊而罷朝三日,就足以看出陛下對滕王有多麼的重視了,今天長安城裡並沒有什麼大的動靜,可見陛下可能還不知道滕王已經回歸,要是這條喜訊是由他蕭鑰首先通報給陛下,也許陛下一高興,他就不用再守這個春明門了。就算暫時升不了官,能簡在帝心也是好的。

    李元嬰又不是蕭鑰肚子裡的蛔蟲,哪裡想到一息間蕭鑰的腦子裡閃過那麼多的念頭,點頭道:「不錯,某正是滕王李元嬰!」心裡暗暗奇怪,他剛剛聽了李道裕的介紹,知道眼前這個軍官是蕭瑀的侄子,作為當朝宰輔的從子,又不是剛才在灞橋他再次遇到的那個不入流的灞橋驛杜南,自己只是一個沒有什麼勢力的親王而已,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哎呀,果真是滕王殿下回來啦!」蕭鑰雙手一拍,想到喜處樂得差點就蹦了起來,馬上道:「大王可不知道,這幾個月來陛下一直心情不佳,接連貶了太子左庶子、中書侍郎杜正倫等好幾個大臣。大王一路舟車勞頓,可先回府歇息一下,卑官這就去稟報陛下大王回京的喜訊!」說罷不待李元嬰和李道裕有何反應,抱個拳轉頭就跑,沿著春明大街一路狂奔,恨不得馬上就飛到承天門外。

    李道裕好笑地看著蕭鑰的背影,他可不是這幾年來一直在大安宮守制的滕王,哪還不知道蕭鑰心裡的算盤。若不是他怕又遇到什麼危險,所以並沒有派信使先行回長安,這種美差還輪得到他蕭鑰。回頭遲疑道:「卑官要先去右衛公廨交令,大王是……」

    李元嬰指了指身上這件破舊的缺骻衫,無奈地說道:「我也想馬上面聖,不過剛才蕭校尉說的對,至少要先回府換身衣裳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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