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唐小皇叔 作者:馬千牛 (連載中)

 
yichuan 2010-2-2 00:46: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 91346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30
第三十章 各有心思

      李道裕一想也是,滕王殿下這個樣子若是被陛下看到,說不得還會怪自己沒有照顧好滕王,那就得不償失了。連連點頭,連忙從隊伍中挑選幾個精銳護送滕王回府。

    李元嬰奇怪地看著李道裕的忙活,愕道:「李將軍不是說要去右衛公廨嗎?難道如今右衛公廨已經不在皇城了嗎?」

    李道裕同樣不解地看著李元嬰,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右衛公廨不在皇城還能在哪裡?

    「李將軍既然是去皇城,而我的滕王府又是在平康坊,難道將軍不打算和我同路嗎?」

    聽了李元嬰的話後,李道裕這才想起來,隨駕洛陽宮前滕王已經從長安城外的大安宮遷到了與皇城僅一步之遙的平康坊。拍了一下額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滕王恕罪,卑官差點忘記了大王已經喬遷到平康坊了。」於是躬身請李元嬰再次上車。

    「無妨!」從陝州到京師這一路上的顛簸使得李元嬰也感覺到有些疲憊了,重新回到馬車後便讓李道裕快點進城,這三個多月時間可是把他這一輩子的罪都受光了。

    李道裕當然巴不得早點回右衛公廨交令,暗自腹誹,若非你硬要在春明門外停下來走走,這會兒工夫怕是早就到平康坊了。

    長安城東西長十八里一百五十步,平康坊位於皇城右下方,與春明門也就五六里的距離。不多時,馬車就停在了平康坊的北門。

    不待馬車停穩,李元嬰就從上面跳了下來,差點把負責駕車的兩個翊衛驚出一身冷汗,要是滕王有個好歹,那他們這輩子的前程也就完了。

    李道裕也連忙勒住韁繩,翻身下馬說道:「大王慢走,還是讓卑官護送大王回府吧!」

    「不用不用!」李元嬰擺手道,「此地離我那宅子也就幾步路的距離,就不勞李將軍辛苦了!再說,有仁貴兄在,安全問題不在話下!」

    李道裕看了一眼彷如一個小城鎮般的平康坊,略微點了點頭,若是在這裡還能出什麼意外,那萬年縣令也該自殺了,於是抱拳說道:「拜託薛兄弟了!」這一路上,他對薛仁貴倒是異常的推崇,不僅是因為薛仁貴救下滕王,間接地保住了他這身緋袍,更重要的是,通過這幾天來的接觸,他也已經發現薛仁貴乃是一個允文允武的不世之才,今番又立下了大功,飛黃騰達只是時間的問題。

    「將軍放心,薛某自有分寸!」薛仁貴淡淡地說道。其實薛仁貴對李道裕並無好感,天下烏鴉一般黑,會興渡口上那個仗勢欺人的旅帥薛士元既是他的部下,那李道裕這個主官也好不到哪裡去,如若不是正好撞上了滕王殿下,只怕他從來就沒想過要杖責薛士元吧。

    離開前李元嬰見李道裕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皺眉問道:「李將軍還有何事?」

    「這個……」李道裕踟躕片刻,將李元嬰單獨請到一邊,小聲說道:「這個卑官也不好說,在會興渡,薛士元因為大王而被打了一百軍棍,畢竟薛士元是薛萬徹將軍的族子,薛將軍面子上肯定不好看。不是卑官誹議薛萬徹將軍,實是薛將軍向來任氣不能下人,大王還是要留心一二!」

    李元嬰眉頭一跳,不過臉色瞬間就平靜了下來,點頭道:「多謝將軍衷言,元嬰曉得!」

    李道裕顯然沒想到李元嬰的反應會是這麼平淡,呆了呆,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隨即訕訕告辭而去。

    看著李道裕離去的背影,李元嬰冷冷一笑,來自一千多年以後的他自然知道薛萬徹那個傢伙是什麼性子,不過薛萬徹就算再飛揚跋扈,除非是他支援的魏王李泰登基,否則給他一個膽子也不敢對付自己。再說,那個叫薛士元的旅帥,不過是薛萬徹的一個族子而已,為了一個普通的族子而與如今聖眷正濃的滕王交惡,用腳丫子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莫非李道裕還真當自己是十多歲的小孩麼!

    「殿下,那李道裕什麼事如此神秘?」

    「沒什麼!」李元嬰輕輕地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不便與薛仁貴多說。只是詫異地看薛仁貴一眼,從剛才薛仁貴的語氣中,他能感覺到薛仁貴對李道裕有些不屑,記得這一路上李道裕好像沒有得罪薛仁貴吧?他哪想到,在薛仁貴的心裡早就有了對李道裕先入為主的印象。

    走近平康坊北門,守門的幾個左武候府的衛士早就站了起來,剛才在遠處不敢確認,如今哪還能認錯,這位庶人打扮的少年可不就是幾個月前剛剛喬遷到平康坊的滕王殿下嗎?難怪剛才右衛的李道裕將軍對他一直畢恭畢敬的樣子。由於李世民封鎖了消息,所以這些武候衛並不清楚李元嬰的行蹤,只道是滕王可能是留在洛陽宮了。

    「見過滕王殿下!」

    看著那幾個衛兵紛紛起身問候,李元嬰暗道,幸虧搬到平康坊後就帶著郭遷、王倫在坊裡坊外逛了個遍,在平康坊武候鋪也混了個臉熟,否則要進平康坊也有些麻煩。這武候鋪嘛,其實就相當於現在的街道派出所。

    雖然聽到那幾個衛兵稱呼李元嬰為滕王殿下,不過出入平康坊的人流也就回頭瞥了一眼,最多是有些奇怪李元嬰身上的穿著罷了。也是,平康坊與皇城比鄰,坊中基本上都是王公貴戚的宅邸,皇親國戚自然是見得多了。

    「這是孤的護衛!」李元嬰指了指薛仁貴說道。有了滕王的發話,薛仁貴要進平康坊,自然也就不是問題了。

    進了平康坊北門後,李元嬰謝絕了那幾個武候衛的護送,很快就走到了西南隅的滕王府門前。王府門前的那兩個侍衛使勁地揉著自己的眼睛,確定不是幻覺後頓時跳了起來,連招呼都不打,就一路叫喊著跑進府內去了。

    片刻後,楊保媼、郭遷、王倫等就出現在了李元嬰的面前。楊保媼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奶大的滕王殿下,一邊抽泣一遍激動地說道:「殿下!您終於回來了,可把奴婢給擔心死了!」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李元嬰頭疼地說道,也許是性格使然,他可看不慣這些哭哭啼啼的場面。

    「呃!」楊保媼擦了擦眼角,一頓一頓地說道:「殿下,您回來後去見過大家了嗎?殿下失蹤後,大家的心情一直就沒好過,連太子左庶子杜正倫都因為不小心觸怒大家而被先貶為谷州刺史,後再貶交州都督。」

    李元嬰心裡一登,這個消息他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了,難道是因為函谷道一事,天可汗哥哥開始對太子一系不滿了嗎?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31
第三十一章 回家真好

      說起杜正倫這個名字,可能是因為歷史上並不出名,反正對唐史認識有限的李元嬰來說,前世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或者是屬於看過就忘的角色。不過李元嬰即使只是從中學時代的歷史書以及已經被戲說得沒邊了的電視劇上對貞觀時期的歷史略有涉獵,也知道他那幾個大侄子爭奪起皇位來並不遜於上一代的激烈程度。所以在來到唐朝的這兩年多時間裡,對他那幾個大侄子明面上的支援者自有一番研究,而中書侍郎兼太子左庶子杜正倫作為東宮在朝中的重要力量,自然也就走入了李元嬰的視野。

    雖然李元嬰並不認為太子李承乾有那膽子勾結劉仇弒君,不過看到太子一系被削弱,他還是樂見其成的,畢竟由於天可汗哥哥一直以來就把他當成正面典型教育李承乾,使得李承乾素來就對他這個小皇叔看不順眼,若是真讓李承乾登基,他絕對沒什麼好果子吃。只是萬沒想到二皇兄一下子就把杜正倫給貶到嶺南去了,要知道杜正倫還是魏征那老頭兒舉薦的,這件事上魏老頭兒怕是也面上無光吧。

    「魏征!」李元嬰心裡輕輕念叨著這個名垂千古的名字,誰都知道杜正倫和侯君集這兩個人分別是太子李承乾身邊最重要的文武大臣,而巧合的是,杜、侯二人都受過魏征的舉薦,難道魏老頭兒也是隱藏在幕後的太子黨成員嗎?也許吧,如果沒記錯的話歷史上在太子被廢後不久,魏老頭兒的墓碑就被下詔推倒了。

    「殿下,這位壯士是?」楊保媼見薛仁貴手提一把橫刀,默不出聲地跟在殿下的身後,不過她印象中並沒有見過此人,眼中閃過一絲戒備,莫不是什麼江湖騙子騙到殿下頭上了吧?連忙詢問道。

    薛仁貴被楊保媼的目光看得有些緊張,言語間他也猜得出來,這個婦人應該是滕王殿下的奶娘了,拘束地說道:「某龍門薛禮,見過夫人!」

    「壯士有禮了!兒只是殿下的奴婢,哪裡稱得上什麼夫人啊!」楊保媼見薛仁貴雖然一身江湖氣,卻又溫文爾雅,文質彬彬,應該不似匪類,心裡也就放下了幾分戒備。龍門薛禮,原來是河東薛家的人。也是,殿下雖然還年幼,不過自小聰慧,哪是這麼容易上當受騙的。

    「呃!」思路被楊保媼打斷,李元嬰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有些疲憊地說道:「我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吧,這次能從刺客手中逃出,正是得益於仁貴兄。好了,具體的事情以後再說,都別在這門外杵著了,我這一路走來還沒有好好休息過呢,快去準備好湯水,沐浴更衣完我還要去宮裡覲見呢!」

    「哎呀,是奴婢的不是!郭遷,你下去交代一下,殿下要沐浴了!」楊保媼感激地看了一眼薛仁貴,隨即吩咐道。郭遷自是領命,用袖角擦了擦眼睛,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進了王府後,薛仁貴更是侷促,多年來以寒窯為家的他哪裡見過像滕王府這樣的宅邸。李元嬰見薛仁貴拘謹得很,就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心思待沐浴後他馬上就要去宮內覲見二皇兄,薛仁貴自然不能隨他進宮,於是便讓王倫帶薛仁貴在府內外熟悉下環境,並安排好客房,既然把薛仁貴帶回長安城,當然是要住進滕王府內了。

    ****

    唉,總算是可以好好地享受一番了!感受著包裹著週身的溫水,以及身後那四隻纖纖細手的搓揉,李元嬰愜意地躺在一個足以容下三四個人的澡盆子裡,雙目微闔,兩手隨意地扶在盆緣上,手指像彈鋼琴般有節奏地敲打著,長長地歎了一聲。連日來舟車勞頓的疲憊,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前幾個月的日子可真不是人活的,在寒窯的時候條件簡陋,而且是寄居在薛仁貴的家裡,李元嬰也就沒好意思讓他們給自己燒水洗澡,去野外嘛,腿腳不方便不說,而且修仁村邊上的那條小溪白天熱鬧得很,晚上也不乏凶獸。而在會興渡遇到李道裕後,為了快點回到京師,沿途也沒有像樣的歇息過,就更別提沐浴了。細細算來,他竟然至少有三個多月沒洗過澡!雖說在古代一年一沐浴的大有人在,但李元嬰可是實打實的現代人,哪受得了這個,若是時間再長點,他非發瘋不可!

    「殿下,怎麼了!」李元嬰感覺到背上的搓揉突然一滯,身後傳來一個嬌媚、柔弱而又略有些緊張的聲音。

    「沒什麼,繼續!」李元嬰正享受著,有些不耐地喝道。身後的那兩個侍候他沐浴的少女,叫做初晴和初雪,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至於是不是她們的本名李元嬰就不關心了。原本是長孫皇后立政殿裡的兩個宮女,雖然上次李元嬰在兩儀殿拒絕了李世民的保媒,不過從楊保媼那裡聽說了李元嬰曾經派人打聽過應國公家的女郎後,長孫皇后自是認為她家這個小皇弟已經長大了,於是便從立政殿裡挑了兩個她最為滿意的宮女賜給李元嬰。

    得,剛剛出了孝期就送來了兩個千嬌百媚的宮女,這皇家的生活和平常人家就是不一樣啊,二皇嫂這不是在逼著人家犯錯誤嗎?不過人家眼巴巴地送過來了,李元嬰自然沒有往門外推的道理,先不說這倆宮女雖然年紀不大,還只能算是花骨朵兒,但即使如此,放在後世,也絕對屬於後面跟著一個加強連的角色,而且如果真的把她們拒之門外,那天可汗哥哥會怎麼想,你李元嬰既有孝行,現在又不好女色,莫非是另有所圖,難道也覬覦著皇帝寶座嗎?

    再者說,有道是:「長者賜,不敢辭!辭之不恭,受之不愧!」李元嬰也就只好笑納了,可惜現在他還只能看吃不著,唯一的的功能也就只剩下侍候著他沐浴了。

    幾個月沒洗過澡,身子都差點發酵了,李元嬰舒舒服服地在澡盆子裡躺了半個多時辰,實在是不想起來,直到屋外的郭遷傳來宮裡已經來人正在外邊等候的消息,他才戀戀不捨地從澡盆子裡踏了出來。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32
第三十二章 太子的處境
  
     李元嬰由著初晴、初雪幫他穿戴整齊,才踏出房門,張阿難就如同鬼魅般地出現在他面前,諂媚道:「滕王殿下,您總算是回來啦!可把老奴給擔心死了!」

    「有勞張內侍牽掛了!」李元嬰用眼神暗示了一下一旁候著的郭遷,郭遷心領神會,從荷包裡取出幾緡錢塞到張阿難的面前。

    張阿難臉上的笑容自然是更加地燦爛了,麻利地將郭遷手裡的幾緡錢裝進自己的荷包裡,腆著臉說道:「還是滕王殿下最得大家的寵愛,得知殿下脫厄回京的消息後,大家馬上就遣老奴來滕王府召殿下兩儀殿覲見!」

    「那是當然,除了我家殿下,誰能在總角之齡獨創外拓開張,剛勁雄強的『滕王體』!」郭遷聽了自豪地說道。

    李元嬰莞爾,輕輕敲了下郭遷的腦袋,笑罵道:「哪有你這麼自賣自誇的,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說完逕自朝府外走去。

    一老一少倆太監見滕王走遠,一路小跑地就追了上來,郭遷揉了揉腦袋怏怏道:「殿下,郭遷說的是實話嘛!」張阿難瞧著四下無人,也小聲附和道:「郭舍人說的不錯,依老奴看,高祖大武皇帝諸子中,除了大家以外,也就滕王殿下最賢。說句大不敬的話,放眼宗室之中,也只有河間王、江夏王才能和殿下比肩,太子嘛,哼,差之殿下多矣!」由於李元嬰已經出閣開府,郭遷和王倫也隨之被表為滕王府舍人,有了正五品下的官階,故張阿難稱郭遷為「郭舍人」。

    「胡說,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元嬰何德何能,豈敢與太子相比!河間王兄、江夏王兄更是為我大唐立下赫赫戰功,元嬰更遠不如矣!」李元嬰頓時停下腳步,臉色一沉,假作不悅地說道。太子不如他,這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到,那可又是一場風波啊!雖然李元嬰心裡確實對李承乾看不上眼,但也只能在心裡想想罷了。

    不過不得不說張阿難這馬屁拍得還是很舒服的,把李元嬰比作河間王李孝恭和江夏王李道宗。這哥倆可是李唐皇室中最傑出的兩個人物,大唐的江山,幾乎有一半都是李孝恭打下來的,而李道宗也是赫赫有名的守邊名將,無論是貞觀四年的滅東突厥之戰,還是貞觀八年的生擒吐谷渾伏允可汗一戰,都少不了李道宗的身影。

    「啊!」張阿難自知失言,這馬屁可拍到馬腿上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聲道:「老奴失言,老奴失言!」當然他心裡還是很不以為然,兩個月前,大家隨便尋了個由頭,就把太子身邊最重要的股肱杜正倫給遠遠地貶到嶺南去了,這不正是太子已經失寵的表現嗎?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家先是以魏王殿下「好士愛文學」為由,特令其在魏王府別置文學館,任自引召學士,緊接著又加魏王為雍州牧、左武候大將軍,以禮部尚書王珪為魏王師。也許一覺起來,東宮就換了主人也說不定呢。

    李元嬰從張阿難的眼神中不難讀出他對太子李承乾的不屑,心裡輕輕一歎,看來張阿難等這些宮裡的太監也都察覺到太子地位不穩了,以這些太監們向來趨炎附勢的性子,如今李承乾的日子怕是不大好過囉。也是,天可汗哥哥的動作做得也太明顯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文學館啊,當年他老人家還是秦王的時候,他那秦王府內就設有文學館。房玄齡、杜如晦等貞觀朝的宰輔也都曾經是秦王府文學館的十八學士之一,這一詔令下來,不就是明擺著讓魏王李泰開始組建他的執政班子,培養心腹,等著入主東宮。以李元嬰的理解,這條詔令甚至還有慫恿李泰去學他老爹玩「玄武門之變」的嫌疑。就在這一詔令在朝野中掀起的狂瀾還沒有平復的時候,李泰又被加為雍州牧、左武候大將軍。

    整個京師由一條朱雀大街分成左右兩邊。街東五十四坊,稱為萬年縣;街西五十四坊,稱為長安縣,而不管是萬年縣還是長安縣,它們都屬於雍州的治下。雖說李泰只是以親王領雍州牧,並不負責雍州的具體行政工作,但雍州牧畢竟是名義上的雍州最高長官,其象徵意義不言而喻。至於李泰的左武候大將軍頭銜,那就更不用說了,左右武候府就是負責京師治安最主要的一支力量,長安城一百零八里坊,坊坊都有左右武候府設立的武候鋪。

    剛剛走出滕王府,李元嬰一行人就碰到了薛仁貴和王倫從外邊回來,知道王倫已經陪著薛仁貴熟悉了一遍平康坊的環境,抱拳說道:「仁貴兄!元嬰暫且失陪了!」

    「殿下言重了!」薛仁貴看到李元嬰身邊頭頂高山冠的張阿難,知道滕王這是要進宮覲見了,忙拘謹地說道。

    「咦!」張阿難突然眼睛一亮,一把就拉住了薛仁貴的袖子。這可把薛仁貴給嚇壞了,這死太監想要幹什麼?

    張阿難側問道:「這位壯士可就是李道裕將軍提到過的河東義士薛禮,薛仁貴?」

    薛仁貴暗鬆一口氣,輕輕一掙,將他的袖子從張阿難的手中掙脫開了,暗付這死太監的熱情實在讓人受不了,漲紅著臉說道:「不敢當,在下正是龍門薛禮!」

    「嘖嘖嘖!」張阿難上下打量薛仁貴一番,讚道:「真壯士也!」

    李元嬰頓時毛骨悚然,一把將張阿難拉走,丫的,太監就是太監,沒想到這個張阿難也有這個嗜好,留下目瞪口呆的薛仁貴。好不容易出了一個拐角,張阿難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埋怨地看了李元嬰一眼,幽幽一歎。

    平康坊和皇宮之間並沒有多少的距離,穿過皇城後,經承天門進入宮城,再穿過太極門、左延明門,途徑門下省、弘文館,再拐一個彎就到了兩儀殿前的兩儀門上。經張阿難這麼一提,李元嬰也想起了他在黃河那條船上的時候曾經騙過薛仁貴說,宮裡流傳過他單戟退山賊的事跡,於是趁著張阿難前出通報的工夫,將圓謊的工作交代給了郭遷。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33
第三十三章 流言

    郭遷在心裡默念了兩遍李元嬰對他的交代,把它牢牢記住,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殿下這又是何意?

    李元嬰發現郭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是心裡好奇地緊吧。他可不想因為郭遷的好奇心而不小心壞了事,略微一思索,馬上就找到了一個由頭,泰然自若地說道:「薛仁貴有大恩於我,這次覲見,我自然會在陛下面前為仁貴兄謀一個好出身。不過薛仁貴畢竟是初入軍旅,驟升高位恐下面的人口服心不服,但若是把他在龍門單戟擊退數百山賊的英雄事跡傳揚出去,使得長安百姓盡人皆知的話,那以後薛仁貴在他的那些部將面前就能最快速度地樹立起威望來。」

    「殿下放心,遷一定辦得妥妥當當!」郭遷心裡暗讚,殿下想得就是周全啊。

    「不過這件事情你暗地裡做就好了,萬不可被仁貴兄察覺出來,以薛仁貴的性格,若是被他知道了這件事情,肯定放不下面子的,那就弄巧成拙了。」李元嬰還是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囑道。

    郭遷自是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有任何紕漏,轉而說道:「殿下,說到散佈謠言,前幾個月長安城裡倒是也出現過一則流言。」

    「什麼叫謠言?薛仁貴單戟退百敵的事跡在龍門縣路人皆知!」顯然李元嬰對郭遷的用詞不滿意,有些不悅地叱道。

    「遷失言了!」郭遷賠笑道,「遷是說幾個月前長安城裡曾出現過一條流言,卻與殿下有點關係!」

    「呃?」李元嬰心裡一緊,驚異地看著郭遷,心裡暗罵開來,誰他娘的暗算老子,才離開長安城三個多月,竟然有人算計起他來了。他一個藩王涉及到京師坊間的流言,這從古到今可都不是什麼好事啊,前朝大業年間,僅僅一個「楊花落,李花開。」就不知害死了多少李姓之人,想到事情的嚴重性,李元嬰頓時緊張起來。

    郭遷朝四週一望,小聲道:「殿下不要擔心,那條流言對殿下應該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而且既是流言,估計過些日子應該就能漸漸平息下去了。」

    李元嬰眉頭略有展開,還是不放心地追問道:「那條流言是關於什麼方面的?」

    「說來也怪了,也不知是誰傳出來的消息,說是殿下和長孫司空有些矛盾,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嘛。長孫司空向來雅量,和殿下又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哪來的什麼矛盾!」郭遷好笑地說道。

    「長孫胖子……」

    郭遷繼續道:「殿下失陷反賊後,遷和王倫隨大家迴鑾,回到長安城後,遷很快就聽說了這條流言。遷也曾私下派人打聽過,這條流言估計是殿下隨大家巡幸洛陽宮離開長安城那時候就流傳出來了。」

    「我明白了!」李元嬰笑了笑說道,「你還記得去洛陽前我曾經進宮過一次嗎?」

    「殿下是說送密王、江王離開京師那一天的事情嗎?遷當然記得,那次跟隨著殿下入宮的也是遷!」

    「不錯,那你應該還記得當時我和長孫司空一起離開兩儀殿的時候,長孫司空的臉色很難看吧!」

    郭遷連連點頭道:「那還是遷第一次看到長孫司空生氣呢!」

    「那就是了,可能是宮裡那些番上的衛士見我和長孫司空走在一起,所以才會誤以為我和長孫司空產生矛盾了,然後當成談資抖了出去,繼而形成流言,不必理會他們!」李元嬰淡然說道。不過心中卻是冷笑不止,也許這條流言的起因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但是,能在短時間內傳遍京師兩縣一百零八坊,這裡面要是沒有人推波助瀾鬼都不信!至於幕後煽風點火之人嘛,長孫無忌以及他身後的關隴集團可以排除。自從長孫無忌將一干宗室中人得罪個乾淨,辭掉了相位後,就一直在韜光養晦,顯然這個流言並不符合他那一貫的謙謙君子的形象,只能給他抹黑。

    雖然將長孫無忌等人排除出去,但是李元嬰還是想不到在幕後推波助瀾的會是什麼人。他現在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藩王而已,有個金州刺史的頭銜但也沒有去之官,僅有的家當也就是頭頂上的聖眷以及那八百戶的實封,礙不到什麼人,也影響不到什麼人。即使真的和長孫胖子變得勢如水火,好像也沒有人會得益吧!

    ****

    「滕王殿下,陛下相召!」這一會兒的工夫,張阿難又屁顛屁顛地從兩儀門裡面走了出來,諂笑道。

    李元嬰微微頷首,讓郭遷幫他再整一整衣冠,有些頭痛地把這個問題拋卻一邊。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們去吧!反正李元嬰現在看來這條流言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還是讓長孫無忌去頭疼吧,說不得那幕後之人所要攻擊的對象就是這長孫胖子。再說,即使沒有前些日子兩儀殿拒婚那件事情,李元嬰也不指望能和面團團有什麼交情,心裡面就從來沒減輕過對這只笑面虎的警惕。

    跟著張阿難的步伐,剛剛踏進兩儀殿,李元嬰就感覺到面前一陣清風拂過,半大的身子立刻就被人一把給熊抱住,耳邊傳來一陣爽然的笑聲,「好!好!好!二十二郎,你可算是回來了!自從二十二郎被那個賊子擄去以後,皇兄一直擔心得要死。那賊子怨恨皇考當年殺了他祖父劉文靜、叔祖劉文起,後來劉文靜的兩個兒子謀反,又被皇兄我籍沒其家,二十二郎落入其手,後果可想而知。今天從左武候府蕭鑰口中得知二十二郎脫厄回京的消息後,皇兄這幾個月來的憂惶一朝頓解,彷彿死而復生一般!哈哈!」

    聽著李世民激動難平的聲音,李元嬰連忙說道:「臣弟讓皇兄擔心了!」心裡暗讚,唐太宗就是唐太宗,果然深諳為君之道,即使他這番感言並不是發自肺腑,只是故作姿態而已,這一番話下來,換作這一時代的任何人,誰今後還不會為他效死命!貞觀朝那些層出不窮的名臣猛將,怕都是這麼被天可汗哥哥籠絡來的吧!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34
第三十四章 舉薦

    這時候阿史那忠也走到了李元嬰面前,羞愧地說道:「天幸滕王無恙歸來,否則忠萬死難辭其咎啊!」

    李元嬰這才注意到,兩儀殿中除了天可汗哥哥以外,還站著阿史那忠和李大亮、李道裕叔侄等老熟人,抱拳道:「史將軍言重了!當日若不是史將軍捨命將元嬰推開,元嬰今天也無法再站在這兩儀殿上了!將軍的救命之恩,元嬰沒齒難忘!」李大亮叔侄見滕王的目光投向他們,也同時抬手作了個揖。

    「職責所在,何恩之有!當日如果忠能多出一分戒備之心,滕王也不會身陷反賊之手,滕王如此說,羞煞忠了!」阿史那忠搖搖頭,黯然道。

    李世民把著李元嬰的手,笑呵呵地帶著他走到兩儀殿裡面,揮了揮衣袖說道:「好了,既然二十二郎已經回來了,史卿家就不要太過自責了,再說當日之事也確實怪不得史卿家。」

    「皇兄說的不錯,史將軍不要太過介懷!元嬰前幾天聽李道裕將軍說起過,史將軍當日在函谷道身受重傷,幾乎害了性命,不知現在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

    「不礙事!」阿史那忠重重地拍了幾下自己的胸膛,總算是露出一絲笑容,「滕王有心了!忠是個粗人,經得起摔打,當年在草原的時候,再重的傷忠也都挺過來了,那點小傷算得了什麼。再說,長安城裡還有藥王孫道長在呢!」

    聽到李元嬰提起阿史那忠的傷勢,李世民抓著李元嬰的那隻手突然一抖,目光轉移到李元嬰的雙腳,有些緊張地問道:「噫!皇兄剛剛聽道裕卿家說,二十二郎的右腿曾經摔斷過,而且還在黃河裡浸泡了幾刻鐘,現在怎麼樣了?可千萬不要落下什麼病根啊!」

    李世民心裡越想越緊張,因為他那個不爭氣的太子就是一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才導致現在走路的時候還是一跛一跛的,二十二郎可不能再出這種意外啊,連忙叫道:「張阿難,快點給朕去把孫道長請到兩儀殿來,不得有誤!」

    自從聽了李元嬰的建議,李世民派高履行從峨眉把孫思邈請到京師後,尚藥局的工作算是減輕了不少,比起尚藥奉御許孝崇,顯然李世民更加信任名聲在外的孫思邈。雖然許孝崇對聖眷正隆的孫思邈眼紅得很,但又有什麼辦法,誰讓那牛鼻子老道一入長安城就治癒了久病纏身,讓他們尚藥局的這一干侍御醫們束手無策的長孫皇后呢。即使許孝崇嫉妒孫思邈,但也不得不承認,孫思邈的醫術確實會比自己強上一些,不愧藥王這個稱號。

    「孫思邈啊……」李元嬰輕輕嘟囔了一聲,這雜毛老道對他可是怨念頗深啊,強笑道:「皇兄不用擔心,當日從賊人手中救下臣弟的河東義士薛仁貴乃北魏名將河東康王薛安都之後,不僅允文允武,而且對藥石方面亦有所研究,在薛氏夫婦的精心照顧下,臣弟這雙腿沒有什麼大礙的,就不用勞煩孫道長了吧!」李元嬰也瞅著這個機會把薛仁貴推薦給李世民。

    「沒關係的,三清殿離兩儀殿也不遠,如果不讓孫道長好好看看,皇兄實在是放心不下!」李世民怕李元嬰腳傷未癒,不能久立,忙讓另一個內侍王君給李元嬰準備了一個胡床。初唐的時候椅子還沒有出現,當時的坐具就是這種叫做「胡床」的東西,因為是從北方遊牧民族那裡傳過來的,故名「胡床」,現在依舊很常見的馬扎就是源於這個胡床。

    既然如此,李元嬰就不客氣了,話說在兩儀殿裡坐下來,他還是第一次呢。端坐在胡床上,李元嬰心裡暗思,比起這胡床,還是椅子舒服點,回頭跟郭遷知會一聲,這種沒技術含量的東西應該能鼓搗出來吧,記得他以前好像看過一本穿越小說,其中的主角就是靠賣這些傢俱起家的。

    想起他前世看過的那麼多五花八門的穿越類小說,李元嬰心裡就憋屈得緊。那裡面的主角要不虎軀一震,只要是歷史上留名的,紛紛哭著喊著要為主角效力;要不就是缺什麼造什麼,炸藥、鋼鐵、玻璃都已經過時了,就算出來個飛機、潛艇也不是稀罕事。為什麼同樣是穿越,主角換到他身上這些就行不通了?

    孫思邈就不用說了,這是李元嬰的傷心往事。也就薛仁貴的出現還能安慰一下,不過薛仁貴之所以出山,也是看在李元嬰能在李世民面前為他謀個好前程,他效忠的對象始終還是皇帝。至於什麼鋼鐵、玻璃,飛機、潛艇的,那就算了,李元嬰的腦袋裡可沒裝著百科全書,前世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而已,誰沒事去研究什麼鋼鐵、玻璃!至於火藥嘛,在書海中漂泊多年的李元嬰還是記住了「一硝二磺三木炭」這個膾炙人口的配方,但是現在已經是大唐貞觀年間了……別的不說,就眼下就要被請到兩儀殿的孫思邈就是個煉丹家,玩火藥的祖宗。至於更高級的三|硝|基|甲|苯、硝|化|甘|油等等,在大學《有機化學》這本書上,李元嬰倒是有見過這些名詞,不過也僅僅限於知道這些名詞而已。想來想去,他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還算大致瞭解今後的歷史走向了。

    李元嬰因為一個胡床而兩眼出神,浮想聯翩,李世民則低頭念了兩聲薛仁貴的名字,好奇地問道:「剛才李卿家對那位河東義士薛仁貴也是非常的推崇,說是不世之才!原來是河東康王之後,而且還精通藥理,難得,難得啊!不知薛仁貴有沒有隨二十二郎進宮啊?」

    李元嬰起身離開胡床,躬身道:「皇兄沒有召見,臣弟不敢擅自做主,薛仁貴現在暫且在臣弟府中下榻。」

    「唔!」李世民輕輕捋著鬍子,頷首道。

    李道裕也同時進言道:「陛下,臣雖然和薛禮僅有三日的接觸,但所言絕無誇大!」

    「薛仁貴之才比卿家如何?」李世民看著李道裕含笑問道。

    「臣差之遠矣!陛下未能早獲此人,乃泰州刺史,龍門縣令之失!」李道裕挺著腰桿說道。如果讓李道裕得知薛仁貴因為會興渡口薛士元那件事情而不屑與他為伍,也不知他會不會後悔今天在李世民面前如此極力地舉薦薛仁貴。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35
第三十五章 孫思邈

      雖然早先的時候李道裕已經在李世民面前舉薦過一次薛仁貴了,但李世民卻沒想到李道裕會給那個薛仁貴如此高的評價,微笑道:「在年輕一輩中,能讓李卿家如此折服的人好像還沒有吧,我倒是有點迫不及待地想見見這個薛仁貴了!嗯,王君,去一趟滕王府,宣龍門薛禮覲見!」

    王君自領旨而去,李元嬰也是心裡暗喜,事情比想像中的順利啊,投向李道裕一個感激的目光。李道裕自然也能感覺到滕王善意的眼神,微微回個禮,壓在心頭的巨石放下了一些,今天也算是送個滕王一個大禮了,滕王應該不會再在陛下面前提起薛士元的事情吧!

    李道裕雖然對薛士元半點好感都欠奉,但他畢竟也是右衛翊一府的旅帥,他有什麼過錯,自己作為翊一府中郎將也脫不開責。今天在平康坊外,李道裕之所以提醒李元嬰要小心薛萬徹以後可能會給他使絆子,其目的也只是希望李元嬰不要把會興渡口那件不愉快的經歷上奏給陛下。不過從當時李元嬰的表情上看,李道裕估計自己可能弄巧成拙了,所以才會在李世民面前極力舉薦對李元嬰有救命之恩的薛仁貴,以期獲得李元嬰的諒解。

    其實李道裕卻是想岔了,李元嬰壓根就沒想過把會興渡口的那件事告知李世民,一來正如李道裕之前所想一樣,打了薛士元一百棍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若將此事上奏,李道裕、薛萬徹,甚至是右衛大將軍李大亮都有可能受到李世民的處罰,一下子得罪了李大亮和薛家四虎,這麼不划算的事情李元嬰自然不會去幹。二來以他的身份,若是牽扯到十二衛裡面去,而且是十二衛中份量最重的左右衛,指不定他那皇帝二哥會怎麼想呢。

    打發完王君去宣召薛仁貴後,李世民自道:「薛仁貴當然有功,不過李卿家一路護送二十二郎歸來,也不能不賞!李卿家,不知你要什麼賞賜啊?」

    李道裕慌忙跪下道:「護送滕王殿下回京,那是微臣的職責所在,豈敢向陛下討要賞賜!」

    「起來說話吧!這次二十二郎從陝州回京,一路上沒有出現什麼意外,這就是愛卿之功,朕還是賞罰分明的!」也許是為了加強其肯定的語氣,李世民少見地用起了「朕」這個一般只在正式場合才使用的自稱。

    「賞罰分明……」李道裕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心裡暗暗叫苦,他怕的就是這個賞罰分明,還不知道滕王會不會把會興渡的那件事情上奏出去,現在得了賞,待會兒要是受起罰來,那就更重了。

    李世民只道李道裕是在謙讓,也是,歷來臣下受了賞賜,哪個不推上三五次,以表示自己的高風亮節,更何況還是向君王討要賞賜,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碰到了傀儡皇帝,哪裡能想到李道裕現在的心思。自顧說道:「李卿家現在是守右衛翊一府中郎將吧?驟然再遷也不合適。這樣吧,加本品為壯武將軍,賜彩段二百。」(注1)

    「陛下,道裕才剛剛守右衛翊一府中郎將,這麼快就提升本品,怕是與禮不合吧?」李大亮隨即諫道,他的心思和其侄李道裕不一樣,只是覺得如此一來,李道裕恐會受朝野非議,當初在函谷道的時候,他就曾極力反對李道裕出任右衛翊一府中郎將。李道裕一回到長安城就去了右衛公廨交令,隨即到兩儀殿覲見,而李大亮早朝後就一直跟隨著李世民,李道裕還沒來得及將薛士元之事告知李大亮。而兩儀殿中的另一個大臣,左屯衛將軍阿史那忠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一個胡將,只負責天可汗的安全,其他朝堂之事一概不關心。

    李道裕見他叔叔同樣反對,不由大喜,他叔叔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還是很重的。暗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阿叔果然和我心意相通!他卻忘了,當初在函谷道,李大亮旗幟鮮明地反對他出任翊一府中郎將的時候,他可是把他叔叔恨了個半死。

    雖然李元嬰暗恨李道裕想把他拖到右衛內部的爭鬥中去,但是對他剛才極力舉薦薛仁貴一事還是很有好感的,低頭想了一下,然後說道:「臣弟今番回京,幸虧是在會興渡遇到了李將軍,承蒙其照顧,否則這一路行來,指不定還要受多少苦呢!」

    李道裕眼前一亮,驚訝地看向李元嬰,滕王這是什麼意思?看這情形,滕王殿下應該不會再揪著薛士元不放了吧……如果是這樣,陛下的賞賜自然要得。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張阿難氣喘吁吁地從外邊走了進來,「陛下,孫道長已經在兩儀殿外候著了!」

    「那還等什麼?宣!」李世民不耐地揮了揮手說道,然後把目光轉向李大亮、李道裕叔侄,「孫道長到了,那此事就不要再議了。就這麼定了,道裕愛卿本來就是正四品下的中郎將,授壯武將軍也是常例!」

    李道裕現在的心思已經和原來截然相反,見陛下都乾坤獨斷了,自然是欣然謝恩。而李大亮唯有苦笑,正四品下的職事官授壯武將軍當然沒問題,但道裕任中郎將才三個月的工夫,而且他的年紀也尚輕。朝野中對他深得陛下的信任早就眼紅不已,他手下的右衛將軍薛萬徹就是一個例子,現在怕是更甚了。

    少頃,一個鶴髮童顏的牛鼻子老道便出現在了兩儀殿上,自然就是初唐幾大妖孽似的人物之一,藥王孫思邈了。聽說這個牛鼻子已經九十七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唬人的,不過那一手醫術倒是不摻假。

    「貧道見過陛下!」這老道在李世民面前也只是打了一個稽首。

    孫思邈被請來也有兩年的時間了,李世民對此當然不以為意,降低姿態說道:「打擾道長清修了!二十二郎日前右腿受了傷,世民惟恐落下病根,還請道長施以妙手,世民不勝感激!」

    ****

    注1:唐官制,不管有沒有實際管理職務的官員都各有品階,即散官。許多時候,職務與品階並不一致。《貞觀令》,以職事高者為「守」,職事卑者為「行」,仍各帶散位。文中「壯武將軍」就是正四品下的武散官名稱,「右衛翊一府中郎將」則是職事官名稱,品秩也是正四品下。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37
第三十六章 大醫精誠

      在從三清殿出來的路上,孫思邈已經從張阿難口中知道了此行的目的,稽首道:「陛下寬心,貧道這就為滕王殿下察看腿傷!」說罷就不再理會李世民拳拳的目光,逕自走到李元嬰的面前,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微笑,「請滕王先坐在胡床上,貧道才好施診。」

    李元嬰對孫思邈可是發憷得緊,看這牛鼻子老道那模樣就知道他還記得仇呢。想起這事李元嬰依舊是忿忿不已,如果不是自己當初向天可汗哥哥進言,派遣高履行下劍南道尋訪這牛鼻子,繼而被天可汗哥哥供奉在宮內的三清殿裡,衣食無憂不說,並且讓秘書省著作局和殿中省尚藥局協助他編修醫書,否則現在這牛鼻子怕還在峨眉山喝西北風吧。不念情也就罷了,至於把自己當成仇人嗎!

    不過聽說這牛鼻子的醫德還算過得去,應該不至於動什麼手腳。李元嬰自思薛仁貴的醫術只是半路出家,雖然現在已經可以活蹦亂跳了,但能讓藥王孫思邈好好檢查一遍,那總歸是好的,若是真的落下太子大侄子那樣的病根,哭都沒地方哭去,便按照這個牛鼻子的吩咐坐好。

    孫思邈瞥了一眼李元嬰,以他近百歲的閱歷哪能看不出來李元嬰心裡面在想些什麼,一邊蹲下埋頭察看李元嬰右腿上的舊傷,一邊用僅僅他和李元嬰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慾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

    李元嬰微微錯愕,來到唐朝也已經有兩年多時間了,而且在大安宮守孝的時候,為了系統地學習下繁體字,順帶著對「之乎者也」也熟悉了不少,雖然這牛鼻子的兩句話說得文縐縐的,但李元嬰大致還是聽出來了他所要表達出來的意思。即使他對自己仍然存在著怨恨,但是他作為一個醫生,在對待病人的時候,不會因為是仇人而另有想法。

    「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李元嬰心裡將孫思邈剛才的第二句話又暗念了兩遍,想起他穿越前的那個世界裡,醫生都已經成了強盜的代名詞了,對孫思邈不由肅然起敬,這才是真正的大醫啊!

    「孫思邈之所以會對我有怨,想來也是因為埋怨我把他束縛起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可以隨時隨地救治平民了。兩年前奏請皇兄集著作局、尚藥局之力編修《本草》、《千金要方》,怕也是為了彌補不能像以前那樣行醫的遺憾吧……」李元嬰心裡不由自責起來,對孫思邈的怨念早已煙消雲散。想想當初他生活的那個年代,在現代文明的腐蝕下,哪裡還能找得到像孫思邈這樣的醫者呢?否則他當年也不會因為無力支付高額的醫藥費而成為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孤家寡人。

    突然孫思邈眉頭一皺,輕咦一聲。這可把兩儀殿上的所有人給嚇壞了,因為剛剛得了賞賜而沒止過笑容的李道裕頓時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難道這就是古人說的樂極生悲嗎?要是滕王殿下的腿腳出了什麼問題,那他這個右衛翊一府中郎將可就當到頭了,雖然他遇到滕王已經是滕王右腿受傷後三個多月的事情了,但滕王畢竟是由他一路護送回來的。太子殿下的腿已經治不好了,如果滕王再出了事情,陛下盛怒之下會聽自己的解釋嗎?沒有流放嶺表就是祖上燒高香了。

    原本還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中的李元嬰更是立刻驚醒了過來,眼神驚恐地盯著依舊埋頭察看傷口的孫思邈。他好不容易時來運轉,從一個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的窮小子成為了如今貞觀朝的天潢貴冑,難道否極泰來的代價是要成為一個像李承乾那樣的跛子嗎……如果不是李元嬰現在是坐在胡床上,怕是早就癱倒下去了。

    這時孫思邈也發現了李元嬰的異樣,抬頭看到李元嬰面如金紙,一臉的不解。

    李世民哪裡還按捺得住心裡的焦急,莫非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慌忙從案幾前衝了下來,張阿難見狀連忙上前相扶,結果被李世民給一腳踹開,三兩步走到孫思邈的身後。緊緊地抓著孫思邈身上的道袍,緊張地問道:「孫道長!二十二郎的腳傷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吧?」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古人一般都是最愛幼弟、幼子,最出名的例子就是戰國時期趙孝成王之弟長安君和西漢景帝之弟梁孝王劉武,李世民當然也不例外。而且自偷梁換柱,換成了現在這個李元嬰,提前百年讓「顏體」面世,並冠以「滕王體」之名後,酷愛書法藝術的李世民對李元嬰的愛護,甚至引起了他那幾個嫡子的嫉妒。所以現在李世民的心情就可以理解了。

    「什麼——二十二郎的腳怎麼了?」李世民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一聲驚呼。緊接著,頭疏兩博鬢,身著鈿釵禮衣的長孫皇后在四個面容姣好的宮女的簇擁下出現在了兩儀殿上。也許是緊張李元嬰的緣故,即使兩年前病入膏肓卻仍然不失雍容華貴的她今天反而有了一種跌落凡塵的感覺。

    「臣等見過皇后娘娘!」李大亮等人見到長孫皇后的到來,連忙低頭行禮。李元嬰則坐在胡床上無精打采地朝長孫皇后抱拳道:「元嬰見過皇嫂!」

    長孫皇后抬了抬手,快步走到李元嬰和李世民面前,埋怨地說道:「陛下,自從二十二郎失蹤後,您又不是不知道臣妾心裡面有多擔心,今天二十二郎脫厄回京,您怎麼也不派人通知臣妾一聲,若不是有宮人碰到王君後告知臣妾,臣妾現在還在擔心著呢!二十二郎的腿這是?」看到李世民臉色鐵青,而李元嬰又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長孫皇后忽然想起了承乾當初的遭遇。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39
第三十七章 意外

      孫思邈茫然地看著殿上這些人奇怪的反應,低頭回想一下,恍然大悟,估計是剛才自己的驚異聲讓他們誤會了。正要開口解釋的時候,去滕王府傳召薛仁貴覲見的內侍王君也回到了兩儀殿。

    王君一進兩儀殿,馬上就感覺到了殿中瀰漫著凝重緊張的氣氛,心中詫異不已,他這一來一回的工夫,莫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了?忐忑不安地輕挪到李世民面前,生怕不小心點燃了火藥桶,小聲地稟道:「陛下!薛禮已經在殿外候旨,不知陛下是否即刻召見薛禮?」

    「薛禮?」李世民眼睛裡閃過一絲怒氣,斜睨了李道裕一眼,冷笑道:「哼,他還有臉來!好,那就讓朕來看看這個不世之才長得什麼模樣?」

    王君一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看起來陛下彷彿要將那個薛禮生吞活剝了一樣,感覺到李世民話裡話外透著的怒火後,王君不敢怠慢,快步退出兩儀殿。

    孫思邈一副突然釋然的表情,抬頭問道:「薛禮?陛下說的可是泰州龍門人,薛禮薛仁貴?」

    「臣妾聽王君說,這個薛禮可是二十二郎的救命恩人!怎麼臣妾覺得陛下好像不大喜歡這個薛禮呢?」長孫皇后身邊的那個宮人碰到王君的時候,王君正好準備出宮宣召薛仁貴,所以長孫皇后也聽說了薛禮這個名字。

    李世民和李元嬰則同時驚異地叫道:「孫道長也認識薛禮(仁貴兄)?」

    孫思邈捋著他那白花花的鬍子,笑呵呵地說道:「如果是龍門縣的那個薛禮,那貧道正好認識!難怪貧道剛才發現為滕王殿下治傷的手法如此眼熟,原來是仁貴啊!」

    李元嬰彷彿鳳凰涅槃般又重新抖擻起精神,一臉希冀地看著孫思邈,慇勤地問道:「莫非道長剛才的那聲輕咦就是因為這個事情?」

    看到孫思邈含笑點頭,殿中眾人全都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只有後來的長孫皇后依舊茫然不解。李世民有些不好意思地附著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長孫皇后這才恍然大悟,隨即對孫思邈問道:「道長,那二十二郎的腿傷現在應該沒有什麼大礙了吧?」

    「娘娘放心好了!滕王殿下的腿傷並不算太嚴重,雖然曾經在水中浸泡過,好在仁貴救治及時,不會落下什麼病根的!仁貴雖然志在家傳武藝以及戰法兵書,不過對於跌打損傷和金石瘡傷之類,還是有些造詣的。」孫思邈說著將李元嬰的襴袍整理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長孫皇后低喃了幾聲,突然心中泛出一絲苦澀,如果當年有孫道長在,承乾應該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吧。她有些黯然地看了李世民一眼,夫妻兩人風風雨雨二十幾年了,李世民心裡想些什麼,她也能夠猜個**不離十。以她夫君的驕傲,怎麼也不會願意他的繼承者是一個跛子,從年前在青雀府裡設立文學館,到近日杜正倫被貶到嶺南去,這一系列的事件就能看出陛下早已把目光從承乾那裡轉移到青雀身上了。如果不是因為歷史上廢太子的下場都不好的話,陛下怕是早就換儲君了。

    李世民看到長孫皇后興致不高,以為她還在抱怨自己忘記把二十二郎回來的消息告訴她,爽然地笑道:「沒有第一時間通知皇后,是我的不是。不過今天可是個大喜的日子,皇后就不要不高興啦!」

    ****

    兩儀殿外,薛仁貴心裡有些踟躕,剛才宮裡的那個王內侍進殿前對他還是客客氣氣地,惟恐怠慢了什麼,可是出來後卻完全變了一副模樣,冷冷地跟他說了聲「自求多福」就自顧走了,難道又出什麼變數了嗎?

    同樣在兩儀門外等候著李元嬰的郭遷當然也聽到了王君那冷到冰點的聲音,走過來安慰道:「薛壯士不要擔心,萬事有殿下在呢!遷估摸著王內侍可能是在裡面被大家給斥責了,所以才會對薛壯士冷言冷語的。」

    「嗯!」薛仁貴給自己壯了壯膽子,是啊,民間都傳說聖人最喜滕王,有滕王殿下在,應該不會出什麼狀況。王君回頭見薛仁貴依舊站在兩儀門外,尖著嗓子喝道:「嘿!還杵著幹什麼呢,快走啊!」

    薛仁貴連忙跟上王君的步伐,心裡暗道:「薛仁貴啊,薛仁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即使聖人不征辟,那就直接回龍門老家好了,反正這二十幾年來都是這麼過來著,就當是做了一場美夢罷了!」

    站在殿前,薛仁貴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就闖了進去,低著頭跪道:「草民薛禮叩見吾皇陛下!」

    「平身吧!」也許是想到剛才自己差點錯怪了薛仁貴,李世民此時的聲音柔和了不少,也為心裡忐忑不安的薛仁貴平添了幾股膽氣。而引薛仁貴進殿的王君更是驚得差點掉了下巴,剛才陛下還是暴風驟雨,怎麼眨眼間就又變成了風輕雲淡……

    薛仁貴小心地抬起頭,眼珠子不由朝左右兩邊轉了轉,希望能找到滕王殿下的身影,吃個定心丸。結果卻意外地發現了一個鶴髮童顏的白鬍子老頭兒含笑注視著自己,而且這個老頭兒自己還正好認識……

    「孫……孫師!您怎麼也在這裡?」薛仁貴嘴巴半張,顯然感到相當的意外。

    薛仁貴意外,那個叫王君的太監更是冷汗迭出,孫道長竟然會是薛禮之師,再想起薛禮本來就是滕王殿下的救命恩人,以陛下對孫道長和滕王的恩寵,這個薛禮不發達都沒天理了。想到這裡王君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剛才自己怎麼突然被豬油蒙了心,還以為陛下要治薛壯士的罪呢。

    不過薛仁貴的這聲「孫師」,坐在胡床上的李元嬰並不覺得意外,從剛才孫思邈的言語中,不難猜出他和薛仁貴之間的關係。看來薛仁貴身上的那半吊子醫術,應該就是孫思邈所授的了。

    孫思邈輕輕一歎,「幾年前貧道在河東一帶採藥行醫,一次在林中遇到大蟲,幸有當時還未及弱冠的仁貴一箭射殺,得以逃生,這才和仁貴有了短暫的師徒緣分。想不到數年未見,都快認不出仁貴來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故作不悅道:「道長,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有如此佳徒,何不早日舉薦於我呢?」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40
第三十八章 千金買骨

     見李世民一臉讚許地打量著薛仁貴,李元嬰趁熱打鐵道:「皇兄!臣弟沒有說錯吧,薛仁貴允文允武,不僅是將才,更是一個難得的帥才。假以時日,為皇兄開邊的重任,就可以放在薛仁貴的身上了!」

    薛仁貴臉上一紅,羞赧地說道:「滕王謬讚了,薛禮愧不敢當!」

    孫思邈雖然生性淡然,不過事關他半個徒弟的前程,他還是很關心的,隨即說道:「滕王殿下說的是,其實仁貴在醫術方面也有著過人的天賦,只可惜他的興趣卻在沙場上建功立業,馬革裹屍,僅僅從貧道這裡學了醫治跌打損傷和金石瘡傷之術。雖然仁貴沒能繼承貧道的醫術,貧道甚為遺憾,不過貧道也認為,沙場才是真正能表現仁貴才能的舞台。」

    李世民今天高興得很,不僅看到了二十二郎平安歸來,而且還得了一個難得的人才,想想現在,當年和他一起打江山的衛國公李藥師、翼國公秦叔寶等,包括正在兩儀殿內的武陽縣公李大亮,都已經英雄遲暮,而殷開山、屈突通、張公瑾、劉會政等人更是早已逝去多年了,雖然如今李世績、侯君集、薛萬鈞現在還是當打之年,但遲早有老去的一天。在年輕一輩中,至今還沒有湧現出傑出的人才,即使是剛剛被遷為中郎將的李道裕,李世民心中也知道,他的強項並不在武略,守衛宮禁沒問題,但萬萬上不得戰場。沒想到今日天上掉下來了一個年僅二十四歲的薛仁貴,撫掌笑道:「好個龍門薛仁貴!未及弱冠就能林中射殺大蟲,即使飛將軍李廣在薛卿家面前也要黯然失色啊!」

    「皇兄,那您說是授薛禮一個什麼樣的職務啊?」李元嬰馬上見縫插針道。

    薛仁貴一聽,心裡也不由緊張起來,這幾日的睡夢中,不就都在想著這一刻嗎。緊緊抓著自己的拳頭,耳朵更是豎得直直的,生怕聽漏一個字。

    李世民正要開口,忽然想起雖然從薛禮射虎救師和從劉仇手中救出二十二郎這兩件事中能看出來薛禮有著萬夫不當之勇,不過是否真如孫道長、二十二郎所言,具有非凡的帥才,他就不得而知了,於是根據自己當年南征北戰所積累下來的經驗又對薛仁貴考教了一番。

    剛開始對答的時候,薛仁貴不免有些驚慌,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起來,不僅李世民眉頭緊皺,李元嬰心裡也暗暗叫苦,這薛仁貴還是一代軍神呢,怎麼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呢!不過隨著考對的繼續,也許是因為涉及到薛仁貴最擅長的領域,他心裡也就漸漸地放開了,對答如流,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聽著薛仁貴毫不思索的回答,李世民緊皺的眉頭也隨之漸漸舒展,暗暗點頭,作為一個從來就沒有上過戰場的年輕後生,心思能夠如此縝密,就算是紙上談兵,也已經很難得了。想到喜處,李世民不由脫口而出,讚了一句「龍門薛禮,真乃我大唐朝的冠軍侯啊!」打斷了薛仁貴的對答。

    「成了!」同樣緊張地看著李世民考對薛仁貴的李元嬰心裡暗叫一聲。天可汗哥哥把薛仁貴比作冠軍侯霍去病,這評價可真不低啊!不愧是老薛,關鍵時候還是靠得住的。剛才他那吞吞吐吐的樣子,差點沒把李元嬰給急死。馬上腆著臉說道:「皇兄,臣弟說的不錯吧!薛禮不僅有功,而且還是個文武全才,皇兄可要好好地安排啊!」

    李道裕更是嫉妒地看著躬著身子依舊沒有抬頭的薛仁貴,雖然他片刻前還在李世民面前極力舉薦薛仁貴,不過真看到薛仁貴要受到重用,心裡同樣挺不是滋味的。他憑著門蔭入仕,而且身後還站著深受陛下信任的親叔叔右衛大將軍李大亮,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才在今年剛剛升為中郎將。他薛仁貴一個家道中落的窮小子,看陛下現在這架勢,說不得今天以後,這個薛仁貴就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李世民朝李元嬰微微頷首,捋了捋鬍須,轉而對李大亮問道:「李愛卿,不知十六衛翊府現在還有出缺嗎?」

    不待李大亮說話,久未出聲的阿史那忠突然說道:「回稟陛下!三個月前陛下貶謫了函谷府折衝都尉,而新的函谷折衝是由臣左屯衛的翊府左郎將遷任,所以左屯衛的翊府左郎將現在仍舊出缺!」

    李大亮繼而說道:「左右郎將乃正五品上的職事官,薛仁貴雖然文武兼備,不世之才,但剛剛入仕就驟遷高位,恐引起朝野非議啊!」

    「呃?」李世民本來聽了阿史那忠之言,已有意動,不過緊接著又聽到李大亮的反對,仔細一想也不無道理。李大亮為人忠誠謹厚,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但如果他認為有不對的地方,無論親疏,他都會據理力爭,從多次反對提升從子李道裕的官職一事就可見一斑了,所以李世民對李大亮才會如此信任,對他的意見和建議亦會反覆考慮。

    雖然有些嫉妒薛仁貴,不過難得的和滕王及薛仁貴消弭裂痕的機會李道裕可不會放過,而且推舉薛仁貴,本來就是他在陛下面前的一貫態度,拱手說道:「大將軍不聞姜太公、百里奚乎?」在朝中,李道裕自然要稱呼他叔叔的官職名。

    薛仁貴果然意外地看了李道裕一眼,這一路上李道裕雖然對他曲意相交,但他因為會興渡一事,對李道裕從來都是敬而遠之,沒想到李道裕竟然會為了他的事而駁斥其叔李大亮。心裡對李道裕的厭惡,不覺減輕了幾分。

    而李元嬰現在也總算是看出了一點端倪,為何今天李道裕在兩儀殿上表現得好像他和薛仁貴是生死之交一樣。其實也怪不得李元嬰現在才反應過來,實在是他壓根就沒想過要把會興渡薛士元一事上奏出去。馬上進言道:「是啊,皇兄!燕昭王千金買馬骨,如今真正的千里馬就在眼前,皇兄為何還吝著千金不放呢?」
yichuan 發表於 2010-2-2 01:41
第三十九章 塵埃落定

      見李世民仍然沒有表態,李元嬰也只能暗暗著急,心裡不由想起龔自珍的《己亥雜詩》中最出名的那一首,「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當然他也只敢在心裡想想而已,那首詩可是龔自珍要求社會變革的憤世之作,若是真的吟出來,其他不說,僅僅一個「萬馬齊喑」就能把滿朝文武給得罪個乾淨。

    唉,做文豪也不易啊!雖然他來自後世,肚子裡的存貨也只有入選過語文教材裡的名篇以及那幾首膾炙人口的詩詞,要想時時都能找到應景之作,幾乎是不可能的。可惜了當年那本《唐詩宋詞元曲三百首》了,若是有它在手,哼哼,七歲能詩的婺州神童駱賓王算得了什麼!

    李大亮再諫道:「陛下,非是微臣與薛仁貴為難,只是薛仁貴本為布衣,一下子擢升左屯衛翊府左郎將本朝還沒有過先例。給事中馬賓王(即馬周,字賓王)昔日擢於布衣,也只是被陛下授予正八品上的監察御史啊!」

    薛仁貴心思滕王殿下也太看得起他了吧,左屯衛翊府左郎將?他可從來就沒有奢望過,只要能夠以八品入仕,他就已經很滿足了。見兩儀殿內這幾個跺跺腳都能讓大唐震一震的朝中大佬在他的問題上爭論不休,只能尷尬地站在中間,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孫道長,薛仁貴是道長的弟子,不知道長又是何意呢?」李世民搖搖頭,轉而問向孫思邈。

    「貧道方外之人,陛下問貧道,緣木求魚矣!」孫思邈輕撫白鬚,淡然道,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剛才在李世民面前讚了薛仁貴幾句,對於孫思邈來說,已經是很難得了,而現在牽扯到朝政問題,他自然是不會再發表意見了。

    這時,長孫皇后也輕移蓮步走到李世民的身邊,輕輕地拉了拉李世民的衣袖。

    「皇后,怎麼了?」李世民不解地看著長孫皇后。即位之初,他這個皇后就對他說過,「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妾以婦人,豈敢豫聞政事?」十多年來,從來沒有過問政事。如果不是今天二十二郎脫厄回京,她也不會出現在兩儀殿上。

    長孫皇后咬著芳唇,踟躕了一會兒,還是附在李世民的耳邊輕聲說道:「陛下,薛卿家之才陛下知道,臣妾知道,兩儀殿上的幾位卿家知道,但是其他的滿朝文武卻並不瞭解啊!臣妾知道陛下是因為憐薛卿家之才而委以重任,但是朝野上下會怎麼想呢,他們只道是薛卿家是以救二十二郎之功而被破格擢升的。這樣一來,朝臣們會怎麼看待二十二郎呢?他畢竟是陛下親弟,皇考幼子,難免某些朝臣會生出其他心思來!聖眷過濃,有時候並不是對二十二郎的愛護,反而是一種傷害!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微微錯愕,原先他還真沒考慮到這一點。轉而看向李大亮,心裡暗歎一聲,其實在李大亮諫言的背後,又何嘗不是這番意思呢,但是如此誅心之言,恐怕也只有皇后才敢說出口啊!

    「史愛卿!愛卿是左屯衛將軍,不知愛卿又是持著什麼意見呢?」李世民最後對道出左屯衛翊府左郎將這個出缺後就三緘其口的阿史那忠問道。

    阿史那忠一直緊跟在李世民的身後,以他的耳力,帝后之間的悄悄話自然逃不過他的耳朵,知道陛下心中已有顧慮,沉思片刻後說道:「薛禮本為布衣,驟然授予翊府左郎將,下面的人不服也是正常的,臣正好想到了有一職由薛禮出任最為合適。」

    「何職?」李元嬰不由脫口問道。兩儀殿上的其他人也同樣好奇,特別是當事人薛仁貴,看來他的前程現在掌握在這個大鬍子的手上了。

    阿史那忠感覺到自己身上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咧嘴一笑,拱手說道:「滕王殿下日前被陛下授金州刺史,雖然特許留京不之官,但也算是出閣開府了。」

    「史將軍是說讓薛仁貴出任我的王府官嗎?」不待阿史那忠說完,李元嬰迫不及待地叫了起來。能把薛仁貴留在滕王府中,對於他來說,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只是李元嬰覺得不大現實,一向視人才如命的天可汗哥哥見到薛仁貴後肯定會把他留在身邊的,所以自薛仁貴進殿後,他心裡就沒有起過這個念頭。

    被李元嬰的聲音打斷,阿史那忠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滕王猜得不錯,如果臣沒有記錯,滕王雖然已經開府,但是除了滕王師外,其他王府官大多還沒有選任,所以臣建議由薛禮出任滕王親事府典軍。雖然王府親事府典軍的品秩和十六衛翊府左右郎將一樣,同為正五品上,但是首先和十六衛翊府左右郎將相比,親事府典軍無論是重要性還是地位,都要比之遜色不少;其次薛禮有救滕王之功,出任滕王親事府典軍正是恰如其分;而最重要的一點是,滕王親事府乃是新設立的一個機構,不管是各級軍官還是普通的親事,都是從外選任的,即使薛禮驟遷高位,也不會存在資歷問題。基於這三點,所以臣以為薛禮出任滕王親事府典軍最為合適!」

    李元嬰聽著阿史那忠娓娓道來,心裡早就是樂開了花。是啊,滕王親事府典軍,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這阿史那忠雖然是突厥人,腦袋瓜子還挺好使的嘛!有前途,有前途啊!

    李世民對阿史那忠這個建議還是很認同的,薛仁貴現在缺的就是資歷,讓他在滕王府當上幾年典軍,再轉入十六衛,想必也就沒人會有異議了。轉而詢問李大亮:「李愛卿以為呢?」

    「臣附議!」

    「好!」李世民兩手一拍,立刻就下了敕旨,授薛禮滕王府親事府典軍,加定遠將軍。

    「草民,臣領旨謝恩!」薛仁貴連忙朝李世民跪下,聲音顫抖地說道,同時也把自稱給改了。心裡暗歎人生際遇的神奇,沒想到一次偶然的出門,就徹底改變了他人生的軌跡。定遠將軍,這已經是許多人窮極一生也無法達到的高度了。

    今天的收穫不小啊!李元嬰越想越興奮,馬上生出得隴望蜀的想法,從胡床上站了起來,腆著臉走到李世民面前說道:「皇兄!臣弟的親事府現在有了典軍,可是帳內府典軍還沒有著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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